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背一个姑娘,她趴在他的?身上?,一动不敢动,却还问他冷不冷。
她应该又哭了,泪水都落进他的?后?背。
他望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天地,不知怎么?想起来,好似她刚来公府,第一次相见时,她也是哭的?。
怎么?那么?爱哭呢。
后?来入职神枢营,不知是向谁证明。或许是被家中催得紧,也或许和她话?里一样,自己真不是纨绔子弟,虽比不上?两个哥哥,但好歹有点正事做。
那年除夕宫宴,美酒佳肴,歌台舞榭。
他厌烦宴会上?的?那些恭维交锋,只觉无聊至极,到御花园游逛,看到了雪中红梅,忽地想到小琼山的?那片梅林,也想到了她。
她现在是不是一个人在府里。
不过一个小念头,很快从脑海里滑过去。但他在宫里待得倦了,还不如出?去玩,随便差一个太监去与家人说过,就步出?了宫门。
可在那些张灯结彩的?街道上?,或是三三两两的?观看百戏杂技,或是一家人牵着手游玩。
他们脸上?都是笑容。
他一个人,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又一个人冒雪骑马,四处晃荡,最终回到公府。
他直接回去破空苑,却在园子的?路上?,听到两个丫鬟说起表姑娘。是春月庭的?丫鬟,得了她发的?压岁钱,很欢喜。
他停下脚步,不由想到,她有没有收到新年的?压岁钱。
她一个人来京城,这里没什么?其他的?亲友。
他这人虽纨绔些,但对家里人都很好。
衣袖口袋里有长辈们送的?压岁钱,沉甸甸的?,可他还是回去院子,从一堆新红封里翻出?最好看的?那个,重新封了一个红包。
来到春月庭外,才想起男女有别,终不好进院子的?。
他又要折返回去,打算找一个丫鬟送去给她。
却一个错眼,看到门里,一盏明煌灯笼下,她就坐在廊庑旁,望着墙角的?光秃树木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孤孤单单的?,也是一个人。
他踌躇顿住,不过一瞬,她抬起头,也看到了门外的?他。
一下子站起身,提着裙子跑了过来。
她跑地太急了,堪要撞上?他,又很快站好。
“三表哥,你回来了。”
她仰起脸,轻声叫了他,眼眸弯弯的?,也亮晶晶的?。
他被她的?样子讨喜,弯了下唇,低嗯了声,从袖子里将压岁红包拿出?来,递给她,祝她:“新年快乐,岁岁平安。”
他看到她瞪大了眼,不敢置信一般,怯问:“是给我的?吗?”
“这里还有别人?”
“拿着。”他说。
她接了过去,脸都被寒风吹得发红,微微低了头。
“谢谢三表哥。”
“进屋子里去,外头风大。”
转身临去前,他对她说。
已?经走出?七步,听到一声“三表哥!”
他顿步回首,她还站在那里,一身白裙,怀里紧抱着压岁红包,盈着浅泪的?明眸泛红,朝他温柔地笑。
“新年快乐,岁岁平安。”
深夜雪下,烟花绽放,绚烂了半空。
___
再相见,是十五日后?,上?元游灯会。
爹娘在府上?,大哥大嫂带着阿朝去玩,二哥跟二嫂带着阿锦阿若,回了孔家过节。
他无所?事事,妹妹缠着要去赊月楼,道今年那里一定热闹得很,说不准那个叫陆松的?状元郎要去呢。
他不喜文?墨,不爱读书,自然对春闱没兴趣,更对谁得什么?名次不在意。
只是几日前家中办宴,听说那个陆松竟借住在姜府,姜嫣还对其有意的?样子。
再想到姜嫣的?贬低,心下暗嗤。
春闱还没开考,满城就谈什么?状元郎,非陆松莫属,未免太自信些了。
笑说两句妹妹,到底一起去了赊月楼。
还有表妹。
到处都是人,喧嚷欢腾。
他百无聊赖地,陪她们游逛着,望着眼前的?景象,觉得没多大意思,每年都是那些花样,都看了十多年,早腻了。
不知何?时,妹妹与偶遇上?的?闺友,一起去猜灯谜了。
留下她与他。
他这才注意到她停落在那些花灯上?,兴致勃勃的?目光。
背靠廊道的?凭栏,他对着拥挤的?人群,抬了抬下颌,道:“想玩?去好了,我在这儿等你。”
她望一望那里,又转过头来,望一望他,最终摇了摇头。
小声说:“三表哥,我不想玩的?。”
他看了一眼她揪紧的?手指,没再多说。
不想往人多的?地方去,只在那处稍静的?地待着,等妹妹回来,再一起归家。
他撑在栏杆上?,在迷离灯火里,望着四周欢闹。
好一会过去,余光瞥到她,还在看那些灯。
分明想玩,却要待在他身边。
“走吧,我们去看看。”
他站直身,见到她如玉般的?脸上?顷刻有了笑容,追了上?来。
他的?唇角提了提。
她显然不大会猜谜,连着七个,只猜出?三个来。
他也不大会,但能帮着再多猜出?两个。
与一旁那些来松缓考试前紧张心绪的?贡士们,连连猜中的?场景相比,实在相形见绌。
但对于不擅之事,各人有所?长,他向来不强求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
直到工部规制,以示与民同乐的?琉璃灯摆出?。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全都看向那盏精致夺目的?宫灯。
若想得到,需猜出?礼部的?九道谜,最快者获胜。
他在身后?,看到她也盯着那盏灯。
“喜欢吗?”
她眼都不眨一下地还在看,道:“喜欢。”
话?音甫落,才回神过来,转身看了下他,脸有些红了,似不知要说什么?,又咬着唇说:“肯定很难的?。”
“喜欢就去试试。”
他说,带着她朝前去,纯粹凑热闹罢了。
她却蹙起细眉,捏着白纸黑字,像是要盯出?一个洞来,绞尽脑汁地思索谜底。他跟着想起来,真是好些时候,没这般费脑子了。
周遭纷议起来那些谜。
便是在那喧哗里,两人珊珊来到。
姜嫣和陆松。
比肩而?站,几分亲昵,也来猜灯谜,想得那盏宫灯。
一个抬头,才子佳人的?景象。
他看着。
“三表哥,我猜的?这个不知对不对。”
一道兴奋的?声音,伴随一只手拉住他的?袖子,“你看,这四个字的?意思是……”
她倏地停下。
他低头看向她,她已?循着他的?视线,望到了不远处的?一幕,怔怔地呆住。
不过须臾间,众人哄笑,那盏琉璃宫灯被送入姜嫣的?手上?。
陆松笑看姜嫣。
他的?唇角牵动了下,扯回她手中的?衣袖,转身抬脚往外走。
步子很大,走得也很快,将那些令他烦躁的?扰声都甩在身后?。
“三表哥!”
他听到了她叫他,但他没有回头。
“三表哥!”一声声的?。
他走地愈来愈快,穿梭过那些眩目的?花灯。街道上?都是笑声,她的?呼唤也越来越弱。
终于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与此同时,听到接踵的?人潮中一声凄厉嘶喊:“孩子,我的?孩子不见了!”
他蓦然停住脚步。
今日人那么?多,若是她也丢了怎么?办?
那刻,他冒出?这个念头。
他转回身,重又延着来路回去,回去找她。
每年这个时候的?拐子很多,她那样的?容貌,又那样傻,若被拐走……
想到后?面,他走地更快了。
可一路上?,没有看到她,那些被彩灯映落的?脸,全都不是她。
他四处观望,目光从一张张脸扫过去。
不是她。
不是她。
不是。
……
胸腔中涌出?一种难言的?感觉,他张了张嘴,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想要喊她的?名。
但就在即将出?口的?瞬间,他看到了她。
隔着五六个小摊子,一身素白的?裙衫,从远处奔来。
骤然地,他松了一口气,吞了吞干涩的?喉。
她跑过来,再次回到他身前。
纤弱的?肩膀发着颤,额发已?然被汗水润湿,脸颊红透,不断地喘着气,一双眼含着泪花,将落不落地望着他。
“三表……”
“你的?右耳坠呢?”
他一下注意到她右耳的?坠子不见了,只有左耳下,银蝴蝶的?穗子还在摇动,晃过沁着细汗的?耳根。
她摸了摸右边耳朵,又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低着头,像是想了想,才张口说:“我方才不小心撞到一个人,应当落哪里了。”
声音小的?不能再小了。
“回去吧。”
他偏开眼,道。
“好。”
她点头,乖顺地跟在他身后?。
回去的?路上?,他走的?很慢了,听着她逐渐缓和的?喘息声,跳动剧烈的?心也一点点平静下来。
沉默中,忽然她停了下来。
他侧首,见她正瞧向一个卖灯的?摊子,木架子上?悬挂着各种样式的?花灯,旁边蹲着一个戴皮帽的?老人。
她轻声唤了一声“三表哥。”
而?后?听到她说:“没关?系的?,我本来就不是很喜欢那盏灯。”
她指向了那许多灯里,其中的?一盏,小心翼翼地问:“我更喜欢那个,你可不可以给我买那个?”
他滞住,垂眸看她。
她的?手不安地绞紧。
最后?,他走向了那个摊子,她跟上?来。
“是这个?”他指着一盏红色鱼灯,问。
她垫起脚,指向另一盏,道:“不是那个,是这个粉色的?,这个更好看!”
他便抬手,将那盏粉色的?彩鳞鱼灯从高架上?摘了下来。
很寻常的?一盏灯,只要十六个铜板。
他身上?带的?最少?是半两碎银,也没有让老人找,都给了出?去。
接着一路回去,她提着灯,一晃一晃地跟在他身边,昏黄的?粉光落在她的?白裙上?,时不时仰头朝他笑。
笑靥如花明媚。
她又一次维护了骄矜的?他。
___
寒食节那日,他没料到她又丢了。
那天,观鹿苑的?马球赛,六皇子得胜,太子败了。
沉压的?氛围中,仍要赐宴聚会,父亲大哥脸色不好,二哥暗讽。
天飘落雨丝,他独自回了公府,下马时,忍不住踉跄了一下。
他的?膝盖受了伤,被对方队伍里的?谁,用球仗击中,抢走了那个球。
那支球队是皇帝为了六皇子,从禁卫军里选拔出?来组成的?,力气皆大,策略奇善。他平日再如何?与好友击鞠,几无败绩,但多以玩乐,与那些专从武事的?人相比,终较量不过。
没让仆从搀扶。
不是断腿了,还能走。
他要回去院子,很累,想要躺下睡一会。
但没走出?两步,身后?传来一阵马车的?动静。
他回头,看到朦胧细雨里,丫鬟撑伞,妹妹正踩凳下了马车,走上?台阶,抖着裙角的?水珠。
仆妇收起了轿凳,然后?马车被车夫驱使,往马厩去。
他想到今日妹妹去潇水湾,表妹也是一道去踏青赏景的?。
“三哥,你不是该在观鹿苑,怎么?回来了?”
他只问:“表妹呢?怎么?没见她?”
妹妹惊讶住,道:“她没回来吗?”
转听妹妹问门房。门房摇头,说从未见到表姑娘。
他问:“人呢?”
“她不是自己回来了?”
他皱眉,再问:“她自己怎么?回来?”
“原本我们一起的?,可后?来表姐说走的?脚酸,就不跟我和枝月、嫣姐姐她们去玩了,说去亭子那里等我,可后?来下雨,我让丫鬟去找,却没找到,又听那里的?一个茶摊子伙计说,表姐留话?给我,她自己雇车回来了。”
囫囵难言,不辨真假。越往后?说,着急起来。
“我以为表姐回来了……”隐隐哭音。
他觉得一股气堵在胸口,压制不住,怒呵出?口:“你与她一起出?去,不顾着她,只自己去玩!这般大的?雨,你让她自己回来!”
“什么?伙计?姓甚名谁?他说什么?你都信?”
“蠢货!”
那是他第一次朝妹妹发火,骂她至此。
见一边呆站的?仆从,更是火大,吼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找人!”
他叫牵来自己的?马,推开上?前阻拦的?管事,翻身上?马,疾驰在滂沱大雨里,往京郊去找她。
天上?乌云聚拢,雨丝成串,砸在他身上?。
眼前模糊一片,他不停眨眼,却看到越来越沉的?天色。
他赶到潇水湾时,天都黑尽,雨也停了,那个茶摊早已?没人。
一片广阔原野,明月高悬,湖泊远山。
他没有找到她。
遍寻三回,不见一点踪迹。
直到追赶上?来的?仆从说,表姑娘早半个多时辰前回府了。
只是他纵马太快,走的?也不是一条路。
所?以他们错过了。
他的?肩膀陡然松弛,松了口气。
月光下,他又骑马回去了。
那时,他只以为是一件小事,虚惊一场。
但不曾想过,就是在这一天,同样另一件小事的?发生?,将会引发后?来的?天翻地覆。
直至回到公府,自己的?院子,才听到阿墨从哪儿来的?小报,今日的?潇水诗会上?,姜嫣得了魁首,与陆松同游。
但那时他腿疼的?厉害。
“滚出?去,我现在不想听这些!”
阿墨滚出?去没一会,又滚回来,说:“表姑娘来看三爷您了。”
“我好得很,让她走!”
他恼火地忍受疼痛。
寻她的?路途颠簸,腿受雨淋,肿胀不堪,似欲断掉,到回来才察觉出?。
便是在这刻,他发现了一件事,自己还从未为一个姑娘做到这个地步。
即便是姜嫣,他也不曾。
去年七月的?赏荷宴,因王颐之死,他躲在藕花深处的?一条小船里,酩酊饮醉,不想那群贵女乘舟游玩,闯入进来。
而?当时,姜嫣坐在船头,怀里一捧荷,他最先看到。
将近半年,他是对她各种殷勤,但至那回梅林,听到那番折损他的?话?,心里愤然,他已?不作多想。
他生?来锦衣玉食,想要什么?没有?何?至卑微轻贱到去讨好人。
在这世上?,谁也不能让他自伤。
表妹,也不能够。
他怎么?会看不懂她,每回望向他时,眼里流露出?的?爱慕。
与那些想要嫁给他,以图权势的?贵门女子;与那些想要从他身上?,搜刮钱财的?青楼女子一样。
甚至有一些女子的?眼神,比她的?更动人。
三番两次,他可以对她好。
但因她住在公府,暂算卫家的?人,年纪又比他小些,还长得好看,性子乖软,他便当她与卫虞妹妹一般。
可是从何?时起,哪里不对劲起来。
疼痛一阵阵地从腿膝传来,他一遍遍地回溯两人屈指可数的?见面,却记不大清了。
人的?一生?,何?其短暂。
他不会牢记每一日发生?的?事,更甚过一日忘一日,及时行乐,方是他心里的?道。
当晚,他腿疼地没睡着。
天亮了,一整日,破空苑人来人往,独她没来看他。
他为何?躺到现在,她不知?
没良心的?。
紧跟着混乱的?思绪,他愈加烦,不明自己对她到底是何?种心思。
自姜嫣之后?,他只会更慎重地考虑此事。
当时的?他,自然想到两人的?家世,若按俗世言论?,全然不配。但他并不多思,在他看来,只要自己喜欢,便没什么?能比之更重要的?。
半个月后?,传出?姜嫣与陆松定亲的?消息。
他听过一耳,到底有些落寞,并非难过,却又说不清道不明,不由再想起王颐来。
第一个死在他手上?的?人,不是他杀害,但是他没拉住,才会掉落坑洞,尸骨无存。
下月初三,是其祭日。
仍然记得在那一片黑暗里,他的?无能为力。
入夜之后?,他坐在池畔,独自喝酒。
她不知哪时来的?,等他回神,就见她犹犹豫豫地走上?前来,直到跟前,却不敢更靠近。
“三表哥。”
她轻声唤他,有些哑了。
眼睛是红的?,好似又要哭。
看到她,更是想到这桩未理清的?情。他还没想好。
闷灌下一口酒,他实在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在清楚前见到她,哄她别哭云云。
但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她率先说出?了。
“你别喜欢她了,喜欢我吧,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前面半句话?,他反应好一会才明白。
至于后?面的?话?,他早知道了。
她当然对他很好。
可他都没办法给自己答案,怎么?给她回答。
他沉默下来。
便是在这沉默中,他甚至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凝视她。究竟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她?
他脾气不好,也真厌恶管束。
近日,爹娘不知与他提了多少?遍相看婚事,与他说了多少?家贵女。
他还得想想。
那时,他便是如此想的?,以至他与她之间,所?有的?事都从这个夜晚,开始偏离,最终背反。
他的?无言,她哭着跑远。
而?这一幕,都被二哥看见了,去告诉母亲。很快,也许就是翌日,母亲就与她相看了人家,尽管她还在孝期。
也许再隔了两日,亲事就定下了。
比他的?亲事定地还要快。
快地他措手不及,完全呆愣。
不过短短几日,她竟然就与一个贫寒的?进士定下了亲事。
他愤怒至极,去质问母亲,却听到了母亲与二哥的?那番话?。
他以为家世阶级,门当户对是无甚重要的?,原来在他们口中,是最为重要的?。他之所?以胡说,全然是他年轻,靠家族荫庇,没受到一点苦,才不懂半点俗世。
那个进士虽然贫寒,但观其才学品性,定大有前程。
而?表妹她,也答应了。
他有时会想,是不是那时的?母亲对她说了什么?,她才会答应的?。
一定是说了的?。
后?来的?他,已?经明了了世上?那些难以破除的?规则。
难,也并非一定不能。
但自那年起,卫家接连出?事,父兄逝去,太子党式微,他便再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三年后?,他看到她的?目光已?经移转到那个叫许执的?男人身上?,会对那人笑,会与那人相约。
会在他面前,说着想嫁给那人的?话?。
前世的?最后?一个上?元,在他还未坠入黑暗,还能看见光亮时。
他再次见到了那盏琉璃灯,但不一样,更漂亮了,就在她的?手中。
许执送给她的?。
他终于彻底明白了,她不是不喜欢那盏琉璃灯,只是他不是那个能为她赢灯的?人。
那样漂亮的?一盏灯,她怎么?会不喜欢呢?
石桥上?,她盛装提灯,望着许执的?笑容,是那样的?好看。
她与许执,初见于那年寒食的?春雨。
他弄丢了她,再也找不回来了。
*
可一切都重来了。
卫陵坐在梨花树下的?青石板上?。
吹奏完最后?一个音,缓缓放下了笛子,看着满地雪白梨花。
他感觉她对他不一样了,在敞开心扉接受自己,尤其是今日在山坡上?的?那番对话?。
可他还是会有点迷惘,不知这样走下去,是不是一条正确的?路。
他在骗她。
柔和月色下,他望向春月庭的?方向,弯唇笑了笑。
但她还会爱上?自己,这个诱惑又足以摧毁他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