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见到柳曦珠,目光便不禁被她吸引,那是一种粲然明媚,如同曦光中耀眼明珠的容貌。(1 / 1)

表妹薄情( 双重生 ) 红埃中 2047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一回 见到柳曦珠,目光便不禁被她吸引,那是一种粲然明媚,如同曦光中耀眼明珠的容貌。

  可现下,虽可窥当年的姿容,却是衰败之相。

  姜嫣眼睛微微睁大。

  这时,又听柳曦珠身侧的女子轻道:“三嫂,我们回去吧。”

  她转目看去,对上一双含恨的眼,明白能这样称呼的,只有那位曾在京城最骄纵肆意的卫四姑娘。

  一直目送两人登车离去,丫鬟提醒雨丝渐落,姜嫣也没能收回讶然的神情。

  *

  到了夜间,雨也没能停下。

  庭前那棵百年梨花树快落完了叶,粗壮虬枝在夜幕笼罩下张牙舞爪,一直延伸到天穹。

  曦珠出神地看那夜雨中的树。

  屋里很安静,只有一盏素纱拢住的幽火,照亮她周身方寸的地方,和她身上披着的菘蓝秋裳,其余一切都隐在黑暗中。

  过了好一会,她垂下眼。

  打开箱柜,摸出沁凉的铜镜。

  她已经许久未照镜子。

  少时容颜明艳,哪怕不施脂粉,旁人见了,也是赞誉。有时她看到镜里的自己,也很欣喜。

  可流放的那些年,有一日,她忽然于水面看到自己的脸,怔了好半晌。

  自那之后,她不敢再直视自己。

  白日,姜嫣那张面容始终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铜镜中缓缓流入澄黄羸弱的光,曦珠看向里面。

  苍瘦的手指抚上面颊堆叠的细纹,陡然地,眼睫一颤,泪滚落出来。

  冷风从窗外溜进来,她忍不住连声咳嗽,梗塞在心中的酸痛似乎找到了宣泄处,随着年少时那点模糊不堪的记忆,从喉间争先恐后地涌出。

  将绢帕移开,赫然见上面是刺目的红。

  *

  卫虞和成安侯成婚那段日子,曦珠有时早起会觉得头疼,她只是喝些驱寒的姜汤,就去吩咐人布置院子,又忙着采买婚嫁遗缺的物件。

  她没成过婚,不知道什么样的才算周全,还找了人来请教。

  又去安抚卫虞,让她别紧张。

  卫虞抿唇望着从琳琅阁定下的嫁衣,还是瞬间红了眼眶,扑过去抱住她。

  “我要是嫁出去了,你们怎么办?”

  曦珠像从前安抚她那样,拍了拍她的肩,一下下地,笑着说道:“别担心,我会照看好阿锦和阿若的。”

  “那你呢?”卫虞哭地呛了声。

  曦珠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我也会照顾好自己。”

  “小虞,洛平等了你这么多年,他一定会好好对你。你嫁给他,我很放心,爹娘要是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大婚那日,红绸囍字挂了满院。

  曦珠坐在中堂上位,笑看下面一对新人。

  洛平是武将,一个八尺男儿,却哽咽道:“三嫂,我这条命是三哥救的,本来是打算跟着他打一辈子仗,可后来……是我没用,什么忙都没帮上。”

  “我是个粗人,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我对天发誓,只要有我在一日,绝不会让小虞再受一点委屈。”

  他躬身,恭敬地端上敬茶。

  卫虞也掀起红盖头,含泪敬茶。

  “三嫂,要是没有你,我和阿朝阿锦阿若他们,不会走到现在。这茶,是我代卫家敬你的。”

  曦珠听着两人的话,眼中有了朦胧泪光,她接过两人的茶,各喝了口,才笑着说:“好了,既然是成婚的日子,就高兴些。”

  迎亲的喇叭热烈吹起,鞭炮声噼啪响起。

  曦珠一直送卫虞到卫府门庭外,看着她被卫若背进红轿,看着那顶轿子渐渐远去,唇角始终噙笑。直到街尾围观的人散去,她还一直站在那里,仰首看炸开的红纸屑在深秋的风里四散,飘荡,回旋。

  摇摇欲坠。

  目光触及灿烂的秋阳时,她有些愣愣,脑中一霎空白,耳中嗡嗡。

  倒地的最后一刻,她听到卫锦的大喊:“阿娘!”

  还有卫若的急奔,“三叔母!”

  *

  卫若以为,过了三九寒冬,三叔母的病便能好起来,但到了暮春三月,却连起身都不能了。

  镇国公府尚在时,他是二房嫡子,年岁最小,又在娇生惯养中长大。

  在被押解去峡州做苦役的路途上。

  他发了高热,是三叔母将他抱在怀中,低声下气地求官差找医馆,又整夜不眠不休地照顾他。

  卫若永远都忘不了三叔母弯折脊背的样子,也忘不了他烧地神志不清时,三叔母搂着他,发涩的哭音,“阿若,你要快些好起来啊。”

  卫若握住了三叔母的手。

  那是一只遍布伤痕和茧子,像是老妪的手。

  卫若想,也许是流放的那些年,做了太多苦役,三叔母落下了病根,身体开始从内亏空,及至他们好不容易回到京城,日子好过很多后,才在外显露出病害来。

  那日姑姑和成安侯成婚,叔母突然晕倒,醒来后说只是小病,吃几贴药就好了,叫他们不要担心。

  可不过几个月,却病得这样严重。

  姑姑和姑父来看后,姑父就火急火燎地托人请了太医,把脉开药。

  太医叹息,说是她的身体前些年损耗太多,一发起病来就收不住了。

  卫若心下沉痛,接过丫鬟手中的药碗。

  喝过药,困意席卷而来,曦珠慢慢地阖上眼。

  “我想睡会,你也去歇息吧。”

  这些日子,她总是觉得累,累地哪怕动一下都没有力气,整日整夜地睡,像是弥补那些操劳的过往。

  恍恍惚惚地,她听到了谁的脚步声。

  她费力睁开眼,在透过窗纱落入屋内的月辉下,看到一个人在床榻边。

  身形高阔,却面目模糊。

  他朝她伸过手。

  曦珠怔然地看着他的手落在她的脸上,却仿佛没有什么重量,轻地就像一缕微风。

  长达十年的流放,曾让她殚精竭力,难有闲隙去想卫陵,更多时候是在深夜,做完苦役的活,身心疲惫地躺到漏风的窗边,合上眼便睡着了。

  偶尔也会想起他,想起两人那些算少的交际。

  神瑞二十四年之前,卫陵是京城出名的纨绔,常在外和一堆狐朋狗友厮混,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个家,只有惹祸了,才会想起回来。

  他不常回府,曦珠也就只和他见过几面。

  神瑞二十四年之后,他喜欢上姜嫣,为了她去神枢营历练,早出晚归。

  曦珠和他见面的机会多了,但光影一转,他就走远了,余光都不曾给她一瞬。

  再后来,卫陵去了北疆抗敌狄羌,功勋加身的同时,寄回一封封家书。寥落几句话,只是关心家人。

  她又算他什么人呢?

  有那么几次,曦珠碰见风尘仆仆回京的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曦珠将那些属于他们的过往不断翻来覆去地念着,以为自己会永远记得这些。

  可突然有一天,当她要入睡时,却惊醒过来,两眼茫然地望着被蛛网缠覆的顶梁。

  她陡然发现自己忘记了卫陵的样子。

  那样意气风发,盛绝风流的他,她竟然忘记了。

  怎么会?怎么会忘了呢?

  “曦珠。”

  久未开口,他的声音粗粝地似在风雪中滚过。

  曦珠静静地看着他,然后开口唤他:“三表哥。”

  看不清他的样子,可她知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