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温凝远远的便听到了必格勒的声音, 她手?指紧紧握着缰绳,面上没有流出半点惊惶。
她胸口的热流涌动,强烈的恨在心中如风暴眼逐渐汇聚,成为她前进?的动力。
温凝双腿一动, 驱马上前, 径直的往必格勒处去, 眼眸的余光却看向了必格勒身侧的另一人,那身在高位, 带着冷眼和笑意静静注视着自己的那个男人……绥南王子?, 这才是她此次前来的真正目标。
绥南王子?颇有几?分倨傲, 他长得倒是比必格勒清秀许多,面上也并没有蓄胡子?,看起来面容方宽白?净, 与必格勒半点也不像是兄弟, 只有一双眼睛都如同鹰隼般, 一看便知道是不好惹的凶悍人物。
据温凝了?解, 这兄弟二人都弑杀且利益为重, 好赌,好战, 好美色。
二人便如同那草原上生长的野蛮兽类,骨子?里刻的便是霸占与掠夺, 利益一致的时候,可以无视龃龉,共同对外, 可若是有利益上的冲突, 便会立刻调转矛头转向兄弟,掠夺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猎物”。
远处的必格勒看着缓缓靠近的温凝, 眼眸中跃动着兴奋与弑杀,他身下的马儿也兴奋的打起了?响鼻,一幅忍不住想要冲上前去的模样,与主?人如今的心?态别无二致。
“妾身温凝,见?过必格勒王子?。”温凝在马上缓缓行?礼,面容却并无半分臣服或讨好之意?,可她低头颔首时,露出的那一截光洁的脖颈,却让面前这千军万马,都黯然失色。
必格勒眼眸震动,看着温凝自己送上门来早已迫不及待驱马向前,靠近温凝。
必格勒的那匹马儿也如同必格勒一般心?急的朝着温凝所乘的母马蹭去,可母马却不屑的撇过头去,似乎压根就看不上必格勒的马儿,却转而朝着另一个方向打着响鼻。
另一个方向,那是绥南王子?所乘的白?马。
温凝见?此,面上竟是露出淡淡的笑意?,缓缓掀起长睫,盈盈的目光触及那绥南一瞬,便仿佛触及了?什么灼热似的,带着隐藏的一丝慌乱,转过眸去,重新看向灼灼盯着她的必格勒。
绥南喉结微微动了?动。
他可不是毛头小子?,寻常身侧绕着他转的女人不少,面对她们的心?思和欲念,他一向看得很清楚。
面前这女子?也不免俗,虽尽力隐藏对于自己的兴趣,可她的心?思,却逃不过他鹰隼般的目光。
她在还未靠近时,便似乎在悄悄的打量他。
方才这女人终于与他对视一眼,面临鞑靼大军都没有半分慌乱的她,却像是蜻蜓点水般的试探他的态度,又?仿佛带着一丝天然的羞赧与骄傲,与鞑靼女人那些直白?的试探和勾引有着天壤之别。
倒是很有意?思。
温凝心?中不由?得捏了?把?汗,她已经尽力了?,却不知道自己的表现可以达到理想中的几?分效果。
此时鞑靼大军无数的眼神都落在她的身上,仿佛要将她燃成一团火。
“独自一人送上门来,想做什么?”眼前的必格勒贪婪的目光扫视着温凝,他虽口中提防,可动作与神态却已经暴露出他的想法。
这么久没见?,他一直记得自己在北明皇宫中所受的屈辱,以及未能达成的,将她变成自己女人的遗憾。
他做梦所想的,都是杀了?萧云辞,将她抢回来,慢慢的享用她折辱她,最?好让她生下自己的子?嗣,日日在鞑靼的土地上对他俯首称臣。
前日只有萧云辞一个人前来,他还颇觉无趣,恨不得立刻将那萧云辞杀了?,然后驱使铁骑一路杀进?北明的京城,将她夺来,才能平心?中怨气。
可绥南却并不如此作想,他宁愿慢吞吞的跟萧云辞周旋,从中得到充分的利益,不敢真正的弄死萧云辞,得罪整个北明。
可原本应该在千里之外的女人,却忽然独自一人骑着马送上门来,必格勒的脑子?几?乎整个燃烧了?起来,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管了?,无论她自己送上门来有什么阴谋,他都要把?她收入囊中。
必格勒便这样朝着她伸出手?,想要将她拽到自己的怀里。
温凝立刻绷紧了?神经,这个瞬间,她只觉得胸口翻涌,在必格勒即将触碰到她的时候,她口中呕出一口血来。
七日毙终于生效了?。
温凝担心?七日时间不够,一直拖到最?后才将那毒丸服下,那是雁山镇的百姓调配过的剂量,这个剂量维持七日刚刚好,若是七日后还不服下解毒丸,她便要吐血而死。
七日,援兵七日,她只要在顺城拖延七日时间,便能活下来。
若是不成,她也能尽力多拖延几?日,多一日的时间,萧云辞便能多一些胜算。
这次豪赌,她赌的是自己的命。
那血血量不小,温凝只觉得眼前一花,腹中一阵剧痛,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她忍着疼,求助般看着必格勒,“萧云辞,对我……下毒……”
“别碰我,会死。”温凝喘着气,当着所有人的面,缓缓掀起了?自己的衣袖,露出了?白?皙细瘦的胳膊。
必格勒眸光一震。
温凝那白?皙皎嫩如月光一般的手?臂上,错落着一些淡淡的黑斑,可见?毒素已蔓延全身。
“我与萧云辞已决裂,求必格勒王子?收留。”温凝缓缓下了?马,咬着牙在必格勒的马下,解下了?腰间的无忧剑。
“温凝,献上温元徽所用无忧剑,以表归顺之心?。”温凝抬眸,目光灼灼。
必格勒对她所为,竟是有几?分惊愕。
他所能猜到,不过是萧云辞想借温凝之手?拖延战机,或是想要潜入顺城获得什么,却没想到她居然真的中了?毒,并且连上次她拼命都要去抢的无忧剑又?重新献给杀父仇人。
温凝蹙眉,嘴角又?溢出些血迹。
“生死关头,方知所选皆错。”温凝道,“当初必格勒王子?愿意?和亲带我走,是我的荣幸,北明已经腐朽入骨,无法支撑,与萧云辞那善妒之人在一起,才会让我死得更快。”
“北明女子?最?重名节,我温凝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些话,便已是抛弃了?北明的身份,抛弃了?北明最?为看重的名节。”温凝看向必格勒,“必格勒王子?,事已至此,你敢留我吗?”
必格勒坐在马上,眼眸灼灼端详着她。
变了?,确实变了?,他还记得当初的温凝,柔弱如兔,轻轻一捏便要死一般,哪里有如今的这般气度。
带着浑身毒与伤,这是受了?萧云辞多少非人的折磨。
必格勒见?她如此惨烈,知道萧云辞那狗东西不过是图谋一时的威风,实际上早已无计可施,才会拿温凝这个女人来出气。
他的心?中泛起一股属于胜者的爽快。
“竟问老子?敢不敢?”必格勒放声笑起来,看向自己身后的鞑靼壮士,“你们说老子?敢不敢!”
“必格勒王子?威武!”
“必格勒王子?威武!”
“必格勒王子?威武!”
温凝被那巨大的声浪震得浑身微颤,心?中却也生出兴奋。
很顺利。
“必格勒。”一个冷冷的声音忽然传来,温凝睫毛一颤,浑身的血液凝结。
绥南骑着马上前来,冷笑道,“你怎么忘了?我们现在准备去做什么,顺城,难道你不去了??老子?一个人去?”
“当然要去。”必格勒不满皱眉。
温凝心?中一紧,立刻开口,“二位王子?,我匆忙前来也是因为此事。”
绥南眯眼,意?味深长的打量她。
“萧云辞此次敢一个人前来,便是有所依仗,应城虽然看起来破败孱弱,却并不是那么好攻下的,他早已设下天罗地网,您二位只要一去,便有毒计等着诸位勇士。”
温凝用尽力气道,“我敢投诚,也有些私藏,请二位先让大夫帮我医治身上的毒,我再将东西拿出来,到时候不仅应城,北明各城,都是二位的囊中之物。”
她说完,便虚弱瘫软在地。
必格勒与绥南面面相觑,二人眸中都显出些不信。
正在此时,远处一位鞑靼将士骑着马而来,口中大声喊。
“报!”
绥南看了?一眼,那正是昨夜自己派出去的探子?。
“报!二位王子?殿下,应城有古怪,他们外城不设防,反而一直在往城内运一种黑乎乎的东西,整个城中一片死寂。”
温凝看了?一眼那人,心?中稍安。
这是萧云辞与她说过的线人之一。
绥南王子?微微蹙眉,“火油?”
必格勒看向温凝,温凝已经“虚弱”的抬不起头,他看向绥南,皱眉道,“鞑靼将士不怕北明人,却也不是傻子?,萧云辞也不是傻子?,明摆着设了?陷阱等着,我们何必白?白?浪费人力。”
见?绥南不出声,必格勒逐渐显出些暴躁,仿佛早就看不惯绥南这迟疑的性子?,“我们又?不怕他娘的,先弄清楚情况再战,把?她先治好!”
绥南眯眼,缓缓道,“先回城,看看这女人……还有什么要说的。”
必格勒本想自己下马去抓温凝,却像是想到温凝身上的黑斑,有些迟疑,半晌才吩咐自己身侧的两个护卫道,“你们,把?她带回去。”
两个护卫应声,下马搀扶温凝。
温凝露出光洁无瑕的手?腕,如今那黑斑还未蔓延到手?腕上,护卫看到她的手?腕,眼睛都直了?。
他们哪里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肤如凝脂,面容也是从未见?过的绝色,更何况,他们听闻,这还是那北明的太子?妃。
二人浑身绷紧,兴奋的扶起温凝,并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轻轻地捉着她细软的胳膊,手?指不动声色的轻轻抚了?抚她手?腕的皮肤。
温凝睫毛颤了?颤,轻笑一声,看向他们,这一眼仿佛勾引,令二人几?乎魂飞魄散,心?猿意?马。
他们二人只顾着看她的手?腕,却没有注意?她两边手?腕上都拴着几?圈五彩绳。
那是温凝用之前割下来的布料,混合着无忧剑剑柄上的五彩绳编制而成的,更牢固更漂亮的绳索,绑在她的手?腕上,三圈的长度,仿佛什么护身的饰品,极易令人忽略。
那绳索上有极为细小的晶体凝结,那两位护卫一触碰,便已经沾染到了?他们的手?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