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分别(1 / 1)

野鸦椿 桃屿 4260 汉字|6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66章 分别

  ◎兑现你我最后的承诺,夏日飞雪。遥祝,前途光明。——知名不具◎

  陈京澍是在部门会议上接到林逾静电话的, 按照平常的习惯,他会挂断所有会议期间的来电。

  但她的电话,似乎就算是他躺在急救台上, 都会先要求医生暂停下手术,先接听她电话更要紧。

  所以当她冷冷说出“要不然,我们就到此为止”这句话时。

  陈京澍眼前先是突然一黑, 然后周遭世界都安静下来。

  他扶着露天走廊的栏杆,大滴汗珠顺着额角滑落。

  再问对面什么,她已经挂断了电话。

  陈京澍再看自己握着手机的手, 正在剧烈颤抖。

  他深呼吸一口气, 先吃了片速效救心丸, 刚准备再回拨电话质问个清楚。

  林逾静的电话来电就又响了起来,那一秒钟, 他脑子里有很多种想法。

  或许是她逛街途中, 和朋友们去棋牌室玩, 真心话大冒险也未尝可知。

  可接通后, 答案显而易见,一切依旧是他的自作多情。

  陈京澍转身,回到会议室, 拍了下任墨引肩膀交代, “接下来的会议你主持,我出去一趟。”

  再离开, 褚言似乎瞧出他的不正常,紧跟着他一同出来,“怎么了, 要不要我一起?”

  陈京澍不想褚言知道这事, 就算是她铁了心分手, 也不想自己身边任何朋友埋怨她,“没事,我去一趟今宜姐那里。下午会有婚庆公司的人过来,你直接帮我代签下合同。银行卡留在办公室抽屉里了。”

  褚言没多想,还一脸喜悦,“那提前祝京哥和静静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陈京澍笑了声。

  再转过身去,手掌都紧攥成拳,虬结而起的乌青色血管狰狞蔓延至整个手臂。

  他心中冷哼: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他现在就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一次又一次妄图玩弄他感情的丫头抓起来。

  就算强扭的瓜不甜,他也有手段和本事,让她和自己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只是从中央商务区到西郊海淀的路,稍一堵车就用了将近一个小时。

  他又开始担心林逾静是不是遇到了其他困难,比如她母亲和弟弟骚扰她,全美画展不顺,或是又听到了什么媒体八卦。

  反正,分手这事肯定不是出自她本意。

  特别当他的车子驶过颐和园门前的路,隔着另一条马路的距离,一眼就瞧见孤零孑然又削薄的姑娘。

  她穿着素色衣裙,站在树荫下,呆呆愣愣,眼底无神。

  盛夏的天,也不知她站了多久。

  陈京澍皱了皱眉,不免责怪自己:干吗让她站在颐和园门口等他,随便找个咖啡馆等不行吗?

  嗯!

  更不怪林逾静提分手了,都怪他还不够细心。

  当拐过弯,车子停到她面前。

  初时挂断电话那刻再大的火气,都变成了不忍,心疼。

  -

  林逾静在挂断电话后就出了茶馆,她站在颐和园景区旁的树下,心中倒是没有太多想法。

  只呆滞的,放空的,盯着眼前的车水马龙。

  从前过往,爱恨嗔痴。

  都像这盛暑天催出的汗,黏黏腻腻,虚力难从心。

  直到陈京澍的车子停在她面前,林逾静才恍然醒神。

  还没等她挪步,陈京澍已经推门下车,面无表情拉着她手腕,将她推上副驾驶。

  从前陈京澍不爱开车,多半是司机和褚言开。

  直到两人关系愈发亲密起来,他又总喜欢在车上对她动手动脚,碍着外人在不方便,大少爷才纡尊降贵做她的专属司机。

  车厢内很静,陈京澍没同她说一句话,脸上表情也看不出喜怒。

  但她还是能感觉到,他克制在理智内的,汹涌澎湃的情绪波动。

  “阿澍...”

  “...”

  陈京澍不理她。

  林逾静低声叹了声气,低垂下头,左手大拇指扣着右手大拇指。

  感觉今日车厢内,连他身上的乌木沉香味道都淡了很多。

  她再抬眸,发现并不是回静园的路,可她连问一句原因的话,都说不出口。

  直到车子驶进一条花荫小径,正值盛夏,草木葳蕤。

  绕过中心的喷泉,是一泓潺潺自流的小溪,一路蔓延进中式朱红大门内。

  “下车。”陈京澍说道。

  林逾静看着眼前正在建造的四合院皱了皱眉,叹息一声,跟在陈京澍身后下了车。

  “静静,四合院还得接地气了好。这一处闹中取静,无论是空气还是距离你的美术馆,附近学校,公共设施都很近。宜居,也适合养孩子。你肯定喜欢吧!”

  陈京澍始终没看她,像是自说自话,“反正你读博,也不影响结婚这种事,咱们该领证就领证,我只要工作不忙,就飞去俄亥俄看你。”

  “你觉得怎么样?”

  林逾静垂着头,长发遮住她一半脸,手指捏着链条包肩带,甲床都失去了血色,“我电话里,都和你说了。”

  陈京澍刚还舒展温和的眉眼,瞬间被浮动着的怒意替代,声音都透满了寒气,“还敢提?”

  “...”林逾静沉默下。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林逾静咬了咬唇,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理由。

  “咱们分分合合那么多次,也该习惯没有缘由地分离了吧?”

  “习惯你喜怒无常,作天作地,敏感别扭吗?”

  林逾静勾了下唇角,“对,我又敏感别扭了,所以,就...”

  “没有就。我不管你又在发什么疯,这个手我不分。”陈京澍单手插兜,直勾勾盯着她眼睛,像是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想要逼着她屈服。

  林逾静撩了把被风吹乱的长发,十分平淡回道:“我都忘了,咱们从来没确定过关系,其实我也就知会你一声。”

  不是祈求他,也不是商量。

  而是,知会一声。

  我玩腻了,咱们可以一别两宽了。

  陈京澍没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慢慢拿了出来,紧攥着的拳都浮游着怒意,“有胆,你再说一遍。”

  “我说,咱们都向前看,别矫情。”

  陈京澍舌尖顶了顶腮帮,朝她阔步而迈的步子都带着恼。

  然后直接将她扛到肩头,丢进越野车后座内。

  林逾静连衣裙胸前的扣子被他扯开,冰凉的钻石扣蹦到她下颌,才突然被肩胛处湿润的刺痛提拉起神经。

  “你疯了!”她惊声道。

  可陈京澍根本不理睬她的话,只直接解开西裤皮带,一条腿顶在她双腿之间。

  只逼问她道:“再说一遍,你会乖乖给我回去过日子。”

  林逾静的手被陈京澍举过头顶,突觉这一路实在艰辛,东二环的风总吹得人眼眶生疼,所有柔情都那么轻而易举支离破碎。

  她紧咬牙关,仍倔强地坚守。

  红着眼眶,摇了摇头。

  一阵猛烈地推搡,她挣扎着攥住陈京澍手腕,“你疯了!”

  他在拉扯她腿心稀薄的布料,就像此刻,他们之间脆弱的感情。

  他想冲破,想占有,想既然结果不尽如人意,就巧取豪夺。

  他陈少爷想强扭一个瓜,还非要怜惜一根藤吗?

  “静静。”他抱着她,刚准备去手套箱里拿套,又止住动作,居高临下看着她,双目通红,像是理智都被一同撕碎了,“咱们生个孩子吧。”

  没有任何前戏的润滑,就像是子弹穿心。

  林逾静抓着他手臂,指甲都掐进了他肉里。

  尖锐钻心地疼,她眉峰紧紧皱着,眯起的眼缝被泪光填满,喉腔倒吸一口凉气,哽咽声就更重了,“陈京澍,你疯了!”

  “就当我疯了吧。”他同她一起,红了眼眶,疼得额角青筋暴起,“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呀!”

  以至于,试图用孩子,婚姻,去留住一段关系。

  “林逾静,可以的话,我想把心剖给你看看,看看那里装满了你。也想剖开你的心看看,为什么总能那么洒脱说分离。”

  林逾静颤了颤唇角,一行清泪滑落,“你爸爸今天来找我了。我才知道,你们京圈豪门真的好苛刻。你说娶我,你拿得到你家户口本吗?”

  “估计,咱俩还没到民政局,你家的安保队,就能截停你这位大少爷的车。”

  “陈京澍,我也以为自己只要拥有了学历,名气,就能做一做和你相配的梦。但事实是,你没有制定规则的权利,就不可能随心所欲。”

  陈京澍颓废地趴在她身上,瞧着两人之间赤.裸的破碎,“就不能陪着我,待在我身边,看着我和他们斗吗?”

  “我做不到。爱情、婚姻,或是孩子,填补不了我的野心。”林逾静推开他,捡起衣服护在胸前,“就当我虚荣,自私好了。终归是我一直对不起你。”

  陈京澍长叹一口气,“我不会永远斗不过我爸的,你也最好永远别后悔。”

  林逾静轻浅笑了一声,说道:“你们华仁集团的商厦高耸入云,下至保洁、保安,上至今宜姐、你爷爷,哪个不是被生活与责任束缚的人。你有很多职责要去担负,但绝对不是儿女情长。”

  “阿澍,等你斗得过你爸爸的那天,再换我卑躬屈膝去求你的爱。”她抹了把再度想要滑落的泪,“但现在,我们还没有决定自己人生的权利。”

  “...”

  陈京澍沉默着推开车门,独自下车回到驾驶位。

  再一言不发的启动车子,重返东二环。

  林逾静坐在后座,穿好衣服偷偷瞥看他一眼。

  那张矜贵俊俏的脸上,只有平和与冷漠。

  她也不确定陈京澍有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心想,就算这次没有那么的好聚好散也没关系。

  残存点恨也好,凭着那股气,彻底击碎他的天真纯善。

  林逾静吸了吸鼻子,打开手机软件,开始订最近直飞美国的机票。

  她也需要一个见不到陈京澍的地方,疗愈自己那些沉痛到无法言说的悲伤。

  沉默的车厢,在陈京澍抬眸望了眼后视镜后,被一声冷笑终结。

  “后天就要走?”

  “嗯。”

  “去美国?”

  “嗯。”

  “原来,新年对保安说的话,才是真的。”她要去美国留学,国内已经没有亲人,不会再回来了。

  林逾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索性沉默。

  倒是陈京澍在极力抓住最后相处的时间,继续和她说道:“对外人可以说真话,对我却一次次,毫不留情地骗。你可真行。”

  林逾静咬着下唇,没忍住回怼一句,“谁让你那么傻,我说什么你都信。”

  陈京澍顿了下,突然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怪你自己,长得太好看,说的话太悦耳,总容易让人轻而易举陷进去。”

  分明是动听的情话,可说者憋着一股气,都变成了嘲讽的味道。

  林逾静眼眶酸涩了一下,她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能力,仅是因为他愿意相信自己罢了。

  重新回到静园,林逾静快速收拾好自己的行李。

  依旧寥寥几样,只填满了一个半行李箱。

  再抱上笔记本电脑,那就是她全部家当。

  “如果房子需要我重新过户,今明两天抓紧时间吧。我后天的机票。”

  陈京澍跟在她身后往外走,“不用。我这个人说话算数,许诺送你的房子,就是你的。”

  “太贵重了。”

  “我乐意。也让你记得,骗我很多事,欠我很多债。”

  林逾静迈出门去,没再说什么。

  陈京澍直接锁上了门,把手里的钥匙塞给了她。

  “这是干吗?”

  “户主都走了,我继续住在这里,就不合适了。”

  “阿澍,没必要的。”

  “有必要。我了解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日日夜夜睡在你床上,我会忍不住冲动,去美国搅散你的生活。”

  两人走进电梯,最后一次并肩离开这座刚刚筑起的爱巢。

  临南北相向时,陈京澍还是没忍住抱了她一下,问道:“真不会遗憾吗?”

  真的不会遗憾,往后无他吗?

  林逾静拍了拍陈京澍后背,“不遗憾。”

  她已经在脑海中,和他过完这漫长一生了,所以不遗憾。

  林逾静挣出陈京澍怀抱,再转身,泪光已经模糊了眼眶。

  可又怎么可能不遗憾,她快要恨死,快要恼死这世道不公了。

  明明她刚刚想通,与他相守终生的日子该怎么过。

  -

  7月7日,林逾静飞往纽约的日子。

  办好托运后,她先是拨通教授梁慧敏的电话,“我昨天已经和OSU(俄亥俄州立大学)确认好博士录取手续,俄亥俄当地的房东建议我开学前再找她签合同,能省三个月房租。”

  “刚好这段时间,我在您那里专心准备全美画展事宜。”

  “我再有两个小时登机,麻烦您在纽约时间的7月7日下午3点钟到肯尼迪机场接我。”

  挂断电话,也排到林逾静过安检。

  她需要将所有电子设备拿出来,再放到篮筐内方便工作人员检查。

  “女士,您的银行卡请收好。”机场安检捡起她相机包内掉落的鸦黑色卡片。

  林逾静一怔,那是陈京澍前日给她的卡。

  她记得自己临走前还给他了,但看到背面贴着的黄色便利帖时,她眉心颤动了下。

  陈京澍字体遒劲潇洒,写道:【异国他乡,别对自己太抠门。】

  像是如鲠在喉,林逾静再向航站楼走的每一步都沉重又窒息。

  她想快点走,可又感觉身后一直有道目光,殷切希望她能回个头。

  林逾静咬着下唇,直到血肉模糊,都还在逼着自己清醒向前。

  突然地,所有人都往窗边走去。

  连连的惊讶声,也吸引了她的视线。

  “下雪了!”

  “哇!七月盛夏季节下雪!”

  盛夏飘雪。

  林逾静脚步再难向前移动。

  用什么心情复述此刻呢?

  惊讶?

  诧异?

  疑惑?

  还是...

  感动?

  懊悔?

  还是心存侥幸,万一...就是难得一遇的异常天气呢...

  总不能,他陈少爷真有那么大的本事。

  在这盛夏季节里,为她浪漫豪降一场晚冬有雪。

  下一刻,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亮,信箱钻进一封陌生来信。

  【兑现你我最后的承诺,夏日飞雪。遥祝,前途光明。——知名不具】

  林逾静戴着耳机,音乐APP恰时为她随机播放下一首歌。

  歌词唱道:“七月七日晴/忽然下起了大雪/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我站在地球边眼睁睁看着雪/覆盖你来的那条街。”

  她终于,还是没抵抗住本心的驱动。

  只是转身那一刻,那道熟悉的身影也转了过去。

  两人就这样,遗憾错过相视一笑的机会。

  只看着彼此的背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人潮交织的航站大厅。

  就像,他们总是在秋天相遇,夏天说分离。

  他们的时区,似乎总难有一个完整的盛夏。

  耳机内还在唱着歌:“七月七日晴/黑夜忽然变白天/我失去知觉看着相爱的极限/我望着地平线天空无际无边/听不见你道别。”

  作者有话说:

  《七月七日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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