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十九场梦
她心中暗暗叹气, 嘴上欲说还休:“殿下真好。”
一会子让自己做他的太子妃,一会子又命都要给她。
且不论这太子妃是不是自己答应了就能做的,单说这太子印信, 是了, 自己是捏着印信就是捏着太子殿下的命, 可她哪里敢出差池,一点差池就是连自己的命也葬送了。
这位太子殿下可真是天真。
赵玉可不知晓她心里头的想法, 只觉得她这样小意收着自己印信的样子真是可爱。
垂头就又要去亲她。
严暮自也理解他,毕竟可能也做不太来其他事情,吻的次数多些也是可以理解的,便也就从善如流闭上眼睛。
柔.软的薄唇却没有落到自己的嘴上, 先是印上了她光.洁的额心,严暮自颤颤巍巍睁开眼, 却又被赵玉的声音打.断:“眼睛闭上。”
她刚闭上眼眸, 那温润的触感便依次落到了自己的眼睫上、鼻梁上和挺翘的鼻头上。
他的吻不太似之前的狂风骤雨, 总是采.撷不够又火急火燎, 缓慢得如同是晴日中的一缕解热的微风,又似是干旱沙漠里头一滴甘泉。
严暮自的心头一跳。
她竟然在期待太子殿下的嘴唇能快些吻上自己。
她的脸微微往上仰,就听见太子殿下哼笑一声,二人靠得近,媏媏甚至能够感受到他笑时牵引出自己的耳膜震动。
这感觉有些奇异。
莫名地发痒。
“来了。”太子殿下道。
意料之中的吻并没有到来, 在唇要落上之际, 满室的火.热被外头的刺骨寒气给压了下去。
背对着二人的绸门打开,一道有些低沉的中年女声传来。
“殿下。”
太子殿下身形高大,正正好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将他怀中的小娘子挡得严严实实。
严暮自拿眼去看赵玉, 发现他微微侧头, 眉骨略微拢中,有些不悦却没有朝来人发火。
见媏媏看他,赵玉这才略略缓了神色,安抚地摸摸她的头。
他先是用只有二人能听清楚的声音道:“别怕。”
见严暮自配合地点头,这才将自己的大氅脱下,劈头盖脸将她罩住。
被打.断接下来动作的太子殿下,显然也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声音冷沉,不怒而威。
“风岩。”赵玉唤道。
风岩从后面探出个头,明明是个大高个儿,站在红姑后头却只能缩着个脖子像鹌鹑,面上表情苦哈哈。
风岩还没有开腔辩解,另外一个人也钻了进来。
只见那是个极美的妇人,长着一双与赵玉极其相肖的飞狭凤目,眼睫黑长,嘴唇饱满多情。
美妇人笑着拍拍风岩的肩膀,说话的声音与她的美.艳的外表不同,有些低低的哑意。
“如果只有红姑一个人来,他还能拦住。有我在,他拦不住。”美妇人冲赵玉眨眨眼,替风岩说过好话,又往旁侧挪了两步,看向赵玉怀中被大氅从头至尾裹成一个臃肿蚕茧,看不清楚面貌的人,“不叫出来见个礼?”
“寿阳姑姑,她怕生。”赵玉敷衍应着,长指从大氅底下伸过去,扣住媏媏的柔荑。
严暮自失神,原来是寿阳大长公主。
其实,媏媏并没有对皇室之中的事情很清楚,但这位寿阳大长公主可谓是天下闻名。
寿阳大长公主是当今陛下的胞妹,听闻长得极为好看,就是情路坎坷。
嫁一个夫君死一个夫君,前前后后五嫁了,可谓是无人生还。
第一任是天寒地冻硬要下水冬泳显示自己健壮体魄溺死的,第二任是假装上吊逼迫寿阳大长公主给他纳妾不小心真的作死的,第三任是喝花酒时激动死的,第四任找外室鬼混被寿阳大长公主拿着菜刀堵在门口被吓死的。
有着千奇百怪死因的前四任的对比之下,其实第五任还是与寿阳大长公主十分琴瑟和鸣的。
与这一任丈夫在一起时,寿阳大长公主难得不用再做个悍妇,二人也做过一段时间的神仙眷侣。
可惜,这一任丈夫先天不足,本身就是病弱的身体,在一个冬天里头只是受了一阵寒气,就溘然长逝了。
此后,寿阳大长公主克夫的名声就传开了,什么难听的话接踵而至。
若是平常的小娘子,怕是要被这样的名声逼得上吊了,也幸好寿阳大长公主本就是个泼辣性子,直接将一个背后编排的猥琐挫男揍了一顿。
碍于寿阳大长公主高贵的身份,那人不仅不敢还手,还要乖乖听呵。
“什么克夫就该寻死?但凡有些不顺,都是女子的错?你是郎君自然帮郎君说话,按本宫的意思,那该是那四个倒霉蛋压不住本宫高贵的命格才是正理!”
当时听说书人一脸鄙夷说出这番话,还接着编排寿阳大长公主不守妇道,严暮自却觉得说书人说得不对。
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凭什么就要怪到他人头上?
没想到今日倒是差些就能让她得见正主了。
寿阳大长公主性格爽朗,听见赵玉的话也只是调侃几句:“往日见你像个怒目金刚,对着谁家小娘子都像是别人欠你钱了似的。今日倒是怜香惜玉起来。”
赵玉将怀中的严暮自抱到拐角的太师椅上,正好是个视觉死角,能挡住门口几人的目光。
他站起身来,这才叉手见礼:“姑姑,红姑。”
红姑面皮有些黑,不太像是宫中养尊处优的姑姑,五官却长得很优越。
特别是那双眼,即便是带着些岁月的痕迹,眼神依旧犀利透亮,像极了夜空中的启明星。
红姑扫了一眼赵玉看向自己的眼神,毕竟是自己从小带大的孩子,心肠软下来,将崔皇后的凤诏塞入袖中,并未马上宣读。
赵玉立时喜笑颜开:“红姑心疼孤。”顿了顿,朝向风岩,“快带姑姑和红姑去书房,好生招待着。”
风岩得令,马上过来给红姑打帘,红姑扫了一眼那挡住视线梁柱后面的衣角,瞪瞪赵玉,冷冷甩下一句:“奴婢与长公主在书房等候殿下。”
寿阳大长公主也过来拍拍赵玉的肩膀:“本宫为了你这劳什子事,不得不与新宠分开,两地相隔。现下看着你这春风满面的样子,真想打你一顿。”
赵玉道:“之后再给姑姑赔罪。”
寿阳大长公主跟上前面的红姑与风岩,轻声叹气,声音被吹散在凛冽的寒风之中。
“物极必反,前头是憋坏了,现在跟丢了魂似的。”
赵玉耳尖,听着寿阳大长公主的话,反倒是笑了出来,又折回身去找严暮自。
他揭开大氅,看着严暮自像只小鸟拱开干草似的探出头,扯着嘴角。
“怕不怕?”赵玉问。
严暮自眨眨眼,还未待回话,又见他的手落到自己的发上,自问自答道:“这才哪到哪,放心,孤会护住你的。”
太子殿下手臂有力,仅仅轻松一捞,就将她连着氅衣一起横抱在怀中,着着单袍一路将她抱到暖轿上。
“孤让人先送你回去。”赵玉帮她把氅衣裹好,“要什么你只管吩咐下人来做。”
严暮自松了松氅衣的领口。
她虽然还穿着单薄的花神礼服,但是这氅衣厚实得很,穿着有些发.烫了。
“好,媏媏等殿下回来。”她仰着头道。
赵玉垂眼间投落下惑人的深邃,唇角掀起弧度:“不必等,困了就睡。”
轿帘倏地在媏媏面前落下,轿外传来赵玉翻身上马的声音,她从大氅中伸出一根手指,将窗子撩开:“轿子里有火炉,殿下要骑马的话可冷的。把氅衣穿上吧?”
赵玉驭马到轿边,看着这个小骗子探出的手指,低头到轿窗边轻声道:“你穿着就是,不必挂心。孤挨完骂就回来找你。”
话毕,御马飞驰而去,帘内的小娘子愣了愣,面上漾出一抹自己也未觉察的笑意,喃喃自语。
“客气一下罢了,你要我也不给。”
*
赵玉抬步到书房,看到红姑桌上没有动过的酥酪油茶,和寿阳大长公主面前已经吃光了的盘碟,投眼看向红姑。
“是草原来的厨子。”他道。
寿阳撩了撩眼皮,笑道:“红姑这是怕先吃了你的好处,待会张不开嘴。”
赵玉指了指她面前空落落的碟子:“姑姑吃得这般干净,想来是帮着我的了?”
寿阳用巾帕缓缓擦着手,摇头道:“那可不是,只是因为本宫吃了也能张口。”
红姑拿出凤诏,正色道:“殿下,听懿旨吧。”
赵玉双膝跪地:“儿臣接旨。”
知晓此事的时候,崔皇后曾避着人,只拉着红姑一人,引经据典将赵玉骂了个狗血淋头。
话里话外都是带着文化的难听,而且都是需要品一品的,品完之后就觉得真是实实在在的难听。
写凤诏的时候倒是只有一句话,特别直截了当。。
“不孝子,带着那个孽障一起回来,本宫倒要看看你们两个的骨头有多硬。”
红姑淡定念完,合上凤诏不声不响看着赵玉:“太子殿下,接懿旨吧。”
赵玉眼神震动:“没了?”
“没了。”
赵玉起身接起懿旨,拉了拉红姑的手臂,探口风道:“母后很生气?”
红姑眼风不动:“殿下真是冰雪聪明。”
赵玉还想说什么,又见寿阳大长公主拍拍他的肩膀,同情地看着他:“你父皇也有口谕。”
赵玉又跪了回去,寿阳大长公主稍微滞言片刻。
想着安帝的怒吼:“御史台那群御史每人一天上十道折子,天天要撞死在朕的殿上,他倒是在湖州躲着不回来,清净得很!你给我去告诉这个兔崽子。一个女人罢了,让他滚回来挨十个板子,赏个奉仪也就到头了,闹得满城风雨成什么样子?“
寿阳大长公主清清嗓子道:“陛下口谕:朝中清流弹劾东宫失德,为平激愤,太子速速回宫领十个板子,严家三娘子封为奉仪,不得再造次。”
赵玉从地上起来,摸摸下巴:“姑姑,你说要几个板子,父皇才肯封媏媏为太子妃?”
作者有话说:
安帝:我封你个大头鬼,恋爱脑
凌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