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心结(1 / 1)

末世辞辞 独角企鹅 2556 汉字|8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42章 心结

  北港临时基地位于北港岛中心。这儿临近S市边境港口,连接着F市和S市的水陆交通。

  S市?或者是T市。

  江辞辞打了个呵欠。具体在哪里,她也不清楚。

  她站在窗旁,远处有海浪潮涌,她出神地看了一会儿。

  思绪异常空远,仿佛什么都飘向远方。

  这间基地不大,或者说目前还不大。封闭式的三座大楼耸立岛上,周边还有着零散的营地,住有两百多号人。按照秋蕾姐所说,其中半数是驻扎于岛上的军队,还有一些则是岛上的原住民,而剩下的人,基本都是属于“组织”的人。

  这个“组织”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她并不清楚,只知道靳岩刚原本也是该组织中的一员,不过两年前便退出了。这次因为江辞辞的缘故……不得不再度寻求组织的帮助。

  秋蕾姐说,还在F市的避难中心时,就有组织的人找上靳岩刚他们,丧尸蔓延,危机四伏,组织的人希望靳岩刚他们重新回归内部,但统统都被拒绝了。

  但是……F市被炸毁的那一天,因为江辞辞的伤,他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她望着窗外,只是这样发呆地看着海浪,已经过了三天了。

  没什么感觉。

  她感受到自己没什么感觉。

  靳岩刚自那天后很少出现,出现的话也不会说什么。倒是秋蕾姐很热衷和江辞辞聊天,她说什么,江辞辞便听些什么。信息在脑内消化,却也没什么感觉。

  她感受到自己异常的冷静。

  如果这种感觉叫做冷静的话。

  她没有向靳岩刚询问那天之后的事情,南轩乔夏的下落也好,避难中心的林美美她们也好,研究所其他队伍的人也好,F市到底有没有被炸毁也好……她统统没有问。

  想知道吗?

  好像也并不重要了。

  她垂下眼,看到了自己的手。

  六月炎夏,她换上了长袖,袖口处,空空荡荡。

  一阵无名刺痛侵袭上来,在眼底,在心中,在四肢百骸每一处。

  她揪紧袖口,遮住手腕。

  她好像很冷静,全身心木然般的冷静。

  只要她不去看,不去想,不去感受,不去在乎。

  *

  “怎么样最近?身体好点了吗?我带来了新鲜的稀粥,这儿的食材真是好到让人怀疑是不是身在末世啊……”

  “嗯。好多了。”江辞辞点点头,看向秋蕾端来的午饭,眉目暗了暗:“每天都麻烦你送来,真是非常抱歉……”

  “说什么呢,”秋蕾嘿嘿一笑,显出浑不在意的样子:“你现在身子还很弱,反正我闲着,就顺手替某人做点照顾的事儿咯。”

  粥刚煮出,热气腾腾,秋蕾放在桌上,让她等会再吃,江辞辞自然点了点头,表现出了十足的听话。秋蕾眉开眼笑,她似乎喜欢极了江辞辞,有事没事就来找她聊天,即使江辞辞兴致并不高,她也能胡天海地地扯一下午的话。这个方面,倒有点像谢姜善。

  这样想着,她便出声问道:“谢姜善也是你们组织里的吗?”

  秋蕾挑了挑眉,啧了声道:“啊,你说那个死白毛谢欠啊。”

  她作叹息状:“真不想承认,但是你猜的没错。那个话多嘴欠人臭美的谢姜善,和小靳一样,都是从小在组织里长大的,黑你应该认识吧?他是后来才加入的,不过这三个家伙也算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吧……哈,那个谢欠有欺负过你吗?”

  江辞辞摇了摇头,谢欠这个称呼真是意外的恰如其分:“倒也……没有吧。”

  “啊啊啊,”秋蕾挤眉弄眼:“好久没见到他了,真希望那个家伙直接死在外面哪里,哎呀呀,不过那句话怎么说的,祸害遗千年吧,他的命大概硬如牛皮……”

  江辞辞认同地点点头。

  “说到这个,”秋蕾朝她靠了过来:“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这么多天了,不想出去看看吗?”

  她的目光里有了诱哄的意味,笑得妖妖的:“不想知道,阿靳这个一看就不是正常高中生的家伙,待过的,到底是怎样的组织?”

  她抬起手,五指芊芊,砖红色指甲妖丽异常,朝着江辞辞脸上虚虚一点:“你一点都不好奇,那个家伙……究竟是怎样的人?”

  江辞辞一怔。

  但这一怔并没有多久。

  她看着秋蕾充满诱惑的双眸,静静地摇了摇头。

  “即使好奇,知道那些,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意义。”

  手指顿住,秋蕾一怔。

  “对现在的我来说,好多事情,好像都没什么意义了。”

  江辞辞侧过头,窗帘轻飘,远处依然是海浪的气息。她确实一连好几天都待在房间里,没有出去过,没有主动探查任何事情,静静的……仿佛死去一般。

  如果死去就是这样的感觉,那到底是比想象中的轻松,还是更痛苦呢。

  没有来由的,她陷入这样的想法。

  少女眉目苍白,望向远处的漆黑双瞳黯淡无光,秋蕾有半晌怔神,回过了心绪,急忙便转移话题:“啊,算了算了,别说那些了,粥都要凉了,快尝尝快尝尝……”

  江辞辞转回了脸,依言点了点头,却见秋蕾又替她端起碗,忙道:“我来吧,我自己来就行——”

  她这样说着,手下动作也急了,秋蕾碗边都还没碰到,江辞辞就抢了过去,她习惯性两手伸出,触到碗边正要端起,不想粥还烫着,她包着纱布的右手一滑,“哐”地一响,瓷碗从她手中掉落,哗啦啦碎了一地。

  稀粥撒落满地,些许还沾在她的手上。

  “啊……”秋蕾愣神。

  江辞辞弯下了腰。

  她伸出手,去捡那些洒落的碎瓷片,一块接一块。

  “哎,辞辞,你做什么啊,别管这些啦,我等会扫掉就好,粥的话我再去给你盛一碗就好啦,还有很多的……”

  碎瓷片锋利至极,江辞辞一块块捡起,她握紧拳头,碎片便划过掌心,她再度用力,鲜血涌了出来。

  使力、使力、再使力。

  她蹲在地上,垂着头,左手鲜血淋漓。

  “辞、辞辞……?”秋蕾望着她的手,瞪大了眼睛。

  “啪嗒、啪嗒——”

  血从她掌心汩汩涌出,滴落在地上,与稀粥和碎碗片混杂在一起。

  满地狼藉不堪。

  江辞辞低着头,看见一片狼藉中所有鲜红血液刺目分明。

  她松开了左手,碎瓷片哗啦从手心掉落下来。

  她跌坐于地,垂着头,过长的黑发滑过肩膀,垂落在脸侧,遮去她所有的表情。

  “秋蕾姐……”她静静地出声:“我不知道……”

  秋蕾发怔地看着她。

  “我不知道……这样的我……这样一个连碗都拿不起的我……”

  江辞辞抬起头:“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意义……”

  秋蕾怔愣了好几秒,才强硬挤出笑容,试着开口:“辞辞,你不要这样想,你只是还不习惯罢了,只要稍加学习,不用几天,你能变得使用左手和右手一样灵巧自然的,你要相信我……”

  “是么……”江辞辞轻轻道:“是这样么……”

  秋蕾连忙笑着补充:“还有啊!还有很多事情一只手就能办到啊,凡事都要往好处想嘛……你只是断了一只手,又不是两只都没了,现在不适应也只是因为太习惯使用右手了,毕竟你用了十多年啊。没关系的,从现在开始,从现在开始一点点学习,你也能正常地使用左手做一切事情,不是说左撇子都很聪明嘛,你看起来就很聪明的样子,一定能做到的——”

  “要多久?”

  “唉?”

  江辞辞看向她:“那要多久?一个月?两个月?半年?”

  秋蕾怔了怔神。

  “用枪呢?用刀呢?战斗呢?杀死丧尸呢?”江辞辞死死盯着她:“我还能做到吗?”

  “这……”

  “不,做不到的。”江辞辞一字一句道:“从前的江辞辞做不到,现在残废一样的她,更做不到。”

  沉默。

  秋蕾默然半晌,不知如何开口。

  再多安慰的话她都说不出来,因为从旁观者的角度,那些东西听起来都那样苍白无力。

  江辞辞看起来那样年轻。

  年轻的面庞,年轻的心灵,年轻的一塌糊涂,却又偏偏要以这样脆弱残破的年轻,面对这些毫不讲理的事情。

  “辞辞……”

  “对不起,秋蕾姐。”江辞辞撇开了眼,静静道:“我只是……”

  我只是以为自己很冷静。

  冷静到麻木空洞,冷静到忽略全部。

  冷静到能感受到心中有巨大的黑洞,阻滞了所有流动汹涌的情绪。

  秋蕾的手落在她头顶,迟疑了几秒,又匆匆滑下,放在她肩膀,轻轻拍了一拍:“我明白的,辞辞。”

  她叹了口气,看到了江辞辞还在淌血的左手,起身道:“你的手要处理一下,地上这么脏也要收拾,我替你拿东西来,你等等吧。”

  秋蕾走了出去,江辞辞静静看着她的身影消失。

  她低下了头。

  她的左手都是血,她摊开手掌,白皙掌心,血痕满布。

  她又合上了手。

  一滴泪水,无声没入其中。

  她没有发现,在她合上手心之后,手掌中央被碎瓷片划破的零落伤口,在缓慢而悄无声息地,一一复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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