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顾彧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妖后就站在他身后不到二米的地方,屋内灯光明亮,可是妖后身上却仿佛笼罩着层层迷雾,顾彧看不清、也看不透他。
顾彧问:“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妖后神情淡漠,淡淡地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和沈慕白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他又重复了一遍,与其说像是在告诉顾彧,更像是在告诫他自己。顾彧有那么一瞬间捕捉到妖后眼底的落寞,不过那丝落寞如流星般转瞬即逝,没等顾彧回过神来,妖后已恢复平日里淡淡然的样子:“顾彧,你把谢尧背起来,慕白找到车,我们可以回去了。”
还没等顾彧应声,妖后却脸色微变:“车就停在大门那,我有事先离开一下,很快和你们汇合。”
“好。”顾彧点点头,妖后的身影很快消失。
沈慕白没想到会在回来的路上遇到风烟柔。
刚才她去找老师的时候,老师看见她,跟她说:“沈慕白你来啦,刚才一个叫风烟柔的人来找你,说她有车。说如果你想回去,可以去找她。”
沈慕白听了后跟老师道了声谢,说自己已经找到车了。就离开了,
天色已经晚了,风烟柔站在走廊的灯下,像是故意站在那等沈慕白,听到沈慕白的脚步声,她抬起头朝沈慕白望了过来,语调像是嘲讽,又像是惋惜:“沈慕白,听说沈谢尧烧得挺严重的,必须快点送去医院,否则说不定就要变成肺炎了。”
“嗯。”沈慕白应了一声,她虽然不明白风烟柔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知道她缺车,但是明白风烟柔来找自己是想说什么。沈慕白的瞳孔中倒映出此刻风烟柔那唇角略带讽刺笑容的样子,经过这半年和风烟柔的相处,沈慕白已经明白此刻自己该怎样做才能最大程度低打击风烟柔:她可以听风烟柔说下去,等到风烟柔气势最盛最嚣张的时候,再轻飘飘地告诉风烟柔,她不缺她那辆可以载着谢尧出蒙山的车。可是此时此刻的她却没有那个心力和风烟柔这个不重要的人说那些话——正如风烟柔所说,谢尧烧的很重,要尽快送去医院,此时她只想带着她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她脚步顿了一下,然后避开风烟柔准备从风烟柔身边走过去。
意料之中的,风烟柔拦住了她。
沈慕白转眸,神情冷淡地看向风烟柔。
风烟柔一下子愣在原地。
她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沈慕白。
沈慕白的神情一直以来是冷,可也只冷得像高高的富士山上覆盖的那层白雪,冷的高傲、圣洁、难以接近。可此时,她眼底的温度,让风烟柔一瞬间仿佛置身在暴风雪中,被刀子一般的冰雹狠狠地砸在身上。
风烟柔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她来拦截沈慕白的目的,她掩饰好自己心中的恐慌,上前一步,鼓起勇气说:“只要你求我,只要你求我我就把车借给你,让沈谢尧尽快去医院。”
沈慕白的目光愈发寒冷。
风烟柔下意识后退一步,可又觉得这也太显柔弱,硬生生地强迫自己伫在那。
沈慕白看着她,说:“风烟柔,我不是傻子。”
风烟柔愣住。
沈慕白继续说:“帝都到蒙山至少需要两个小时,我们这才下山不到半小时,你就突然开车出现。就算有人通风报信也不可能这么快。风烟柔,你如果说今天你没有额外的谋划,我是不相信的。”
风烟柔完全愣住。
沈慕白继续说:“那个男人是你带来的对不对?我已经和景区的警方说了,山上有个陌生的男人袭击我,我打晕了他。他们已经派人去找,等找人,再找到物证,你就完了,风烟柔。谋财害命是要坐牢的。”
风烟柔浑身发抖,下意识说:“我家里有钱,才不会……”
迎着沈慕白愈发寒意的目光,风烟柔哑然。
“原来真的是你啊。”沈慕白说,“家里有钱?风烟柔,我吃的穿的会的,哪一样不如你,你哪来的自信和我拼家世?”
风烟柔家里的确有钱,可也就是普通的有钱。不说陆家,光是现在的沈家就完全和她家旗鼓相当,沈慕白不知道风烟柔哪来的底气摆出这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这又不是什么小地方,这可是帝都,一个招牌掉下来砸到三个人说不定其中都有一个中央官员的地方,风烟柔用得着一直为她那不算厚实的家底沾沾自喜?
“你会付出代价的。”沈慕白绕过她,准备离开。
风烟柔茫然地看着她走远,直到她的背影消失才突然惊醒,大喊道:“你才没自信,你才会付出代价。你凭什么跟我比,沈慕白,你凭什么跟我比,我妈妈可是林家的人。”
沈慕白却连理都没理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不会怎么样的,我一定不会怎么样的……”风烟柔摸着胸口安慰自己半天,才平静下来,结果一转身吓一跳,一个身影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默默无声地站在她身后。
“你是谁?”风烟柔不认识眼前的男人,只觉得这个人很奇怪,长得比电视上看到的明星还要好看,头发也比自己的还要长。
男人一直没开口。风烟柔感觉奇怪,问:“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男人垂眸看她:“我在想,我要不要惩罚你。”
“惩罚?”风烟柔好笑,“你不会是和沈慕白一伙的人吧?想惩罚我?你知道我舅舅是谁吗?”
“是谁?”
“……”风烟柔张口,奇怪的是她明明在说自己舅舅的名字,可是一点声音也传不出来。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知道是眼前这个男人搞的鬼,她想质问他,可是她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眼看着男人缓缓从她身边走过准备离开,风烟柔想跟上去追问怎么回事,身体却像是被禁锢住,动弹不得。
男人侧过身缓缓回首,走廊上的灯光柔和地洒在他的脸上。他的眸光比先前夜晚高空中挂的星星还要冷。
“不用知道你舅舅是谁,我也可以惩罚你。”
风烟柔好像听到那个男人这般缓慢说道。
*
“妖后你去哪了?”沈慕白看着比她还晚到的妖后问。
“去处理一件小事,我们走吧。”妖后面色如常地说。
“好。”沈慕白点点头,打开车门,坐了进去。顾彧早就把谢尧背进去了。车内空间够大,他们四个人在后面空间绰绰有余。
车刚驶进帝都,就改道了,不是去市中心的路。沈慕白不解地看向司机,司机解释说:“陆先生说既然小小姐的朋友生病的厉害,不如就近送到陆家名下的私立医院,也免去挂号的时间。”
慕白听了,没有再说什么。
顾彧开口:“慕白你打电话跟沈伯父说了今天的情况吗?”
“嗯。”慕白点头,“我说谢尧高烧了,我们今天要送他去医院,可能不回家了,他让我们小心,今天他在外地出差,等后天回来就来看谢尧。”至于她在山上遇到袭击的事,她怕沈父担心,没有说。
“如果是你生病去医院,哪怕沈伯父今天在外地出差也一定会赶回来吧。”顾彧突然说。
慕白一愣,不知道为什么顾彧突然这样说。
顾彧低下头:“刚才上车之后,你和白慕都没有来,我就用谢尧的手机给他父母打电话,是他爸爸接的,我说谢尧生病了,问他爸爸要不要来看他。他爸爸说自己没有时间,可是我分明听到电话另一边的喊他爸爸出牌的麻将声。”
顾彧抬起头,看着和他隔着谢尧的沈慕白说:“慕白,谢尧真的很可怜,没有人关心他。你……”
你可不可以多关心他?
“算了。”顾彧撇过头,看着窗外的灯景,那句劝沈慕白多关心谢尧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沈慕白猜到顾彧没有说出的话,可那是她做不到的事,于是她也只能保持沉默。
很快就到了医院,谢尧被加急送进病房。
医生给他打了退烧针,挂上吊水,等护士来要给谢尧换上病号服看到他腹部的伤痕时,却是一惊,连忙叫医生过来处理,
“医生说那伤是被人连着在腹部击打好几拳才导致的。”顾彧转身对沈慕白说,“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但是我敢肯定,慕白,他是为了保护你才受这么重的伤的。”
慕白心情五味杂全得说不出话来,倒是妖后开口了:“顾彧,愧疚不等于爱。”
没等顾彧开口,妖后继续冷冷淡淡地说:“你一路上说太多这种话了,顾彧。就算你想帮谢尧,你也要明白,愧疚不等于爱,你这样只会让慕白更想远离谢尧。”
顾彧抿着唇,不发一言。
“刚才医生说的时候你也在,他伤的不重,休息几天就好了。”妖后瞥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谢尧,对慕白说。“倒是你和顾彧,刚才淋了雨,就算现在衣服干了,还是去洗漱一下换身干净的衣服。刚才我问了那位先生,他说这家医院有完善的配套设施,我已经嘱咐他去帮你们买洗漱用品了。等他回来,你们就去洗澡换身衣服吧,这里我看着就好。“
话音刚落,刚才那个司机敲门进来,彬彬有礼道:“我回来了,小小姐和小小姐的朋友要去客房洗漱一番吗?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
顾彧坐在床边,没看他们一眼,说:“我担心谢尧,就不去了。慕白你去就好。”
“好。”妖后替慕白答应了,拉着沈慕白的手跟着司机先生走出病房,对慕白说:“他现在心情复杂,让他一个人待会也好。”
司机先生将他们的对话听在耳里,没说什么。等带着沈慕白二人走到客房门口,他才开口问:“先生说他想来慰问小小姐的朋友,让我问小小姐可不可以?”
沈慕白陷入沉默。陆先生说是来慰问谢尧,可是谁都明白,陆先生真实的意图是来看她。如果是平时沈慕白不想见,可是今天如果不是陆先生,谢尧也不会这么快地送进医院打了退烧针。是她欠陆先生人情了。于是沈慕白点点头,说:“好。”
慕白洗完澡,换上衣服打开门,发现妖后一直在门外等她。
“你洗了头发?”妖后看着她湿漉漉的长发问。
“嗯。”沈慕白点点头。
“怎么不吹干?”
“我想早点去病房看看谢尧,反正医院暖气开着,不会有事的。”慕白解释说。
“还是去把头发吹干吧。”妖后淡淡说,“这种事急于一时也没用。”
“好。”慕白听妖后的话,回去吹干头发他们俩才往病房走。刚走到门口,就听到病房里传来说话的声音。看来谢尧已经醒了。沈慕白正准备推门进去,就听见顾彧不可置信的声音:“你说什么?”
“我说我杀了人。”谢尧的语气颇淡,面色也很平静,可是顾彧听着他说的话想不通他是怎么能保持这样的平静的。
“发生了什么?”顾彧问。
“那个人,看着沈慕白的目光很凶狠,我打不过他,又怕他对沈慕白不利,所以我就拉着他滚到了湖里。”谢尧平静地叙述,“他不会水,在水里挣扎得很厉害,拼命地乱划想往岸上跑,我就狠狠地把他的脑袋往水里按。他在岸上凶狠,在水里却不是我的对手。没过几分钟,他就不挣扎了,然后我就爬上了岸。他应该是死了,尸体就在那个湖里。顾彧,我杀人了,你说我会坐牢吗?”
“不会的,不会的。”顾彧一脸慌乱还是安慰谢尧,“你这是正当防卫,不会坐牢的。”
“谢谢你安慰我,顾彧。”
这是谢尧第一次跟顾彧道谢,顾彧愣住。
谢尧继续说:“虽然烧得很糊涂,但是我还是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听到你打电话给我爸让他来看我,听到你替我不平。谢谢你,顾彧,谢谢你关心我。我以前对你态度挺不好的,可你却是第一个这么关心我的人。”
顾彧不知道说什么,他从小父慈子孝,爸爸和妈妈把所有的关心和爱都给了他,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么一个连父母都不关心,寄居在别人家里的人,甚至连生命中唯一的关心,却是来自一个外人。
顾彧只觉得心酸。
顾彧握住他的手,“没事的,没事的谢尧,你是正当防卫,一定会没事的。”
“嗯。”谢尧应了一声,仿佛很累地别过头,顾彧看不到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冷漠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