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一起玩 (增修)(1 / 1)

表妹薄情( 双重生 ) 红埃中 5792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62章 一起玩 (增修)

  清明前两日为寒食, 万家禁烟冷食,多用杏花饧粥。

  大燕开国?皇帝热衷马球,在世时, 每年此节都会举办马球赛事,不仅为娱己乐人,也为检视膝下皇子武艺, 及其领导才能,所附官员党派。

  国?祚至今一百二十六年, 历代皇帝都如此, 这几乎成了心照不宣的规矩。

  神瑞帝早年夭折过一个皇子, 现今只有四位皇子,不算多嗣。

  其中嫡长?子太子出自中宫,六皇子出自温贵妃。

  另两位皇子平庸,其母都是不受宠的?妃嫔, 家族也不足显赫。

  这年的?马球赛照旧在观鹿苑举行。

  上任皇帝因喜爱鹿, 大肆扩建林苑,下旨命各州府搜寻当地?形美貌异的?鹿, 贡入京城此苑,并改名观鹿。

  神瑞帝登基后,将苑里的?千余只鹿选出百数,着人继续饲养,其余都放归山林。以至于好一段时日, 有人时常在山道上遇到?窜逃的?鹿, 至于胆子大的?逮杀吃鹿, 便是另一裆事。

  院地?空出, 充作草场,平日达官显贵的?子弟可来此处游玩。

  今日却禁严, 金吾卫抽调了最?精锐的?军士,将整个林苑围住,披甲覆胄,持枪握刀,间无空隙地?巡视防备,出入大门,以及各个侧门都需令牌手谕。

  皇帝携皇后贵妃、太子和皇子们出宫游乐,王公大臣及各家女眷子嗣陪同,此种?关头?,唯恐出事。

  再是这年三月初,六皇子年满十六,依照祖宗例制,应当划分藩地?,封王出京,此后不得召,永世待在藩地?不得出。违者,视为判臣谋逆。

  三月中旬起?,朝堂就此事争论不休,迟迟没有结果。

  争论双方,自是太子党和六皇子党。

  势强势弱,一眼可见。

  太子有镇国?公府卫家作母族,内阁也多站嫡出正统。

  纵使卫家二子卫度与孔次辅的?女儿和离,也丝毫不影响孔次辅上折,洋洋洒洒地?恳切言说?,不承大统之皇子封王就藩是祖制,万万不能违背。

  首辅及朝廷大半的?官员亦附言,此前百年未有帝王违制,若今朝破例,此后嫡庶尊卑岂非乱套了?

  忠君之言都快将皇帝的?御案淹没。

  而六皇子背后的?母族却拖后腿,一个温家庶子都将老爹折腾的?丢官,尚待在家里反省,今次的?赛事都未来。

  若其出京,以后再难回来,如此一来,帝位毫无悬念,必属太子。

  但闹得再厉害,最?后定板还得是皇帝。

  有皇帝撑腰,一时双方尚在对峙,没出结果。

  这还是太子和六皇子第一次对阵马球赛。

  姚顺成稳坐金吾卫统领三十多年,虽为人五大三粗,但清楚地?知道这个时候马虎不得,倘若有个什么杀手刺客混进苑里,自己必定第一个被治罪。

  再三吩咐属下小心?巡视时,林苑里恰传来阵阵鼓声,伴随二十多匹马的?铁蹄落地?,一时轰隆作响,球赛将要结束。

  绿草如茵的?场地?上,一众儿郎身着窄袖锦袍,义襕束带,紧揽缰绳纵马疾驰,如风飞掠,冲锋陷阵,攻入对方阵地?,手里球仗高扬,追逐急飞滚落的?白球。

  太子虽自小学习诗书?礼御,却温慈性软,还多次因此被皇帝责说?。

  在此等激烈赛事上,观台处父皇高坐,母后陪同,另官员勋贵汇聚,纵然再想表现,依旧心?有余而力不足。再见六皇弟指挥人冲开阵势,挥仗而来,将要抢去球,更是心?急不已。

  便在这时,一个玄影疾行冲来,替他格开了六皇弟的?攻势,一记俯低推杆,将球转入自己的?球仗下,驾马往对方的?防守球门而去。

  太子看去,是表弟卫陵。

  “殿下跟着我!”

  姚崇宪、洛平追随其后,持球仗护在两侧,挡住奔赶而来,要劫走?球的?敌营之人。另有其余世家子弟随后,负责善尾。

  鼓点愈加剧烈,昭示球赛将要收场,而双方持平得分。

  太子不再迟疑,跟在表弟身边。

  卫陵始终将球控在仗下,直到?对方球门前,朝左侧之人睇去,姚崇宪收到?示意,与之前敌对的?洛平交换眼神,两人各自带队引开围攻。

  便在千钧一发之际,趁防守全神贯注在自己身上,卫陵倏地?将球传给太子。

  “殿下,快进球!”

  太子甚至不及明白表弟的?用意,球仗已下意识扬高,猛地?击打在旋转的?白球上,尘土飞扬,一道流光迅疾在半空划过,在不被设防的?状况下,飞入球网。

  鼓槌落下,回音不绝,年轻的?起?身拍掌叫好,百官则沉稳许多,只脸上各异的?神情。

  皇后浅笑。

  温贵妃面色淡郁。

  皇帝先是看看喜悦的?太子,又看看气愤丢下球仗的?小儿子。

  最?后将目光落在那个正与同伴笑闹获胜的?少年身上。

  卫旷这第三个儿子,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还有前年的?武状元,怎么与卫家交好了?

  *

  太子没想到?最?后定胜负的?一球,卫陵会?传给自己。

  他知道以表弟的?球技,必定能进球,却给自己,是为了他的?颜面。

  太子擦汗道:“若非你护着孤,又将球让与孤,那球怕要被抢去,也赢不了。”

  卫陵笑道:“我们为殿下而战,自要护殿下平安,说?不上让,殿下客气了,况且我们能险胜,还要靠大家的?努力,怎好说?是我一人的?功劳?”

  太子在前半段话里感动,又在后半段话里醒悟过来,好在这番话淹在人声里,并无人听见。

  在与母族卫家的?交往里,其实他与这个表弟并不多热络。

  最?熟悉,也最?要好的?是自小作为太子伴读的?二表兄卫度。

  但今日,卫陵这份情他是铭记在心?的?。

  在近日与六皇弟的?争斗里,倘或此次比赛输了,无疑会?狠打脸面,下不了场。

  他转过身,与今日一道参赛的?众人道谢。一众儿郎们虽还沉浸喜悦,却还知受不起?这声谢,纷纷还礼。

  场面一时其乐融融。

  六皇子愤然,他的?球队还是父皇下令,从?禁军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将士组成,与太子那帮全精通马球的?子弟比起?来,不知要强多少。

  原以为要赢了,却不想败在最?后一局,让太子进了球。

  回到?观台,坐到?母妃下首,父皇安慰说?:“年纪还小嘛,再练练,以后有的?是机会?和你哥哥比。”

  他才舒坦了。

  只要父皇不松口,谁能赶他出京!

  不由向太子瞥去。

  与皇弟一同来的?太子闻言一凛。

  皇后看了又去安抚温贵妃的?皇帝一眼,收敛了对儿子获胜后的?笑,面容重?变得端庄雍容。

  这话让离得近的?太监们都低下头?去。

  陛下可不是在暗示不会?将六皇子封王就藩么,不然还有什么机会?,继续留在京城,接着和太子殿下比打球?

  卫陵隔着高台,眺到?太子低头?,六皇子昂首的?情形。

  望过一眼,转头?来,得胜后的?笑犹在,与好友们哈哈说?着话。

  暂且不提此话被消息灵通的?各党得知后,又是如何?一番暗涌。

  球赛过后,要移驾清凉殿摆宴。

  一众上场打马球的?人早有预备,带了更换的?衣裳,四月的?天,纵马打球下来,身上必然大汗淋漓,不能不洁于宴上。

  卫陵去偏殿擦过身上的?汗,又仔细洗净手脸,换过一身杏黄底团花窄袖锦衣,出来找到?正与首辅长?子说?话的?大哥,拉到?一边角落,说?自己要先走?。

  卫远低声:“你二哥今日不来,你也要走?,到?时爹问起?来,要我怎么说??”

  卫陵笑嘻嘻道:“大哥再帮我瞒一回。”

  卫远见他簇新鲜亮、好一副去见心?上人的?装扮,不打哑谜,直问:“又和上回一样?”

  指的?是除夕宫宴,提前走?人,就为了回去陪表妹。

  卫陵应了声。

  卫远算是看明白了,三弟一逮住机会?就要找表妹去。这个过节的?日子,爹娘都被邀来林苑,若是两人私会?,确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昨晚三弟来找他借马,分明自己有马,他以为做什么呢,原来在这里等着。

  卫远皱眉问:“她可会?骑马?”

  卫陵止不住地?笑:“会?。”

  “那就行。”

  卫远还是有些不放心?,嘱咐道:“我那匹马瞧着温驯,但发起?脾气来很是厉害,你可小心?别让人摔了。”

  卫陵点头?道:“大哥放心?好了。”

  两人见太子过来,卫远不再多言,摆摆手,“行了,赶紧去吧,别带人跑远了,记得早点回家来。”

  “知道!”

  话音甫落,人跑地?没影了。

  卫远好笑地?背过手,真是够精神,打完球半点不见累,还要约人去玩。

  太子望着远去的?欢快背影,疑问:“要开宴了,表弟到?哪里去?”

  卫远随便胡诌了,回道:“他说?腹痛难忍,先走?了。”

  下一刻,他看向太子,神情沉下,嗓音跟着低了下去,问道:“我方听说?陛下与六皇子殿下……”

  等及开宴,卫旷见到?神枢营的?提督内臣陆桓,谈到?卫陵这半年来在营里的?表现,向来苛刻的?陆桓连声夸赞,再是方才球场上,无顾自己的?得失,反倒让太子击球落网,显然心?性有所成长?。

  其中不乏有要与卫家联姻的?意思。

  说?地?高兴,卫旷一转头?,没见到?那个小子,问长?子人呢。

  卫远又以那个理由道。

  卫旷听知敷衍,想必跑哪里玩去了,骂一声,遂作罢。

  *

  京城西郊有一处草甸原野,名潇水湾。背抵小琼山,春梅盛放,满山粉白,面临云湖水,清波荡漾,岸堤杨柳依水飘动,拂碎湖上金光。

  每年清明前后,来此处踏青插柳、游湖赏景、野炊纵酒、放纸鸢的?人络绎不绝。

  今年同样如此。

  就连春闱中榜的?进士们也出城赶来,举目望去,多着蓝白青袍,几人成聚。或闻名此处风景来观,或被友人拉来作伴,或借此机会?结交同年。

  当然,还有人怀揣艳遇的?心?思来此,难得贵女出游。

  京城贵女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与男子所参加的?春闱一般,每隔三年,四月春时,都要在此处办一次诗会?,常人称潇水诗会?,以此评出京中最?负盛名的?才女。

  三年前是文家的?七娘子,当年年末嫁给了榜眼,如今姻缘美满;

  六年前是孔采芙,当年夏时嫁给了探花卫度,虽这年初和离,但好歹嫁进过镇国?公府;

  ……

  更早些时候,甚至连当今陛下宠爱的?温贵妃,曾也是诗会?的?胜者。

  今日来此的?贵女们,早年前做足了准备,遑论围观状元游街之后,见到?惊才绝艳的?陆松,恨不能通宵将上下三千年间的?诗歌文辞学透了,以此夺得这年的?才女称号。

  其实诗会?和春闱并无必然联系。

  但常困深闺的?女子们,总有些浮想。正如诗会?与春闱都是同年而办。

  尽管传出些消息,什么陆松被翰林学士姜复赏识,已与女儿定下婚事;

  什么姜嫣和陆松早就两情相悦,上元灯会?,陆松将在赊月楼猜谜得到?的?那盏宫灯,送给了姜嫣。

  但事既未成,便还有机会?。

  家里凡有心?思的?,都遣人去请状元郎陆松做客。

  为官的?爹帮着做功,这头?自己也要争气。

  听说?陆松今日会?来此处,若夺得名次,定使人留意自己。

  便不为陆松,赢了这场诗会?,名声更盛,于自己的?婚事也极有好处。

  衣香鬓影里,姑娘们和气问好,笑声盈盈,却待诗会?开场,便要正锋相对了。

  姜嫣随丫鬟走?近,眼见这样的?场面,心?里一沉,就知这年的?潇水诗会?,比起?往年要更多危机。

  她暗下缓口气,想到?陆郎已与自己交换过定情信物,抬眸,重?振信心?。

  *

  与孔采芙和离恍若昨日的?事,不过三月,便有人陆续登公府的?门,与父亲母亲说?及继妻的?事。

  卫锦和卫若听说?要有一个新的?阿娘,又闹起?来。

  卫度罚过多嘴的?仆妇,驱逐出府,仍是不抵两个孩子的?哭吵,几个夜晚没睡着,烦躁难消,连今日观鹿苑的?马球会?都推辞不去。

  在家榻上躺了大半会?,却怎么也睡不着,又莫名来到?潇水湾。

  在一处缓坡俯瞰下方,暖风由湖面吹来,繁花盛放处,正聚集今岁将要参与诗会?的?姑娘们。

  当年,他与孔采芙便是在此立定情意。

  一股怅然涌入心?间,他轻叹声。

  忽地?,身后一道温婉的?声音:“卫二爷?”

  卫度紧唇转身,凝眉看向来人。

  一下子,他认出是谁。

  那个贪权附势的?郭姨父的?侄女,寄住在郭家,还妄想说?亲给三弟,嫁进公府。

  卫度本记不住这等人。

  偏生年初正月,父亲邀同僚官员的?那场宴,他得知俞花黛不见后,急让随从?去寻。

  整日恍惚,随从?来后院报消息时,他没留意白墙背后还有一个人。

  等要离去,骤听到?一声松缓的?气息。

  蓦地?回头?厉呵。

  “谁!”

  静谧中,一株木绣球萧疏干枝掩映下,从?贝叶纹花窗后面,慢慢转出一个上穿耦合小袄,下着淡黄彩绣裙的?姑娘,揪着帕子,吓地?低头?垂泪,连忙说?自己一个人游逛到?此处,没想偷听,也什么都没听到?。

  便是那时,得知她叫郭华音。

  兴许如今得知他与孔采芙和离的?真正缘由,在外的?还有她一人。

  卫度颔首应了声。

  郭华音望着湖边姹紫嫣红的?裙衫,柔声问:“二爷也是来看诗会?的?吗?”

  有时候不得不说?有些姑娘聪明,能轻易察觉他人的?情绪,知道何?时说?些戳人心?的?话。

  初见胆小地?被吓哭,这会?又胆大到?直接发问。

  兴许是她知他此时的?烦闷,春风和煦,卫度不知怎么就记起?带俞花黛回京那日,他在孔采芙那里看到?的?那首端午诗。

  绝妙非常,押韵平仄,全都顾全。

  他心?下称叹过。

  未见其人,得见其诗。

  倘若不是生在郭家,而是诗礼簪缨的?官家,必然好极。

  卫度反问:“你是来参加诗会?的??”

  郭华音神色微怔,挽了挽鬓边被风吹散的?碎发,而后垂眸微笑道:“是啊。”

  她福身一礼,道别:“二爷,我先走?了。”

  卫度不语,看她携丫鬟朝下方即将开场的?诗会?走?去。

  *

  恩荣宴上,许执结交认识了些人,受了对方邀请,于四月三日,与张琢为伴,来西郊游玩。

  确是一个好地?方,烟柳画桥,涴花新水。

  当下沿着湖畔慢走?,观望画舫游湖的?远景,伸手拂开杨柳枝,听同年说?话,左不过是几个进士被榜下捉婿的?好事。

  谈及此,众人免不得将话引到?许执身上,虽是清贫,但人年轻,相貌好,气度渊澄如璋,还没半分不通达,与谁都能交往,又是二甲第九的?好名次。

  自然有京官递来橄榄枝,要嫁女帮衬一把?,听得官位最?高的?是工部右侍郎,家中有六女,愿嫁第五女给许执。

  许执却婉拒了。

  有人好奇问道:“难不成是那小姐长?得不行?还是脾性不好?或是其他什么地?方不如意?”

  许执摇头?笑道:“小姐很好,是我自己贫寒,家无资产田地?,再上无父母长?辈,长?年孑然一身,实在不是良配人。”

  “你这不是托词?若娶了人,你说?的?什么钱财、田产、爹娘,可不都来了?”

  能读得起?书?,且春榜有名,多的?是脑子灵活之人,一听许执这话,就知他没瞧上人家。

  但先前大家相邀,夜游坊市,少不得叫上四五个秦楼楚馆的?姑娘,个个貌美身娇,弹琴唱曲,联诗陪酒。

  都沉溺温柔乡,唯许执一人正襟危坐。

  看着竟是不近女色之人。

  也不知他瞧得上什么样的?女子,眼光忒高了,同年腹诽。

  这时,有人遥指不远处的?潇水诗会?,那里可聚集不少当朝大官的?女儿,便连勋贵的?女儿也有,若能娶得其中一个,还用发愁自己的?仕途,老丈人不得帮着开路?

  这话让大家笑起?来。

  “你一个已经娶妻生子的?,还妄想这个,别来个铡美案才好!”

  虽这般说?,众人还是忍不住往那边瞧。

  京城富贵地?养出来的?姑娘,就是比别处不一样,蹁跹香衣,金簪玉钗,让人觉得晃眼。

  还都是十多岁的?如花年纪,娇俏可爱。

  许执随着看过去,目光倏地?顿住,纸鸢飞于碧青高空,草色山道停了一辆双色白马并驱的?华贵马车,车窗内一张笑靥,正对车下一个着菱红华裙的?姑娘说?话。

  没一会?,帷裳落下,车夫扬鞭,马车接着朝前去,越来越小,逐渐消失在山道里。

  她并未下车。

  张琢见许执望着某处不动,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就见远去的?马车,还有正往诗会?而去的?一个姑娘。

  嚯,那身打扮光瞧着就非富即贵,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两个仆妇,和四个威严护卫。

  排场是在场的?谁都没有的?。

  甫临近已经搭起?台子的?诗会?,那些贵女们都朝她围去,殷切的?模样。

  一个京籍的?进士识得人,啧道:“那是镇国?公府的?卫四姑娘。”

  大家震然,却不多议论。

  各自心?里清楚,那与他们差距甚大,不是一路人。

  许执默然地?收回目光。

  游街的?第二天,他曾拿着那把?柄上刻有藏香居字样的?油桐伞,找到?了那里,想要将伞归还她,但店铺大门关闭,问询临铺,才知道了上元日的?那场大火。

  原来初见时,她跑地?那样慌急,是为此。

  也知道了她的?身份,是镇国?公府的?表姑娘,姓柳。

  当时卫四姑娘呼喊三哥,那个对他隐有冷意的?人,便当是镇国?公的?第三子。

  但他生长?西北,至春考才至京城,此前并未与卫家三子有任何?交集,更谈不上得罪。

  若硬要找出联系来,只能是……柳姑娘了。

  *

  青布帘子被暖风掀起?一角,掠过半坡上葱茏树木里草亭的?檐牙,曦珠看过一眼。

  那是前世她避雨,初见许执的?地?方。

  他应当来了此处,或是此时就在云湖水畔的?哪里,与友人相谈甚欢。

  去法兴寺要经过此地?,她才会?与卫虞同路。

  春光落在膝上的?白裙,她翻转过手,斑驳的?光影浮在手心?。

  今日是一个朗天,该不会?下雨。

  他应不会?再为她,吃那些苦了。

  马车摇摇晃晃,顺延山道,往寺庙而去,等到?时已是晌午过后。

  这样的?日子,来庙上香祭拜的?人许多,佛殿外的?铜鼎堆满将溢的?香灰,烟雾如团云,飘散春风中。

  由沙弥带领,绕过佛殿,来到?供奉长?明灯的?后堂。

  青坠守在外面,曦珠独自进去。

  提裙跪到?蒲团上,她接过沙弥递来的?长?香,低声道谢,沙弥退出门去。

  堂内只有她一个人了。

  清寂里,檀香弥漫,沉重?的?撞钟声,自远处悠悠传来。

  她跪了很久,香都烧掉一半,残灰落在手上,微烫,都没有动一下。

  忽有一阵沉稳脚步声自身后而来。

  她轻颤下长?睫。

  一人在她身边的?蒲团跪下,手里也拿着香,沉肩持肘,对着桌案上释迦佛前的?两盏长?明灯,静跪片刻后,恭敬地?磕头?。

  三下,坚硬的?青砖发出三声轻响。

  又一段香灰断裂,扑落而下。

  她微抿下唇,站起?身,腿脚有些发麻,被跪着的?他伸手扶了一把?,站稳后,将剩下的?香插.入香炉,她转身走?出后堂。

  他跟着起?身,将香与她的?并在一起?,追在她身后。

  她一直走?,没有说?一句话,走?下石阶,直到?红墙下,一排蓄水的?太平缸旁。

  墙外的?菩提枝叶越过黄瓦,婆娑摇曳,映照石缸里初出水面的?嫩绿荷尖。

  她被拉住了手腕。

  卫陵的?声音忐忑:“你是不是生气了?”

  曦珠转身看向他。

  他看着她的?眼睛,解释道:“我来找你,想着既然来了,我这个晚辈,应该与姨母姨父上柱香,总不能无礼。”

  不说?他是肆意惯的?人,难得见对人有礼。

  更何?况她与他攀上表亲关系,是为了暂时的?庇护寄住,那他呢,与一家商户称亲戚,还是那样的?三个响头?,是为的?什么,曦珠心?里清楚。

  默了会?,她问:“来找我做什么?”

  卫陵见她没有生气,双手牵住她的?手晃了晃,眸光晶亮,笑起?来。

  “想带你去玩,就我们两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