第43章(1 / 1)

拯救濒危小师弟 言言夫卡 3187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43章

  凝禅不是第一次顶撞夫子, 也不是第一次没有完成任务。

  她说不清自己是天生反骨,还是本能地觉得夫子的话是谬论。

  ——并非是白纸黑字的字字句句荒谬,而是讲课的夫子明明自己都不信, 又何必用万物平等这四个字来搞另类的鄙视链。

  凝禅揣着笔记,一溜烟地往书舍的方向跑。

  奕剑宗内门的起名方式都很简单直接,夫子教学?听课的地方叫学?舍, 藏书看书的地方叫书舍,练剑修习的地方叫剑舍,休憩打?坐的地方叫寝舍,以此类推,总之就是表意的字后面加个舍,开?山的那?位祖师爷算得上是能偷懒的地方绝不动?脑子。

  她很喜欢。

  感觉和她一样文盲。

  凝禅腹诽一瞬,脚下不停, 顺便还在路过食舍的时?候,买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子。

  热气在手,凝禅一边小跑一边吃,身后背着笔记课业的小布袋随着她的脚步一巅一巅, 直到确定自己已经顺着小径离开?了?学?舍所在的前?山,她才终于停了?脚步。

  她没有回头, 只是终于敢腾出一只手,悄然按在了?自己胸膛正中心的位置。

  那?里,有一颗珠子,正在炙热翻转,让她的浑身都极不舒服, 连带着额头都渗出了?汗珠。

  ——若是她方才不捧着热包子跑几步, 很难解释为何自己会在这样秋风萧瑟的晚秋,身着单薄的道服, 还会出汗。

  

  凝禅抬手,抹去额头的汗珠,深吸一口?气。

  这颗珠子,名叫命珠。

  她其实是觉得有些怪异的。

  因为她甚至不明白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却清楚地知道它的名字。

  不是每个人都有命珠。

  她的命珠也不是一直都会这样滚烫炙热。

  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是在被虞别夜捡回来的那?一夜。

  那?时?他在奕剑宗的道服外披了?一间?黑毛领的大氅,一身黑衣地淌过厚雪,俯身将妖身的她从雪地里抱出来的时?候,她的周身也是这样的滚烫。

  虽然后来有很多次,她都欲言又止地想说,自己当时?只是睡着了?,而不是什么妖力耗尽,昏迷在了?雪地之中,若不是虞别夜相救就命不久矣。

  但解释这个又有什么意思呢?

  凝禅素来不怎么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想,她只是单纯地觉得那?个怀抱很温暖,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对上的那?双眼眸很漂亮,让她能翻个身继续睡一个好觉。

  沿着小径一路前?行,蜿蜒向下,书舍坐落在半山腰的剑湖边,楼层错落,有灵法结界将一间?间?书屋笼罩其中,唯独没有覆盖到剑湖的湖心亭。

  因为从湖边到湖心亭看起来不过几步,但要走过这几步,却非要先破开?剑湖的大阵不可。

  凝禅看过虞别夜破阵。

  没看出什么明堂。

  大概就是在这里点一下,在那?边走两步,最?后挥挥袖子收剑,就进去了?。

  她照猫画虎过一次,也进去了?。

  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别人进不去,还将这里奉为圣地,甚至还将此作为小师兄虞别夜的境界深不可测的佐证。

  ……嗯,虽然他确实很强,比自己见过的所有同龄人都强。

  凝禅一边想,一边抬眼。

  剑湖边有花。

  花色很浓,红紫橙蓝,像是一片七彩花朵的汪洋,倒映在剑湖的水面中,色泽淡了?一些,却也让一片碧色的湖沾染了?颜色。

  只是颜色也只到此为止。

  通往湖心亭是没有路的。

  湖心亭白瓦白柱,孤身一人坐在湖心亭里的人,一身玄黑。

  黑与白便是这里的色彩,剑湖的水流淌至此,便也之只剩下了?黑白。

  白水,黑衣。

  坐在湖心亭里的少年肤色苍白,黑发挽得并不太工整,显得随意又散漫。他的一只手里拎着一只手炉,另一只手从黑色绒毛滚边的宽袖里垂下来,落在湖面上。

  黑色映衬得他肤色更白,连原本极淡的唇色也显得多了?一抹妃色,觉察到凝禅这边的动?静,虞别夜抬眼看了?过来。

  他瞳色极深,像是一种能覆盖一切的浓黑,又像是散不开?的夜色,这样倏而抬眼看来时?,带着一种近乎惊心动?魄的俊美?。

  凝禅看惯了?,对这样的美?毫无所觉,她揣着肉包子和背后的课业,穿梭跳跃在剑湖的大阵中,片刻后便如一缕轻烟般落入了?湖心亭中。

  “这是我吃剩的包子。”她刻意在吃剩的三个字上重音,然后才将今日笔记掏了?出来:“被罚抄书了?,去迟了?,所以笔记只有一半。”

  口?气随意而直白,完全没有别人想象中的那?种山猫小妖在积威深重的小师兄面前?的谨慎和小心翼翼。

  虞别夜看也不看课业笔记一眼,直直伸手探向了?肉包子。

  凝禅眼巴巴看着,表情又纠结又欲言又止,就差把她还想吃几个字写在眼睛里了?,形容极是可爱。

  可惜她越是这样,虞别夜就越是觉得有趣,只假装看不懂,一边吃包子,一边腾出手去翻看了?一遍笔记,似是顺口?问道:“今天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他音色偏冷,就像他这个人。

  此刻却是晚秋,凝禅因为怕热而只穿一件道服,虞别夜却因为怕冷而端着手炉裹着大氅……当然他穿得也很随意,领口?半敞,说不上到底是冷还是不冷。

  凝禅这么想着,冷不丁开?口?问道:“你当初捡我不会是因为我体?热吧?”

  虞别夜理所当然般开?口?:“不然呢?”

  又赞许般道:“是比手炉好用。”

  凝禅:“……”

  她就知道!

  她当然不会说自己的命珠发热的事?情。

  ——出于某种本能,她没有想过要告诉任何人,自己的身体?里有一颗命珠的事?情。

  正如此刻,她分明发丝里都开?始有细密的汗珠,但她正襟危坐,只当是自己一路小跑来出的汗。

  “除了?我被罚站之外,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了?。”凝禅撇了?撇嘴,老?老?实实道。

  虞别夜勾了?勾唇:“是吗?”

  凝禅的目光却落在他翻看课业的那?只手上。

  那?只手的小指上,有如一圈像是不规则指环的黑色缭绕。

  他肤色太白,就显得这样的一圈黑色极为明显而奇特?,那?样缠绕的黑好似一圈不规则的雾气,要将他的小指切割成两部分,又像是某种执意残留下的痕迹。

  凝禅问过他这是什么。

  虞别夜举起手,他手指修长,虽然苍白了?些,但连他的指节好像都要比别人的好看一些。

  他当时?垂眼看了?一会儿自己的小指,又弯了?弯,不甚在意般开?口?:“是胎记。”

  凝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样与自己无关的细节在意,但就是每次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她目光还没收回来,便听虞别夜倏而道:“看来你是不准备告诉我,你被人逼着现了?妖身的事?情了??”

  

  凝禅猛地回过神。

  她愣了?愣,抬眼对上虞别夜意味深长的目光:“这有什么说的必要吗?我挠回去了?,很深,应该见骨头了?,倒也没有吃什么亏。”

  虞别夜向前?俯身,有些散漫地抬起手,覆在她的头顶,像是安抚小动?物一般摸了?摸。

  他的手很冷,这样落在她头上的时?候,凝禅只觉得自己发顶的那?些细汗倏而消失,甚至变得干爽了?起来。

  凝禅喜滋滋想,要不然她怎么选择留在虞别夜身边呢,真有用。

  “那?怎么能够。”虞别夜笑?了?笑?,看向剑湖的湖面:“怎么也要断他一条手臂。”

  ——没有人注意到,他小指上的那?一圈黑色胎记在他的手没入凝禅发顶的时?候,色泽竟是如此契合。

  虞别夜起身,黑色大氅像是流动?的水般拂过地面,让湖心亭的地面重归一片白色。

  凝禅笑?眯眯地跟了?上去。

  否则她怎么会不说呢。

  因为她知道,她不说,他也会知道。而她越是不说,他出手就会越狠。

  最?好能开?膛破肚,让她看看,谢柏舟是否如她所想,也有一颗命珠。

  否则她怎么会在见到他的时?候,命珠就开?始发烫。

  凝禅的目光从虞别夜身上一扫而过。

  如果谢柏舟真的有命珠的话,他呢?

  凝禅眨了?眨眼,因为懒得走路,化回了?原形,跳进了?虞别夜怀里,舒舒服服闭上了?眼。

  睡一觉就可以看到谢柏舟倒霉咯。

  凝禅弯着嘴角睡了?。

  醒来的时?候,凝禅有些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奕剑宗了?。

  她依然在虞别夜的怀里,鼻翼却充满了?血腥味。凝禅环顾四周,只见他们?正在一处宅院之中,地上歪斜着无数尸体?,血流成河,那?些人被绯红染湿的衣料上,还绣着一个大大的“谢”字。

  虞别夜一手抱着她,甚至没让这漫天的红溅在她身上一滴,另一只手提了?柄正在往下滴血的剑。

  凝禅茫然抬头。

  这一条死尸铺就的长路尽头,是白日里还束着高冠,一派光风霁月的谢柏舟。

  昔日的贵公子此刻脸色极白,他看了?一眼虞别夜怀里的山猫小妖,再看向虞别夜,苦笑?一声:“我确实做过了?头,你要道歉,我道歉便是了?,至于吗?”

  虞别夜笑?了?笑?,慢条斯理道:“怎么不至于?我要你一只手,这些人都来拦我,那?我便也只能都杀了?,否则怎么要你的那?只手。”

  凝禅慢慢眨眼。

  这一幕,落在任何人眼里,都像是虞别夜杀心过重,欺人太甚,不过小小一件事?,竟然也要大开?杀戒。

  但事?实上,她能听到在场还有一个声音在与谢柏舟对话。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你才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损失几个家丁算什么?哪怕整个谢家都为此而亡,只要能杀了?他们?,这也是值得的!”

  谢柏舟脸上毫无异色,仿佛听不到那?道声音。

  但若是他听不到,有怎么会下令让这么多手下和家丁来填满虞别夜前?行的路。

  一只手而已,就算被砍了?,也有无数种重续的办法,甚至还有生肌丸,断肢也能重续,大不了?休憩一个月,便也什么事?都没有了?。

  原来他却竟然是故意的。

  凝禅想了?想,看了?眼地上的血,到底不想站在那?些血污之中,于是继续窝在虞别夜怀里,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指。

  虞别夜的手指微微一蜷。

  他敛去所有情绪,垂眸,用眼神询问,脑中却倏而有了?一道声音。

  “他是故意的。故意用这些人来消磨你的力气,只待你力竭,他就要杀了?我们?!”

  是凝禅的声音。

  看来,舔他那?一下,是某种妖族的秘法,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与人直接沟通。

  虞别夜轻声道:“那?又如何?”

  他看向谢柏舟,唇角露出了?一个早就洞悉了?一切的讥诮笑?容:“谢柏舟,你不是早就想杀我了?吗?否则你又怎么会无缘无故招惹凝禅?不就是想要等我杀上门的这个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