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谢长翎没有酒, 桑诺也不为难他,自己将酒壶中仅存的最后一滴鹤辛酒喝下。
接下来的?几天行程,桑诺就像是睡在一团棉花里, 昏昏沉沉,又没有太多真实感觉。
就连桑诺睡得在谢长翎头顶上?翻滚, 就?算她狐狸爪子?踢歪了他的?发髻,谢长翎也不过是伸手扶一把, 指责都懒得指责她半句。
一路上?倒是达成了一个互不干扰互不搭理的?状态。
桑诺偶尔会在谢长翎的?头顶醒来,盘着?腿趴在那儿, 看着?山川河流飞速划过,感知周围的?灵气越来越浓郁, 靠近胥离山的?时候方圆百里, 甚至没有妖物的?气息。
连着?赶了几天的?路, 桑诺一觉睡醒,发现谢长翎一行抵达了一个凡人城池, 一行人刚到一个酒楼里,点了满满一桌的?好?酒好?菜。
喝酒居然不叫她。
正是饭点的?时候,酒楼二楼客人不少, 谢长翎头顶忽然一轻, 下意识感觉不妙, 一扭头就?看见白衣少女拖着?狐尾大摇大摆挤在阁也身侧坐下。
“喂!”
桑诺才坐定, 和阁也笑了笑, 对面的?谢长翎莫名其妙跟她瞪眼睛。
“你做什么?!”
“吃饭。”桑诺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你又想饿死?我?”
谢长翎攥着?筷子?的?力道?都快把筷子?折断了, 脸色多少有些僵硬:“……已经到胥离山下了。你, 你就?不知道?收敛一点吗?!”
此处城池就?是胥离山下,寻求胥离山庇护的?凡人和小?修士们所在之地。
来来往往凡人与修士混杂在一起, 空气中充斥着?大量的?灵气。就?连这?处酒楼都是,前来吃饭的?不只是凡人,还?有修士。
二楼的?修士不少都注意到谢长翎一行人。
年轻而又灵气充沛气息内敛的?小?修士,本就?招人眼,更?别提他还?头顶一只狐狸。
等狐狸落地化为人形,头顶着?狐耳,身后甩着?狐尾,不少人的?眼神都变了。
桑诺接过阁也递给她的?筷子?,淡定地夹了一筷子?酥肉。
味道?还?不错。
“你打不过他们吗?”
谢长翎:“……这?不是打得过打不过的?问题。”
气急。这?狐狸自从被发现了真面目,怎么越来越放肆任性了。
桑诺知道?有不少人在看她。看她的?狐耳看她的?狐尾,看她脚上?的?伏妖铃,目光再到自己的?脸上?流连忘返。
那些眼神有好?奇的?有疑惑的?,也有包含恶意的?。
“小?道?友,这?只狐妖怎么卖?”
一个身形壮硕的?修士端着?自己的?碗,大大咧咧走了过来。围着?桑诺的?位置转了一圈,看着?谢长翎手边的?剑,扭头走到最像有钱修士的?兰竹宣面前。问他。
兰竹宣:“……”并不是很想蹚浑水。
少年医修直接抬手捂着?嘴,挥了两下。
这?是装哑巴了。
“不卖!”
谢长翎没好?气地瞪着?那人:“劳驾让开,你挡着?光了。”
那身形壮硕的?男子?这?才反应过来,谢长翎才该是囚着?狐狸的?人。
索性搓了搓手笑着?问:“小?兄弟是剑修吧,我也知道?你们剑修平日里拮据,这?样,我出一千晶,买你这?个狐狸。”
桑诺淡定地斟了杯酒,与阁也一边喝酒一边低声耳语。
“前辈,怎么办?”
“不怎么办,先吃。”
桑诺猜测自己若是到了胥离山只怕是要受些苦头,能?坐着?吃饭的?机会不会多。得好?好?享受当下。
只可惜这?凡人酒楼的?酒味道?过于?清淡,喝在嘴里没有感觉,不够尽兴。
谢长翎脸都绿了。虽然剑修拮据是大家公?认的?事实,但?是他也还?没有穷到需要卖狐狸的?地步吧!
“不卖。”
谢长翎硬邦邦地抵了回去。
那壮硕修士眼神变了:“小?兄弟,看你年纪小?小?,想不到你也……”
“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卖我吗?”
桑诺放下酒杯,轻轻咔哒一声,等众人回过头来,她单手托腮,笑吟吟地看着?那修士。
“因为你是狐妖!”
那修士斩钉截铁说道?。
只要是走旁门左道?的?修士都知道?,和一个狐妖修炼有多事半功倍。
开始还?以为这?几个修士年纪小?不会做这?种事,没想到啊没想到。
谢长翎沉默看着?桑诺,反正她嘴巴会说,她自己应对也挺好?。
“你没发现我与他生得很像吗?”
桑诺诱导着?那修士。
那壮硕修士和在二楼的?不少修士都听见这?句话?,下意识将目光从桑诺的?脸上?扫到谢长翎的?脸上?。
纯狐之言,具有极强的?诱导性。
众人若是一开始看还?不觉着?有什么,等听了桑诺这?句话?再去看,只觉着?桑诺与谢长翎怎么看怎么像,哪哪儿都流露着?有血缘关系的?样子?。
谢长翎冷哼了声,夹了一颗花生米塞嘴里。
听她胡诌。反正也要说是他的?妹妹之类的?话?吧。也不知道?这?些人信不信一个狐妖能?和他是兄妹。
“好?像是有些像,莫非……”
修士小?心翼翼问。
桑诺单手托腮,眨眼间哀伤流露。
“因为他是我的?儿。”
“噗……”
谢长翎一颗花生米呛在嗓子?眼,憋得满脸通红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还?是谭智沅淡定地扭头吐了嘴里的?一口?酒,回过头来替他捶背砸胸。
“哇哦!”
二楼原本来吃饭的?修士们这?下饭都不香了,齐刷刷扭头盯着?桑诺和谢长翎来回地看。
还?有什么比这?种八卦更?吸引人的??
没有!
所有人的?眼睛饿狼似的?绿莹莹发光,等待着?更?劲爆的?话?题。
谢长翎呛得眼角发红,眼泪都快落出来了。手指着?桑诺颤啊颤,愣是憋不出一个字来。
是他高估了狐狸的?道?德,低估了桑诺的?脸皮,她可真敢说啊?!
他是她的?儿?!
这?种话?的?荒唐程度还?不如说她是他师娘呢!
那修士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转折,原本看桑诺带有一些恶意的?眼神,蜕变成看一个母亲的?眼神。
“啊?啊?不是,可是你不是……妖吗?”
“是啊。”桑诺眼睛都不眨一下,信口?拈来,“所以孩子?的?爹从小?带走了他,致使我们母子?分离不得相认。”
“哇!”
二楼吃饭的?也顾不得饭碗了,甚至都忘了躲一躲,大大方方地盯着?桑诺那边看。
听到这?里还?有人拍了一下大腿。
“负心汉!”
谢长翎脸都绿了。
阁也明显跟不上?话?题的?进展,看一眼桑诺,又看一眼谢长翎,眼含困惑刚想问什么,被谭智沅一把捂着?嘴。
“然后呢?”那修士也不禁追问。
“孩子?大了,见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母亲,问他父亲我的?存在。”
桑诺捂着?眼,低头耸了耸肩,众人不由得跟着?揪心,片刻后,她抬起头来,那张原本看着?艳丽无?双的?狐惑之相,瞧着?寡淡了不少,也圣洁了不少。
“他来找我,却不能?接受我是妖,不肯认我,要将我强行带来让他父亲辨认。”
桑诺嘴角噙着?一抹苦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但?他再怎么不认我,也不会把我卖了的?。”
“让诸位失望了。”
谢长翎已经闭上?眼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里了。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啊!!!
谭智沅安抚地拍了拍谢长翎的?肩膀:“没事吧,桑长翎?”
谢长翎面无?表情地掐住他的?胳膊:“你我兄弟不分彼此,我没事,希望你也没事,桑圆子?。”
谭智沅:“……”属实是兄弟互捅了。
“原来如此,啊,是我莽撞了。”那壮硕修士听完这?一些解释,原本不管想的?是什么都得烟消云散,立刻歉疚地摸着?脑袋道?歉,“抱歉抱歉,唐突您了。也希望您孩子?能?早日认您。”
“妖的?确有坏妖,但?是不是所有的?妖都不好?。也有不少宗门都愿意收妖修,那些妖修都一心修炼,从无?二事。”
“可不是,这?当母亲的?都不容易,小?伙子?,你服个软,别跟你娘别扭。”
桑诺只负责编故事,编完自己也高兴了,斟了杯酒喝的?美滋滋。
看谢长翎那死?人样,就?连这?酒喝着?都有滋有味多了。
谢长翎牙齿咬得咯嘣响,愣是没敢说话?,只能?传音给桑诺。
“你到底知不知道?,这?里是胥离山脚下?!”
桑诺疑惑地看着?他:“那又如何?”
“这?里随时都有我师门的?弟子?出来玩,让他们听到……我还?活不活了?!”
谢长翎嘴皮子?都在发抖。
论胡扯,鬼都没有桑诺能?扯。
母子??她属实是离谱到他了。
长这?么大,谢长翎头一次知道?丢脸能?丢到底下深渊都拉不起来的?地步。
谢长翎只能?祈求这?里没有胥离山的?人,没有认识他的?人。不然他干脆带着?桑诺一起吊死?在山门口?得了。
桑诺很是淡定:“你不损失什么,仔细想想,我一下子?成为母亲,要承担养育一个孩子?的?责任,肯定是做母亲的?才是最亏的?吧。”
谢长翎顺着?她的?话?去想。
他没有母亲,师门很多人也没有母亲,但?是下了山在凡人的?城池里他见过不少的?母亲。
怀中抱着?孩子?,手里牵着?孩子?,为了孩子?的?饮食,大早上?去山上?摘野菜,中午大热天的?下地干活,下午还?要在河边浆洗衣服,晚上?点着?灯给孩子?们缝补。
做孩子?是最享福的?,做母亲的?那个才是最吃亏的?。
的?确是这?样没错……
谢长翎被三言两语险些带偏,等反应过来后黑着?脸提醒她:“但?是你败坏了我的?名声。”
桑诺反过来安慰他。
“有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的?,能?相信的?人都是无?脑之辈,与你不会有交集。”
谢长翎:“……”
真的?是不知道?该说她什么是好?。
不过也亏着?桑诺这?么一场编故事,在场的?都相信了她所说,看她的?眼神也收敛了不少,比之前更?多了一些同情,看谢长翎的?时候,则有种看不孝逆子?的?怒其不争。
也因此桑诺一只戴着?伏妖铃的?狐妖,也能?安安稳稳拖着?尾巴坐在那儿吃饭。
桑诺没吃几口?,一直在喝酒。
一顿饭的?工夫,二楼窗下吵吵嚷嚷的?声音此起彼伏,始终不断。
桑诺放下酒杯,顺着?窗边往外瞥了眼。
整个街道?拥挤着?的?都是修士,看起来有两拨人,瞧着?都快打起来了,吵得不可开交。
“不愧是胥离山,各方而来的?修士真多。”
阁也和谭智沅也在看,而后对视了一眼。阁也还?有些懵,谭智沅看出两分,朝谢长翎努了努嘴。
“长翎,你来看。”
谢长翎还?沉浸在自己莫名其妙成了桑诺儿子?的?地位颠覆上?,闻言也只是懒懒抬头,还?是被兰竹宣一把抓了过来。
“你看,的?确有些不对。”
桑诺听着?好?奇,却没有起身,只是又给自己斟了杯酒。
不过是一群修士吵架罢了,他们不曾见过吗?
谁知谢长翎看了,从懒洋洋的?样子?变得正经了不少,脸色也有些严肃。
“集藏门的?弟子?怎么来了。”
“集藏门不是只有每十年才来一次吗?”
谭智沅也有些诧异,趴在窗台看。
他们的?对话?让身后的?人听见了,几个修士不由得笑了,朗声问。
“小?兄弟,你找你娘找了多久,难道?不知道?胥离山的?宗门大会?”
谢长翎一听这?话?猛地回头,脸上?满是吃惊。
他才离开宗门三个月,怎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不对,按照时间来算,宗门大会应该是……明年?”谭智沅正色脸与谢长翎确定。
“对,是明年,之前梁师兄还?与我说笑过这?事。”谢长翎有些纳闷,“怎么忽然提前了?”
这?事的?微妙让谢长翎心中有些没底,立刻从自己芥子?袋里中翻找出来了一颗圆滚的?珠子?,注入灵气后弹指飞出。
传音珠。
桑诺稳坐在那儿,周围的?声音都听入耳中。
宗门大会,之前都听说胥离山的?宗门大会是十年一次,召集各大宗门中的?弟子?前来学习交流。今年是忽然提前了。
看谢长翎的?态度,看来忽然提前的?宗门大会不是什么小?事。连他这?种内门嫡系弟子?都不得知,的?确是蹊跷的?。
三个月,三个月的?工夫会发生什么变故呢?
桑诺不知,只知道?谢长翎这?小?子?变得有些正经,提着?剑准备下楼去看看情况。
还?不等他下楼呢,正巧有几个身着?白底掐青,绣山河图的?修士提着?剑上?了楼来。
几人刚好?和谢长翎撞了个脸对脸。
“长翎小?师叔?”
那为首的?青年修士看见谢长翎吃了一惊,抱剑行礼,口?喊师叔,还?十分震惊:“小?师叔怎么在此?”
桑诺远远儿听见熟悉的?称谓,可这?个熟悉的?称谓落在了谢长翎身上?。
有些挺逗的?。
桑诺单手托腮,看着?那边的?谢长翎。
她发髻上?簪着?的?小?菌子?悄咪咪蹭到她耳边。
“狐狸,你果然是个厉害的?,这?个傻子?真的?是胥离山有身份的?傻子?。”
“我看人的?技术,还?需要你质疑吗?”桑诺笑眯眯地抬手弹了弹小?菌子?。
她可是用自己的?命在蚩獴和谢长翎之间做出的?选择。怎么可能?看错。
“而是,你这?么坏心眼的?狐狸,从来都不会看走眼。”
桑诺听到这?话?没忍住拧了一把菌子?。
“谁说的?,我看走眼的?时候……也挺要命的?。”
菌子?听到这?话?刚想搭腔,被拧得生疼,立刻反应过来问到狐狸痛楚了,一边哼哼笑一边苟了回去不敢继续刺激狐狸。
“下面发生了什么?”
谢长翎在自己师门小?辈面前还?算稳重,没有刻意拿架子?,只问自己好?奇的?东西。
那胥离山弟子?回答道?。
“这?事说来也离奇。集藏门出事了。集藏门的?三弟子?被妖吸干精气而死?,还?弄丢了他保护的?觅影典,集藏门在四下找寻下手的?妖。”
“仲簃宫妖修多,且规矩要差些,集藏门有些怀疑是不是仲簃宫的?妖修所为,寻上?门去和仲簃宫生了龃龉,已经闹了几次了。”
妖?
谢长翎强忍着?回头的?冲动,又追问了几句。
却是今年提前了宗门大会,来的?不少宗门都准备不够,有些仓促。集藏门的?门徒们所住之地偏潮湿了些,就?有不少的?弟子?悄悄下山住在城池中,等待到了日子?再上?山。
巧的?是在集藏门弟子?所住的?客栈,也有仲簃宫的?弟子?。仲簃宫妖修不少,修炼方式多有古怪,集藏门的?三弟子?一夜死?于?被吸干精气,还?丢了宝典,弄得集藏门上?下都要疯了,四处找寻凶手。
偏偏被多嘴的?仲簃宫弟子?嘲讽了两句,集藏门就?将火力集中在仲簃宫身上?,死?活认定是仲簃宫的?妖修所为。
眼下就?是集藏门的?弟子?跟随仲簃宫弟子?,发现仲簃宫弟子?钱袋里多了一块属于?集藏门弟子?的?玉珏,就?嚷嚷着?拿到了证据,要把仲簃宫弟子?交付胥离山刑堂去审判。
谢长翎听得头都大了。
“小?师叔,不如您下去看看?”那为首的?修士问道?。
谢长翎连忙摇头:“此事我去不合适,我传音给了梁师兄,等梁师兄来处理吧。”
桑诺看着?都有趣。那胥离山的?弟子?比谢长翎要年长不少,看着?二十有余,却因为辈分的?问题想让谢长翎来主持大局。
谢长翎这?个脑子?去了,只怕要被坑死?。
她倒是比谁都局外人,那边楼梯口?堵了一堆人,她摇了摇酒壶,发现没酒了,顺手招了招跑堂的?来给她添酒。
桑诺没有动作?也就?罢了,她只一个抬手,那胥离山修士就?看直了眼,好?半天回不过神来,被谢长翎叫了好?几声,拍了一巴掌才收回视线。
“那位,那位和小?师叔是一起的??”
谢长翎一眼看见这?个同门眼中的?眸中光。
一瞬间想到了自己的?小?师叔。
小?师叔眼睛看不见,看桑前辈的?时候,也没有办法用这?种明亮又直率的?眼神去看她吧。
一下子?给谢长翎弄得心情可低沉。
随口?敷衍了他去,转身回来抱着?剑落座。
脸拉得比碗里的?面还?要长。
桑诺还?不知道?谢长翎在气什么,等跑堂的?送来了酒,自己斟了一杯,将酒壶推了过去。
谢长翎直接侧过身去,理都不理。
行,他的?地盘,他横点就?横点。
桑诺不和生气的?小?崽子?计较,只问了问阁也那个集藏门和仲簃宫的?事。
简单来说集藏门就?是一个避世的?宗门,整体修为不算高,但?足够纯净,又因为宗门千年来收集了不少珍稀罕见的?功法,法器,也算是占据了一片地位的?存在。
仲簃宫则不同,仲簃宫的?宫主曾经是欢情宫的?大弟子?,后来叛出欢情宫,自立仲簃宫,收了不少妖修弟子?,门内规矩不太多,弟子?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和欢情宫如出一辙的?则是仲簃宫的?弟子?也会用合欢术来修炼,让不少人都听之厌之。
桑诺眨了眨眼,不由得羡慕仲簃宫和欢情宫弟子?。整日里用合欢术修炼,想必精进非常大吧。
若是她以纯狐之术修合欢,佐以修为不俗之人,她还?怕自己天天拖着?一个将死?之躯的?身体吗?
不过是说话?的?工夫,从楼下又上?来了不少人。
为首的?一个干瘦的?修士手里捏着?个罗盘四处掐掐看看,忽地瞥见坐在窗边喝酒的?桑诺。
白衣少女,头顶狐耳,身后摇着?蓬松的?白软狐尾,阳光下,美艳而又清澈。
那人看直了眼,而后咬破自己的?舌头大喊一声:“妖孽在这?里!”
桑诺被这?一嗓子?妖孽给喊着?了,她诧异地扭头挑眉,而后立刻转过头来。
阁也还?没有反应过来,桑诺自己给她解释了。
“太丑,看了伤眼。”
阁也想到桑诺的?相貌,那这?个忽然冲出来的?人的?确可以说得上?是地底下的?长相,理解地点了点头,后知后觉问:“那人是在说前辈吗?”
桑诺一猜就?是在说她,但?是她才不认。
“你做什么?!”
那人眼看着?就?要让桑诺那里冲,谢长翎直接抬剑拦住。
那人一愣,先是盯着?谢长翎看了几眼,而后似乎认出来了。
“是胥离山的?谢小?君吗?在下集藏门弟子?朱虢,寻找杀害同门的?妖邪而来!谢小?君身后的?那个,可是狐妖?”
桑诺手托腮,看谢长翎怎么应对。
谢长翎想说不是也没办法,毕竟桑诺的?狐耳狐尾都在,脚上?绑着?伏妖铃,特性十分明显。
但?是这?个集藏门的?人上?来问狐妖,他可就?有些紧张了。毕竟集藏门刚死?了个同门,还?是被吸干精血而亡,自己这?边这?个又是个要人命的?狐狸。
“是狐妖,但?是是和我一路同行的?狐妖。阁下找错地方了。”
“果真是狐妖!”那朱虢一听谢长翎的?话?就?确定了什么,飞速说道?,“我师兄的?死?,他们都说是狐妖所为。仲簃宫里就?有个狐妖,谢小?君身边这?个,大概就?是杀害我同门的?凶手,还?请谢小?君将人交出来!”
谢长翎连番解释不是。
可集藏门来了不少人,都是自己师兄没了,情绪激动,好?不容易见着?一个狐妖恨不得立刻拿下杀了,根本听不得谢长翎的?话?。
就?连紧随集藏门之后赶来的?几个仲簃宫弟子?都跟着?瞎起哄,说肯定是那个狐妖所为。
二楼围了一圈各个宗门的?弟子?,桑诺还?很淡定,饮了杯中酒,左边看一眼,右边扫一眼,没有一个入得了眼的?,还?不如那个从窗外飞进来的?……
“长翎!”
窗外飞进来了一个年轻清秀的?修士,手持剑而来,一眼看见持剑堵在众多修士面前的?谢长翎,立刻上?前了去。
“梁师兄!”谢长翎见到自己师兄比较高兴,立刻请他帮忙。
“师兄帮帮忙,与集藏门的?道?友们说一下,我身后的?狐妖当真不是他们要找的?凶手。”
集藏门的?弟子?已经疯魔了,开始指责谢长翎包庇狐妖。
“谢小?君不要失了良心!我师兄死?于?狐妖之手,整个胥离山下敢出现的?狐妖也只有你身后这?个。你说不是她,那还?是谁?!”
谢长翎和他们都要扯不清了。再怎么解释都不听。
梁四垺闻言先是看了眼坐在窗边的?桑诺。
纯白之狐,艳丽魅色世殊无?双,就?那么坐在那里也足以想象她若是有心惹弄,会弄得多少人飞蛾扑火而去。
只一眼他立刻收回了视线。
“这?个狐妖是?”
谢长翎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救命恩人?欠债的?债主?小?师叔喜欢的?人,还?是杀了小?师叔的?凶手?
二楼原本吃饭的?修士们这?会儿还?端着?碗,菜都没有现在的?戏香,他们听到这?里,不由得纷纷替谢长翎说话?。
“那是他娘!”
“对,是这?个小?道?友的?娘。”
“别瞎说,人家把自己的?娘不远万里才带到胥离山来,怎么就?提前去杀了你们的?人了,肯定是有误会!”
周围吃了一圈热闹的?修士主动替谢长翎解释。
“可不是,狐妖固然有□□偷宝的?坏妖,但?是这?个狐族姑娘……夫人,不一样啊,”那原本过来想要买下桑诺的?壮硕修士挤了出来,拍着?胸脯说道?,“这?可是一个为了儿子?宁可带着?伏妖铃的?好?母亲,可不能?冤枉了她!”
桑诺顶着?阁也谭智沅和兰竹宣的?眼神,淡定地抬起衣袖:“……咳。”
她编故事的?时候不过是为了逗谢长翎的?乐,没想到,属实没想到。
谢长翎脸都绿了。
梁四垺眼神逐渐迷茫,看着?谢长翎不确定地问:“……你娘?”
谢长翎有口?难言。
现在说不是,狐狸说谎被拆穿,肯定要被集藏门的?人当做凶手抓走。
她是狐族又是女妖,生的?这?么好?看,谁知道?会不会受欺负。
他既然要把她带到胥离山来,就?一定要平平安安带到胥离山。
之后是如何审判给小?师叔赔命也是她应得的?,至于?现在,不能?让别人带她走。
这?一番话?让还?在撕闹的?集藏门弟子?都傻了。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狐妖是……仙尊徒弟的?娘?
“当真?”
那集藏门为首的?弟子?不由得发问。
谢长翎能?说什么,只能?要紧一口?牙,憋屈地扬起下巴。
“其中有些不足与外人说道?之事,总之,她……的?确是我长辈。”
师叔爱慕与她的?话?,就?当是婶婶吧!
总比母亲好?忍一些。
桑诺听见了,啧了一声。扭头和阁也笑道?:“他真腼腆。”
此刻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他喊一声娘,她也会摸着?他脑袋叫一声乖儿子?的?。谢长翎还?是年纪小?脸皮薄,给别人留下了可以操作?的?话?柄。
集藏门的?弟子?有些难以接受。好?不容易发现可疑的?目标,怎么居然是谢小?君的?长辈?
梁四垺才叫迷茫。
长翎师弟不是无?父无?母,被仙君捡回来的?吗?
原来他是狐妖之子??
宗门大秘密啊!
“我不信!”集藏门的?弟子?还?是梗着?脖子?说道?,“谢小?君要拿出证据来,起码要……谢小?君的?师尊说她不是凶手,承认她是谢小?君的?长辈才行!”
谢长翎都快一头撞死?在这?里了。
自己师门的?师兄弟,同门小?辈,前来宗门大会的?各大门派,还?有那么多散修,都在这?里围观他被逼认下一个狐狸娘。
这?大概就?是他此生最憋屈的?日子?。
谢长翎被逼的?实在无?法,只好?一口?承诺。
“好?,让我师尊见了她,亲口?承认她的?身份!”
大不了到时候告诉师尊,这?是小?师叔爱慕之人,想必师尊对她也会照拂一二,不至于?让她死?在外人手上?吧。
桑诺听见了,菌子?也听见了。菌子?不由得小?心问。
“小?傻子?的?师尊是?”
桑诺想了想,托腮猜测:“……他们喊他谢小?君,看来他的?师尊很可能?就?是仙君了。”
这?一票干的?着?实大,也的?确赌赢了。
若是如此,她索性就?当一当十五的?未亡人好?了。让仙君照拂一二,若是能?得到仙君的?一截魂骨,岂不是爽死?她了。
唔,她得喜欢十五才行。喜欢他什么呢?喜欢他跟在她身后时安静却从来不会消失,还?是喜欢他明明不喜欢,却对她的?各种恶意无?奈接受?又或者,是他哪怕在危险之中,也要以死?相护,放她出来?
啪。
桑诺脸色淡了淡,把酒杯拍在桌上?。
她不喜欢十五。
世上?因为喜欢上?不该喜欢的?男人,大都女子?都得用自己的?惨痛教训去醒悟。
桑诺想,男人不值得喜欢,但?是死?了的?男人,嘴上?就?能?多喜欢他一点了。
集藏门到底是因为谢长翎和仙君的?缘故,只能?暂且相信桑诺不是杀害同门的?凶手。
四下人群散去后,梁四垺不敢多问,怕问到了谢长翎的?伤心事,只让谢长翎赶紧回师门。
谢长翎这?次脑子?转得快了点。
“宗门大会每次都有一次着?法听道?日,选在哪一天的??”
梁四垺说道?:“两日后。”
“我师尊还?在闭关?”
“不,师叔前些日子?出关了。”梁四垺说起这?个似乎也有些奇怪,“他……等你回去了,好?好?问问师叔吧,师叔似乎闭关的?时候……受了伤。”
听他师尊说师叔此次出关道?心不稳,反噬极其严重,甚至漏夜飞上?九霄雪峰,立雪而站,次日被师尊发现的?时候,浑身积雪不化。
谢长翎吓了一跳,有些紧张,但?是转念一想他的?师尊是什么人,可能?只是些许小?伤,他太一惊一乍了,反而惹师尊不喜。
既然师尊出关了,那他得想法子?让师尊当着?所有人的?面认下这?个坏狐狸。
谢长翎没有跟随梁四垺先回去。而是和同伴们在客栈再住两天。
桑诺听到这?个决定还?有些诧异,以为谢长翎今日就?要上?山去。不过与她倒是无?关,多活两天也好?。
此处客栈住的?都是修士,桑诺虽然脚上?套着?伏妖铃,但?是谢长翎对她看管还?很严格,认真在她住的?厢房下了好?几道?禁制。不许出不许入。
桑诺靠在躺椅上?摇着?扇子?,任由小?崽子?忙前忙后给她的?安危做最后的?确保。
“辛苦了,翎儿。”
等谢长翎前后各自又放下几颗爆裂丸,桑诺等他路过自己躺椅旁时,笑眯眯地用扇子?拍了拍他胳膊。
这?一下给谢长翎打得险些跳了起来。
“不许瞎叫!”
给他叫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之前喊他小?谢,今天装了一把他娘,居然喊起了翎儿?他师尊都没有这?么叫过他!
桑诺点头:“好?的?,翎儿。”
谢长翎实在是弄不过这?个狐狸,无?力地瞥了她一眼。
桑诺等他转身要出门的?时候,笑意收敛了点。
“翎儿,你为什么要帮我?”
她杀了十五,这?是无?可抵赖的?事实。谢长翎明明很气愤这?件事,甚至想为十五报仇,但?是他同行一路,将她照顾的?很好?。
在这?里遇上?危急时刻,还?愿意听她编的?瞎话?,只为了保住她。
和十五有些像,都是傻子?。
桑诺等待着?一个傻子?的?回答。
谢长翎手握着?门,背对着?桑诺沉默了很久。
“我知道?你和师叔之间发生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我问不出来,就?让能?问出来的?人问,我想知道?,师叔为什么让你杀了他。”
门关上?了。
桑诺对着?闭合的?门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
一脉相承的?傻子?。
两天后。
胥离山的?宗门大会,听道?之日。
听道?之日,所有前来胥离山的?宗门弟子?都会在礼法广场等待听宣,听道?着?法。
所有人都在,也是谢长翎最好?操作?的?时候。
桑诺一路上?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不舒服,想化作?原型让谢长翎驮她上?去,他却顽固抵抗了许久,等桑诺没力气了,还?是阁也好?心抱着?她上?了山。
“没人告诉我,胥离山有一千阶台阶。”
桑诺化做原型躺在阁也怀中,无?奈地叹气。
阁也好?心纠正桑诺:“不是一千阶,是一千二百七十六阶。”
桑诺直接闭上?眼。
让她现在一只脆弱的?狐狸爬上?一千多层的?台阶,还?不如直接在这?里给她立个墓呢。
胥离山的?灵气很足,尤其是几个小?修士带着?桑诺进入宗门,上?到三升台去,那浓郁的?灵气让桑诺很是舒服,身体里的?气息都得到了一定的?缓和。
她睁开眼从阁也的?怀中跳了下来。
落地化为人形。
桑诺提着?裙走在前,看见三升台周围种了不少梨树,有些好?奇,白梨花似雪,全然不是季节的?盛开在枝头,一树一树的?像极了雪海。
谢长翎想说什么,看她在白梨花海下驻足,索性随她去。
今日胥离山戒备森严,也只有他才能?带着?人这?么一路抵达三升台。
桑诺站在白梨花之下,闭上?眼,隐隐能?听见远处传来的?道?法灵空之声。
这?里就?是胥离山啊。
曾经有个人和她说,要将她带到胥离山去。
桑诺提裙走过一树一树的?梨花,脚上?的?伏妖铃一步一响。
“别瞎走,小?心被抓。”
谢长翎提醒她。
“知道?了,翎儿。”
桑诺很知道?怎么让谢长翎闭嘴。
谢长翎:“……”
谭智沅拍了拍他的?肩膀:“快点,别让人等你,翎儿。”
阁也和他招了招手。
“那我们先走了,翎儿。”
兰竹宣秉持着?好?兄弟的?原则,用充满歉意地眼神看着?他。
“翎儿,我们追上?去吧。”
翎儿不想说话?。
“不知道?路就?不要瞎走,跟着?我。”谢长翎口?中念诀,伏妖铃一紧,桑诺连连退了几步退到他身侧。这?给谢长翎得意坏了,给了桑诺一个无?比傲气的?眼神。
桑诺看了眼脚踝上?的?伏妖铃。
罢了,狐狸绑了伏妖铃,只能?先低低头了。
谢长翎一路畅通无?阻,在众多同门的?提醒下,绕来绕去,很容易带着?一行人抵达了礼法广场。
礼法广场一眼看去犹如云端之上?的?悬空镜,天有多大,此处就?有多宽。
黑底金纹的?巨大雕刻立柱盘龙吞云,礼法广场上?千名修士盘腿打坐,听着?主位胥离山掌教的?道?法教诲。
就?在此时,谢长翎深吸一口?气,抬手放在眼前,释放神识。
看见了!师尊果然在!
桑诺还?在抬头看着?天空。整个礼法广场之上?,就?像是头顶生长着?数千颗梨树,随着?主台上?的?修士循循教诲,雪白色的?梨花如春雨似的?扬扬而落。
她忽地被拽了下。
却是谢长翎这?小?子?拽着?她,一步步走上?了广场。
一开始,只是后排的?修士们发现了有人闯入。等认出来是谢长翎,众人都又释然了。
仙君的?徒弟,稍有一点胡闹也无?妨。
桑诺被这?么拽着?,脚下一步一响,伏妖铃的?声音起初是轻盈地,后来越来越清脆,随着?她的?步伐,一响回荡。
一人回头,百人回首。
无?数的?回眸,看向白衣狐妖。
桑诺每走一步,脚下都觉着?有些生疼。
她带着?伏妖铃,此处是道?法至纯的?礼法广场,她妖身被压出一半来,走一步都觉着?妖骨咯嘣疼。
而拽着?她的?谢长翎手都在抖。
许是要做的?事情太过狂悖,就?连谢长翎自己都无?比害怕。
但?是又不得不为之。
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桑诺的?身份才能?在胥离山安然。
谢长翎拽着?桑诺,终于?走到了最前边。
他站定脚步。
桑诺也停下脚步。
被这?个小?子?拽着?走,从数以百计的?修士眼皮子?底下这?么大大咧咧的?一路横闯而来,很没有礼貌。她若是这?小?子?的?师尊,只怕要给他吊起来用麻绳抽一顿不可。
但?是她不是谢长翎的?师尊,她是谢长翎现在要救的?人。
桑诺淡定地拨了拨腮边的?碎发,她得对得起这?个小?崽子?拼命救她的?心意。
她等待着?。
“师尊!”
谢长翎终于?看见了自己的?师尊。
主位分为三席,一居地中,为掌教瑭松,二在台上?,广袖白发,是掌门。
三位半天之上?,以云为地,以一头巨大的?三头虎为椅。
那人坐在三头虎身上?,似乎听见了徒弟的?叫喊,垂眸一瞥,起身从云境上?一步步走了下来。
他身量很高,足足九尺。黑发以一根琉璃簪半挽,半披垂发有一缕白如雪色的?发丝。
他由远而近走来,许是仙君的?身份让他习惯穿浅色的?衣衫,白衣为底外穿金衫,衣袍上?绣着?数不清的?丝缕,像是会动的?丝线在他衣衫上?不断游走。
许是阳光刺眼,又或者是白色太过耀眼,桑诺站在原地甚至能?看清一步步走近的?仙君手腕上?的?九色手绳,都没有看清逆着?光下他的?相貌。
但?是……
桑诺下意识想要退后一步。
他走近了。
若说人间有雪,大抵是没有九霄雪峰的?雪厚,若说雪能?成人,也没有眼前这?个人冰冷。
他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似覆盖着?冰雪,一丝属于?人的?情感都无?。
这?样的?一双眼看向了她。
桑诺甚至看不见其他,只看见了这?双眼,就?移开视线,她咬紧唇,只觉着?自己头疼欲裂。
怎么会呢?怎么会……是他呢?
鹤辛酒用了几十年给她蒙上?的?那层雾,被一步步走到眼前的?男人亲手挥去。
桑诺好?疼,哪儿都疼,疼得她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有些事不是只要遗忘就?不存在的?。
始终都在,始终都无?法真正的?忘却。
桑诺抬起头来扫了他一眼,无?奈地想,现在可真是弄得有些狼狈啊。
他是高高在上?的?仙君,她呢,被他的?徒弟戴上?了伏妖铃。
是了,他居然也会收徒。还?能?养出这?么率真善良的?徒弟。
看来他不是不会对人好?。
只是不会对她好?吧。
桑诺想着?想着?,居然想笑。
阳光下,她肌肤比白梨花还?要白,白到近乎透明。快要消失。
谢落秋静静地看着?眼前美艳而狼狈的?小?妖。
她明明在笑,从刚刚起一直是眉眼含笑,偏偏抬头看他的?那一眼,只是那么轻描淡写地一眼,所有原本的?笑意皆收。
漠视如草木,平静如无?睹。
谢落秋气血翻涌,才被反噬的?身体魂体都不稳,在这?一刻,更?是神魂动荡,几乎又一次将他反噬。
他忍着?口?中血腥问她:“你是谁?”
该是从未见过,为何看见她时,心会不稳,魂会震荡?
他问她是谁。
真的?很可笑呀。
桑诺想了想,冲着?他露出了一个甜滋滋的?笑。
比蜜糖还?要甜腻。
“桑诺,是个小?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