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规矩

天寒地冻肚子饿的时候，这些人为了活命什么都愿意做。

只是走到河对面的一段路，林迹就看到了几个来自同一部落的男人拿下体在树皮上摩擦的，在河岸边捡石头砸石粉吃的，还看到了一个生病咳嗽的小孩子被他母亲把头塞到冰冷的河水里，这是请河神清洗孩子喉咙里的痰

林迹指指女人，气得说不出话，破屠便一把扯着女人的头发摔到了岸边。

“守栗”林迹大喊一声，把衣服脱下来给冻得脸色发青的孩子捂上，而后扭头对女人恶狠狠道：“记住了，现在你是我姬林的人，你这种以前治病的办法还敢在我这里用，我就弄死你。”

守栗就在河对面寨子里的人群中，听到林迹的呼喊，背着药箱跑过来。

和他出去一次，看出这货缺少血性，林迹之前便专心叫他治病把一些医书和医药常识读给他听，准备让他做专职医生。

林迹指指寨子里的人群，先让破屠进去制止他们，他这里专心训斥守栗：“孩子病了看到了没有”

“看到了。”守栗像实习生般战战兢兢。

“什么病”

“感冒咳嗽。”

“那我给你的感冒药止咳药呢”

“吃了，他说苦，又吐掉了。”

“那东西是吞，是吞的，不用嚼你是医生，他要吐你不会打他一巴掌让他吞下去啊医嘱呢，医嘱你说了吗”

“多喝热水我现在说。”

林迹觉得生活在一堆野人当中，其实并不幸福，自己迟早可能会被气死。世界观差距太大，其实是一件让人痛苦的事情。就比如说一个人觉得大海很美，另一个人觉得大海淹死过很多人让人绝望。

二寨的规划和一寨相差无几。只是在冰雪里建起来的寨子，在冰雪化掉之后，总是给人感觉不太规整，看着也比一寨要脏乱一些。

一男一女被吊在屋檐下，都被剥得光溜溜的，一身血糊糊的，也不知道被打了多少鞭子了。边上围着几十人，有的幸灾乐祸，有的满脸无谓，有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破屠挡在两人身前，几个老妇还不依不饶挥动藤条要上去抽死这两个破坏规矩的家伙。

林迹挤进去站在前面，冷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几个老妇很快把事情说了一遍，同时愤愤表示要弄死他们。

林迹没有理会她们的愤愤，接着问：“规矩是打十到五十鞭子，大姬说打他们多少现在打了多少了”

几个老妇人开始觉得哪里不对，面面相觑，不敢答话。

“胡闹”林迹对这几个老妇咆哮：“大姬不知道吓打鞭子没人数你们这是乱用私刑还打死他们那条规矩说偷情要被打死了啊”

林迹将这几个妇人喷了个狗血淋头，让周边围观的人也看着有些神色不对起来。这些妇人都是他们曾经的首领，他们不怎么愿意看到林迹这样对待她们。

便是破屠也觉得林迹做得过了，偷偷拉了拉林迹。

林迹没有理会破屠，指指几个老妇人道：“去，找大姬请罪，看她怎么罚你们。规矩定了不能违反，你们也一样”

几个妇人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过河找大姬去了。只是林迹的行为让人更加的不满，有人暗暗对林迹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林迹转向破屠道：“今天都这么闲没安排做事”

破屠道：“安排了的，听你的，今天都去挖树根了，只是今天没有太阳，挖到累了，有人说早些回来，吃完饭再挖。饭却还没有好，就让他们随意。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事情大多数是闲出来的。

林迹冷哼道：“会偷懒了把一天吃三顿当成习惯了叫食堂熄火，今天没有午饭。所有人，现在去河里捡石头铺地面，铺不好晚饭也没有。”

不是喜欢吃石粉磨下体嘛，让你们吃，让你们磨

破屠不理解林迹，但他对林迹的话言听计从，林迹话音刚落，他便让人把话传到食堂去了。有人目光不善看着这边不动，他便把随身的砍刀抽了出来，喝道：“愣什么没听到吗捡石头铺地”

发弧现在是二寨的寨主，他直接回屋拿了弓箭出来，也站到了林迹旁边。他自强好胜的人，早看其中一些人不满了，谁敢异动，他可是真敢动手的。

众人见破屠和发弧如此，不敢再留，都或紧或慢动了起来。

两边寨子的食堂同时熄火，所有人都到了河边捡石头，场面到也壮观。冰雪一化，寨子里外都四处泥泞，把地面铺一铺，方便干净很多的。

林迹在河边一棵树下站着，先前只有破屠和发弧在，后来乔嬉，长燊，鹰以及其他几个头目也围了过来。

他们都想劝劝林迹，或者听听林迹有什么说的。

林迹看了半天，缓声道：“他们在试探我们。”

破屠等人互相看看，不太懂林迹的意思。

林迹道：“我们这里每天这里每天都有事做，还规矩复杂，他们当中有些人只怕想离开我们部落。”

这回他们懂了，一个个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难熬的冬天过去了，春回大地。对于食性和猩猩差不多的原始人来说，接下来大半年都不会缺少食物。而之前大家的生活习惯是，在自己的领地内随意迁徙，一般是这个地方的东西吃完了，再去下一个地方，每天花一两个小时寻找食物就能填饱肚子，能够过得十分悠闲。有那种生活可过，为什么要留下来每天不知所谓的挖树根翻土地

至于下一个冬天，那是大半年后的事情，想那么多干什么说不定到时候回来姬林，还能过同样暖和饱腹的日子

发弧恨声道：“他们敢他们谁敢，我就杀掉谁”

林迹道：“他们在挑战我们的规矩，也就是在试探我们的态度。他们之所以会这样，最大的问题是其实还是你们没有把规矩重视起来。从一个方面说，是因为你们的不坚决，导致了他们出现这样的想法。”

众人想到几个老妇人随意鞭打，却没有出去制止，觉得林迹讲的大概是有些道理的。只是觉得也许有些夸张了。

林迹道：“规矩之所以要重视，从他们的角度来说，这个可以维护他们的平等。可以让他们不用担心付出了没有得到该得的回报，也不用担心只是犯了一点小错就被人借口打死。于我，于你们来说，是维护这个三百多人的部落维持下去。”

林迹知道，因为人的精力所限，一个松散的组织发展到一定的规模就会百病丛生，效率低下乃至分崩离析。后世很多家族式企业，在开始的时候一帆风顺，发展到一定规模后内乱横生，其实都是这个问题导致的。

这种情况下，要维持一个组织的庞大，高效，快速运转，就要很多很严格的规则来维护了。大公司或者大机构规矩森严无不如此。

林迹知道这些，但没有办法拿后世的例子到现在来说明，只能从小处着手给他们分析：“你们现在谁能认得出部落里所有人吗你们清楚他们每个人的过去，习惯和性格吗”

这些问题自然是没有人回答得上来的，问了一圈，林迹便继续道：“如果没有规矩，你们不认识的人找你办事，你该怎么办”

如此说明一通后，林迹再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部落周围没有150人以上的部落就算游妲部落有那么多人，为何却要分开三片居住这就是他们的规矩不够严明，被逼弄成这样的。”

众人顿悟，纷纷表示一定重视规矩。林迹便道：“明天开始，挖树根分片分组挖，不到点或者没完成不能休息，拖后整体进度太多的，没饭吃。今晚换我们的人值守，睡觉前没收工具，防止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作乱”

安排完毕，众人散去，林迹也准备去人群里指挥大家怎么铺路。

末了，发弧却有些犹豫对林迹道：“其实现在想来，漓鲂的人不止150人，好像都住在一起。”

“好像”林迹的脸有些抽抽，只能抓住这个漏洞反驳。:

的108章 漓鲂的祝

漓鲂部落确实不止150人，更准确说，应该有二百人左右。

但他们已经没有住在一起了。

漓鲂部落所在地方比较平坦，领地不大，但领地内有三四个不比目池小的湖泊。其他的水泽洼地更是不计其数。以林迹的粗劣算法，目池这么大的湖泊，养活百来人是没有问题的。漓鲂有三四个这样的湖泊，所以更是不缺食物。

他们的人口一早已经突破了150这个界限，他们的内部矛盾也由来已久。

现在他们就分两伙人，分别住在相隔一两公里的两个湖泊边上。

漓鲂的阿姆鱼姆为此事伤脑筋也已经很久了，或者说自她接任阿姆以来就一只致力解决这件事情。然而不论她怎么调解，怎么重新分配部落内部的资源，这种情况却一直得不到什么好转。

总是这些满意回归了，另外一些人又会变得不满搬出去，如此进进出出，鱼姆简直疲于应付。

好在这些人只是分家，分裂是不可能的。

只要鱼姆和她的姐妹女儿们掌握捕鱼巫术，这个部落就不可能分裂。没了巫术，那些人会饿死的。

冰雪消融，草色遥看，漓鲂所在的湖泊微波荡漾。

中午将近，鱼姆住的湖泊边举行了捕鱼施法，不少强壮的男人被施过捕鱼巫术后，不顾湖水冰冷，潜下水去，有人划着独木舟在水面上接应，没多久便有一尾尾大鱼从水底扔上来。部落陷入了收获的喜悦之中。

穿着柔软狼皮的鱼姆忙碌了一阵，却发现住在另一边的那伙人并没有人过来接受捕鱼巫术。

鱼姆看着西面另一个湖泊的方向，怒道：“现在冰雪化了，正是该下水的时候，他们那些人到底在想什么难道要吃草活命么”

没有了捕鱼巫术，对面那些人也能从一些浅水中捉些鱼虾填肚子，但数量是远远不够这么多人吃饱的。

有些喜欢乱跑的孩子道：“他们也已经在捕鱼了，而且都不用下水。”

“什么”鱼姆一惊，没由来想起一些不用巫术的奇怪的打渔方式。

她带着一大帮人浩浩荡荡杀到另一个湖边，果然看到了这个湖边的人也已经泛舟打渔了，而且似乎真没有人潜水。

那些站着岸边，拿着长杆往水里扑的是什么

站在独木舟上的那人是在扎鱼拿着一根破开的竹棍扎什么鱼鱼神啊，他还真扎到了。那鱼怎么就跑到竹棍夹着不走

那些拿着藤条往上拖的又是什么藤网鱼姆想起一些她不相信的名词，发现还真可能是姬林那些饿鬼说的东西。

那藤网拖上来，网里的鱼啪啪直跳，看得鱼姆眼晕。

“谁谁教你们用这些邪门邪道捕鱼的”阿姆忽然惊觉姬林那些传说只怕是真的，这些人居然和姬林的人勾结上了。要是真的如此，她将不惜杀掉这里一半的男人，以平息鱼神的愤怒。

“我教的。”一个用破兽皮遮挡着大半张脸的男人从边上走过来，几个这边最强壮的男人站在他身边，一副拱卫的样子。

遮挡着脸的男人不算高大，一双眼睛像冬天里的残雪，眼珠子白多黑少，看着无比渗人。

“你是谁你是姬林部的”阿姆确信自己从没有见过这个人。

“我不是姬林部的”男人用很重的语句否定一句，之后的声音变得冷冽：“但我可以让他们抓到鱼。”

“前些天，男人们去树林里遇到的，他说自己在树林里熬了一个冬天，还冻掉了三个脚趾头和一个耳朵这些男人见他能用这些办法捕鱼，就把他弄回来了。”有这边住的女人悄悄在阿姆耳边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告诉她。

漓鲂的内部关系错综复杂，这些女人虽然分开住，却还有心向阿姆的。

那边的男人道：“冬日里，你们那边才死了一个人，我们这里死了三个。每次巫术，我们总是比你们那边的差些，我们总比你们瘦，现在我们不要你们的巫术了，你们还要怎样”

男人们说得极有底气，中间遮脸的男人也有些顾盼自豪。

熬过一个寒冬，几乎要成为野人的人忽然被人捧在前面，这种感觉，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爽

“不要巫术”鱼姆看了看湖中人不多一会儿就打上了不少鱼，心中也有些惊惧，只是她看到那些人使用的独木舟，立刻眼睛一亮：“那些舟船也是我一点点弄出来的，全都给我弄回来。”

没有了独木舟，这么几千亩的湖面和海洋也没什么区别，这些人只能在湖边扑腾的话，管他什么捕鱼的办法都没有用。

鱼姆以为这样一来，这些人又会像以前一样乖乖服软了。

谁知，遮脸的男人冷笑着道：“早不喜欢这些站都站不稳的东西了。把我们的宝贝推下水去。”

这回便连鱼姆都冷笑起来了。独木舟的秘密并不是挖空里面的木头，而是削平底部，要不然一根圆滚滚的木头是随时会翻下去的。她不觉得这些人能知道这个秘密。

不知道这个秘密的情况下，就算弄出了独木舟，那也只是惹人笑话的东西。鱼姆准备看一场落水大戏，而后再好好教训一下这些人，最后再把这个遮住脸的野人丢进湖里供奉鱼神。

只是鱼姆没有看到，先前跟她汇报的女人脸色奇怪，悄悄退开了。

另一边，随着遮脸男人的指挥，几个男人推着一个奇怪的木头组合下了水。那是一个木头排列的筏子。

那个筏子粗糙无比，还夹着不少就要腐烂的木头，但那个东西一推出来，鱼姆就觉得不太妙。因为那不是圆滚滚的独木舟。或者说这东西她从没有见过。

筏子入水，一头先沉了下去。等整个筏子都进入了水中，它就浮起来了。

遮脸的男人跳上筏子，拿长杆一推，那筏子便笨拙但缓缓进入了湖中。遮脸男人在上面走了几个来回，那筏子都稳稳当当的，一点倾覆的意思都没有。

“邪魔，邪魔”鱼姆激动起来，仿佛看到了外星人入侵一般，跟着大声咆哮：“这是我漓鲂的领地，这些邪魔外道不能进入我们的水面弄沉他们”

漓鲂部落的内战就此爆发。之后持续了几个月之久。

维护遮脸男人的这边人数较少，大概只有八十几人，对面则有接近一百二十人。按理说遮脸男人这边会比较吃亏。

好在两边的关系本就藕断丝连，因此无论怎么作战都难下死手。

而遮脸男人渐渐表现出了更多极为神奇的本事，比如，他懂得快速制作光滑的木棍和箭杆，他懂得用兽骨制作大量的短矛，他还制作了一种箭尾夹羽毛的箭，射得更加准这让他人少的这一边也不落下风。

经过几个月的争斗，两边终于还是因为千丝万缕的关系握手言和了。在战斗里做出了杰出贡献的遮脸男人被漓鲂的人奉为他们的祝，人称鱼祝。

漓鲂部落因为这场战斗虽然死伤了不少人，不过他们也掌握了更加齐全的捕鱼方法，兴旺指日可待。

鱼祝常望西方，总是回想某个拿短矛贴着他脖子的可恶孩子以及那半筐鱼买他命的侮辱游戏，心中暗恨。

你们想不到我有今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