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看着蒋罗皓拿出两个杯子,厉修有些后悔刚才不该买酒,本以为有蒋董在场就没关系。
厉哥,我爸让我回去继续读书,我本来不想再回去的,但是蒋罗皓倒了两杯酒,一杯放在厉修面前,如果厉哥舍不得我,我就不回去了。
多读点书好。厉修就当听不懂蒋罗皓的意思,不着痕迹地把酒放在一旁,没有要喝的打算。
蒋罗皓笑笑,献宝一样展示桌上的菜:都是我做的,我在外面学会自己做饭了,厉哥你尝尝。
等蒋董回来吧。
我们先吃吧,我爸出去也是有个应酬不得不去,估计要在那边吃了才回来。
厉修拿不准这话的真实程度,琢磨着以什么借口离开。
蒋罗皓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小心翼翼地期盼:厉哥,我好几年没见你了,就是想跟你一起吃个饭,没有别的意思,你不想喝酒也没有关系的。
厉修:
厉修只好耐着性子坐回来,两个人年纪没差几岁,蒋罗皓在他眼里却还是几年前那个半大的孩子。
只要不提及感情,他和厉修其实很聊得来,但凡提及了感情,厉修会立即在他面前关上一道门。蒋罗皓知道在厉修面前什么不能碰,但厉修认真倾听时的表情让他实在着迷。
他低头吃了口菜:我在那边朋友很多,也有人追我,可是我不想和他们在一起。
我总能想起你,厉哥,你是我初恋。蒋罗皓笑。
厉修可笑不出来,脸色果然又变冷了,放下筷子:我吃好了,味道还不错。
厉修帮着他把碗筷收拾下去,蒋罗皓回身的时候不小心撞到厉修,盘子里的菜汤沾到他的衣服,油污立即晕染开。
这么不小心。厉修忙拿过旁边的抽纸给他擦拭T恤。
蒋罗皓看着厉修近在咫尺的脸,心里涌上一股冲动,突然抱住他。厉修面色一滞,去掰他的胳膊,蒋罗皓似乎早有准备,圈着他不放。
厉哥,我知道我不该这样,但是我好想你。
罗皓,在我没生气之前把手放开。
我发誓什么都不做,你让我抱一下就好。
蒋罗皓像个孩子似的耍无赖,厉修不吃他这一套,深吸一口气,出其不意地一个用力把他的手掰开,脏掉的纸团往他身上一扔。
既然这样,我不方便继续待在这里,麻烦转告蒋董,我有事先走一步。
厉修冷着脸开门要走,蒋罗皓急了,去拉他:厉哥,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厉修甩开他的手:我不是讨厌你,罗皓,你长大了,我确实不能再把你当小孩子看待了,有的话以前说了我也怕伤害你,但是三年多了我还是这句话,我不会喜欢你,没有为什么,就是不会,而且我有喜欢的人了,就是你那天见到的人。我不强求你接受这个事实,只是希望你能尊重我,如果再有今天这种事发生,我会向蒋董提出离职,也就是说,你不走,我走。
厉修坚持要离开,蒋罗皓追着他出来,一副要哭的样子挡在他和电梯之间:厉哥,我真没有想对你做什么,你别这么防着我
他眼圈红着,嘴角向下,我知道刚刚我又做错事了,可我就是喜欢你,看到你就忍不住想碰你,我能怎么办?厉哥要不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厉修终究心软,缓下态度,但表情依旧冷硬:你才二十出头,人生有太多可能性,你会遇到适合你的人,这个人并不是我。
为什么不能是你,蒋罗皓满眼无助,喃喃道,那没遇到这个人之前呢?
厉修:我没有太好的办法,但是我男朋友教会我一点,你喜欢的人还不属于你时,你能做的除了尊重,还有克制,绝对不是为所欲为。
蒋罗皓默默凝视了他好久:我还能见你吗?
最好暂时不要了。厉修绕过蒋罗皓走进电梯,连句再见都没有。
蒋罗皓等电梯门关上才转过身,抹了抹湿润的眼睛。
厉哥,你真狠,一丁点儿希望都不给我。
厉修也知道那孩子肯定难过了,但是谁的幸福又是来得轻松容易呢,没有人,所以才值得珍惜。何况他自己还有一脑门子官司,更顾不得别人。
厉修从蒋罗皓家出来,直接开车去了邵家。
这段时间他只要有时间就会过来,每次都不是空手。吴阿姨很喜欢厉修,见他来了都是好招待。
邵先生没在,只有夫人在。
谢谢吴阿姨。厉修从包里拎出来一个纸袋递过去,这个不知道吴阿姨喜欢不喜欢,我看您皮肤白,我助理说她妈妈也白,就很适合这个颜色。
纸袋里是一条丝质围巾,很低调的款式和颜色,吴阿姨受宠若惊:厉先生,这我怎么好意思。
厉先生帮他把围巾戴上,满意地点头:确实很称吴阿姨肤色。
吴阿姨一脸高兴,拉着厉修悄声说道:厉先生。
您叫我名字就好。
吴阿姨立即改口:小修啊,你别怪邵先生和邵夫人,他们就倾承一个孩子,从小当宝儿一样,没遇到过这种事,那次也是急糊涂了,事后我看他们也有些后悔,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也没法儿向你们小辈赔不是,你看
厉修:谢谢吴阿姨,我懂,我没怪任何人。
吴阿姨:阿姨就知道你是好孩子,快去吧,夫人在院子里看书呢。
厉修的出现,邵夫人并不意外,放下书摘下眼镜。
厉修来了多次,早就没有初来乍到时的拘谨,径自在邵夫人对面坐下,把手里包装精美但没有任何标识的盒子摆放在她面前。
伯母,应皖那儿又帮我搞到一些好东西,您知道我不懂这些,要不您尝尝?
邵夫人爱茶,厉修投其所好,让人无法拒绝。
厉修见邵夫人眼里有几分喜色,像变戏法儿似的又拿出一个长形窄盒:记得伯父喜欢收藏某位大师的字画,刚好我有个朋友平时也爱琢磨这个,我去问他寻的,不知道伯父看不看得上。
邵夫人更是惊喜,但惊喜之余还绷着劲儿:他就是随便说说,你还当真了。
厉修浅笑:自然当真,伯父伯母的话,我从来都是当真的。
邵夫人不禁也勾出些笑意来:明摆着收买人心,以前不常做这事吧?
厉修坦诚:确实第一次,让您见笑了,我本意就是来讨好伯父伯母的,说太多冠冕堂皇的话都掩盖不了这个事实,再说我也不想遮掩,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邵夫人几乎要笑出声了:倾承知道?
这事不应该得背着他做才有意义吗?可能在伯父伯母眼里,我是来分走您一半儿子的,总要做些什么来讨好您二位,我和父母在一起生活的经验实在太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你们明白我虽然是在讨好,却也是发自内心的讨好,没有任何歪心思。
你倒是敞亮,话说得没错,如果你是女人,我还真觉得你是来抢走我儿子的,大概天下的婆婆对儿媳妇都是这么想的,但你是男人。
所以我不是来抢他的,若您和伯父不嫌弃,可以权当多了个儿子来使唤。
邵夫人眉头一挑,厉修趁热继续劝说:我和倾承一起孝敬您二位。
哼,他?我们见他一次都得预约了,还使唤、孝敬,罢了吧,翅膀硬了,我们可管不了他。
伯母,厉修话里含笑,以前的情况您也知道,不提了,至于以后,有我在,您想倾承怎么着都行,您担心的这点刚好是我拿手的,我帮您拽着他的翅膀,他折腾不到哪儿去。
我在国内除了有几个朋友几乎孤身一人,没有太多可供您利用的牵绊,唯一的弱点就是邵倾承,您看,我的弱点在您手里就等于我终身幸福在您手里,您拿捏着我就等于拿捏着他,想怎么着都是您一句话的事。厉修顿了顿,孩子的事,我最近也在考虑,希望您能容我几年,给我些时间,倾承的脾气您知道,他现在非常抵触这件事,我并不想逼他做任何事,只是需要时间来慢慢说服他。
邵夫人不解:说服他?
厉修颔首:孩子的事我会给您和伯父一个交代,只要您别再提那件事,别再让他去结婚,什么要求我都可以满足您。
邵夫人靠在椅背上,缓缓叹出一口气。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有点强人所难了,可是,空口无凭
厉修就等着她这句话呢:当然。
厉修拿出一份文件递过去,邵夫人打开一看,顿时愣住了。
是一份遗嘱。
厉修:受益人是邵倾承。我知道我拥有的这些和邵家不能相提并论,但这是我的诚意,希望您能答应。
邵夫人咽下惊讶:你确定要这么做?如果我还是不肯答应呢?
邵夫人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究竟哪里好,能让厉修做到如此地步,她想看一看厉修的底线。
本以为这样咄咄逼人,厉修就算再好的脾气也要撑不住了,哪知道厉修只是微微一笑,平静地说道:
不知道伯父调查我的资料里有没有写我上一段感情经历,也许别人会拿感情当赌注,但我不会。梁祯的死也几乎带走了我的命,如果没有邵倾承,我无法想象我要熬到什么时候,又会变成什么样子。面对天灾我无能为力,但除此以外,我想不到还会有什么能把我和邵倾承分开,我做这些不是怕什么,只是想给他更好的生活,不管是爱情还是亲情,有你们的祝福和认可他会开心,我想让他开心,仅此而已。
邵夫人大概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像厉修这样,肯用一切换爱人一个开心。
邵倾承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这辈子居然摊上这样一个小天使?
厉修走后,邵夫人回到楼上来到书房,把遗嘱和那装字画的盒子放到正在练习书法的邵父眼前,又一五一十学了一遍方才厉修的话。
邵夫人叹气,问邵父:你说咱们怎么就没这么乖巧的儿子?
还不都是你惯出来的。邵父哼声,放下毛笔,打开那副字画,眼底有星点赞赏,是个懂事的孩子。
邵夫人:敢情你自己的亲生儿子比不上一副字画呢?
邵父欣赏完了才把视线落在那份遗嘱上,沉默了半晌。
厉修要是个不着调的、贪慕虚荣的人倒好了,可惜啊。邵父又问夫人,他又送什么好东西收买你了?
邵夫人但笑不语,邵父撇嘴:还说我,你立场也没多坚定。
我感受一下有个听话会哄人的孩子不行?
邵父笑了:行,你怎么说都有理。
如果厉修真是一个不怎么样的人,邵父豁出去棒打鸳鸯也不可能同意,偏偏厉修又有心机又肯拿得出诚意,而且说是心机,又坦坦荡荡让他们知道都是为了邵倾承一人,就是让他们下不了手。真换做是个女人,还真做不到这个程度。
邵夫人知道,邵父也知道,他们心知肚明,何止邵倾承?怕是迟早连他们也栽在厉修手里了。
厉修从邵家出来,邵倾承的电话也打了过来。这人又像吃了枪药,上来就凶巴巴地质问:你玩儿野了吧?几点了还不回家!
厉修看了看腕表:我没注意到,居然都这个时候了。
我看你是想把你男人饿死!
还没吃?不是给你留了饭吗?
冷的,不想吃,也不想热。
厉修都能想象得到邵倾承现在什么表情:想吃什么?我买回去给你。
邵倾承心思哪在吃饭上:你最近都在忙什么?我看你很可疑。
又乱讲。厉修笑,我好像也饿了,出来吃宵夜?晚上在蒋罗皓那里他根本没心思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