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就写三爷的名字◎
穆夫人配合着穆宗妍和沈青禾两个人演完这出戏, 等人都散了，她命人给刘公子上了一杯茶。
刘公子这会儿倒是没怎么咳，接了茶慢慢悠悠地喝了。
穆夫人又替女儿道了歉, 为了穆家这点事竟然把刘公子折腾来了。
刘公子谦逊道：“举手之劳，婶娘不必客气。”
刘公子待人和善, 温文尔雅, 除了身娇体弱挑不出什么毛病。
穆夫人在心里感叹了一回，如果不是他这身子, 两个孩子倒是一门好亲事。
心里充满了同情，她让女儿把人送回去, 并好好感谢人家。
穆宗妍把人请来的, 自然要把人送回去。
不过做戏还是要做全套的。
五千两银子的债务不能凭空消失，穆宗妍干脆重新拟定了一份一万两银子的借条, 约定了明年这个时候还。
五千两都没人肯出, 一万两还不得吓得大房二房躲得远远的。
至少一年内她们是不敢再吵着回穆家的。
借条拟好, 装模作样地签完字, 穆宗妍就把人送出去了。
虽然是假的借条, 可万一被人借题发挥也是麻烦。
穆宗妍也没真地签名, 出了门就从刘公子手里要回来撕掉了。
穆宗妍用人的时候求得真心实意。
她刚去刘家找刘谦誉帮忙，扮得伤心难过, 孱弱至极。
什么好听的话都敢说。
这会用完了人, 送都懒得送了。
出了屋就想着让刘谦誉自己回去。
“谦誉哥, 你看天色这么晚了，我去一趟还要再回来, 又不用我抬轿子, 不如你自己坐着轿子回去吧。”
刘谦誉刚才还含着笑意的眼底逐渐淡了下去。
默了半晌扶着椅子站起来自己坐进了轿子里。
“好, 穆姑娘留步。”
他落下轿帘, 让轿夫抬着他回家。
刘谦誉本来也不是话多的人。
穆宗妍算是比较了解他的。
他这么沉默着离开，她还是能理解的。
只是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注意到他眼里的落寞，心口难免憋闷。
犹豫了片刻，到底追上了轿子。
“谦誉哥，我送你回去。”
轿帘打开，刘谦誉一身冷气息坐在里边，开口的声音也冷冰冰的，“刚才不是说不送了？”
穆宗妍望了眼天上的明月，尽量掩饰住自己过河拆桥的行为带来的尴尬，回道：“今天月色好像还不错，反正这会也没事，不如出来走走。”
刘谦誉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却让轿夫停了轿子。
他伸手出来，喊过穆宗妍：“扶着我。”
穆宗妍满心怀疑地看着他：“你能行吗？”
刘谦誉丝毫没有被人质疑后的不适，淡声道：“试试。”
穆宗妍稍微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扶住了他。
好在穆家和刘家离着不远，刘谦誉虽然停顿了两次，倒也平平安安地进家了。
临进家门前，他提醒穆宗妍：“记得答应我的事。”
穆宗妍先是怔了下，随后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忘不了。
今晚穆宗妍求刘谦誉帮忙，答应他为他做一件事。
刘谦誉没说具体什么事，只说想起来会找她兑现。
穆宗妍为了演戏，骗过大房和二房，当然同意了。
其实她本来是想找刘府的管家做做样子，哪敢劳驾刘谦誉这个病秧子。
可他听到消息非要自己要来，还要求她答应一件事。
她心里还挺不满意呢。
好在转念想到刘谦誉亲自过来，更容易让大房二房和大姐相信，这才高兴了。
今晚虽然有惊无险，梧桐还是忍不住担心，当着穆夫人的面道：“三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如让小姐回沈家去，等三爷回来了，小姐再回来。”
秦莹莹也是这个意思：“沈夫人一直念叨青禾，早想接回去住段日子，现在回去正合时宜。”
穆夫人却不同意，秦莹莹虽然是小辈，但到底是代表沈家过来的。
充满了歉意道：“刚才给秦姑娘看笑话了。”
秦莹莹哪敢真当笑话看：“夫人客气了，哪家没有点事情。”
穆夫人拉着沈青禾的手怎么想怎么舍不得：“你们放心，有我在一天，就不会让任何人委屈了她。”
穆夫人都说这话了，梧桐身为婢女自然不好再坚持。
秦莹莹作为晚辈，还是个没进门的晚辈，更不能说什么。
沈青禾自己也不愿意走。
她笑着接穆夫人的话：“娘，我哪都不去，就在这等宗辰回来。”
王秀梅和田英枝离开穆家后，越想越不对劲。
之前明明听说沈青禾出了两千两银子，怎么就变成借条了？
还变成了五千两。
真不是他们合起伙来演戏？
王秀梅心里生疑，第二天让穆衍庭去穆家打听。
穆老二认识刘家人，也托了人。
没想到五千两银子又变成了一万两。
还约定了一年期限。
这下更不敢沾穆家的边了。
穆家着实过了几天安静日子。
可王秀梅眼看着沈青禾的铺子越开越好，每天都有稳定的收益，心里嫉妒，便找到了田英枝重新合计起了配方的事。
他们和穆夫人挑拨了几次，都没成功。
如今便打起了穆宗娥的主意。
两个人轮班着和穆宗娥造谣沈青禾合周管家不清不楚。
一开始穆宗娥不信，那天晚上亲眼见识了两房人的嘴脸，竟然连小姑子的终身幸福都不管，还好意思要回穆家。
可两个人接连提起这事，田英枝还故意颠倒黑白，说是大嫂的弟弟亲眼所见，被周管家恼羞成怒打了一顿，王秀梅自己不敢说，她可不怕事，这才告诉穆宗娥。
穆宗娥不了解王秀梅的弟弟是什么人品，吓了一跳：“真有这事？”
田英枝伤心道：“可不是，娘也不知道被老三媳妇灌了什么迷魂汤，一门心思地向着她，大妹子你真想看着三弟被人戴绿帽子吗？”
穆宗娥坐不住了，当下观察起了沈青禾和周管家。
这人就怕不安好心，否则总能找出点问题。
比如沈青禾经常和周管家同出同进，虽然是为了铺子，可穆宗娥总觉得一个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哪能天天往外边跑。
肯定有什么问题。
比如沈青禾让周管家拿个什么东西，穆宗娥又怀疑这里边有事，怎么家里这么多人，她谁都不指使，偏偏去找周管家。
再比如周管家对沈青禾言听计从，尤其看沈青禾的眼神就不是普通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
穆宗娥越想越觉得有问她，她把沈青禾借给她的婢女找了过来。
逼问沈青禾有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事？
还故意往周管家身上引导。
那小丫头才十三四岁，虽然聪明伶俐可到底不比成年人。
没一会儿就把沈青禾吃药的事情说了。
“大姑奶奶，要说奇怪的事，前些日子三奶奶吃了好几天药，说是腰疼，可我看她腰并没什么毛病，梧桐姐姐小心翼翼的，还一直担心三奶奶的肚子，好像肚子出了什么问题。”
穆宗娥一时没想到肚子能出什么问题，直到目光落到女儿身上，灵光一闪忽然就意识到肚子能出什么问题了。
她找到王秀梅把这事说了，王秀梅想起自己曾经在杨大夫那里遇到过沈青禾，当时就觉得奇怪，没想到还有更奇怪的。
她当下便收拾着去了杨家药铺。
沈青禾一心等穆宗辰回来，还以为中秋节会见到人，可惜又一次失望了。
如今已经有了三个半月的身孕，也不知道是因为怀孕的关系，还是因为穆宗辰总不会来，感觉做什么都没什么精力。
就连坐在烧鸡铺子里看客人上门买烧鸡付银子，都提不起兴趣了。
说一两个月就回来，一晃三个月都过去了，还没见到人影。
也不对，前段时间回来过，可惜只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走了。
沈青禾将脖颈上戴的翡翠牌子摘下来，握在手里反反复复地摩挲，一会把人骂一遍，一会又祈祷人快点回来。
实在无聊，她把铺子交给梧桐和周管家，自己则拉着秦莹莹去了东城铺子。
她和穆宗妍投缘，这个时候就想身边有个人说说话。
秦莹莹看她闷闷不乐的，关心道：“是不是在想三爷？”
穆宗妍失落地点了点头，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小腹，如今还不怎么明显，可再过一个月，就算衣服穿得厚实，只怕也瞒不住了。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秦莹莹安慰道：“别着急，大不了过两个月咱们回沈家。”
沈青禾舍不得离开穆家，可为了腹中的胎儿，还是同意了。
穆老四最近在外边混够了，听说家里又安静了下来，便琢磨回家待两天。
他带着小野猫整天游荡在大街上，这会刚从赌场出来，晃荡了两条街，竟然看到了秦莹莹。
“秦姑娘——”穆老四像长了一条狗尾巴似的使劲摇，“好巧。”
秦莹莹自从知道他骗走十几个铺子，导致沈青禾如今这么劳累就懒得搭理他了。
这会看见他，神色淡淡地道：“是好巧，四爷多悠闲啊，整天见不到人。”
穆老四听不见挖苦，只觉得秦莹莹在埋怨他没回家，心里一喜，笑着问道：“是不是我不在家没意思？你要想我回去，我这就跟你回去。”
秦莹莹可没想着穆老四回去，只不过沈青禾月份越来越大，家里需要人管事。
穆老四虽然不是个靠得住的，总归是个男人。
她看了一眼沈青禾，见她笑盈盈的什么都没说，也笑盈盈地看向了穆老四：“四爷如果还记得后厨是你负责，就不应该在外边晃荡这么久。”
穆老四明白了：“你放心，我这就回家。”
语毕他拉着小野猫往回走，眼看着秦莹莹走远了，又想到自己好些日子不能来赌场了，干脆返回去堵两把再回家。
沈青禾不知道穆老四又去赌场了，她和秦莹莹去了东城铺子。
穆宗妍最近一直被大姐诋毁，打压，心情十分郁闷。
什么她总这么抛头露脸哪个男人会喜欢。
嘴皮子又那么厉害，咄咄逼人，怎么讨男人欢心。
还说什么也不指望她嫁得多好，能赶上姐夫一半就行了。
穆宗妍虽然不至于心比天高，可也不相信自己会找个比姐夫差的。
只不过缘分还没到呢。
说缘分，缘分还真的很奇怪。
就在穆宗妍整理铺子收拾着准备打烊的时候，有位青年公子上门了。
人长得不算特别英俊，但绝对不丑，至少比姐夫好看多了。
只是穿得不怎么样，衣服有两处破了还打了补丁。
穆宗妍认识这人，城边李家的公子。
家里一贫如洗，他跟着寡妇娘过日子，这些年没少靠乡亲们的接济。
别说烧鸡，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才学倒是不错，年纪轻轻的中了秀才，很多人都说他这科能中举。
是书院里的热门。
穆宗妍心里生出一股异样的心思来，她笑眯眯地询问对方想要什么？
李公子略显得有些局促，他走到柜台前，看着篮子里的烧鸡抿了抿嘴，商量的口吻问：“这个烧鸡，我能要半只吗？”
穆家烧鸡都是整只卖的，从来没卖过半只。
穆宗妍刚要拒绝，忽然想起人家是今科的热门，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当然可以了，我这就给你切半只。”
说是切半只，穆宗妍也没动刀子，直接将烧鸡装进了袋子里。
“李秀才，这会天晚了，我还急着回家，剩下这几只烧鸡便宜大促，一只只要一百文，比平时买半只还便宜，你就都拿去吧。”
李秀才知道烧鸡的价格，所以才会提出买半只的请求。
听了穆宗妍的话，已经猜到了她的心思。
穆宗妍长得很漂亮，这云州城里哪个男人不想娶回家。
李秀才早有这个心思，只是他家里穷不敢想。
如今发现穆宗妍也有这个心思，当下便起了来往的想法。
“既然是大促，那再给我拿两只好了。”
穆宗妍怔住了。
她不过想送个人情，一百文一只连成本都要亏掉一半，还不说请人工用料的成本。
“那个，”穆宗妍商量道，“你能吃得了吗？”
李秀才笑着说道：“我开玩笑的。”
穆宗妍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来真的。”
李秀才拎上烧鸡舍不得走，他痴痴地又有几分酸楚地看着穆宗妍，好一会儿才接过烧鸡。
“姑娘的心意，李某记住了，来日有了出头之日，一定报答姑娘。”
李秀才的母亲病重，就想吃穆家的烧鸡。
所以李秀才才厚着脸皮想买半只烧鸡回去。
没想到沈青禾只要了他一百文，还给了他整只鸡。
不是他没骨气，大夫说母亲熬不了多少日子，处理后事还要一大笔银子，他现在客气以后还是要出去求人，不如把银子省下来。
今年秋天这科，他一定要考个好成绩，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再把喜欢的姑娘娶回家。
穆宗妍一直把他送出门。
沈青禾她们来得也巧，正好看见李秀才拎着烧鸡离开，又见穆宗妍盯着人家看。
状似无意地问道：“看什么呢？”
女孩子有了小心思很容易脸红，穆宗妍不好意思地回道：“李秀才过来买烧鸡，我送送他。”
沈青禾故意道：“是送普通客人那般送还是……”
心思被人看穿，穆宗妍害臊了，她小声嗔道：“嫂子你说什么呢！”
男欢女爱本来人之常情，况且穆宗妍又到年纪了，沈青禾是鼓励她往前走的。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听说李秀才很有才学，家里虽然不怎么好，可他自己争气，日子总能过起来的。”
穆宗妍也是这个心思，“三嫂，你真觉得李秀才可行？”
沈青禾没和李秀才接触过，不知道他人品什么样，“只要人品好，肯下力，对媳妇好也就行了，我们女人求什么。
只不过我不了解他，要不你自己好好了解了解？”
穆宗妍也有这个想法。
沈青禾又道：“对了，他怎么过来买烧鸡了？”
穆宗妍也觉得奇怪，她想了想道：“三嫂你先看着铺子，我过去看看。”
穆宗妍说完这话，摘了围裙就出屋了。
沈青禾满脸无语地对秦莹莹说：“看了没，我自己的铺子都交给别人了，还得帮她看铺子。”
秦莹莹羡慕穆宗妍，有了心仪的人能立刻追过去。
想到自己一个孤儿，哪敢胡乱动什么心思。
沈二哥是个善良的，不忍把她赶出去，可她也不能因此仗着他的好心而赖着他。
她有自知之明，这次来云州就想着有没有什么机遇，只要她嫁出去了，沈二哥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去追求自己的享福了。
秦莹莹应付性地笑笑。
沈青禾看得出来她有心事，倒也能猜得出来。
正不知道怎么开解，就见客人上门了。
招待起顾客，哪还有心思去管秦莹莹的事。
自从怀孕后，沈青禾就觉得一天比一天容易疲惫。
往常她在铺子忙到天黑都不觉得有什么，这几天走的一天比一天早。
今天都没等到打烊。
来了东城铺子，招待了几个顾客，没精神不说，全身上下哪哪都是酸的。
沈青禾看了眼放鸡的筐，一共还有三只。
她打算再卖一只，剩下两只回去改善伙食。
这一个客人倒是没让她等太久，收了银子后把剩下的两只包好带上，喊秦莹莹回了穆家。
沈青禾一门心思要回去休息，最好让梧桐给她按摩按摩。
却不想才进院子，就见到王秀梅和田英枝过来了，后边还跟着穆老二，她们各个脸色不善，见到她开口就是指责。
“沈青禾，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沈青禾心里一惊，停下脚步道：“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你自己不知道？”田英枝气堵堵的，仿佛沈青禾挖了她家的祖坟一般。
一句反问显然不能表达她的气愤，还要再说几句，却被王秀梅拦住了。
“二弟妹，咱们不和她说，你去找娘，我去找大妹妹，就不信她还有脸在穆家待下去。”
他们说完这话，急匆匆地进了院子。
沈青禾虽然不愿意相信，但还是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上想。
她怀孕的事，大概被人知道了。
秦莹莹和她一样的想法。
她拉住沈青禾道：“如今三爷不在，你又不能说出三爷回来过的事，他们早就把你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了，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你，就算你把三爷回来的事说出来，他们也不会相信，只会认定了你肚子里这个孩子是个野种，听我的，咱们这就回沈家，一切都等三爷回来再说。”
沈青禾想起前世被人辱骂，责难，塞进猪笼扔到河里的事，控制不住双腿发软，呼吸困难。
她紧紧地握着秦莹莹的手腕，难过道：“真的要走吗？”
秦莹莹认真地点了点头。
沈青禾却不想走：“我这么走了，她们只会当我心虚，不知道要怎么往我身上泼脏水，不说我刚经营起来的两个铺子，还等着宗辰回来给他看……”
娶她这个媳妇五千两银子一点都不亏。
“就说娘把配方交给我，那么相信我，我也不能临阵逃脱。”
秦莹莹设身处地的为沈青禾着想，一走了之并不是最好的办法。
况且沈青禾还不想走。
“那我们就得想个什么办法了。”
沈青禾现在六神无主，什么办法都想不起来。
只能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秦莹莹身上：“你有什么办法？”
秦莹莹从小一个人生活，最擅长的就是怎么在最艰难的情况下生存下去。
她琢磨了一会儿还真想到了一个办法。
“青禾，你先回屋，弄个牌位放到屋里正中间的位置，再点上三炷香。
如果来得及就写张字条贴到墙上。”
沈青禾心乱如麻地听完，急急忙忙地往回走，走了两步又停住了脚步，“莹莹，字条上写什么？”
秦莹莹想也不想地说道：“就写三爷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