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甜甜的
六月天已经酷热无比,凤栖宫也不知是位置朝向好还是绿荫植被多, 一入宫门便是风清气爽, 寝殿内更是没有一丝燥热之气。
此时殿内的几个紫金兽纹香炉正徐徐往外吐着轻烟,熏香里似掺了一味薄荷,使得整个寝殿内的空气透着丝丝清凉, 闻之沁人心脾, 舒心畅爽, 还颇有几分提神醒脑的功效, 赵祯批了这么久折子一点儿也没觉得累,但一旁的苏姝就不大好了,整个人如一滩烂泥一般杵在杌几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嘴里送着山楂,满面穷极无聊,还不能睡,不然旁边这尊大佛又要说她看不起他了。
一个时辰前,赵泓叫高贺去御书房将今日的奏折都搬过来时, 苏姝当时心下一紧, 想着今日怕是还得受他几顿火气,结果他除了时不时见她快打瞌睡的时候瞪她两眼, 神色还算和悦,想来今日的折子里没什么令他惹火的事。
赵泓让她离他一丈,但好像离他太远了他又要发脾气,所以苏姝不敢走太远,他批奏折, 她本想着那她就看看书好了,但她发现自从她开始看戏本子之后,正儿八经的书卷她就完全看不进去了,翻不了几页就会开始打瞌睡,她又不敢将她塞床头下的戏本子给摸出来,只能硬着头皮看着手里的《云溪集》,结果看了半个时辰,她还是撑不下去了,只好吃吃山楂消食解困。
她还故意让立夏拿的酸山楂,第一颗咬下去的时候,苏姝只觉自己身上每一处经络都被打通了,那叫一个清醒,但连着塞下十颗山楂后,她就觉得没什么味儿了,甚至吃的有点困。
她还发现她现在是越来越贪睡,从前只睡两三个时辰她也能精神一整天,现在却是整日整日的想躺着,连啃个山楂也能啃得打瞌睡。
就在她再一次打瞌睡打得摇摇晃晃就快与桌面来个亲密接触之时,忽闻殿内一声巨响,“嘭”的一声,像是府判官重重拍了一下醒木,惊得苏姝几乎弹跳起来。
一睁眼便对上侧前方男人阴沉沉的一双眸子,苏姝干笑两声,缓缓抬起桌上的《云溪集》欲将自己脸给遮住,抬到一半儿,那位发话了,“给朕滚出去,少在这儿碍朕的眼。”
得嘞!
苏姝如闻天籁,立马从榻上站起身来,福身行礼告退,而后转身就走,动作一气呵成,相当漂亮。
不用想苏姝也知道身后男人的表情一定相当难看,但……她不看她不看她不看,她不知道她不知道……
苏姝嘴里一边喃喃低念着,一边加快步伐逃也似的出了殿,就怕身后又传来一声“站住”。
见苏姝从寝殿里出来,立夏忙凑上前去,“皇上放您出来了?”
苏姝笑着露出两颗梨涡,“他让我滚出来。”
瞧着她满面的笑容,立夏心中对她的钦佩之心又多了两分,被皇上叫滚还能笑得这么开怀的,这宫里她家娘娘当是头一人!
立夏碰了碰苏姝的胳膊肘,又问,“皇上今晚真在这儿歇啊?”
苏姝微一挑眉,目光里带了几分狡黠,唇角自然地往上扬,“我说男人的话信不得吧。”
立夏轻啧出声,挪逾她道,“人家皇上说在这里歇,也没说要您侍寝呀。”
“出于面子他定然一时半儿不会碰我,就算让我跟他同床怕也要跟我隔床被子,就不知道……”苏姝摸了摸腮,“他半夜能不能忍住。”
立夏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用满脸不可名状的表情望着她,“娘娘您……”
苏姝侧眸一笑,容光皎皎,“花夫人说了,男人呐,都是假正经。”
说完她笑着转身朝后走去。
“娘娘您去哪儿?”立夏追上去。
苏姝没有回答,立夏却也能大致猜出,因为那个方向过去不远就是灶房。
苏姝走后没多久,凤栖宫来了个人,是个太监,此人在给守在殿外的另一个太监耳语了几句,这人是高贺收的干儿子,童安,是跟着高贺一同伺候赵泓的,高贺管他叫小安子。
在得了消息后,小安子犹豫了半会儿最后还是进了殿。
“启禀皇上,常远大将军负荆入宫想要面见皇上。”
赵泓一听,眉眼旋即舒展开来,抬头对高贺道,“朕说这老匹夫不出今日一定会来吧。”
高贺一脸谄笑,“皇上英明。”
小安子见今日赵泓心情不错也大了胆子,抬头笑道,“这会儿将军就在御书房前头跪着,皇上您瞧着是否要过去一趟?”
赵泓将身子往前探了探,胳膊肘搁在膝盖上,嘴角弧度上扬,笑容略显玩味,“小安子,宫外是怎么传的今早的事儿,你可知道?”
小安子立马咧嘴一笑,“奴才刚好略有耳闻。”
赵泓嘴边笑意不减,“说来听听。”
小安子如实将自己打听到的回禀赵泓,“宫外传得最广的是说‘荣妃嫉妒皇后娘娘美貌,仗着娘家势大公然挑衅娘娘,连带着娘娘爹娘一块儿骂了,才被皇后打了嘴巴子,结果荣妃仍不减嚣张,说她们家权倾朝野,而宁远侯不过是个便宜侯爵,还说要让大将军把皇后身边掌她嘴的那个宫女给弄死’,还有人传荣妃失了心疯,要毁皇后的容,刺伤了皇后还大言不惭说皇上您不敢拿她怎么样。”
他为什么敢这么说,因为这是他干爹让他去散布的呀!
只是他可没传什么荣妃要毁皇后的容,只说了荣妃因轻视宁远侯府遂对皇后不敬,被打了嘴巴,却还仗着自家势大不将皇后放在眼里,大放厥词要掌她嘴的那个宫女走着瞧,结果这传言出去一趟回来就变得这么凶残,又是问候爹娘,又是毁容,还要弄死个人,大晁向来视美貌至上,谁长得好看谁有理,想来他们大晁子民真是对皇后娘娘的美貌深信不疑,直接将皇后洗白成了一只无辜小绵羊,还给皇后赏荣妃板子找了个绝佳的理由:我们温柔善良,貌美如花的皇后娘娘怎么会打人呢!一定是荣妃问候了娘娘爹娘,咱们大晁可是非常重孝的,嗯!一定是这样!
至于他干爹为何要让他将这些话给传出宫去,那自然是有皇上授意了,那他当然要毫不加润色原滋原味的说给皇上听,既然皇上排了这出戏,现在指不定听得有多痛快呢,若不然,他才不敢如此直言,那是要落得个不敬之罪的。
赵泓听了后,嘴里边儿轻啧一声,眉间染上几分蔑然,“明明是只母老虎,这下反倒成了小白兔,便宜她了。”
“那皇上您下一步要如何打算?”高贺在一旁问道。
赵泓瞧着底下的小安子,“让方才给你捎信儿的那个太监回去告诉他,朕在凤栖宫,别怪朕没提醒他,他若还想跪就有本事跪到明天别晕了,免得到时候外边又传朕不体恤臣子了。”
“奴才遵命。”
小安子领命退出去后,赵泓又转头看向高贺,“前日不是有人弹劾他大儿子蒋华营私舞弊,徇情枉法?”
高贺回答,“是有这么一回事。”
“把那折子找出来,革了蒋华的职。”赵泓口气轻漫,语罢又继续提笔批起折子,似乎这只是桩比踩死只蚂蚁还小的事。
约莫酉时四刻,赵泓才又放下手里的折子,伸了个腰,面上破露疲倦。
见状,高贺忙忙躬身询问道,“皇上,要不要叫个宫女进来给您按摩按摩?”
往常在御书房都是有专门负责为他按摩的女使候着的,赵泓习惯性地便点了头,结果高贺没走两步又被赵泓给叫住了,“不用宫女,叫个手脚灵快的太监。”
高贺领命,正琢磨着今儿皇上怎唤口味了,还没走出两步又被叫住了,“算了算了,今日就免了,你去膳房传膳吧。”
高贺两根粗眉一抬,茅塞顿开,这儿是凤栖宫。
高贺继续往前走,再走出两步,又停下了,因他不用去传膳了——只见苏姝手携着身后跟着十多个手端呈盘的宫女款款而入,那诱人的香味儿盖着盖子都直往鼻子里钻。
苏姝还是穿着下午那身青花交领束袖的衣裙,鬓上钗环不饰,十分素净,也正因为没有过多的装饰,更加让人无法将目光从她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面庞上移开,最要命的是,她此刻面上还带着笑,唇角两边绽着两颗浅浅的梨涡,真如明珠流光,美玉生晕,美得近乎洛水神女。
赵泓不是头一次见她这般笑了,从前与她偶遇之时她都是如此笑着的,唇角微扬,梨涡浅浅,只是从前她笑容里更多的是恭谨与温良,今日却连眉眼俱是弯弯的,眸子清清亮亮,像极了一对初升的新月,见她望过来,赵泓只觉似有月光直直倾泻进胸膛,心底无端敞亮起来,不由得神出许久。
等到回过神来,他面前已经摆满了一整桌珍馐佳肴,若非那香气实在太诱人,他可能还要再出会儿神,苏姝仿佛早已习惯了被人这样注视,他盯了她这么半晌,她面上一丝波澜也无,只笑着与他道,“妾身方才闲来无事做了几道菜,皇上可否赏脸品尝一二?”
他下午才说了她做的东西一定很难吃,现在又动了筷,那他岂不是很丟面子?
赵泓心底如是想着,正准备开口拒绝,他的目光却被一道泛着水亮油光的菜肴给吸引了过去,在清楚的瞧见那菜上覆着的是一片片夹了豆沙的肥肉片时,他当即眼睛一亮,“那是什么!”
苏姝回道,“此菜名叫夹沙肉,是蜀国名菜,但在大晁比较少见。”
苏姝还没说完,赵泓就已经动了筷子。
一入口,轻轻一咬,鲜美肉汁混合豆沙的香甜顷刻灌满了整个口齿,赵泓刹时表情就变了,仿佛发现了什么巨大宝藏一般,两只眼睛瞪得老大,神情震惊得几乎僵滞,一动不动,唯一张嘴不停的嚼着,等赵泓终于意识到自己高冷形象破碎之时,他已经吞下第二片肉了。
“咳咳咳、”赵泓生硬的干咳了几声,搁下筷子,挺直腰杆,故作泰然道,“还算勉强能入口。”
苏姝忍不住想笑,但她还是忍住了,“皇上若喜欢这道菜,妾身这就让人将食谱送去御膳房,往后您便是不来妾身这儿也能吃到。”
“你哪只眼睛瞧见朕喜欢吃了!”赵泓瞪她。
苏姝在心底小声腹诽:两只眼睛。
“若非是朕不喜铺张浪费,谁愿意吃你这一桌子污糟玩意儿!”赵泓语气忿忿,说的跟真的一样,像真是做了什么天大的牺牲,还没完了,又继续一本正经地念叨道,“别以为会弄些吃的就能讨朕欢心,朕是那么肤浅的男人吗?”
“是是是,”苏姝不敢反驳。
赵泓鼻子里哼哼两声,正欲重新拿起筷子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片刻后,他猛然抬头,“嗯?!”
见他双眼瞪若铜铃苏姝也才方反应过来,忙解释道,“妾身的意思是皇上当然不是一顿饭就能收买的肤浅男子!是妾身自不量力,皇上您乃天子,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哪会瞧得上妾身做的这么粗茶糙食。”
苏姝这话明明说到了点子上,赵泓却听着怎么都不是滋味,面上神色仍不大妙。
苏姝心中一声叹息,起身行礼谢罪,“妾身有罪,为皇上徒增烦恼了。”
见她突然起身行了个大礼,表情还挺认真的,赵泓心里更不是滋味了,那种感觉有些不清不楚,似乎有些愧疚,又有些害臊,还掺了一丢丢恼怒,大家都是在人情世故里跌爬滚打成了精的,他那点儿心思她又怎么看不出来,不过看破不说破,配合他表演罢了,不过……他不承认,他没有。
“你知道就好。”他瞟了她两眼,又讪讪移开目光,闷闷开口,“起来吧。”
苏姝站起来后,赵泓又往一旁丢去一个眼神,“坐那儿,跟朕一起吃。”
苏姝乖乖坐下,嘴角是藏不住的上扬,似是思索了片刻,她决定不再压抑自己,将脖子往前探了探,歪头瞧着他,冲他绽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谢皇上。”
她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灿烂又纯粹,一下令那张月样容仪的面庞多了几分娇憨,美艳至极又俏丽无比,那声音更是甜若蜜糖,又绵又软,直往人心里戳。
赵泓一怔,只觉左胸被什么飞旋着打中,他匆匆移开目光,“谢什么谢,朕这是在罚你!这么难吃的玩意儿,你给朕多吃些!”
他语中带斥,表情更是愤然,耳朵却极不应景的红了起来,一路红到了脖根。
苏姝瞧着他红通通的耳珠,唇畔隽好的弧度不断上扬,“遵命。”
……
这顿饭苏姝同赵泓吃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满一桌子整整二十来道菜竟然几乎快被他二人横扫一光。
苏姝看着这一个个的光盘子,心中甚是得意,虽然因为时间有点儿紧,她又不知道他的口味,什么都做的很少,这才在一个半时辰里做出了二十多道菜,但就算她每份儿做得再少那也顶顶够三个人吃的,她胃口还小又吃不下多少,所以这些菜几乎都进了赵泓的肚子,而且这二十道菜里啥口味都有,甜的,辣的,咸的,淡的,凉拌的,小炒的,红烧的,清蒸的……总有不合他口味的,他却都吃的干干净净,证明她的厨艺着实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要知道她身边这位可是什么珍馐没尝过的皇帝陛下。
苏姝越想越有些飘飘欲仙,看着还吃得一脸忘我的皇帝陛下,苏姝双唇一抿,放下筷子,将两只爪子搭在桌沿上,身子往他探过去半个头,皱起秀眉一脸忧愁的看着赵泓,“皇上,妾身做得太多了,您吃不完也不算浪费的,不用太勉强自己哦。”
此话一出,赵泓脸唰的就黑了,一个眼神递过来,杀气甚重!
苏姝立马就怂了, “皇皇皇上,妾身的意思是,这菜妾身都吃得差不多了,您不必勉强再吃这些难以下咽的吃食,妾身叫人去司膳房给你端些点心来如何?”
“不用了!”赵泓将碗筷子一摔,“撤了。”
苏姝不敢再多言,只得缩头缩脑地唤四个春进来收拾了,整个过程赵泓就一脸阴沉的冷眼旁观着,除却那碗还剩了一片的夹沙肉被撤走时,他眼底好似抑制不住的流露出了几分恋恋不舍,苏姝立马在心底记下:皇上爱吃这道,以后常给他做。
四个春动作十分麻利,片刻便将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不留下一丝污垢的走了,寝殿里又只剩下她们二人,殿内虽还亮如白昼,窗外夜色却已大暗了。
夹沙肉一被撤走,赵泓就将目光转过来盯着苏姝,这么老半会儿了,他瞅得她是脖子一缩再缩。
“那个……皇上你看时辰不早了,您也累了一天了,”苏姝打破沉默,“是不是……”
赵泓似乎惯喜欢打断她说话,而且想一套是一套,突然不知堵了哪个任督二脉,又挑起她的刺来,“你既不喜朕,何故做这一桌子菜来讨好朕?”
苏姝一愣,迅速想好了说辞,正欲开口,赵泓又插了一句话,“少拿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来糊弄朕。”
苏姝立马挺直了腰板儿,换上一脸真诚神色,但说的还是方才想的那套说辞,“您是妾身的夫君,妾身只是在做自己的本分。”
“本分?”赵泓挑眉冷笑一声,眼底有阴霾漫起,伸手便一把将她揽了过去,他这动作来的太突然,苏姝双眸骤然放大,猝不及防的撞上他胸膛。
男子的气息压过来,声音低沉震人耳膜,“你可知何为本分?”
高大的阴影将她整个笼罩,头顶还悬着一双阴沉沉的眸子,苏姝惶恐得都打起了结巴,“皇皇皇皇皇皇皇上……”
苏姝脑子里不知为何一片空白,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您您您……吓到我了。”
赵泓眸光一闪,只是片刻的怔愣脸色随即沉了沉,眼神阴鸷的盯了她半晌,最终鼻子里冷哼一声松开她转过了身去。
苏姝松了一口气,伸出脖子想看看他此刻神情又不大敢挪开步子,正犹豫着要不要唤他一声的时候,大殿里响起了他的声音,低沉嗓音里带了隐隐的怒意,“以后莫要在朕面前提这二字,不然……”
赵泓背对着她,眼底掠过一抹暗色,牙关紧咬,似乎极力忍耐着什么,片刻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只忿忿道,“朕要沐浴!”
苏姝眉心一跳,不敢再提什么本不本分,忙忙道,“妾身这就换人来服侍您沐浴。”
“不用了,你来。”
苏姝又结巴了,“皇……皇上,妾身没有经验,怕服侍不周。”
“替朕搓个澡而已,需要什么经验,”他转过身来,微微挑眉,“怎么?你怕朕?”
他又走到她跟前,单手捏起她下巴迫使她抬起来,双眸微眯,语气阴郁,“你是有几分姿色,但还没有到令朕神魂颠倒的地步,朕说过不会碰你,少自作多情。”
说完他甩开她下巴就转身进了隔间的汤池,片刻,冷冷的声音从里头传来,“给朕进来!”
苏姝只得悻悻缩着脑袋跟上去。
汤池乃是一汪温泉,池壁以蓝田玉砌作莲状,池中佩兰浮面,灌以豆蔻之汤,池若玉莲,水若琼露,加之室内雾气缭绕氤氲,沐浴其中如同置身仙境瑶池,往日苏姝都觉在此沐浴乃一大享受,今日却颇为忐忑,她本以为她是不惧男女之间那点事的,但真有那方面苗头的时候她才发现,她还是太嫩了,说不紧张那是假的,虽然赵泓说了不会碰她,但都一个池子里搓澡了,她信他个鬼!
苏姝悬着一刻心慢吞吞摸进去,赵泓已经脱光衣服下池了,只露出半截身子,透过氤氲雾气苏姝站在门口只瞧得见他半截宽阔雄伟的背部以及暗肌隐贲的臂膀,与他穿着衣袍时的修长体态天差地别,瞧得苏姝一阵吞口水,甚至有些怀疑人生,她们女人都是脱了衣服比穿着衣服显瘦,怎么眼前这个男人是反着来的?
“愣着做什么?”池子里响起男子略带不耐的声音,“过来。”
苏姝再咽下一口唾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做过饭的衣裙,再抬头迎上池中那个男人冷峻的目光,她暗一咬牙,就这么下去吧。
她踏进池子里走到赵泓身后,幸得池面上铺有花瓣,苏姝只看得到他胸膛以上的部位,饶是如此苏姝也不敢拿眼睛去瞧他前边。
为了不让池水沾湿胸襟,苏姝与他保持一定距离膝跪于池中,只是这样她就要高出他一头,得微弓着身子为他搓背,颇为费力。
“皇上,这样……您看还成吗?”苏姝挽起袖子,于池中拂起一些水淋在他背后,两只玉手在他背后轻轻搓揉着。
“少……废话,”赵泓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还微带喘气。
苏姝心底顿时警钟大响,怎怎怎怎么还喘起来了?!
再一瞧他耳根与脖颈,大红一片,跟被人打了似的,苏姝顿时慌了,遭了糟了 ,这人……这么禁不住勾引的吗?
可她,也没勾引他呀……
苏姝快哭了,但手上却不敢停,只是动作放得更轻了,殊不知她如此一举更加令眼前的男人难受,赵泓只觉背上的两只爪子冰冰凉凉却柔软至极,这般若即若离的触碰更如同一片羽毛搔在他心底,直叫人血液渐燃,肉浮骨酥,身体里不断生出燥热之气,仿佛有翻滚的欲-望倾巢而出。
他拼命抑制身体里的冲动,却无法控制身体发热,呼吸加重,若是苏姝不通男女之事,怕还会以为他洗个澡洗出毛病了。
可如今是,就算她对那事儿还算知道点儿皮毛,但眼前的男人整个身体就跟从沸水里捞出来一般,都快自己冒气儿了,苏姝真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真……憋出毛病了?
带着怀疑继续给他搓了一会,赵泓突然开口,“出去……”
他语气又沉又快,还粗揣着气,苏姝一时没听清楚,疑惑的“嗯”的一声,换来赵泓一声巨大咆哮,“出去!”
苏姝吓得肩膀抖了一抖,当即将手缩了回来,垂首怯声道,“皇上息怒,都怪妾身笨手笨脚惹怒皇上,妾身这就滚。”
说完,她便如获大赦般麻溜的滚了。
出了汤池,她立马叫立夏在偏殿给她准备好热水,以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澡又赶回寝殿,但还是没赶在赵泓从汤池出来之前,她一掀开珠帘便瞧见床头那人双手撑膝而坐,冷着一张脸,阴恻恻的看着她。
苏姝咽了咽唾沫,干笑道,“皇上您洗好啦。”
床头的男人干晾着她沉默不言,依旧拿一双阴恻恻的眼睛看着她。
苏姝原本疾走如风的步子立马变得极为缓慢,迈出的每一步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就在她艰难的走到寝殿中央时,那人才终于开口,“今日你就睡那儿!”
“啊?”苏姝以为自己听错了。
赵泓一字一句重复给她听,“朕说,今日、你、就、睡那儿!”
苏姝双眼大睁,“皇上……您让妾身打地铺?”
“不然你是要朕打?”赵泓微偏了下头,眼神里带着威胁。
苏姝忙忙摆头,“妾身当然没这意思,皇上不想同妾身共宿一塌,妾身自去偏殿便是,妾身睡觉动静大,怕是会打搅皇上您安歇。”
苏姝此话一出,赵泓心中大恼,这个女人!难道连与他共处一室都不肯?!
“朕让你打地铺你就给朕打!”赵泓厉声怒吼,如雷霆乍响,吓得苏姝不禁一哆嗦,他这毫无预兆的怒气让苏姝心底十分郁闷,她这又是戳了他哪根肺管子?
苏姝还愣愣的站在原地郁闷,赵泓却是吼完她就将脚上木屐一甩,翻身上床,扯过被子就背对着她躺下。
苏姝看着本属于自己的香床暖帐,再看看冰冷的地面,只得认命叹气,谁让他官比她大呢。
苏姝轻手轻脚的出殿让立夏去给她抱床褥子来打地铺,立夏一听,先是瞪大两只黑眸子,一脸的惊讶,反应过来后一个没憋住笑出了声。
见立夏竟敢嘲笑她,苏姝也瞪大一双眼瞪她,立夏却全然不怕,还嬉皮笑脸的冲她抱拳道,“恭喜娘娘喜提史上第一打地铺皇后。”
说完立夏紧抿唇线,却还是压不下不断上扬的嘴角,扬到一半头上一个暴栗砸下来,接着苏姝咬牙切齿的声音便在她耳边响起,“还不赶快去!”
说着,苏姝还扬起手佯装要打她,立夏忙笑着小跑开了。
地铺打好,苏姝躺上去,在上边儿滚了一圈感觉跟躺床上也没多大区别,她本就是个随遇而安的,也没再多抱怨,闭眼睡了。
听着她匀称轻缓的呼吸声,大约一炷香时间,床上的男人翻了一个身,躺下多时本该早已熟睡的他,却鬼鬼祟祟的缓缓睁开了眼,目光不偏不倚落在殿中央。
该死!赵泓在心底骂了一声,这个女人竟然背对着他睡!
他很愤怒,十分愤怒,心底怒火一阵阵往上冒还没法发作,恼得他直想打人,却又无人可打,真的是快把他给气炸了,最后只得暴躁的蹬了蹬被子,又将身子背过了去。
大约又过了一炷香时间,二次背过身去的赵泓,又转了过来,眉头皱着,眼神恨恨地瞪着苏姝的背影,像是想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也不知他心底在想什么,好半晌后他突然将被子一把掀开,火气极大,却是猛掀轻放,似乎怕吵醒了殿中央睡得正香的那个人。
他坐在床沿上岿然不动的看着苏姝的背影,在做了很久的内心斗争后,他投降似的闭了闭眼,站起身来,缓缓向前走去。
他光着脚,脚掌落在地面没有一点声音,他就这样缓缓一步一步走到殿中央,在苏姝面前停下,目光所及是她如月光般姣好的睡颜。
他缓缓蹲下身来,微微偏头看着她,白日来的时候,她虽然穿的朴素,但许是因为上午见过众嫔妃,所以上了妆面,此时的她卸了胭脂黛眉,却依旧美得叫人惊心。
她半边脸陷进了枕里,露出的另外半张如凝脂白玉般莹润白皙,光是看着便觉得柔软娇嫩至极,让人直想伸手轻捏抚摸,叫他忽的便想起今日苏姝跌入他怀里的触感,又软又轻,似猫一般柔软轻盈,如果可以,他是不想放开的。
不对!他才没有!
这个想法令他大为不耻,他忙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抛出脑外,继续看着她,从她卷翘细长的眼睫,到小巧微挺的鼻梁,再到嫣红的唇,她如海藻般漆黑的长发散落在身后,却有几丝儿却沾在了她唇上,他望着她菱唇上的那几缕发丝,不禁觉得喉头有些发干。
他忙忙移开视线,也匆匆转移思绪,上一次这样看她已经是好多好多年前了,那时她还是小小的一只糯米团子……
正思及于此,跟前的人动了动身子发出了些许动静,惊得赵泓猛然回神,一个飞奔便翻上了床,还翻了翻身子,假装只是翻了一个身。
这一连串下来,动静不小,苏姝被他吵醒,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他的面容,不由得微微一怔。
他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不然也不会转到她这边来,如是想着,苏姝便毫无顾忌的看起他来,从前每每看他都是匆匆望一眼便得低下头去,像这般直直的看他,怕只在十二年前才有了,那时候她才四岁,听奶妈说,她两岁的时候皇上还抱过她,但她不记得了,只知道四岁那年是她懂事以来第一次见他。
她记性极好,到现在还记得他当时的模样,十一二岁的少年,生得极为好看,她从没见过这般好看的哥哥,便伸出手去要他抱。
少年微微一怔,却还是弯腰将她抱进了怀里,动作颇为生疏,应是从未抱过小孩的,但却将他抱得十分稳当。
那一次,她做了件很是大胆的事——她亲了他一口。
犹记得当时他俊脸涨得通红,杵在原地愣了好半晌,就在她嘴巴又要凑过去的时候他才猛然回神,忙忙将她递给了奶娘。
当时是年少不知事,但作为春宫图都不知道看了多少本的苏姝,如今想起来,她是一点儿也没有害臊,甚至还觉得该多亲几口,趁着年纪小多揩揩油,往后十几年可都连碰都没法碰一下了,顶多远远望几眼。
而且自从那次她亲了他后,她四五岁时再见他,他都与他隔了老远的距离,仿佛是怕她再扑上去亲他一口。
她就有些搞不懂了,结合后来种种迹象来看他是喜欢她的,那怎么还不趁她小时候多亲一亲抱一抱,或者他是见她长大了,生得出挑漂亮了才喜欢她的?
啧,果然男人都是看脸——不过,谁不喜欢漂亮的东西呢,要说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怕也就是在那时候便种下了情根。
只是呀,她不想再为别人而活了,不然现在,她当是与他共枕同床,举案齐眉的。
苏姝看着赵泓棱角分明的轮廓,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叹,那时候的他长得多温润呀,谁料越长越凶越长越凶,不过虽然凶是凶了点儿,好看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的,特别是他笑的时候,仿佛还是当初那个笑意温柔的少年。
赵泓虽然闭着眼睛,但耳朵可是削尖了的,一会儿听殿里传来一声轻啧,一会儿又是叹气,一会儿还有轻笑,他真恨不得钻进这女人脑袋里去瞧瞧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还啧!还叹气!还笑!!莫不是在嫌他生的丑?
从小被人拍马屁拍到大的他,开始有些怀疑他的长相了。
于是,第二天下了朝他就捧着个镜子照,照了足足一整天,一边照还一边百思不得其解的喃喃,“不应该呀,朕若生得还丑,天下岂还有美男子?”
听得一旁高贺一个趔趄,又听他继续道,“这星眉剑目,英挺鼻梁,岂还能更完美?”
“难不成她喜欢魁梧的?”说着他就把龙袍给扒了,扯开衣襟露出上半身结实的胸膛,表情简直不能再迷醉,“这还不够大?”
最后它得出结论:是苏姝那个女人眼瞎。
如果苏姝听到他这些话定也不会有半分惊讶,毕竟她老早就听花夫人说过:天下男人都一个样——迷之自信。
在镜子面前他们是不可能觉得自己丑的,便是高贺照个镜子怕也会觉得自己一身横肉贼拉性感。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在听到苏姝匀称的呼吸声后,赵泓又将眼睛给睁开了,苏姝看他是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他看苏姝却是越看越精神,身上还一阵阵发热,把被子给蹬了还热得不行,就这么一直到了后半夜,赵泓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样太没出息,堂堂一国之君竟偷看别人睡觉,还看上了头,若是传出去怕还以为他这个皇帝没见过女人,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赵泓越想越不行,这是堕落,堕落!
思及此,他蹭的坐起来,抱着衣服就往偏殿奔,鞋都忘了穿,仿佛这里有什么吃人的野兽。
结果躺到偏殿,他还是睡不着,睡不着就在心里大骂:这个女人着实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他气恼地翻了一个身,望着空荡荡的偏殿,他又开始埋怨:这偏殿怎么这么冷,这空气怎么浊,这布置怎么这么简陋,这熏香怎么这么难闻,这……
总之就是哪哪儿都不合他意,但其实偏殿跟寝殿温度是一样的,熏的香也是一样的,那为什么他这般嫌弃,其中缘由自是不难猜的。
在极力克制住再回去的欲望后,他又将苏姝骂了一遍,骂她装模作样惯会做戏,骂她蠢笨如猪榆木脑袋,骂她不知好歹竟为了自己快活将他气得半死,还想关起门来肆意胡为,没门儿!门儿缝都没有!
但骂着骂着他却突然长叹一声:
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什么时候才能和她一起睡啊。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周三要上千字收益榜,所以把明天后天的都今天一起发啦,给大家解释一下千字收益榜,就是作者在开v后第四天按照每一千字平均的收益来排的榜单,这个榜单对作者来说很重要,特别是我这种扑街选手,然而很难过的是我在入v的这周榜单很不好,所以只能把明后天的发在今天,望大家谅解,莫要因为我停更两天就弃我而去呀,我灰灰灰灰灰常需要各位小天使的支持,再扑下去真的就不知道还有没有毅力坚持下去惹,但这本应该是扑定了的,所以在此给预收新文《锦鲤小郡主》求一个收藏,希望小天使们权当是可怜我这个老扑街施舍我一下下吧
以下是《锦鲤小郡主》的文案:
“来世不做天上凤,但做秦家小九儿”
这秦九儿在北渝是个什么人物:
相国候秦老将军老来所得爱女,
生来无娘,却有十八个视她如亲闺女的姨娘,
更有相貌俊美,武艺超群的八个哥哥待她极好,
皇帝把她当公主宠,长公主将她捧在手心,
连心上人,亦是北渝最好的男儿
世人都道她是上辈子拯救了苍生才生得如此好命,却不知她如此好命,只因这前半生,便耗尽了她一生的运气。
十六岁,女子最好的年纪,上一世她却死在了这一年。
【孟昀版】
孟家有公子,举世而无双
三岁可属文,五岁能赋诗,季芈先生唯一弟子,山中习得百家书,十五便为太子师
孟家历经五朝而不倒,却也是百年才出了这么一位冠盖京华的举世佳公子
世人只知孟昀才学惊世,谦谦如玉
却不知此人温润笑意的背后,城府深沉得令人心惊
他于梦中见上一世,所以这一世,他抛弃一身淡泊,入官场,谋权利,做尽谦谦君子态,亦行遍万般狠辣事,谋略惊世,却不为江山,只为了她
他这一切的一切,是为了护住在少年时便闯入他心中那个人,并,得到她
ps:虽然黄桑这本凉定了(是数据凉了,不是文凉了哈,就是以后应该没有什么曝光的机会了),但大家放心,我绝对不会坑的,也已经存了一半的稿子,绝不会坑,自认为本文的看点都在后面,希望我笔下黄桑凉凉的爱情能感动大家,这里是一个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不写虐恋的蠢作者,但仍希望着把大家写哭,但这次不是把大家虐哭,是甜哭!希望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自我感动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