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咬人
姜璟彻彻底底地愣住, 整个人犹如一座岿然不动的雕像,神情惊愕,目光呆滞茫然。
殿中寂静, 姜璟耳中唯余嗡鸣。
等他堪堪缓过神来时,虞枝已经在他下颌处留下一个新鲜潮湿的牙印。
虞枝吃醉酒, 气力绵软, 咬劲自然也可忽略不计,只会觉得像小猫儿在玩闹似的挠人。
与其说是报复发泄似的咬, 不如说是透出亲昵和暧昧意味的行径。
姜璟下巴处酥麻的痒意像淋过雨水的野草一般疯长, 刹那间这股子骚动的细痒便往下流淌,侵蚀姜璟五脏六腑, 使得他体内的血肉之物躁动起来。
有什么从未出现过的、从来没有被他所期待过的欲望被勾起, 无休无止,将将失控。
姜璟神情剧变, 似是慌乱了一下。
另厢, 咬了一口的虞枝认为姜璟的下巴啃起来很硬, 不够解气, 她遂转移地方,双手下滑,撑在姜璟的肩膀上,复而低下脑袋送上自己的嘴巴, 毫不留情地咬姜璟的脖子。
脖颈被温热覆盖,肤面眨眼间冒出细细密密的痒意。
又是一次猛烈到极点的暴击。
姜璟直觉大脑空白, 欲意阻止, 身体僵硬到动弹不得, 欲意开口, 却发现喉结被虞枝扼住, 完全失去说话的能力。
头一遭清晰地体会到女子柔软的身体,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母妃。
这也是姜璟第一次感受什么叫无措,最后他只能任由虞枝为所欲为,毫无办法。
不到一会儿工夫,姜璟的脖颈便出现好几个淡淡的牙印,他的颈面残留虞枝柔软唇瓣的触感,甚至目前虞枝的嘴唇和牙齿还在他肌肤上摩挲流连。
殷红小花在姜璟冷玉一般的颈项渐次绽放,与他脖子冒出的淡色青筋共舞。
不仅如此,他能从四肢传递过来的触感感受到虞枝身子的柔弱无骨,鼻端能嗅到虞枝周身清甜的酒香和幽幽体香,令人沉迷,深陷不已。
尚在殿中的几名宫婢早就不敢抬头,个个冷汗直冒,缄默不语,努力削减自己的存在感。
饶是如此,她们的耳朵却不听话,被动接受到殿中微微黏糊的响声。
半晌,姜璟终于是反应过来。
他一面后仰头,一面将手放在虞枝肩头,去推开她,动作罕见的硬邦邦,力道也把控不好,有点重。
“嗯?”虞枝不解地抬眼,眸子水光潋滟,困惑地望着姜璟。
“你做什么?”虞枝略微眯眼,眼梢殷红,声调软和,一副沉醉姿态,勾人而不自知。
姜璟别开眼,生硬道:“您咬儿臣作甚?”
虞枝:“你不是说让我消气吗?”
姜璟俄而怔然,抑制不住攒动喉头,能感觉到喉头处凉滋滋的水意,是虞枝留下来的。
“您一定要选择这种方式吗?”姜璟沉声问,“别的方式不可以吗?”
虞枝不说话,就哼哼两下。
姜璟垂眸,知道没办法改变虞枝的想法,可他不能让虞枝胡来,故而他决定把虞枝提起来。
“您先从儿臣腿上起来罢。”
虞枝恍若未闻,纹丝不动,就盯着姜璟,径自命令道:“把你的手拿过来!”
“先起来,起来后儿臣什么都答应你。”
“不要。”虞枝像个街头的泼皮无赖,蛮横不讲理,还故作凶态。
姜璟又是深呼吸又是觉着好笑。
“你快点,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虞枝信口捏来威胁之言。
被戳到要点,加上虞枝强硬的架势,姜璟只好把手收回来,把右手呈至虞枝面前,道:“那您咬手,不要再咬旁的地方了。”
话音未落,虞枝擒住他的手,乱啃他的手指,噬咬了几下,犹不过瘾,紧接着虞枝推开衣袖,抓住他的手腕咬。
她温热的唇瓣滑过姜璟腕骨内侧的伤痕,像被鱼儿嘬,滑腻腻的。
姜璟颤了一下,没有阻止,由着她放纵。
觉出姜璟的听话,虞枝心念一动抬头,痴痴地笑,称赞道:“不错,你很听话!”
说到这虞枝噘嘴,抱怨道:“不像那个令容,就会骗我,就不听话,做各种事来气我,当真讨厌。”
她语调变得悲伤。
姜璟一愣,而虞枝早就继续埋头苦干,发泄怒气,重重地咬他的手腕,留下个很深的印圈。
姜璟受着,他眼底幽深如潭,却可见里头毫无悔改愧疚之意,但他又非常诚恳地道:“对不起。”
虞枝用一口银牙咬了好多口,姜璟手腕处俱是濡湿的水色和牙印,大概胡闹了半刻钟,虞枝体力耗尽,头沉重起来,双手兀自垂下,身体前倾,头歪进姜璟胸膛。
见状,姜璟一动不动,只关切道:“怎么了?”
虞枝默不作声,大半天后她才弱声道:“我难受。”
姜璟柔声道:“哪里不舒服?”
方才的胡闹已然用光虞枝的力气,此时的她没有丝毫开口的气力了,姜璟没得到虞枝回答,遂撑起虞枝去端量她的面色,发觉她脸上红得不正常,眉眼皱起,紧抿嘴唇。
姜璟用手背探下虞枝脸颊温度,很烫,想了想道:“是不是恶心想吐?”
虞枝闭眼,艰难地点了一下头。
他道:“快去拿个盘盂过来。”
宫婢急急忙忙去把盘盂拿来,姜璟揽着虞枝的肩,很有耐心地轻抚她的背脊,随后他牵起虞枝的手让她感觉盘盂的位置,道:“可以吐了。”
虞枝难受地睁开眼,嘴唇翕动,腹部猛然翻江倒海,她歪头就在盘盂中吐了出来。
姜璟始终掬住虞枝,令她不会倒下,等虞枝吐完,姜璟当即扶正虞枝,再掏出帕子给虞枝擦拭嘴角污渍。
“好点了么?”
虞枝倒头依偎在姜璟怀中,慢慢点头,吐完后头没有那么疼了,胸口也舒服不少。
姜璟道:“去拿水过来,再去看看醒酒汤好了没。”
宫婢领命,其中一位端着水过来,姜璟倒好水让虞枝漱口,说:“不能吞,含几下就吐出来。”
虞枝一一照做,把含进去的水吐出来,大概含吐三次后,姜璟给虞枝拭干净唇边水渍,才让虞枝喝水。
这时,绿萝端着自己熬好的醒酒汤姗姗来迟,映入眼帘的情景顿时叫绿萝愣在原地。
这是什么情况?
难怪过去叫她的宫婢神色一言难尽。
直到姜璟叫绿萝,绿萝方才回神,低头把醒酒汤呈上来,姜璟环过虞枝的双手接过醒酒汤,试了试温度,再用玉勺搅合两下汤,才舀起一勺送到虞枝唇边。
姜璟:“张嘴。”
虞枝乖乖张嘴,姜璟小心地把汤喂进去。
姜璟:“可以咽下去了,慢点咽,不要呛到了。”
虞枝喉咙骨碌一动,吞下清甜的醒酒汤。
姜璟照着适才的步骤来,把醒酒汤一点点喂进虞枝肚子里。
由于虞枝意识还不是很清晰,喂药的过程缓慢,足足花费了一盏茶的工夫。
汤没了,虞枝不知道,见没有送到口中的汤,她疑惑不解,眼巴巴地望着姜璟,十分自觉地轻张嘴巴。
姜璟失笑:“已经吃完了。”
虞枝眨眼睛,很乖的样子,姜璟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念头,伸手摸虞枝的头,虞枝当即跟被顺毛的狸奴,神色愈发柔和无害。
姜璟敛目,把虞枝拦腰抱起,把她放在卧榻上坐下,随即吩咐绿萝去打温水来。
水拿来后,姜璟便用帕子沾水,伺候虞枝洗漱,洗漱完,姜璟半跪下,褪去虞枝的软履和罗袜,把她的一双小脚放进水盆里。
绿萝发声:“陛、陛下,奴婢来就好了。”
“无妨。”姜璟道。
绿萝只好退到一边。
在姜璟给虞枝洗脚时,醒酒汤逐渐起效,虞枝混沌的意识清醒了一些。
“......令容?”
“是儿臣。”
虞枝察觉姜璟在做什么,双脚顿时敏感,欲图抬脚,却被姜璟摁在水盆里,用水轻轻濯洗。
姜璟一面洗一面道:“别动,马上就好了。”
虞枝酒没醒干净,下意识听从姜璟的话不再动。
等姜璟给擦拭干净虞枝小脚上的水,他抬头,一边把虞枝悬出来双腿挪到床榻上,一边问:“还恶心吗?有没有想吐?”
虞枝摇头:“还有点难受。”
“您酒醒了?”
虞枝眼神朦胧:“还没有。”
姜璟让绿萝把水盆端下去,然后他上前给虞枝铺床,虞枝下意识往床里头缩,姜璟道:“现在好好休息吧,睡一觉起来什么都好了。”
“嗯。”
姜璟去衣柜给虞枝取来一件寝衣,递给虞枝,再将帐幔放下来。
“您换衣罢,一个人可以吗?”
“可以。”虞枝蜷缩冰凉凉的脚趾。
姜璟往后退,侧过身,目光落在高足烛台上。
须臾,帐幔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姜璟不知在想什么,长指点上下巴,低声道:
“母妃,我们日后不要再吵架了好么?也请您莫要再疏远儿臣,儿臣也是人,同样会感到难过。”
虞枝嗓音很轻:“只要你不再那样做。”
“儿臣不会再犯。”
她咬了姜璟很多次,气出得差不多了,虞枝遂道:“好,那我就不生你气了,所以你也别不开心了。”
姜璟未料虞枝会安慰他,瞳中烛光摇弋,他不禁笑了笑,接着玉白的指尖下滑,一点点抚过脖颈。
忽而,指尖仿佛被什么电到,猝然一颤,姜璟垂手,在原地踟蹰片刻,再度后退。
姜璟吱声:“好。”
“衣裳换好没?”
“好了。”
“那把旧衣裳给儿臣罢。”
并拢的帐幔钻出一只拎着衣裳的手,姜璟视线在虞枝秀美的手上来回滚动,下一刻,姜璟惊醒,他缓缓上前,神情莫辩地接下衣裳。
衣裳飘荡淡淡酒香,藉由手心,姜璟可以感觉到衣裳残留虞枝体温,五根长指又是一颤,衣裳险些落地,幸好姜璟回神攥紧衣裳,将其搭在自己肘弯处。
姜璟令自己去思索旁的事,他道:“母妃,儿臣想问您,您为何要开始疏远儿臣?第二次儿臣可以理解,但第一次儿臣不明白。”
“到底为何?”姜璟说出自己的疑惑。
虞枝躺下来,醉意未褪,故而说话直接:“我觉得我们两个会不会有点太亲近了。”
“亲近?您与儿臣是九年母子,本该就是这个世间最亲的两个人,你与儿臣不亲近那与谁亲近?您不该否认儿臣与您之间的不可分割的关系。”
虞枝听言,无端认为姜璟说得好像不错,可潜意识又在抗拒这个观点。
虞枝没有回复。
姜璟放低姿态,主动道:“对不起,儿臣承认儿臣对您的关心过度,没有把握好分寸感,这才使得母妃心有不适,是儿臣的错,儿臣往后会注意,但是母妃,儿臣始终是您最亲的家人,请您莫要忘记。”
虞枝突然内疚起来,闷闷“嗯”了一声。
姜璟注视帐幔中的人影。
仅凭虞枝一人,怎会骤然认为他和她之间关系不对?姜璟将整件事情串连起来,很快知道是谁在背后挑唆他和虞枝的关系。
姜璟嗤笑,嗓音如常:“在您心中,是儿臣很重要还是贺嘉更重要。”
“当然是你了。”虞枝毫不犹豫地回答。
姜璟发自内心地笑了。
然虞枝下一句又叫姜璟笑意收敛。
“不过贺嘉是我敬重的老师!”虞枝认真回答道。
片晌,姜璟拉开笑弧。
罢了,看在贺嘉是虞枝老师的份上,他就大发慈悲饶贺嘉一回,但还是要警告一下。
“您日后不要再吃那么多酒了。”
“我没吃醉!”虞枝反驳道。
“儿臣当然知道您没醉,只是不想再看您难受的样子。”
虞枝气势弱下来:“好罢。”
姜璟道:“您好好歇息,儿臣去外殿,您有事唤儿臣即可。”
闻言,虞枝登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帐幔散开,虞枝脑袋钻出帐幔,依依不舍嘟唇道:“你别走。”
姜璟怔住,入目是披着寝衣的虞枝,她并未束腰带,外衣松松垮垮往两边散开。
以至于姜璟毫无预兆地看到虞枝绣有宝相花纹样的诃子。
紧身的诃子把虞枝的上身牢牢束缚,勾勒出她饱满的胸脯,大片大片的肌肤裸.露,雪白纯洁,像盛开的白色莲花,镀着微光,迷人之眼,惑人之心。
姜璟眼神骤暗,仓皇偏首,目光飘忽闪躲,不知该看哪儿。
待回过神,肘弯处的衣裳格外烫手,左手手腕上的佛珠亦分外咯骨头。
久不闻姜璟回答,虞枝急了,脑子发热的她就要下床,姜璟察觉,回首靠近床榻,拉拢帷幔,遮住虞枝露出的春光。
姜璟望虞枝:“可以,但您要答应儿臣一件事。”
“什么事?我都答应你好多事了。”
姜璟早已恢复温润如玉的神情,目光淡淡,轻笑:“您答不答应?”
虞枝无奈应承下来。
与此同时,姜璟嗅到藉由帷幔缝隙出溢出来的馥郁香味,宛若糜烂毒香,分明无形,却烧到姜璟,最后成为他心脏里的一根骨刺。
姜璟眼神再变,隐生诡异,旋即他轻皱眉,转而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