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你有偏向吗？”
但那清醒也只是暂时的。
霎时间, 她感觉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裹住。
她的手下意识放在他的背部，而同样有双手虚虚搂住她的肩膀。
似乎贴得很近，能闻到他身上怡人的皂香。她侧着脸, 右边的耳朵似乎贴着什么绵软的布料，大概是他穿在队服里面的T恤。
而与此同时。
在这夹杂着队友的欢呼声、其他十五支队伍的选手的鼓掌声、以及解说激情四射的声音的喧闹场馆当中。
她能够清晰地听见, 从他胸膛传出来的, 心跳声。
咚, 咚, 咚。
一瞬之间，她又懵掉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时间漫长得仿佛一日三秋。
然后洛柚听见余游在旁边笑, 开玩笑说:“啧，还在直播呢，你俩得了啊, 要抱回基地抱个够。”
洛柚如梦乍醒。
她在干什么？跟陆与深, 在大庭广众之下，拥抱？！
她匆匆忙忙松开手, 要掩饰什么似的，手很无措地拨拨额前的碎发。
脸上的温度也上来了, 她甚至有点不敢看旁边的人。
幸好这时候右手边的余游也朝她伸出了一只拳头。洛柚于是和他碰了碰拳。
想起来了，游戏结束的那一瞬间，她大脑已经懵掉了，想跟人分享她的喜悦和激动, 下意识就看向左手边的人, 然后不知怎的就朝他伸出了双手。
甚至都没有经过思考，身体动作就已经出去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居然也真的, 用一个温暖的拥抱来迎接她。
不过……她摸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想:其实拿下冠军后，队友互相拥抱，并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
而就像陆与深说的，电子竞技没有性别之分。
所以，他们的这个拥抱，在外人看来，甚至是在陆与深看来，或许只是一个兴奋到极点的人，理所当然会做出来的事情。
这样想着，洛柚才微微舒了口气。
她小心翼翼看向旁边的人，见他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
看向她时，他的目光十分坦荡。
洛柚也眯眼朝他笑了笑，强迫自己的心跳平静下来。
但这时候工作人员过来让他们准备一下颁奖仪式了。
伴随着激动人心的音乐，她的心脏又快速跳动起来。
主持人用充满激情的声音说道:“让我们恭喜，本次比赛的冠军——F！T！C！”
虽没有观众。却又在场其他六十名选手，发自内心的鼓掌声。
而后主持人把那个四十万RMB奖金的牌子递给他们。
就在这时洛柚仿佛听见头顶有什么声音，一仰头，发现是有密密麻麻的金色亮片朝她脸上坠，从这个角度看，宛若漫天繁星。
金色的雨，真美啊。
洛柚伸手，接住了其中几片。
她还沉浸在这耀眼的金雨中时，就听主持人说:“我们先来采访一下唯一的女选手吧。想问一下UU，刚刚夺冠的瞬间，我们都看到你非常激动地跟队长拥抱啊。那现在心情是什么样的？”
我们，都，看到。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洛柚稍微稳了稳心神，朝主持人笑笑，说:“现在依然非常激动。”
主持人也笑了笑:“那作为新人选手，打的第一个比赛就拿到了冠军，确实让我们觉得非常惊艳啊。那么之后还有春季赛，包括洲际赛，对于这些比赛，你有什么展望呢？”
洛柚想了想，说:“稳扎稳打吧，希望能跟队伍磨合得更好。”
“谢谢UU！接着我想问一下Chance。其实我们都知道FTC这一年多来经历了很多的挫折，那么再一次拿下冠军，身为队长，你有什么想说的？”
陆与深抬眸笑了笑:“想说，感谢我的队友。少了任何一个人的努力，我们都无法拿下这个冠军。”
“那我同样想问问，Chance对之后的比赛有什么期望呢？”
陆与深说:“至少拿到洲际赛门票吧。”
“好，谢谢Chance，祝愿你们在未来的比赛中能取得更好的成绩！也再次恭喜你们夺得冠军！”
接下来各队选手们各回各家。
踩着那满地的金色亮片离开的时候，洛柚还有点依依不舍的。
她自己亲手打出来的冠军，却像在做梦一样。
但她知道这只是个开始。以后，绝对不止这一个冠军。金色的雨，她还想淋第二次、第三次、很多次。
从场馆离开的时候，大家商量着要吃什么夜宵——这是打完比赛后的老传统了。
陆与深说:“让柚子挑吧。”
“有道理。”余游说，“柚子你来吧。你可是大功臣啊，刚刚最后你那一狙，直接让我们多了二十万啊。”
洛柚问:“预算多少？”
余游:“……二十万？”
陆与深:“随便吃。”
最后洛柚也询问了大家的意见，选定了一家火锅店。拿了冠军，热热闹闹吃顿火锅，简直不要太舒服。
刚在app上定了位置，洛柚想到了什么，问:“深哥，要不要把在基地的其他人叫上啊？”
陆与深说:“叫吧，毕竟都是队友，一起开心开心。”
于是洛柚给还在基地的两位替补孙青和罗沛然发了微信。孙青倒是很快回她，说一会儿就到。
倒是另一个……洛柚眉间微微皱了下。
陆与深问:“怎么了？”
“罗沛然没回我消息。”话音落下，洛柚其实就有点懂了。
她和罗沛然是队友，但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俩也存在明显的竞争关系。
上一次他跟队拿了第三，就已经很让人惊喜了。却没想到，在这个关键的比赛中，洛柚居然拿到了第一。
身为职业选手，没点心气大概是不可能的。让他来参加他们的庆功宴，无疑是在伤口上撒盐。
这样想着，洛柚也能够理解了。
陆与深说:“先别管他吧。”
洛柚点点头。随后她微微耸肩，把那个在队服衣兜里放了好一会儿的东西拿出来。
陆与深没大看清，疑惑:“这什么？”
“刚刚接住的几个金色亮片。”洛柚略微不好意思地笑笑，“留个纪念。”
那几个亮片在衣兜里被摩擦挤压得有点皱巴，洛柚低头把它们捋捋平整，然后把手机壳摘下一半，把这些亮片放了进去。
陆与深觉得，她这个动作，非常认真、乃至虔诚。
比赛结束，洛柚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刷论坛了。毕竟人呢，总还是都想看到别人夸自己的。
洛柚点进了首页的一个热帖——
标题:【破点狙！】
楼主:【这栓狙，牛逼！开了吧？】
1L:【破点狙，太牛了！！】
4L:【要是没有这一狙来破点，这局铁没，架住过点会直接被抽死的。】
10L:【谁还说栓狙没用？谁还说栓狙没用？！是你们不会玩罢了。】
15L:【栓狙的教科书级别示范教学。】
23L:【啊啊啊啊太牛逼了！】
39L:【为什么98k在我手里就是烧火棍，在别人手里就是终极必杀技？】
57L:【啊啊啊啊啊我特么看到这圈以为他们铁没了，直接关了直播去洗澡了，回来就告诉我吃鸡了？夺冠了？！】
洛柚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点开了下一个帖子。
标题:【UU这算创造历史了吧？】
楼主:【女选手，从未有过职业经验，参加的第一个比赛就直接夺冠，我看的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啊！】
1L:【我就想到五个字:天降紫微星。】
2L:【加一。】
6L:【我他妈到现在都觉得在做梦……】
19L:【恐怖如斯！】
36L:【我觉得好魔幻，FTC这一年多都没拿到过冠军，UU一来就夺冠了？离谱离谱。】
37L:【所以这是冠军阵容的最后一块拼图吗？】
洛柚看论坛看得直乐，不管是真心祝贺他们夺冠的，还是那些故意把她捧得很高的，反正论坛里基本喜气洋洋一片。
陆与深说:“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看论坛啊。”洛柚说，“可以看吧？”
陆与深回想起自己刚开始打比赛的时候，不管打得好与不好，也是热衷于在论坛里寻找跟自己有关的主题。
好奇外界对于自己的评价，大概是人类的本性。
他笑笑，说:“看吧看吧。”
余游举了个手机，笑两声:“我也在看！”
在欢声笑语中，车辆抵达了火锅店。
在没有比赛压力的情况下，这顿饭吃得酣畅淋漓。吃饱喝足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
在进了基地大门，往里走的时候，陆与深问洛柚:“罗沛然还没回你吗？”
洛柚说:“没有。可能睡觉了？”
陆与深点点头。
而当众人上到二楼，走到训练室门口时，陆与深很意外发现，罗沛然还在游戏当中。
他也大致能猜到他为什么不回消息。
于是走到他身边，待他打完一局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到外面来。
罗沛然于是摘了耳机，跟陆与深来到窗台边。
“深哥……”他喊了声。
陆与深没有拐弯抹角，只是说:“我知道你今晚心情不好。”
他也没有否认，有些颓丧地点点头。
“看着别人夺冠的滋味，确实不好受。”陆与深说。
“我以为上次我们这个阵容第一次比赛就拿了第三名，已经算是很了不起了。却没想到一个从未有过职业经历的选手，第一次比赛就能拿到冠军。”
陆与深隐隐听出他语气中有些不服。
又听他继续说:“这个世界果然不是绝对公平的。”
年轻人。陆与深笑了下。
“是的，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陆与深说。
他眼神亮起来，却听陆与深继续说:“但至少在这件事上，我觉得是公平的。”
“可是我们也磨合得很好，但离夺冠就差那么点运气。”他有些忿忿。
陆与深难辨情绪地笑了声，脑海中闪过很多东西。
“也许你会觉得她是个女生，还没有职业比赛经验，几乎不可能和你竞争首发。
但如果你见过她每天复盘到一两点，如果你见过她周日放假也不休息，如果你见过她一个人在训练场里练两个小时的枪的话。”陆与深目光淡淡，“我觉得你不会说出‘运气’这两个字。”
罗沛然有些沉默。
“虽然在这个遍地都是天才的地方，天赋几乎决定了一切。但努力，还是可以改变一些东西的。我不认为你的天赋差，但也许，努力不够。”
陆与深说得有些直白，罗沛然头垂下去。
“可是你几乎每天都在给她复盘，我想找你都没有机会。”
陆与深笑了:“这不是借口。我每天都拉你们俩一起rank，就是多给你们融入FTC的机会。至于你说的复盘，我们基地还有很多人，你完全可以找他们。”
他的头垂得更低了。
最后，看着他的偶像，他说:“深哥，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什么？”
“在决定春季赛名单这件事上，在我和洛柚之间，你有偏向吗？”
陆与深沉默片刻。
“身为队长，不带个人感情的情况下，我没有偏向。或者说，实力就是我的偏向。”
罗沛然望向他，微微点了下头。
但大概也只有陆与深自己知道，他这句话，其实只说了一半。
于公，他必须做到公平公正、不掺任何个人感情。
而于私……
陆与深微闭了下眼，脑海中，就浮现出她，低头认认真真珍藏那几枚金色亮片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