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生死边界10

　　莫云穿着睡衣, 赤着脚站在客厅中央。除了她损失了一把脉冲枪外, 没有任何迹象能表明, 美莱人到访过。

　　她抬手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 痛觉传来, 她不是在做梦。

　　可就算不是做梦, 刚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吗？不是她的幻觉吗？

　　就在莫云呆立在客厅的时候, 大门被啪啪地拍响了。

　　金昭急切的声音从门禁通讯器上传来：“大人，萨克蒙脱港的最新消息，他们发现了艾伦他们！”

　　莫云冲过去, 把门打开。“他们在哪儿？”

　　“在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他们遇到时间湍流的地方。”金昭说，“罗昌荣舰长已经派了两艘巡洋舰去接应他们。大概2个小时候就能到港口了。”

　　“我们立刻就去萨克蒙脱, ”莫云说, “准备好黑鸟1号。”

　　“已经准备好了。”金昭指了指头顶。巨大的黑鸟1号正悬停在莫云家的房顶上，等待着她。

　　“干得不错。”

　　金昭笑着拦住她：“但是, 大人, 你还穿着睡衣呢。”

　　莫云看了自己一眼, 快速地跑回卧室, 2分钟之内就换好了军服, 跳上了黑鸟1号, 向萨克蒙脱港口飞去。等她到达的时候，时间才刚刚过了30分钟左右。

　　萨克蒙脱港的运营官员请莫云在一间休闲舱内等待。

　　这里原本是给舰船部队的士兵用的，不执勤的士兵可以在这里喝点碳酸饮料、吃块点心或者来串烧烤。此刻这间休闲舱已经清空了, 只有莫云和几名医护人员在这里等待着。

　　莫云在舱内来回踱步, 时不时地看看手表，数着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

　　终于，在本世纪之内，她听见了舱门开启的声音。

　　她紧盯着舱门一点点地打开。

　　终于，艾伦.奎恩、王伟德、朱佳怡以及一个长着一脸红胡子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他们看起来很疲惫，但是完整无缺，神志清醒，脸上带着长途跋涉之后终于回家的神情。

　　莫云紧盯着艾伦，汹涌的情绪铺天盖地冲向她，然后又被剥离掉。她站在原地没法动弹。

　　医护人员涌上来，让两名速生人和红胡子男人躺上悬浮的救护担架，绑上监测器。艾伦向靠近他的医护人员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后者看看他，又看看防务官，转身给其他人帮忙去了。

　　“嗨，”艾伦看向莫云，露出笑容，“我回来了。”

　　现在，休闲舱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但是莫云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于是，艾伦向她走近，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抱里。

　　“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莫云抬手搂着他的腰，“我以为……”

　　“我回来了。”艾伦说，“11天或11个月，我不知道到底是多久，但是我回来了。”

　　“11个月？”莫云抬头看他。

　　艾伦点点头。“回来的时候我查了时间，这里是11天。但时间湍流把我们被抛入了另外的时空里……我在那里度过了——”

　　他没能把话说完，因为莫云猛地把他压到了舱壁上，圈住他的脖子，堵住了他的嘴唇。

　　她热烈地吻着他，双手紧紧地捧着他的脸颊，呼吸着他的气息填满这11天来在心里烙下的空洞。

　　片刻之后，莫云才松开他。

　　“大人，”艾伦笑着喘了口气，“……看来你确实很想念我。”

　　莫云看了他一会儿，又垂下眼睛，“你们失踪后，我们一连找了好久天，但是毫无结果。对于时间湍流，对于美莱人，我们实在无能为力。我不能把柯恩星的资源投入到徒劳无功的寻找中……”

　　“我明白。”

　　“我很抱歉，艾伦，我很想不顾一切，但我不能这么做。”莫云充满愧疚地说，“你可以责怪我……是我放弃了你，我……”

　　艾伦叹息着，吻了吻她的额头。

　　“大人，我说过我很了解你，我很清楚我爱上的这个人是什么样的。我知道你会这样处理，我也希望你这样处理。”

　　“可如果失踪的人是我呢？”莫云苦笑地说，“不把这片宇宙掀个底朝天，你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艾伦耸了耸肩，没有回答。

　　“……你受伤了吗？最好做一次检查。”莫云深吸一口气，收拾好心情，准备去叫医护人员进来。

　　“我没事，”艾伦拉住她的手腕，“在回来的之前，美莱人已经替我们把伤都治好了。”

　　“你确定？”

　　“我很长时间没见到你了，大人……我不想呆在医院。”

　　“那我们回家。”

　　三十分钟后，莫云和艾伦回到了莫云的官邸。

　　一进门，艾伦就皱起了眉头，他的视线在客厅扫过，最后在通向二楼的楼梯口停了下来。

　　他在楼梯口走了一圈，回过身看向莫云。“美莱人来过这里。”

　　“是的。”莫云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我能感觉到。”艾伦说，“那种感觉……时间湍流带来的波动。美莱人跑来干什么？他来找你？”

　　莫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我问了一堆问题，他都回答了。但他肯定不是来玩答题游戏的。”

　　“……那除了回答问题之外，他还做了什么？”

　　“他把我的脉冲枪融化了，然后融入了自己的身体——他把这个叫净化。”莫云不理解地耸了耸肩，“另外，他还吻了我一下。”

　　“等等。”艾伦皱起眉头，立刻抓住了重点：“他吻了你？”

　　“对。我觉得他对此感到好奇。作为能量体，美莱人彼此之间大概不会接吻或者有性||行||为的接触。”

　　艾伦看着莫云，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他迟疑了一下说：“其实，在我的盔甲坏掉前，探测器曾经监测到一个美莱人发出特殊的电磁波。是几种频率极高的电磁波，被相互叠加地发射出来，当时……正好有新能量融入那个美莱人，而且那个美莱人在那一瞬间变得五颜六色的。”

　　“叠加的高频电磁波？还五颜六色的？”莫云说。

　　“对。”艾伦说，“美莱人是能量体，这种融入能够增强他们的力量，另一方面，融入的过程，似乎让他们感到很爽，就是那种极度的愉悦和兴奋。”

　　“兴奋？”莫云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说，对美莱人来说，能量融入类似于进食或者是性？”

　　“差不多吧。反正我这个C级生命体，是想不出更好的类比了。”艾伦说，“而且，就我的观察来看，美莱人确实很喜欢这样。”

　　“有意思。”

　　“文明发展到他们这个程度，”艾伦说，“洞悉了宇宙的全部秘密，生命形态也进化到他们所说的A级……也许，除了那档子事之外，也没什么可追求的了。从这个角度上讲，人类要好得多。至少人类还有很多事可以做，很多东西可以追求。”

　　莫云笑了起来。“照你的说法，蒙昧无知的状态也算是一种优点了。”

　　“我只是喜欢那种‘在路上’的感觉。”

　　“那他们想要你融入，”莫云揶揄道，“是想要吃了你，还是想要和你……”

　　“不，别，别，别逼我去想这个问题。”艾伦立刻皱起脸打断她，“无论如何，我已经拒绝了。我还是喜欢做人类，C级的就够了。”

　　莫云凝视着艾伦的眼睛，“玩笑开够了，艾伦，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美莱人来过这里的，你为什么能感到时间湍流带来的波动？”

　　艾伦叹了口气，脱掉了外套和T恤。“因为这个。”

　　莫云看过去，发现在他精壮结实的躯体上多了一道被利刃切开的狰狞的伤痕，从左肩开始，到右肋结束，贯穿了整个躯干。

　　一道淡蓝色的光晕在伤痕上闪了几下，然后消失了。

　　“这是……”

　　“一个美莱人用高能粒子刀给我留下的。”艾伦说，“从那之后只要有美莱人在附近，这道伤痕就会发热。倒是成了一个灵敏的美莱人和时间湍流的探测器。”

　　莫云皱起眉头。现在已经很难再有机会看到这样的伤口了。

　　无论是她自己，还是艾伦，十多年的军队生涯，身上大大小小受伤无数。每次治疗后，都没有疤痕留下，因为如今发达的医疗技术，以DNA记忆为基础的外伤疗法，使得身体上的伤害在愈后都会恢复为原来的模样。

　　她第一次意识到，身体上的伤痕是这么丑陋，看着就觉得疼痛，她甚至能想象到这刀伤留下时鲜血淋漓，皮开肉绽，深可见骨的样子。

　　艾伦注意到了莫云的神情，感到一阵尴尬。“抱歉，大人，嗯，我不该……不该给你看的。这疤痕确实不怎么好看，看上去怪吓人的。”

　　他捡起T恤，准备穿上。

　　莫云却拉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她的手指温柔地抚过那道伤痕，感觉到手指下皮肉的突起。

　　“是跟美莱人决斗的时候受伤的？”她轻声问道，“现在还疼吗？”

　　“……不疼了。”艾伦回答说，声音变得有些黯哑。

　　“你到底是怎么干掉美莱人的？”

　　“美莱人的怪癖，除了那档子事情之外，就剩下武力的追求了。我不过是利用这一点。”艾伦咽了咽，感到口干舌燥，“……你在做什么？”

　　莫云低头研究着伤痕，“伤口看上去挺深的，应该伤到骨头了。美莱人的科技虽然发达，但不一定适用于人类。让琼斯医生再检查一下更妥当一些。”

　　莫云微凉的指尖在伤痕上游走。这亲昵的触碰，让艾伦皮肉绷紧，呼吸的节奏也随着她的指尖的动作而变得混乱。

　　“你放松点。琼斯医生虽然凶，但是你也不必紧张成这样……”莫云的手指停了下来，她突然明白过来，他并不是因为提到医生而紧张。

　　她视线从伤疤上往下移。然后，她看见了。

　　莫云抬头看他一眼，不由地笑了起来，“你还嘲笑美莱人只追求那档子事，你这不也是一样吗？”

　　艾伦没有说话，目光暗沉地凝视着她。

　　“这么敏感……现在我相信，你是真在另外的时空呆了11个月了。”莫云说着，又向前迈了半步，将嘴唇轻轻地贴在那道疤痕之上。

　　如羽毛般轻柔的触感，顿时点燃了欲||望，艾伦倒吸了一口气，一把将莫云抱起，放到了客房的床上。

　　*****

　　莫云枕在艾伦的手臂上，觉得自己快散架了。

　　“11个月？”她戏谑地说，“你这股劲头，你确定只有11个月？”

　　艾伦满足地叹息一声，把莫云楼得更紧了一些。“11个月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大人。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我每天都很想你。”

　　莫云抬头在艾伦的唇上吻了一下。“我也想你。11天……像11年那么漫长。还好，你终于回来。”

　　“是啊。”艾伦说，“在那个时间错乱的地方，再多呆一天，我就会疯了。”

　　“那个时空有什么？”莫云问，“那个美莱人说你在‘轮回’中，是什么意思？”

　　“那里时间和空间是错乱的，我们4个人所感受的时间是不同的。两个速生人似乎只有1个多月，皮耶克——就是雷赛的那个眼线，他的时间好像是4个月。我最倒霉，11个月，最长的一个。”

　　“那这11个月，你在做什么？”莫云问。

　　“除了跟美莱人周旋，就是看着其他时空中的艾伦.奎恩的生活。”

　　“平行宇宙？”莫云惊讶地说。

　　艾伦无声地点头，下意识地摩挲着莫云的手臂。

　　“你看到了什么？”

　　“美莱人虽然有特殊癖好，但他们的科技的发展程度真的是让人惊叹，人类望尘莫及。”

　　“你看到了什么？”莫云皱眉说，“别岔开话题，艾伦。”

　　艾伦的目光暗淡下去，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我只能看到美莱人刻意选择的时空，他们想让我看的时空。”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见了我的父母，姐姐，还有我的小侄女。他们都活着，虽然有一些哀愁，但还是健康、安全的活着。”

　　“那你呢？那个是时空的你在做什么？”

　　“那里没有我。”艾伦闭上了眼睛，“那个时空的我，已经死了。在尾翼星的时候就死了。”

　　“……”莫云睁大了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还看见了你。”艾伦接着说。

　　“我？”

　　“对。你救了我的亲人，你救了他们。你比我早到一步，从克莱特人的火||焰||喷||射||器下救了他们。”艾伦侧过身，紧紧地搂住莫云，声音颤抖地在她耳边说：“谢谢你，大人。无论如何，谢谢你。”

　　莫云第一次知道，艾伦的亲人是死在克莱特人的火||焰||喷||射||器下；也第一次知道，他晚到了一步没能及时救下他们，这件事让他耿耿于怀，至今也不能放下。

　　但隐隐地，她直觉地感到事情没这么简单。

　　不过有一点是明确的，美莱人而刻意选择了这个时空，让艾伦看了11个月。

　　十足的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