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毕业
“准备好了就去操场上吧。”唐陈道, “先拍全年级的毕业照, 按照一到十二班排序, 然后再拍班级的。”
明格中学的大操场上, 早已支起了三排高高的台阶。
因为先拍全年级的毕业照, 所以台子连在一起，显得特别长。
冉稚他们到操场时，操场上, 早已站满了许多其他班的同学。
“冉稚，你带手机了吗？”钱涓问道, “我估计要轮到我们，还要等好久，不如我们先自拍吧？”
这还是冉稚第一化妆, 她手上拿着一个小镜子，怎么看，都觉得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奇怪。
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钱涓立马道：“别用力，小心口红花了。”
冉稚立马停住。
“我带手机了。”冉稚道, “操场上都是人，我们在哪儿拍呀？”
钱涓想了想, 她绕着操场看了一圈：“那边正好开了紫藤花, 不如我们去那儿拍吧！”
明格中学校内种了许多花花草草。
此时五月，正是紫藤花的花期。
钱涓指的方向，正是学校搭的紫藤花架。
紫藤花的藤曼顺着紫藤花架蜿蜒盘着，枝条上绽放着许多紫色的小花, 十分好看。
冉稚点点头。
紫藤花架旁都没什么人，冉稚便和钱涓站在一旁拍了两张自拍。
钱涓埋怨道：“哎呀！冉稚，你拍照怎么手一直在抖！”
“你行你上。”冉稚道。
钱涓不是没举过，但是她的手没冉稚那么长，而且她的手指也是短短的，根本拿不住手机。
“那我就只能找别人帮我们拍了。”钱涓看了看，立马拉住一个人，“连星元！帮我和冉稚一个忙行吗？”
连星元停住了脚步：“有什么事吗？”
钱涓道：“拍照。”
说着，她将手机递给了连星元。
“行。”连星元接过手机。
钱涓立马站到了冉稚身边。
“都要拍照了，还低着头看什么呢！”
冉稚立马抬起头。
连星元正拿着手机对着她。
怎么是他。
冉稚化完妆后，便匆匆地跑到了操场，连星元倒是第一次见到冉稚化妆的模样。
冉稚不化妆的时候，长得肃静乖巧。
现在她的双唇涂上了橘色系的口红，水润无比。
她的头发似乎也被卷发器卷过了，微微散着搭在肩上。
清纯中又带着几分微熟。
微风轻轻吹拂，吹动了她的几缕发丝。
连星元的呼吸有着一瞬间的停滞。
是啊，他们马上高三毕业了。
她也快成年了吧？
“连星元，还愣着干嘛呀！”钱涓道，“赶紧拍照！”
“知道了。”
连星元往后退了两步，拿着钱涓的手机，正准备摁下拍照键时，他的肩膀被人一搭。
“照片不是这么拍的。”
连星元一转头，是曲逸然。
曲逸然双手用力，将他往下一摁。
“蹲下。”
连星元顺势蹲下。
“那该怎么拍？”
曲逸然道：“你蹲着，然后手机镜头微微抬起……对，就这样。这样排，能显得她们腿长。”
连星元一连拍了两张。
“我看看。”钱涓跑了过来，拿过了连星元手上的手机，“紫藤花架的光线真是好，我居然看上去没那么黑了。”
冉稚也走过来，好奇地探过身看着照片。
她不是没拍过照片，但是自从她长大以后，冉稚很少拍过照片了。
而冉稚平时只在镜子中看见过自己。
如果让她自己形容，那算个普普通通的相貌吧。
但是没想到，她化妆后，再拍照，居然照片中的自己还有点好看。
她和钱涓个子都不算太高，但是从照片上看，却看不出她们身高的缺陷。
“没想到啊，连星元你居然拍照拍的这么好！”钱涓惊讶道。
曲逸然道：“那还是因为，这照片，是我指导的连星元。要是让他一开始的拍法，你们个个都是小短腿。”
腿短，都是钱涓一个硬伤。
钱涓鄙夷地扫了扫曲逸然：“行，就你腿长。”
钱涓一把拉过冉稚，道：“走，我们换别的地方拍照。”
曲逸然道：“哎，我给你们拍呀。”
钱涓转过头：“我可不敢让个腿长的给我拍。”
说着，她气呼呼地转身离开了。
曲逸然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连星元，你说，钱涓脾气怎么这么奇怪啊？”曲逸然道，“我好心给她拍照，居然还被拒绝了……喂，连星元，你要去哪儿！”
连星元指了指钱涓她们离开的方向：“当然是追上她们了。”
曲逸然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连星元打断了。
“她们拒绝让你给她们拍照，又没拒绝我。”
这话怼的曲逸然哑口无言。
连星元拍了拍他的肩：“再见。”
曲逸然硬生生从他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得意。
说完，连星元迈着两条长腿，离开了。
自由的自拍时间是短暂的，很快，到了该拍年级集体照的时间了。
钱涓和冉稚紧紧挨在一起，她们身高矮，所以站在第二排，而第一排，则站着曾经教过这届高三的各科老师。
高一教过一年劳技课的老师，高二教过一年信息课的老师，当然也有他们的班主任和陪伴了他们两年多的小三门老师。
拍照老师道：“一会儿，我的相机会在这里对着你们扫一圈，这个过程千万不要眨眼。”
学生们纷纷站定，面对着镜头。
“要准备拍了！”拍照老师道，“1，2，3。熊猫胖不胖——”
三四百名的学生老师们，对着镜子齐齐喊道：“胖——”
照相机对着他们迅速转了一圈。
拍照老师又道：“第二遍，拍欢乐版的。你们可以做点动作什么的。两分钟准备。”
钱涓扯了扯冉稚袖子：“我们比个心，怎么样？”
冉稚问道：“怎么比？”
钱涓伸出右手臂，弯成了一道弧形，指尖放在了自己的头顶：“你也做一样的动作，那就是一个爱心了。”
冉稚点点头，模仿着冉稚的动作，两人对着镜头比了一个爱心。
曲逸然伸手怼了怼身边的连星元，用下巴指了指冉稚的方向：“我们也比个心怎么样？”
连星元转过头，面无表情：“恶心。”
曲逸然：……
“准备——”拍照老师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学生们纷纷固定住自己的姿势。
有人比心，有人作沉思状，也有调皮的同学，偷偷地在前排老师的脑袋上比了两个“v”的手势。
“1，2，3，西瓜甜不甜——”
“甜——”
连星元没有喊。
他只是微笑着低着头，朝着第二排看去。
照相机又对着他们拍了一圈。
年级集体照结束，接下来该拍班级的了。
班级集体照因为人没那么多，所以拍起来很快。
老师们合力将架子拆成了两个，这样能在同时拍两个班级的合照，节省不少时间。
班级集体照拍完后，唐陈道：“今天上午就是拍照，下午不用上课，直接放学了。”
“如果你们有什么想拍合照的同学，就去拍吧。到了十二点，校门会放你们出去。”
之后的时间，冉稚和钱涓，几乎与班中所有同学都拍了个遍。
因为，他们的毕业照，也就只有这一天，这一张而已。
——
五月底，小三门的分数很快就出来了。
冉政履行约定，查了冉稚的小三门分数，但是他并没有将分数告诉冉稚。
无论成绩好坏，他都会一直支持冉稚。
“我今天橙子买多了，不然我给你榨点橙子汁，怎么样？”
冉稚点点头：“我今天作业比较多，所以可能会要晚一个小时上床睡觉。”
“好，那你尽量早点休息。有什么想吃的点心吗？”冉政问道。
冉稚想了想：“我都行，你看着办吧。”
“行。”冉政转过身。
冉稚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张了张嘴，随后又将嘴闭上。
小三门的分数，她还是等高考结束后，再知道吧。
冉稚一只手搭上了冰凉的门把手，推开了卧室门，走了进去。
她伸了伸腰。
也许是最近坐得太久了，她总觉得颈椎和腰椎不太舒服。
“要我帮你捏捏吗？”冉政将一杯橙汁放到了冉稚的手边。
冉稚觉得自己的肩膀和颈椎有些发紧，她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冉政伸手，先试探地在冉稚肩上捏了捏，“这个力度怎么样？”
冉稚道：“还可以再增加一些力度。”
冉政微微加了点力气：“这样呢？”
“这样就足够了。”
冉政站在她身后，开始按揉她的脖子和肩膀。
她发紧发酸的脖子和肩膀，随着冉政的捏动，渐渐活络开来。
捏了一会儿后，冉稚道：“够了，谢谢爸爸。”
冉政停了手：“你若是觉得可以，我以后每天晚上都给你捏捏吧？”
冉稚笑笑：“我也只是偶尔发酸而已。捏一次就够了。”
待冉政走后，冉稚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经过冉政的按揉，她的肩膀和脖子要好受许多。
她再扭动脖子时，也不会出现酸疼的情况了。
冉稚摇摇头，随后又埋头写起了作业。
马上要高考了。
而高考前十天，是高三的毕业典礼。
明格中学高三的毕业典礼办得不大不小。
学校在操场上搭了个高三学生签名墙，还请校长老师上台讲了几句话。
临近六月，天气炎热。
学生穿着整齐的正装站在太阳底下。
有几个学生站不住，昏了过去。
班主任立马让他们班的体育委员和卫生委员送学生回了医务室。
“接下来，请同学们一一站上台前，接受毕业证书。”
学生都是按照顺序走上台的，而递到老师手中的毕业证书，也正是按照这个顺序依次排序。
一排十人。
冉稚接过毕业证书。
面前给她发毕业证书的老师，并没有教过冉稚，但是他还是低头对冉稚轻声道：“毕业快乐，高考顺利。”
也许这名老师对每一个接受毕业证书的同学，都说过这句话。
但是这一刻，这一句话，仅仅只是给冉稚的。
冉稚点点头，接过了毕业证书。
“嗯。”
她对着台下的镜头，露出了笑容。
学校还在毕业典礼上，给每个同学发了一个穿着明格中学校服的小熊作为纪念。
最后，校长站到了讲台上。
“我宣布，明格中学20xx届毕业生，正式毕业。”
“我终于毕业了！”
“毕业了！”
“太好了！”
冉稚抬着头。
天空一片蔚蓝。
她毕业了。
她也许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踏足于这个学校了。
她的所有高中生活，所有与高中有关的喜怒哀乐，所有与高中的记忆与故事，到此为止。
一滴泪珠从她的眼角轻轻滑落。
一双大手拍了拍她的肩：“冉稚。”
冉稚擦了擦泪，随后转过身：“唐老师？有事吗？”
唐陈道：“最后十天的复习，你有什么安排吗？”
冉稚想了想：“大概会找几个补习班，或者自己在家复习。”
唐陈又问道：“学校准备在这十天准备个冲刺班。每天上课的时间是早上八点到下午四点，专门给年级前二十的学生准备的。学校的用意，你应该明白吧？”
最后十天，学校给年级前二十的同学准备了一个冲刺班，意味着什么，冉稚心里很清楚。
也足以证明学校的野心。
以往明格中学，能够进入清北的，一共也就最多只有一个学生。
但是这次，他们的目标绝对不是一个。
冉稚想了想：“我要考虑一下。”
“如果我的目标不是清北，老师，你会答应让我进这个班级吗？”
唐陈愣了一下，随后很快回答道：“当然可以。”
“我说了，这个班级就是专门为年级前二十的同学准备的。”
冉稚咬了咬下唇，随后道：“那我想加入这个冲刺班。”
唐陈一笑：“那么冲刺班欢迎你的加入。重新认识一下，我是这个冲刺班的班主任，唐陈。”
冉稚笑了笑：“唐老师你好，我是学生冉稚。”
毕业典礼很快就结束了。
学生们逐渐离开了操场。
钱涓的手搭在了冉稚身上：“刚开始开毕业典礼的时候，我还挺开心的，因为这意味着我终于可以脱离苦海，从此奔向美好的未来了。”
“但是现在结束后，我看着一个个我认识，我熟知，和我吵过，和我好过的人，离开这个操场，离开这个学校，离开我的人生……没想到，我现在居然还有点伤感。”
冉稚伸手拍了拍钱涓的手：“天下没有不散之筵席。如果可以，只要联系方式不变，以后总归能够相见的。”
钱涓叹了口气：“但愿吧。刚刚老唐找你说什么了？”
冉稚道：“学校要给年级前二十办一个冲刺班，问我要不要参加。”
钱涓道：“这么好？免费补课？那当然得参加了。”
冉稚笑笑：“所以我答应了。”
钱涓道：“你加了这个冲刺班，可别忘了，偶尔给我发发什么题目之类的……”
冉稚道：“我会把合适你的题目挑出来，每天晚上发给你的。”
钱涓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她伸手抱住了冉稚。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钱涓很快将手松开：“如果我们再次见，也许就要等到高考那天了。”
“冉稚，希望我们今年下半年，能够奔赴同一个城市。你要努力，我也会加油的。”
冉稚看向钱涓，语气坚定：“我一定，会努力的。”
今天冉政特地开车来学校接冉稚放学。
所以两人只能在校门口分别。
她们在校门口，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无数冉稚所熟知，或陌生的面孔，纷纷从明格中学的校门口走出，走去海市的各个方向。
高三四班，明格中学，永远成为了冉稚的回忆。
这里的故事，即将结束。
而另一段有关她的新旅程，也即将开始。
冉稚打开车门，坐进了车的后排。
“拿着吧。”冉政递给冉稚一包餐巾纸。
明格中学有着她太多回忆，从前的喜怒哀乐，都化为了不舍。
人都是感性的。
冉稚只要稍微想想，那些白天和她在学校度过快乐时光的同学，过了几年，大家都会成为陌生人，她就忍不住心里难受。
她的心堵堵的，也只有泪水才能将心疏通。
冉稚拿出了一张餐巾纸，擤了擤鼻涕，又拿出了一张纸，擦干了眼泪。
“谢谢爸爸，我好多了。”冉稚道，“从下周开始，我要到学校上十天的冲刺班。”
“好。”冉政道，“那么我每天还是照常送你上学？”
冉稚道：“不用那么早了，早上八点的课，和平时相比，我可以晚点出家门。”
“行。”
车子启动，缓缓驶离了明格中学。
冉稚趴在车窗前，一点点看着明格中学消失在眼前。
她转过身，盯着手中穿着明格中学校服的小熊玩具，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