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梦乡遇故人。【一更】……
“你又不吃饭出去玩！”
这句话是童年时候段洛最经常听见的一句话。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异常熟悉, 可已经很久不见的人，喉结上下滚动，低声喊了一句：“妈？”
段云西看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兔崽子今天用怀柔策略？告诉你没用！你以后要是再敢不吃饭就出去玩, 你看我……”
后面的话段洛已经听不清了。
这副说话的语气……那眼角的滴泪痣, 以及挺直的鼻梁……
这一切都和记忆中的那个人的影子反复重叠, 最终混合成了一个人。
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思念, 冲上前去一把抱着她，哽咽道：“我以后都听你的，会乖乖吃完饭再出去玩，也会按时睡觉，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段云西被他突如其来的话惊得打了个冷战, 段洛是个倔孩子, 犟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又撒娇又哭唧唧的，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忙抬起他的脸，仔细左右端详：“怎么了这是？被谁欺负了吗？”
她有些犯愁。
这孩子遗传了自己的基因，从小体弱。那一轮明显的黑眼圈让他在一圈孩子中特别突兀。
摸摸刚过自己腰身的段洛毛茸茸的脑袋, 她轻声轻气地说：“要是被欺负了就告诉妈妈。”
“没有……我只是太想你了。”
就算知道这是假的，也让我重温一秒吧。我就……软弱这一次。
他整个人扑在段云西怀里，哽咽地抽泣。
这具身体不过一米多，看起来是自己八九岁的模样，头顶还不到她的胸口。
认真打量四周, 发现这周围看起来似乎有一种难言的熟悉感, 但仔细回忆好像又没有找到有关的记忆。
难道这个机器是让人幻想到心中最思念的人？
段云西瞧他今天哭得太惨，也没忍心在责怪他。
哄了一会儿见他开始坐在原地发呆，只以为还没缓过来，她起身热了一碗速食面条。
“快, 吃点儿。”
段洛看向面前的红色外包装速食面条。
这是小时候自己最爱吃的一款速食面，只不过没几年就停产了。
他呆呆地看着她又煮了个鸡蛋剥去外壳递了过来。
“怎么不吃？不能只吃速食，还要吃点蛋白质啊。”
低头无声地吃完了面。
“下午去罗伯伯家一趟。”段云西端坐在镜子前给自己梳了个漂亮的发型，顺便用遮瑕把自己浓重的黑眼圈遮了些许。
只不过他们的黑眼圈并非单纯地没睡好，而是与生俱来的血液流通不畅，所以青色十分明显，即使用了厚厚的遮瑕也无法去除，反而会显出青中泛灰的怪颜色来。
但即使有着浓重的黑眼圈，段云西也不亏是星际“南美人”之一，那颗眼角的滴泪痣，加上略微英气的鼻梁，整个人透出亦正亦邪的妖娆来。
在外界也是传说中的“狠辣一枝花”。
“罗伯伯？”段洛蹙起眉毛。
“对啊。那个生物教授罗伯伯。”她拿起一对钻石耳钉戴上，然后给段洛找了一件风衣，比对了下煞是满意：“就这件吧。”
生物教授罗伯伯？是原本的罗天畅，还是冒充者？
细细思量，自己这时候还小，按理来说这个时间段原本的罗教授应该尚未被掉包才是。
但思及此他又有一瞬间的茫然，如果这里是自己潜意识里最重要东西的映射，那么怎么会出现罗教授？
也许这一切的谜底，要等见到罗教授才能清楚。
“到了。”段云西把车停稳，刚从自动阶梯上下来，车子便启动自动泊车，自行往空中停车场去了。
“夫人，好久不见了。”罗教授熟稔地对着他们打招呼。
他摘下自己的眼镜，还没等段洛反应过来，已经被他高高举起来，语气热情：“小段洛最近长得可真快。”
“？？”这可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画面吧？！
段洛不适地扭动，罗教授见状把他放了下来，开玩笑道：“老咯，小孩子都不喜欢亲近我了。”
“您说的哪的话。”段云西朝着罗教授客气，顺便疯狂给他打眼色。
对方的眼睛太大，以至于他不好假装自己没看到，只好不情愿道：“罗伯伯好。”
多少年了，自己已经没有被逼这样打招呼多少年了！
说起来还真是怀念。
但眼前的罗教授是真的罗教授吗？
他不着痕迹地开始打量周围的一切。
罗教授来接待他们的地方选在自己的书房，虽然电子阅读器十分发达，但罗教授这样的老学者，还是十分喜欢用纸质书籍。
四周的橱柜里都是书，网罗天文地理化学物理，罗教授自己的生物学专业相关更是堆满了两面墙。
啧，这里看起来没什么奇怪的。
他转头装作不耐烦：“妈，我出去玩。”
“不行！”段云西的眼刀子杀过来，自己这个孩子她最清楚不过，虽然身子孱弱，但是眼睛只要不放在他身上一秒钟，他都能给你搞出惊天大新闻来。
是以她可不敢放段洛出去。
可罗天畅倒是笑呵呵道：“让他去吧。孩子嘛都关不住的，我这除了这一屋子书，没什么值得他破坏的。”
见罗教授点头应允，段洛装作没看见段云西的白眼直接冲了出去：“我走了！”
“注意点！不许搞破坏！”
“知道了！”
还是原汁原味的老妈，段洛心想。
罗教授的书房外是一条主干道，前通往客厅，后通往花园。
往花园的路上是他的私人房间，往客厅的方向则是客房。
他刚出来就遇到了穿白色连衣裙的保姆。
瞧段洛一个人站在这，保姆走过来问：“怎么你一个人？你的爸爸妈妈呢？”
段洛指了指身后的书房。
保姆刚伸出的手像是被吓到了似的顿住，然后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那你跟我去前厅玩吧？”
“不，谢谢。我自己走。”毫不犹豫地拒绝。
“你一个人会有危险的！”保姆很是坚定。
呵，这破地方能有什么危险？
但这个保姆的神情太过奇怪，以至于段洛产生了点莫名其妙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微妙，像是……像是对方刻意在引导什么。
是什么呢？
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种突突的刺痛感。
这感觉太过真实，让他以为是外界那个交互头盔出了问题，淦，我就知道海盗的话不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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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数值迅速下降！”机器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开始急促地叫道。
船长担忧得看了眼在座位上微微抽搐的段洛：“是不是到此为止算了？”
侯罗交叉双手稳稳坐在玻璃前，他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这样就受不了了？”
看起来老神在在，但微微颤动的手指暴露出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梦乡”是他在生物电上所有成就的集大成者。
它可以唤醒那些最强烈的欲望和幻想，也可以唤醒那些被抛弃的记忆。
会结合你所有的记忆和渴望，把它们统统放大之后让你再经历一遍。
也就是说，如果对一个人来说，童年创伤是他内心最强烈的记忆，那么“梦乡”会把这样的创伤程度加到十倍以上。
但每个人的性格和行为不同，有些人再回去经历一次，会反击会破局，而有些会成为彻底的行尸走肉。
反之，也有沉溺在最美好的记忆里不肯出来，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人。
这样的人往往会为了自己的执念飞蛾扑火。
没有人的身体可以一直经受这样高强度的交互。
如同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飞行重力，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回溯过去和放大情绪。
特别是基因不稳定的人类，更加会在生物电的交互中导致错乱。
同时，“梦乡”也可以用作治疗失忆的人群，只不过侯罗从来没试过。
他最想要的是基因稳定，内心强大，可以破局自己心魔的人。
这才是他要的战士，也是唯一可以完成他计划的战士。
以往的试炼，鲜少用到“梦乡”，他用的都是低级版本的“幻境”，即使这样都有不少沉溺其中，或自我放逐的。
而“梦乡”之下只有亡魂，没有归来者。
今日能让船长妥协，也是因为答应她会先使用低等交互。
可刚一升级，段洛的数值便出现剧烈的浮动，这让他的心忐忑不已。
“再这么下去他会死的！”船长可不想故人之子命丧自己手中，随着数值越来越低越来越靠近警戒线，她想要喊停这一切。
可侯罗不愿：“缇娜！他是目前我们唯一的希望！”
缇娜是船长的本名，这一刻她伸出去想按下暂停键的手突然顿住。
是啊，如果再不反击……那么一切就都结束了。
看似威风凛凛的息风海盗团也不过只是外强中干罢了，早已不复当年的统治力。
而狂热派内部现在四分五裂，有不少都被曼陀罗掌控着，它们就像阴狠的毒蛇，永远伺服在黑暗的角落，只等你一个不注意便送上致命一击。
她转过头去不再看段洛痛苦的表情，瞥见凝胶里的俩人还在艰难呼吸。
顿了顿道：“如果他没能撑过来，就放了那两人吧。”
说罢不忍再看，关门离开。
缇娜就是太重感情，才会发生当年那样的事情。
这小子的妈，也不是什么好人。
深知过往纠葛的侯罗哼了一声，但也算是同意了她的想法。
毕竟段云西，曾经还是帮过他们不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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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78地下防御建设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虽然含硅量较高导致土地坚硬，挖掘速度有些缓慢，可是也因为土质坚硬不松散，同时让整个地下城结构十分稳固。
这让孟眠少做了许多用来支撑的立柱，也让整个通道看起来开阔不少。
“哇——这里真好看。”
已经挖掘出来的居民区，较之上方有些迷你紧凑，但也看起来十分温馨。
一排排能源石被镶嵌在偶尔突出的立柱上，散发着淡淡柔和的光。
他们前几日去硅晶林找了许多能量石，并用串联的方式将它们直接镶嵌在能量柱上，这样既能保证结构的稳定，又让电力充足地辐射到每一个地方。
有了这些，整个通道都亮堂堂。
林雯雯更是把之前从淘宝购买的圣诞装饰灯，一个个系在小屋子上。
“我想要蝴蝶结！”罗莉伸手。
“没问题！”一个镶嵌金丝的大蝴蝶结放在她手心里。
罗莉欢快地给自己的新房子装饰起来。
“那边……还是没消息吗？”李清玫凑过来问。
林雯雯摇了摇头，叹气：“没有。”
前天天狼星的人又来加固了一次防护罩，当她问起段洛的下落，对方说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而段洛失踪，很有可能在勾陈星海盗团里的事情也在恒久远公司和星际引起了轩然大波。
洛峰这几天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老去。
但护短如斯的他仍然在为自己的儿子四处奔走，就算拆了他所有的股份，也要把这个不省心的逆子给救回来。
李清玫听到消息之后没再吱声，只是静静捏着自己手中的铃铛。
段洛对她来说，是除了爸爸最重要的人，是支撑她走过灰暗岁月的力量。
得知他以身犯险，现在更是杳无音信，她眼泪突然就“吧嗒吧嗒”滴落下来。
红色的铃铛被水渍晕的更加深红。
“你怪我吧。”林雯雯伸手扶上她的肩膀。
娇艳却不娇气的小玫瑰转过头来，脸颊上挂着两串泪珠，她哽咽着说：“我怎么能怪你。段洛哥哥那个家伙从来都说不听的。每次认准的事情谁也拦不住。再说……他也是为了我……”
说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更是哭得打起了嗝。
林雯雯见状把她拥入自己怀里，像姥姥曾经在自己悲伤的时候那样，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但安慰的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说放心吧，他会平安回来的？还是说，段洛吉人自有天相？
这话……她自己现在都不信。
“只希望他是个打不死的蟑螂小强，是个遗祸万年的恶霸吧。”她叹气。
李清玫从她怀里抬起头：“什么？”
“就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小玫瑰低头思考了下，段洛好像是挺劣迹斑斑的，顿时点点头：“那应该是会祸害千年的。”
“……”没想到这句话竟然安慰到了她。
林雯雯悄悄擦去自己湿润的眼角，集合远处布置房间地不亦乐乎的孟眠和罗莉过来。
她正色瞧着三人：“还有一件事，关于裴羡。”
“裴羡？”
似乎是没想到还会从林雯雯嘴里听到这个人名，三人面面相觑。
“他被关押进了海角监狱，但天狼星的人从他嘴里没有挖掘到任何有用的消息。联盟想让我们帮忙找一下他曾经遗留在这里的物件。所以大家要找一下他留在这里的东西，还有，把他曾经送的礼物全部上缴。”
说道礼物，林雯雯顿了顿。
想起来那次他拖着行李来，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件礼物。
当时惊得李清玫下巴都要掉了，这个奸商也有大方的一天。
可如今……她眼神黯然。
裴羡留下的东西并不多，只有几本书和一个小小的行李箱。
行李箱有密码锁，需要裴羡本人的生物密码，但谁也不知道他设置的到底是虹膜还是指纹，甚至是DNA序列。
林雯雯不敢轻举妄动，只把箱子好好码放在盒子里，等三天过后天狼星军队来做最后一次加固的时候带走。
孟眠收到的是一本建筑书，讲述结构和材料。
他挠头有些不舍：“幸亏我都拓印下来了，这本书真的挺好看的。”
李清玫收到的就是传统的永生花礼物，没什么特别的。
“给……”罗莉十分不情愿地递上一只兔子。
兔子的耳朵上打着几个补丁，但是样子十分可爱，罗莉刚收到的时候每晚都要抱着睡一会。
这个兔子一看就是奸商送的，寒酸得很。当时林雯雯还在心里腹诽了一句。
瞧着小姑娘不情愿地撅嘴，她哄道：“咱们过两天用驼鼠兽的毛自己做一个。别生气。”
“可是，这个兔子会说话啊。”罗莉还是很不开心。
“会说话？”没想到这个兔子还是个电动玩具。
“对啊，每天都跟我聊天，会跟我说很多故事。”
罗莉怕林雯雯不相信，啪嗒按了兔子腹部，突然传出来一段绕口令：
“小毛抱着花猫，花猫用爪抓小毛，小毛用手拍花猫……”
“……”这个真的不是故事！林雯雯满头黑线，想着今晚要给她讲讲一千零一夜或者安徒生童话之类的了。
瞧着三个大人满脸同情一副你不知道什么才是故事的表情，罗莉委屈地撇嘴：“不是这个！！它这几天都不会跟我聊天了，前段时间还能聊天的！都怪网络没有了！不然你们一定会相信我的！”
“网络？”林雯雯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是啊。”小姑娘神色委屈，生怕林雯雯不信：“前几天有个小朋友跟我说了阿拉丁神灯的故事。她说这个故事没什么人知道的！”
阿拉丁……这不是《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吗？
未来人知道这个故事的已经很少，难道真的如同罗莉所说？
林雯雯立刻拿起兔子仔细端详。
孟眠见状建议道：“要不送去实验室检测下？”
是了，她还有小型实验室！
他们立刻马不停蹄地走到实验室，把兔子放进去，却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传出，腹部那里更是瘪下去一大块。
“检测到已损坏的通讯装置。”
实验结果很清楚。
布偶兔子的腹部有一个非常微型的通讯装置，依附于林雯雯的信号基站而通讯。
“你什么时候听到兔子跟你讲故事的？还记得什么时候吗？”林雯雯轻声问。
罗莉大眼睛眨巴两下，似在思考，过了一会她说道：“就裴叔……哦不，裴羡送给我的第三天。”
她不好意思地看看几个大人，得到鼓励之后继续说。
这才知道她前段时间非常想爸爸妈妈，但是又不敢跟姐姐说，怕给哥哥姐姐添麻烦。
但实在想的狠了，就偶尔跟灰机说，有了布偶兔子之后，也会偶尔跟兔子说。
只是有一天，兔子突然就开始跟她交流了起来。
听话风，对方也是失去了父母，只不过比她年长几岁。
当罗莉询问她在哪的时候，她说自己就是这个兔子，如果有任何需要和诉说，只要按一下腹部的按键她就会知道。
林雯雯歉疚地看着她，只觉得这段时间自己忙于基建，对孩子的心理状态实在太疏忽了。
罗莉忐忑地垂下了头，虽然她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几个大人的态度都让她觉得事态并不简单。
还以为会等来责怪，没想到一双温暖的手却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抬起来，对方眼神中充满了歉意：“对不起这段时间疏忽你的感受了，如果你想爸爸妈妈可以跟我说的。”
“也可以跟我们说。”李清玫和孟眠也对着她笑道。
小罗莉感动得眼眶里泪水打转，她重重点头：“嗯！”
林雯雯回去翻看自己的礼物，那是个非常简单的大汤勺，上面的纹路简单，却看得出来是种非常不错的木材。
看着大汤勺她眼神发直，这玩意里不可能再放微型通讯了吧？
但为了保险起见，所有的礼物都进入实验室检查了一遍，结果是除了罗莉的那只小兔子，其他的礼物，包括书籍和行李箱都不存在通讯装置。
……为什么只对小孩子下手，难道裴奸商是个人-贩-子？？
这也不对，他对罗莉一直笑容满面，态度更是和蔼地不行。在一个兔子里装通讯装置，却给孩子讲故事，这怎么看也不算是穷凶极恶之徒会做出来的事情。
她心中不解，但目前无法跟外界联系也无可奈何，只好等到三天后天狼星的人来了再进一步调查。
看看裴羡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只是三天已到，天狼星的军队却迟迟没来。
日沉西山，等到M78的天空已经可以看到维纳斯的星环，理应出现的人却迟迟没有到达。
林雯雯心下觉得不妙，对方是讲究纪律的军人，从不食言。
有时候甚至在约定的时间精确到分秒到达M78，今日实在太过反常。
就在她准备回去睡觉的时候，一个燃烧着火光的飞船从空中坠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