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东西里有铜片,苏进用剪刀把铜片剪成菱形,又用锤子反复锻打了几遍,把菱形的两个长角钳成弯钩。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干脆准确,极为果断,好像做过千百遍一样,极为赏心悦目。
转眼间,四个铜制的锔钉就已经成形,黄澄澄地排在他的手掌上。
苏进把壶嘴拼到壶身上,断碴严丝合缝地对上。接着,他捏起一个铜钉,往上一按,两端的铜钉就准确地扣在了打出来的小孔上,不长不宽,刚好合适。
接着,他拎起一个小锤,轻轻敲了几下,把铜钉钉牢。“叮叮叮”的连续声音,像小雨落盘一样,清脆动听。
如此四次,四个铜钉侠全部被打了上去,壶嘴牢牢地卡在了壶身上。
徐英忍不住赞了一声:“好爽!这就完了吗?”
苏进摇摇头:“还有最后一步。徐英,你去买个生鸡蛋来。”
“鸡蛋?”徐英一愣,不过他倒是很老实,应了一声,就匆匆向一边跑开了。
胡同里有小杂货铺,卖各种日常用品的。没一会儿,徐英就捧了个鸡蛋过来,献宝一样送到苏进面前。
苏进准备了一个小碗和一个滤网,没一会儿,就把蛋黄和蛋清分离开来,单单留下了蛋清。
接着,他往蛋清里倒了一撮瓷粉,搅拌均匀。这时候,碗里的东西变成了一种青灰色的糊状物。
苏进拿起一支细小的毛笔,把这种糊状物细细地刷在了壶身与壶嘴的接口处。
这种事情对他一说实在太轻松了,他甚至不需要太专心。他一边涂一边道:“这是日常锔瓷,重点在实用。所以,锔得滴水不漏是最重要的,不需要太考虑美观性。更高端一点的行活,在设计锔钉位置时还要考虑壶身的形状和花纹,尽量把锔钉和壶融为一体。我曾经看过一件锔瓷的成品,那是一个紫砂壶,壶身斜碎。那个锔瓷匠用的是金质的花钉,把一个个金钉打成了梅花的形状。这样一朵朵镶嵌上去,紫红身的壶身上像是斜开了一支梅花,非常好看。”
彭书辛向往地联想了一下,赞叹道:“这样一个壶,就算是残次品,应该也很珍贵吧!”
苏进抬头看他一眼,笑着点点头,道:“是啊,文物传承了这么千百年,修复师的手艺早就融入了其中,成为了文物的一部分。我们保护文物、研究文物,为的本来就是上面留存的信息。古老修复古匠的手艺,何尝不是信息的一部分?”
周围所有人都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徐英突然跳了起来,拍着胸脯说:“我也要把我的手艺,当成传承留下去!到时候过了一千年两千年,别人看到这个文物,就会知道修复它的大师叫徐英!”
“哈哈哈哈!”天工社团的学生们一起笑了起来,七手八脚地拍打徐英嘲笑他。但不管是他们,还是单一鸣,内心里真正的想法不都是这样的?
文物自会传承,修复师的手艺自会传承。他们也要成为一个名垂千古的修复师!
彭书辛坐在旁边,看着学生们的一张张笑脸,目光重新回到苏进脸上。
苏进面带微笑,目光明亮而坚定。突然,他低叫了一声:“好了!”把那个壶举了起来。
学生们立刻停了笑闹,凑过来看。
苏进对徐英笑笑:“麻烦帮我倒杯水。”
徐英正是兴奋的时候,大声应了一声。他低头一看,一次性杯子用完了,立刻叫道:“等我一会!”转身就跑。
苏进对其他学生说:“几十年前,瓷器还很珍贵,锔瓷匠也曾经挑着担子,走遍大街小巷。他们在完成工作之后,会向主家讨一杯水。”
徐英的动作很快,两句话时间,已经找了个一次性杯子回来。
苏进他们旁边都有矿泉水,徐英小心翼翼地倒了一杯,捧给了苏进。
苏进笑笑,喝了一口,顺手就把剩下的大半杯倒进了壶里。
他倾斜壶身,水沿着壶壁,流向了壶嘴的位置。
“讨水是个象征,其实上就是通知主家,可以验货了。“
水流穿过断裂的位置,毫不停留地继续往前,然后从壶嘴里倾倒了出来。清澈的水柱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大半杯水倒完,苏进把壶递到彭书辛面前,示意他摸摸断裂的位置。
彭书辛摸完就是一愣,接着叫道:“干的!”
苏进说:“这就是锔好了。主家送了水,看到锔成什么样了,还好意思不给钱吗?彭老板,怎么样,看着给两个吧?”
徐英他们哈哈大笑起来,彭书辛竟然真的掏出了钱包,道:“给给给!这手工夫,真是大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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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4 瓷碎
苏进也笑了起来,他只是开个玩笑,当然没真收彭书辛的钱。
单一鸣也接过壶,里里外外看好几遍,突然问道:“你刚才说的行活,你会吗?”
行活指的是更高端的活计,让锔瓷跟原本的瓷器融为一体的,只有厉害的锔瓷大师才能办到。
苏进从来不把话说满,他笑着说:“那还是得看瓷器本身的破损情况,再做打算。”
单一鸣深深看了他一眼,嘴里嘀咕了几句,叹了口气。
这个年轻人,真是让人心服口服!
苏进说:“锔瓷以前特别常见,经常有瓷匠走街串巷地吆喝。碗、壶、乃至陶瓷大缸,全部都可以修出来。但随着时代发展,渐渐变少,然后消失了。”
魏庆抢着问道:“为什么?”
苏进道:“因为工业发展,瓷器变便宜了。现在要锔瓷,还不如买个新的更便宜。新的还不留伤痕,更好看。”
他说得很平静,天工社团的学生们心情也很复杂。
对于普通人来说,瓷器变便宜,变得更日常当然是好事。但怎么说呢,这门手艺这么有趣,却因此消失了,还是觉得有点可惜吧……
苏进也叹了口气,道:“工匠也好,工艺也好,本来就是随着时代发展而变化的。如果不能及时跟上,就会被淘汰,始终都是这样的。”
牌坊门口一时无声,不管是单一鸣,还是天工社团的学生,一时间都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彭书辛拍拍屁股,站了起来,道:“不错,锔瓷真精彩,留得值!现在我也该……”
他话没说完,巷子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声。不久,一个人跑了出来,叫道:“纪老昏倒了,快叫救护车!你们也让让,一会儿救护车好进来!”
纪老?
苏进一愣,立刻站了起来:“是6号院的纪奶奶?”
那个人皱着眉道:“可不是!”
苏进立刻就急了:“她怎么昏倒了?出什么事了?”
说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