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犯了错◎
李员外拉着穆宗辰让他看自己脸上的伤。
这个李员外宠妾灭妻, 杀害亲子的事，可云州城没有不知道的。
别说穆宗辰不相信李员外脸上的伤是儿子打的。
就算亲眼所见，他也只觉得打得好。
不过人家找上门了, 他总该有个态度。
倒不是怕李员外胡搅蛮缠，只不过担心被小妻子知道了生气, 儿子受到责罚。
他把人拉到一旁, 回头看了一眼院子，笑着说道：“李大哥, 犬子确实调皮了点，一会儿回来我教训他, 保证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小弟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正好家里还有两坛好酒, 从京城捎回来的, 一会给府上送去。”
如果换个人, 儿子惹了不是, 他多半是要亲自请人吃顿饭赔礼的。
可这个李员外, 他心里不喜欢, 也懒得应付，只想送点东西打发了。
李员外家里不差银子, 怎么可能会看在两坛酒的份上就不追究了。
“穆老弟, 不是我说你, 这孩子可得好好管教，你看他把我打的, 要我说, 我就在这等他回来, 亲眼看你打他一顿。”
穆宗辰可舍不得打儿子。
如果儿子真惹了事, 不用别人盯着，他自然会出手教训。
可是这个李员外挨打，多半是儿子看不惯对方虐待自己的亲儿子。
而且小李子还是他的好朋友，他更不可能坐视不理了。
穆宗辰拍了拍李员外的肩膀，仿佛把对方当成了自己家人一般的说道：“李大哥，小弟的为人你还不知道，阿卿惹出了事，我肯定得教训他，不打得皮开肉绽三天下不了地，那都不是我的为人。”
穆宗辰只想快点把人打发了。
小妻子知道他出来，用不了多久就会询问。
他只想在小妻子知道前处理干净。
可李员外不买账：“兄弟如果舍得教训儿子，也不至于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竟然敢跟我动手，还鼓动我儿子站在云州最热闹的地方编排我，说我杀妻灭子，不做人事，你说说，这是他一个小孩子该说的吗？
可云州城的人都围着他们看热闹，一个劲地给银子，以后还让我怎么在云州混。
穆老弟，今天不好好教训阿卿，我肯定不依。”
穆宗辰没想到儿子又跑去街头卖艺了，还拉上了小李子。
不管李员外做了什么，当着父老乡亲的面宣扬这事确实不合适。
“李大哥，你放心我肯定教训他……”
穆宗辰拢着李员外的肩膀，附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前些日子他得了些山货，对男人来说可是至宝。
穆宗辰知道李员外家里有个小娇妻，就他这身子骨怕是不够用的。
如果不是儿子惹了事，他肯定不会送人。
如今只能忍痛割爱了。
李员外听了之后，果然露出了笑脸。
“老弟还真有两下子，那成，你先给我拿出来。”
穆宗辰给了好东西，以为这事就算平了。
谁能想到李员外拿了好东西，继续让他教训儿子。
穆宗辰脸色有些挂不住了，他生平最恨的就是那些对媳妇不好的人。
这个李员外可以说正好触及了他的底线。
当下就反问了一句：“小弟想知道阿卿到底为什么动手？”
李员外看出穆宗辰脸色不善，也不高兴了：“我要教训自己的儿子，管他什么事，他凭什么跑过来挡着？”
穆宗辰听明白了，“所以你不但在家里虐待自己的儿子，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打自己的儿子？”
虐待这两个字一出口，李员外可绷不住了，他怒视着穆宗辰，道：“所以你平时就是这么教育孩子的？专门管别人的家事，还动手打人？难怪他敢这么无法无天，原来你们大人就是这样教育的。”
他越说越气，忽然想起穆宗辰曾经当兵三年，沈青禾怀孕闹得沸沸扬扬还险些被沉塘的事。
如果不是穆宗辰及时赶回来，哪里还有阿卿这个兔崽子。
他恍若大悟一般的指着穆宗辰，“穆老三，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惯着孩子了，分明是捧杀！”
“李员外，”穆宗辰也恼了，“孩子还没回来，我凭什么听你一面之词？你有没有虐待孩子，自己心里不知道？”
李员外听不见穆宗辰说什么，他只顾发泄心里的怨愤，“穆三爷倒是不会虐待，也是，一个野孩子有什么好虐待的，捧杀就好了，现在惯得不成样子，没准哪天就出了什么事，那小儿子才是自己亲生的吧，三爷三年没回家，这云州城谁不知道，可就冒出个孩子来，我李某对穆三爷可是佩服的很那，三爷为了瞒着这事，连自己的寡嫂和亲侄子都不放过……”
李员外这话实在太过分了。
穆宗辰没忍住，攥着拳头照着他的脑袋打了过去。
他这一拳可比小阿卿的力道大多了，顿时打的李员外眼冒金星，估计连他亲爹站在面前都认不出来了。
他哐当一声摔倒在地，好半天才翻了个白眼儿醒过来。
穆宗辰厌恶极了李员外。
他是做生意的，向来讲究和气生财，从不与人交恶，可今天这个李员外彻底触怒了他。
恨不得多打几拳。
不过到底念着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他不想闹得太难看，让小厮把人拖出去了。
长福也不喜欢这个李员外，往外拖人的时候，趁机又踢了两脚。
李员外这一次吃亏吃大了，有心再冲进穆家闹一顿，可他知道自己不是穆老三的对手，只能暂时咽了这口气，回去想办法。
李员外不光在云州城有头有脸，在京城也是有关系的。
他打算回家找人再去穆家大闹一场。
李员外顶着鼻青脸肿回了李家，本想借着机会和妻子诉诉苦，没想到妻子听说他被穆家人打了后，大骂了他一场。
李员外捂着肿得老高的脸，话都说不利索了，“夫……哎吆……人，你这什么意思？”
被李员外从小妾扶为正室的妻子，不是好眼色看着他，“你不知道吗？那穆家接到了圣旨，举家都要搬到京城去了，以后就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
李员外还不知道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李夫人哼了一声道：“这云州城都传开了，宫里的太监亲自来的，就穆老三他媳妇的丫鬟，都被封了一品诰命，你还要去穆家算账，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李员外前两天外出，这两天才回来。
忽然听夫人说起，吓了一跳。
“那我这顿打不是白挨了？”
李夫人看了眼他脸上的伤，挖苦道：“谁让你惹穆家的人了，不白挨怎么着？别的不说，就是人家的婢女端出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你也讨不到便宜。”
……
小阿卿送回周玉川后，带着小李子回了穆家。
穆宗辰和李员外争吵的时候，他躲在墙边全程听进了耳朵里。
爹爹毫不迟疑地站在他这边，他心里充满了感动。
可是李员外说的什么，他爹三年不在家，他娘生了他的话，就让他心里不自在了。
大姑姑家的表外甥不是大表姐夫亲生的，因为这事，大表姐夫杀了大堂哥，这事在他心里留下了很深的烙印。
他无法想象如果不是爹爹亲生的会怎么样。
小李子也听到了，悄声对小阿卿道：“我爹说你不是你爹亲生的。”
小阿卿恼怒地看了他一眼：“别胡说的，都是你爹恼羞成怒胡说八道，你看我和我爹长得多像，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
小阿卿虽然这么说，可心里还是虚的。
穆宗辰打完了人，回屋的路上碰见了出门来找他的小妻子。
刚才还冷着脸色，这会倒是憋出了一丝笑：“娘子怎么出来了。”
隔着老远沈青禾就注意到了穆宗辰脸色不好，肯定和人生了气。
这会走近了，有意问道：“卖糖葫芦的惹到你了？”
穆宗辰被她说笑了，他把人搂过来，道：“不是，是城东的李员外，找上门来了，说是阿卿编排他。
他那个德行，还怪阿卿编排他？
也就是我不再年轻了，否则我都想整治他了。”
穆宗辰说得理直气壮，恨不得再把人拎过来打一顿。
沈青禾不是好眼色看他，“你不用糊弄我，儿子惹事就惹事了，你不说教训他，还跟着他一起胡闹。”
穆宗辰可没觉得自己胡闹，他蹭了蹭鼻子，含糊道：“这样的人确实该教训。”
沈青禾不这么想：“整治他一顿有什么用，能改变小李子的处境吗？再说我们要离开京城了，这里的生意还要人照料，多得罪一个人，咱们不在这里，不知道多惹出多少麻烦。”
沈青禾说什么穆宗辰都听着。
反正他打人的事不能让小妻子知道。
都这么大的人还这么不稳重，还不得惹小妻子担心。
“是是是，”穆宗辰仿佛受到了心灵洗涤一般，配合着说道，“娘子说的对，是我欠考虑了，以后遇到什么事，一定先跟小娘子商量，然后再做决定。”
穆宗辰哄人的本事，沈青禾早领教过了，也不准备和他掰扯，只道：“你知道就好。”
阿卿当街编排李员外，小李子虽然一句话没说，可他跪在人群面前，也是默许的。
当时两个孩子没想那么多，如今曲终人散，落下帷幕，都有些不知道怎么办好。
小阿卿见识到了李员外的德行，心知小李子回去，肯定会被他虐打。
索性将银子都拿了出来，堆到小李子面前道：“这个给你，你想办法躲几天吧。”
小李子虽然比阿卿大一岁，可他没学过功夫，胆子又没阿卿大，怎么敢出去住。
他埋着头不肯吭声，也不去拿阿卿给他的银子。
阿卿中午凭着一股激情带小李子去街头卖艺，可被李员外发现之后，兴头全无。
如今连银子都不想要了。
只希望小李子别回去，再受李员外的虐打。
小李子不接银子，小阿卿急道：“那你怎么办？总不能回去吧？我家去京城还要两三天，我是想带你去京城，可这事还没和父母说，总得给我两天时间。”
小李子还是不说话。
小阿卿抓了把脑袋，索性说道：“要不你躲我家里吧，我四叔不在家，你就住在他的院子，悄悄地别出声，一会儿我给你送吃的。”
小阿卿话音刚落，小李子立刻抬起了头，说了一个字：“好。”
根本没给阿卿反悔的时间。
小阿卿只能硬着头皮把人带回了家。
小阿卿交友广泛，经常带着朋友回来，穆家人没有一个多想的。
所以他很容易把小李子带回了家。
一会儿有人问起来，他就说人从后门走了，肯定没人注意。
趁着没人注意，小阿卿把人带去了四房小苑，送去了小野猫之前住的房间。
“小李子，你就住这，屋里没有炭，可能有点冷，你多穿点衣服，一会我给你送只烧鸡过来，你老实待着，我去找奶奶。”
小李子说什么都不愿意回李家。
别说还有个遮风挡雨的屋子，就算没有，他也不会回去。
夜幕来临，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小李子看见小阿卿要走，有些害怕，紧紧地拉住了他的手臂，“别忘了给我送吃的。”
小阿卿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放心，我肯定给你拿吃的。”
晚饭的时间已经过了，小阿卿先去后厨转了一圈，趁人不注意揣了只烧鸡放在怀里。
担心小李子饿坏了，自己一口没吃，先给小李子送了过去。
这个家里，说得最算的肯定还是穆夫人。
小阿卿琢磨了一路，决定找奶奶帮忙。
小阿卿先拐弯抹角地告诉穆夫人自己朋友遇到了难处，又问奶奶他是不是应该伸出援手？
穆夫人当然希望自己孙子能救人所及。
当下表示道：“是应该帮忙。”
小阿卿便把小李子的事说了，想留小李子在穆家生活。
穆夫人知道李家的事情，可还是觉得小阿卿把人带回来不太对。
这就相当于穆家领养了小李子，可人家亲爹还活着，又有继母，说破天气李家也不可能愿意。
穆夫人年纪大了，不愿意操这个心。
“乖孙子，不是奶奶不愿意帮这个忙，这个家里早交给你娘了，你想做什么，还是跟你娘说去。”
小阿卿感觉奶奶不爱他了。
“您怎么能这样，我娘能同意吗？”
穆夫人笑道：“你娘是最善良的，当年小野猫……也就是今天的太子，就是你娘收留的。”
小阿卿还是觉得不合适：“可太子爷当时一个人，小李子还有爹娘，我娘多半不愿意得罪人。”
小阿卿分析得还挺合理。
穆夫人想了想，又道：“那你和你爹说去，只要你爹同意了，总有办法哄着你娘同意。”
小阿卿还是不高兴。
穆夫人舍不得孙子难过，但她确实年纪大了，不愿意操心这些事了。
“你想啊，到时候李家肯定会闹起来，这事要没你爹挡着，奶奶我这么大年纪了，能挡得了吗！”
穆夫人说得有理，小阿卿只能硬着头皮去找穆宗辰。
这会穆宗辰正和沈青禾在屋里说话。
他悄悄走到窗前，学着小猫叫了两声。
穆宗辰耳朵尖，听声音奇怪，猜想到他那宝贝儿子惹了事，不敢见他们，正躲在外边招呼他。
发现小妻子并没关注外边，借口出去方便，出了屋。
沈青禾刚才听到两声猫叫，确实没有多想。
直到穆宗辰关上门，忽然反应过来，父子两个惹了事，故意躲着她呢。
沈青禾懒得管他们父子，盘算了一遍还有什么东西没收拾，眼看着到了启程的日子，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可不能有什么遗漏。
小阿卿打算把小李子的事情和穆宗辰说了，有大人拿个主意，他也有底气。
可见到爹爹出来，莫名想到李员外的话，说什么他不是爹爹亲生的，心里像被什么堵了一下，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穆宗辰压着声音，训斥道。
小阿卿不敢还嘴，老老实实地认错：“我错了，给你惹麻烦了。”
穆宗辰无奈地戳了戳他的脑门，“你啊，整天给我惹事。”
小阿卿不怕惹事，怕的是有事情没解决，他良心过不去。
小李子虽然一直遭李员外虐待，可以前都和他没关系。
今天小李子如果回到李家被李员外打了，他良心难安。
可他才十岁，这件事他还做不了主。
“爹，小李子……”
穆宗辰实在太了解这个儿子了，人虽善良，可是做事鲁莽，远没有小儿子那么镇定。
他有心教育教育儿子，凡事都应该三思而后行。
不过天色晚了，小妻子又在屋里等着他。
他耽搁久了还要和小妻子解释。
便不打算追究大儿子了。
“小李子无处可去了？”
小阿卿惊讶地看向穆宗辰，随即点了点头：“爹，你怎么知道？”
穆宗辰嗤笑道：“我是你爹，你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以为我不知道？”
小阿卿无话可说了。
不过眼下还是要解决小李子的事。
“爹，那你觉得怎么办？”
穆宗辰一时也没办法。
想了想，问道：“他现在在哪？”
小阿卿如实回道：“在四叔的院子。”
穆宗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先让他住那吧，对外人只说他已经走了，我不知道这事，其余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
小阿卿明白了，“好。”
不过还是担心被娘知道，“那我娘知道了怎么办？”
穆宗辰无语地点了点他的脑门，“你还知道害怕。”
看儿子满脸纠结的样子，催促道：“这事我想办法，你先去休息吧。”
有了爹爹的话，小阿卿还有什么不安心的，高高兴兴地谢过穆宗辰，跑去四房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