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白夜(1 / 1)

白夜情长 景戈 5175 汉字|1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20章 白夜

  岑眠极少听到程珩一用那么冷漠的语气对她说话, 甚至比他拒绝自己时的语气,还要冰冷。

  岑眠想,如果换做其他人, 她肯定不会那么没有边界感的问东问西, 探究别人的私事。

  只是她以为她跟程珩一的关系,是可以直接问到这样深的程度的。

  是她想多了。

  “对不起……”她轻轻地说。

  如果把程珩一当作其他人, 她是该道歉的。

  她太冒犯了。

  岑眠耷拉下脑袋, 默默地吃饭。

  程珩一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看出她的沮丧,薄唇紧抿, 按住筷子的指尖泛白。

  院子里陷入比刚才更加僵持的沉默。

  饭吃完的时候, 沈平山晃晃悠悠地回来了,将碗筷搁在桌子上,撂下一句:“我去跟老梁下棋了, 你记得给菜地里浇浇水。”

  程珩一应他, 站起来收拾。

  “碗给我。”

  头顶上方传来程珩一声音, 恢复了平淡,仿佛刚才对她冷言冷语的他,只不过是岑眠的错觉。

  岑眠双手捧住空碗, 食指指尖颤了一下。

  半晌,她缓缓地将碗推出去给他。

  程珩一将三个碗叠在一起, 筷子也一把抓进手里。

  “剩菜别给我倒了。”沈平山栅栏推到一半,回过头, 瞪向正端起盘子的程珩一。

  “留着明天早上下稀饭吃。”

  “知道了。”程珩一说。

  沈平山转身出门, 嘴里还不忘嘟囔:“小鬼仔, 外头待久了,养出一身城里人的臭毛病!”

  浪费粮食。

  岑眠注意到那盘菜里, 其实就剩下两筷子的煎辣椒和几颗豆豉。

  程珩一走进厨房,弯腰,将盘子里的剩菜倒进了装垃圾的木桶里。

  显然没把沈平山的话听进去。

  老一辈的人节俭惯了,劝是劝不动的。

  程珩一在医院里不是没见过吃剩菜吃出尿毒症的患者,得不偿失。

  沈平山回来了又走,院子里的空气重新变得凝滞。

  岑眠坐在长凳上,双手撑在凳子边缘,脑袋压得低低。

  程珩一清理掉剩菜,垒起碗盘,端到了水井边。

  他余光瞥见坐在那的岑眠,反思起自己,是不是说话太重。

  “眠眠。”

  “来帮我个忙。”

  他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说。

  岑眠缩着脖子,听见他的声音,肩膀还是抖了一下。

  尤其程珩一那一声“眠眠”,每个音符,都润得像是月光下的鹅卵石,却喊得她脊背发麻。

  像是给孩子打了一巴掌,又因为愧疚,给了一颗糖,刻意讨好。

  “……”程珩一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发出无声的轻叹。

  程珩一并不想让岑眠知道他家里的事情,像是破袜子上的一个洞,尤其不想在她面前露出来。

  他一时应激,反而伤了她。

  岑眠不愿显得自己很矫情别扭,慢吞吞地站起来,朝他走过去。

  她问:“要做什么?”

  许是沉默太久,她的嗓子微哑。

  程珩一甚至觉得其中携了一股潮湿水汽,裹挟着对他的控诉。

  他的声音愈加温和,再不敢跟她说重话。

  “我要洗碗,你帮我按一下水井。”

  岑眠闷闷“哦”了一声,手搭在水井的扶手上,学着之前看到程珩一压水井的样子,上下压水。

  出水口里噗噗涌出清水,程珩一就着涌出来的水洗碗。

  岑眠按压了没一会儿,胳膊就酸了。

  她是在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只知道水是拧开水龙头就有的,从来没想过,原来在有些地方,水是通过这样古老的压水方式得来。

  就连洗碗也不是用洗碗布和洗洁精,而是用老丝瓜和柴火烧成的灰。

  沈平山不爱用洗洁精,觉得那是化学成分的东西,吃了有毒。

  洗完碗,程珩一将碗筷放回到厨房斗柜里,拿起灶台上的布擦了擦手。

  他回了一趟房间,又绕到厨房后头堆杂物的地方,拿上扁担和两个红色塑料桶,桶里放了一个葫芦瓢。

  走到院子里时,看见岑眠又坐回了桌子前,双手托腮,望着远处暗淡的天际线发呆。

  好像还没从被他凶了的事情里缓过神来。

  程珩一拧了拧眉,有些头疼。

  “我要去给菜地浇水,你一起来吗?”他主动问。

  岑眠没精打采地抬起头,看向他时,却愣了一瞬,发现程珩一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身衣服。

  衬衫换成了宽松的黑色T恤,长裤也换成了一条深色的休闲运动裤,五分裤的长短将将过膝,露出一截修长的小腿,皮肤冷白,肌肉线条匀称,脚下踩了一双拖鞋。

  因为他这一身打扮,平白添了许多的少年感,清爽干净。

  岑眠点了点头,跟去浇水了。

  大概是色令智昏。

  她跟在程珩一身后,亦步亦趋。

  沈平山的地,离老屋有一公里的距离。

  白溪塘村子里的路,最宽的只有一米,窄的就只有半米,常常与人撞个正面。

  一路走来,岑眠听见许多人与程珩一寒暄。

  吴侬软语,寒暄起来显得很温柔。

  岑眠盯着他的背影,觉得在城市里的程珩一,与在白溪塘的程珩一,不像是同一个人。

  虽然不明显,但城市里的他,透着一股紧绷感,待人处事中亦是有淡淡的疏离。

  而他对白溪塘里的人们,却是说不上来的亲切,整个人多了几分松弛感,走路的姿势也是,单手插进了休闲裤兜里,散漫地走在田埂里。

  岑眠数了数路上与他打招呼的人,一共十二个,八个人喊他“沈幺”,三个长辈喊他“幺儿”,只有一个人喊他“珩一”。

  她想,程珩一不让她问的事情,大概村里多半的人,都是知晓的。

  岑眠低下头,一双双沾了泥土的解放鞋、胶鞋与她擦肩而过,她的白色球鞋显得格格不入。

  她扯了扯嘴角。

  意识到她对自己在程珩一那里的定位多少有些错误的判断。

  原本岑眠以为,程珩一只是单纯对她没感觉,不喜欢她而已。

  但至少他们那么多年的情谊是不变的,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程珩一。

  到了白溪塘,她才发现,所有人都比她更了解。

  而岑眠很清楚的确定,程珩一在与她朝夕相处的十年校园生活里,从来没有提到过关于白溪塘的一切。

  如果每个人都有两个世界,里世界和表世界。

  岑眠以为她在程珩一的里世界,但真相是,她从来就没有进去过。

  她眨了眨眼睛,觉得眼睛里有些酸酸的。

  岑眠不想沉浸在无谓的情绪里,抬起头,望向远处蓝天。

  忽然,她脚下一滑,踩到了延伸至田埂上的青草。

  程珩一伸手想拉住她,却已经来不及了。

  岑眠整个人摔进了田埂旁边的水渠里。

  她双手撑着地,感受到冰凉的水浸过她的手背,屁股凉飕飕的,水透过衣服布料,湿到了里面。

  水渠下面是柔软的泥土,摔不疼人,但满身的泥土,也足够使人狼狈。

  岑眠有一瞬间的呆滞,懵在了那里,泥水溅到了她的眼角。

  她仰起头,看见程珩一高高地站在梯田上,俯瞰她。

  岑眠看不清程珩一此时脸上的表情,但她猜一定冷漠多于关心。

  不知道是因为摔进了水渠里,还是因为晚饭时被他凶了,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

  她突然觉得很委屈。

  难过的情绪借着她此时的狼狈,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眼泪啪嗒落下,落进了浑浊的泥水里。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程珩一也懵了一瞬,等他弯腰想去拉岑眠时,迎着已经很暗淡的天光,注意到她眼角有晶莹泪光闪烁。

  程珩一扣住岑眠胳膊的手顿了顿,然后收紧,将她拉了出来。

  “回家吧。”他说。

  “不要。”岑眠摇头,“水还没浇。”

  已经走到那么远了,她还摔了一跤,不能什么事情也不完成就回去。

  程珩一知道岑眠的性格,这么多年一直没变,一旦她脑子里有什么事较上了劲儿,就会一直坚持到完成为止。

  就算满身都是脏污,衣服在还淌水。

  他无奈道:“那走吧。”

  所幸现在六七月的日子,天气炎热,岑眠身上虽然湿漉漉的,但不至于冷,偶尔有风吹过,甚至带起了一阵清凉。

  反正脏都脏了,在程珩一给地里浇水时,她直接坐在了田埂上,手托着腮,静静看他。

  冬季播种的小麦,此时已经长得没过了程珩一的小腿,小麦得长势极好,绿油油一片,麦穗饱满,等待即将到来的收割季。

  程珩一走到不远处的溪边打水,肩膀上扛着扁担,一前一后两桶水,随着步子上下轻晃。

  许是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一面,岑眠觉得有一种割裂感。

  割裂了她和程珩一。

  割裂了城市与乡村。

  程珩一浇完水,便领着岑眠回家了,到家时,天已经全黑。

  他从厨房的柜子里翻出一个银色老式的手电筒。

  “你收拾一下洗澡要用的东西,去那边洗。”

  岑眠听出他说的那边,是指沈家的新屋,医疗队住的地方。

  之前程珩一不想她住下,说这里没有洗澡的地方,是真的没有。

  她环视老屋一圈,老屋不大,一层是沈平山住的地方,从左边的楼梯上去,二楼有两间房,过道是露天的走廊。

  程珩一带她上了二楼,说道:“我晚上住这间房,你住这一间房。”

  岑眠跟他进了房间,发现自己的行李箱靠在床边。

  房间不大,只有五六平米,除了一张老旧的木板床,就没有其他家具了,看不出这间屋子原来主人存在过的痕迹。

  岑眠身上的泥水已经干了,时不时掉下些泥土,她想要赶紧收拾干净,找了个袋子,装上干净的衣物和洗漱用品,便下了楼。

  因为没有那么多的灯光,农村的夜晚,比城市里要黑得多,伸手不见五指。

  夜间出行时,人们唯一的照明工具,就是手中的那盏手电。

  岑眠跟在程珩一后面,手电的光线微弱,她看不见脚下的路,被嵌在泥土里的石子儿绊了一脚,差点撞到他的背上。

  程珩一注意到她的动静,侧过身,让出路:“你走前面。”

  无垠夜色里,男人的声音低沉好听。

  岑眠看他一眼,没做声,默默走到他前头。

  程珩一在后面拿着手电筒,光照亮了她前面的路。

  到了新屋,程珩一在门口停住了脚步,没有进去。

  “我在外面等你。”他说。

  岑眠抿抿唇:“要不你先走吧,我洗完了自己回去。”

  程珩一靠在门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垂眸把玩。

  “……”见他不理自己,岑眠不想自讨没趣,转身进了屋子。

  之前分配跟岑眠住一起的女医生赵澜把房间让出来,给她洗澡。

  赵澜听说岑眠摔进水渠,弄得一身狼狈,出去住的地方还不方便洗澡,只能回来洗漱,愧疚极了,一个劲的抱歉。

  岑眠虽然是被家里富养着长大,但对着外人,没有被养成娇纵乖戾的性格,即使不习惯老屋的破旧,却一句抱怨也没有。

  “没事没事的,除了洗澡不是很方便,其他都还行。”她宽慰赵澜。

  赵澜坐在床上,抱着枕头,轻轻晃着腿:“下午的时候,我跟同事出去溜达了一圈,发现不少村民家里都还没有修厕所,上的是公共厕所,洗澡也是得打水洗,村子里只有一间小诊所,一名村医。”

  她忍不住感慨:“没想到程医生的老家原来条件那么差啊?难怪他年年都跟医院申请来白溪塘义诊。”

  岑眠站在镜子前,用毛巾擦头发,听见赵澜提及程珩一,动作微顿,没有接话。

  赵澜环顾自己现在住的房间,水晶吊灯闪烁,照在红木家具上,锃亮透润。

  “不过程医生自己家应该是够有钱的了,能修那么气派的房子。”虽然建筑的风格,带着一股暴发户的土气。

  岑眠洗完澡,告别赵澜,出来时,看见程珩一保持着之前靠在门边的姿势,一动不动。

  手机屏幕发出幽蓝色的光,映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线条明晰的下颚线条。

  他的嘴唇轻轻抿成了一条线,眼眸神色暗淡,似乎心情不佳。

  岑眠猜测,程珩一心情不好的原因,还是因为晚上吃饭时,她多嘴问的那个问题。

  可她道歉也道了,他要还是在生暗气,她也没有办法。

  “我好了。”岑眠走近说。

  闻言,程珩一锁上手机,站直起身,打开手电筒的电源,“走吧。”

  回去的路上,夜更沉了,伴随一路的沉默。

  岑眠依然走在前面,程珩一的手电照着她的背影。

  她的黑发微湿,垂落下来,在肩头轻扫。

  程珩一闻见空气里有隐约淡香,影影绰绰。

  他屏住了呼吸,害怕自己沉溺于这一抹淡香。

  他们回到老屋时,沈平山早就回来了,坐在藤椅里,拿一把蒲扇,在院子中乘凉。

  程珩一进了厨房,收起手电筒。

  “去哪玩了?”沈平山笑眯眯问岑眠。

  岑眠回答说:“去了您的那栋新宅子。”

  闻言,沈平山的脸色微微沉了沉,扭头看向站在厨房里的程珩一。

  “你也去了?”

  程珩一拉开柜子的抽屉,没抬眸,淡淡道:“我没进去。”

  “没进去也不行!”沈平山拿过靠在椅子边的拐杖,用力地戳着地面,发出声响,“来历不干净的屋子,脏了我们沈家的名声。”

  “……”岑眠一愣,听得一知半解,没想到她无意的一句话,会惹得沈平山大发雷霆。

  她下意识看向厨房里的人。

  程珩一将手电筒放进抽屉,用力一推,抽屉撞回柜子,发出砰得一声响。

  岑眠惊讶,印象里,程珩一给人的感觉一直是斯文冷静的,倒是难得将情绪发泄给外物。

  她站在原地,迷茫不知所措,有些莫名的心虚,毕竟是因为她的那一句话,才起了这么一场冲突。

  程珩一从厨房出来时,目光落在岑眠的脸上,看出了她眼睛里的惶恐不安。

  他没有立刻接沈平山的斥责,而是去了沈平山的房间,找出降压药,端着杯子,递到了老头的面前。

  “先把药吃了。”

  沈平山朝他吹胡子瞪脸,哼了一声,接过杯子,仰头吃了药。

  见他把药吃了,程珩一才缓缓开口:“我刚回来,不想跟你闹得不高兴。你怎么看待那栋屋子是你的事,我怎么看待是我的事。以后我该去还会去。”

  程珩一讲话的语气慢条斯理,却把沈平山又气得够呛,抬起手颤颤巍巍指着他的鼻子,老半天又骂不出一句来。

  沈平山气不过,把手里的搪瓷杯砸到了地上。

  “鬼仔子!你是出息了!敢这么跟老子讲话。”他骂道。

  程珩一当他的话是耳边风,弯腰捡起地上的杯子,在水井边冲了冲上面的泥垢,在厨房里重新倒上水,摆在了沈平山面前的矮桌上。

  “我先上楼了,你早点休息。”他的态度不卑不亢。

  反而是岑眠被沈平山骂人的架势给唬住了,一动不动,不敢吭声,恨不得自己能立刻隐身。

  程珩一经过岑眠时,停下脚步,交代道:“你那边有什么需要跟我说。”

  岑眠瞪他一眼,觉得他这人多少有点不厚道,自己要躲,把她丢在这里。

  程珩一走后,院子里的气氛相当尴尬。

  岑眠看向老屋里的电视,轻声哄沈平山:“阿公,电视里徽剧表演又开始了,您要不要进去看啊。”

  沈平山一肚子的气,又不好当着岑眠的面发泄,一张脸铁青,闷闷地说:“你看吧,我在外面坐坐。”

  岑眠无奈,这一对祖孙,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没办法,从屋子里拿出一张薄毯,盖在沈平山身上,才离开。

  岑眠走后,沈平山独坐在院子的藤椅里,望着外头无尽黑夜。目光所及的方向,是那栋隐匿在黑暗中的新屋。

  阴影里,老人佝偻着背,眼眶泛红。

  岑眠回了房间,发现木板床上已经铺好了床垫和被子。

  农村的晚上温度偏凉,盖的被子也偏厚,被套是天蓝色的,画了白色的云朵。

  岑眠摸了摸头发,已经干了,便熄灯,躺到了床上。

  她将自己裹进被子里,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深吸一口气,而后发出一声长长的轻叹。

  一天的舟车劳顿,让她很快沉沉入睡。

  凌晨的时候,屋外下起了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珠,撞击屋檐,发出剧烈的声响,仿佛一曲悲壮的交响乐。

  岑眠的意识涣散,模模糊糊间,突然感觉到脸颊一凉,湿漉漉的。

  她睁开眼,迷茫地凝视黑暗的天花板,又一滴水落下。

  岑眠察觉到不对,起身打开灯,才发现房间地上已经一片汪洋,屋顶上方,不断有雨渗透进来。

  “……”这叫什么事。

  岑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打开手机看时间,凌晨两点,这么晚了,程珩一应该早就熟睡了。

  她咬了咬嘴唇,纠结片刻,索性关了灯,重新躺回床上。

  被子湿透了,寒意浸透进来。

  岑眠打了个哆嗦,眉头紧皱,闭着眼睛,打算硬撑过这一晚上。

  忽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岑眠睁眼。

  “谁?”她虽然猜到是谁,还是问了。

  “我。”门外传来程珩一的声音,在暴雨浸染的湿气里,朦胧不清。

  岑眠跳下床,开灯,打开门。

  “房间漏水了。”她说。

  程珩一透过门缝,看清了里面漏水的情况,眉心微蹙。

  他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

  年初给老屋做防水的时候,沈平山为了省钱,没做这一间空屋的。

  “这怎么办?”岑眠苦恼说。

  程珩一垂眸望她。

  外面的雨极大,露天的走廊也不幸免,不断有雨被吹打进来。

  岑眠本就在潮湿的被子里裹满了寒意,此时更加冷了,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她穿的是一条白色吊带睡裙,此时也沁满了湿气,贴在身上,隐约勾勒出起伏曼妙,雪白圆润的肩膀上落了雨珠,如清晨初绽的栀子。

  程珩一的眸色微沉,很快移开了眼,半晌,缓缓道:“去我房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