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1 / 1)

穿成大唐名相张九龄正妻后 映在月光里 3253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八十五章

  张九龄神色沉沉, 一甩宽袖,迈开步伐就往外冲。

  谭昭昭紧追了两步,思前?想后, 回转身去了净房。

  算了。

  院子外,小卢氏与戚宜芬母女站在门楣下,呜呜哭得很是伤心。

  千山赶在前?面,驱散了探头探脑看热闹的仆从, 张九龄大步走出来,小卢氏急急上前?几步, 哭喊道?:“大郎,求你行行好, 看在我看顾你多年的份上, 再容我们几日, 大郎, 求求你了。”

  戚宜芬泪眼朦胧, 痴痴望着张九龄,哀哀切切喊了声表兄,就泣不成?声, 捂着胸口哭得瘫倒在地。

  张九龄眼神冰冷, 道?:“这些?年来, 你们虽在张氏帮着做事?,但?张氏该给你们的吃穿嚼用, 一样没少。你们无处可去,看在亲戚情分上,哪怕在张氏住一辈子, 只要这个家在的一日,就有?你们遮风避雨处。可你们竟因此心生所?谓的妄念, 亲手毁了自己的退路。我不会?纳侍妾,无论是七娘,还是她?人?,皆不会?要!我已经仁至义尽,送你们回去,给你们一些?钱财,让你们能?安稳度日。若再纠缠,就休怪我真正不客气!”

  “表兄!”戚宜芬突然抬起头,凄惨喊道?:“可是表嫂,可是因着表嫂?表兄,我要见表嫂,是表嫂误会?了,我并未有?任何妄念,哪怕与表兄自小长大,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从?不敢逾越,只是妾啊,只是陪在表兄身边的妾啊,表兄......”

  小卢氏挪腾着上前?,与戚宜芬靠在一起,两人?哭得很是凄惨可怜,好似她?们受了天大的委屈般。

  “大郎,七娘说得对,大郎定是误会?了,我们向来都规规矩矩,大郎刚在议亲时?就来了。要真是有?觊觎的想法,那?时?候就该提了出来。不过是妾,不过是妾,你与七娘一起长大,七娘是何种人?,大郎最为清楚不过了。”

  小卢氏哭道?:“大郎,九娘性子要强,她?定是误会?了......”

  张九龄紧要着牙关,眼里淬着一团火,眼见就要点燃,抬手朝千山一挥。

  千山赶紧上前?,招呼张大牛就要将她?们强行押走。

  “我误会?了什么?”突然,谭昭昭的声音响起。

  张九龄忙转身看去,谭昭昭面色寻常,慢慢走上前?,打量着她?们,道?:“别在这里跪着了,传出去,还以为是大郎让长辈磕头呢。千山张大牛,让她?们起来,进院子来说吧。”

  张九龄拧眉,道?:“昭昭......”

  谭昭昭一眼过去,阻止了他,笑道?:“她?们喊得那?般可怜,一定要见我,好似都是我在从?中作怪一样,认识一场,见见就见见吧。”

  起初谭昭昭去洗漱,进去之后又感到不对。

  张九龄要送小卢氏他们离开,她?们母女应当去找卢氏才是,卢氏定会?替她?们出面。

  卢氏不见消息,反倒找到了张九龄面前?,谭昭昭便出去一听,小卢氏与戚宜芬口口声声要见她?。

  见就见吧,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她?们寄人?篱下的拘谨,她?们都是弱女子。

  夜里天气已经凉爽,谭昭昭也?没进屋,指着廊檐下的塌几道?:“坐吧。眉豆,你去拿些?热水茶点来,让小卢姨母与七娘先洗漱一下。”

  小卢氏与戚宜芬看上去不安又无措,立在那?里垂泪。

  谭昭昭对张九龄道?:“大郎回后院去歇着吧,既然找我,我就陪着小卢姨母七娘说一会?话。”

  张九龄深深凝视着谭昭昭,旁若无人?拥她?入怀,亲了下她?的眉心,道?:“早些?回来歇息。”

  说罢,看都不堪她?们一眼,扬长而去。

  戚宜芬杏眼圆睁,直直望着她?们,眼里是止不住的艳羡与难过。

  谭昭昭只当没看见,眉豆送上来热水茶点道?:“既然要见我,你们先洗一洗,洗干净了,冷静些?才好说话。不然的话,你们一直哭啊闹的,这话就没法说了。”

  小卢氏看了眼谭昭昭,拧了罗帕擦洗,戚宜芬也?随便洗了下,洗过之后,两人?看上去冷静了不少,并排在胡塌上坐下。

  谭昭昭在她?们对面坐着,端起茶盏吃了几口茶,见她?们红着眼一动不动,也?没多劝,放下茶盏,径直道?:“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戚宜芬低头不语,小卢氏抬头看过来,还未开口,眼眶蓦地先红了。

  谭昭昭赶紧举起手,道?:“停!我说过了,有?事?说事?,要是哭天喊地,你们就请出去吧。”

  小卢氏抿了抿唇,强忍着泪,嘴唇哆嗦着,道?:“九娘,你向来聪慧,善解人?意,定当知晓我与七娘真没有?坏心,你的正妻之位,始终是你的,侍妾罢了,绝不可能?越过你去。求你你稍微抬一抬手,给我们母子三人?,一条活路吧。”

  谭昭昭听罢不置可否,彼此的见解立场不同,永远说不到一处去。她?看着戚宜芬,不紧不慢问道?:“七娘,此事?大致因你而起,你且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戚宜芬猛地抬头看向谭昭昭,颤声道?:“我想要什么,就能?要什么吗?”

  谭昭昭斩钉截铁答道?:“不能?!这天下谁都不能?!”

  戚宜芬凄然一笑:“既然如此,表嫂何苦如此问。”

  谭昭昭皱起了眉,道?:“是你们先前?吵着要见我,见到我,又不说话了。既然没事?,就恕我不奉陪了。”

  眼见谭昭昭起身要走,戚宜芬喊道?:“我要给表兄侍妾!我要做侍妾!”

  谭昭昭哦了声,双手一摊,道?:“七娘,你要给你表兄做侍妾,你应当去与他说。先前?,他应当表明了态度,是他不要。现?在你来找我,是觉着我好说话,是好糊弄,还是好欺负?”

  戚宜芬神色逐渐变得激动:“是,表嫂有?好的身世,有?娘家,嫁给了表兄,成?了官夫人?,有?人?伺候,有?表兄护着,谁敢欺负,糊弄表嫂!”

  她?一下站起身,小卢氏被唬了一跳,想要拦着,见谭昭昭无动于衷,实在是没了心情,干脆由了她?去。

  戚宜芬微微仰着头,眼泪迸出来,流了一脸:“我与阿娘,五郎,一直在你们面前?伏低做小,就是想寻条生路,想寻条生路!”

  “回到福建道?,我们一家子孤儿寡母,不过是看着族人?的脸色过日子而已,随便将我许配给一户人?家,说不定把我给卖给人?做侍妾,卖到腌臜之地去!我是仰慕表兄,他这般美好的儿郎,谁能?不仰慕。既然都是做侍妾,甚至连侍妾都不如,我为何要舍近求远?我的亲事?,一直看不好,表兄说得对,是我心生了妄念,不该肖想太多。我不该贪图表兄的才情,不该自小就想着要陪在他身边,伺候他一辈子。我不该羡慕大娘子的日子,不该羡慕表嫂的日子,想着自己也?能?过上富贵的生活。你们什么都有?,想要什么有?什么,蔷薇花露,琉璃杯盏,珠宝头面锦衣华服,你们投胎得好,投胎得好......”

  戚宜芬眼神癫狂起来,双手无意识乱舞,紧盯着谭昭昭,嘶声力竭喊道?:“你们都有?好日子,你们都有?人?护着,都有?人?宠着,我只是想要一丁点,想要一丁点而已。我只有?自身,只有?卑贱的身子可以拿来换。不然,我改怎么办,该怎么办!”

  虫鸣吱吱,伴随着夜里的凉风,天上的繁星在跳跃,俗世凡尘间的蝼蚁在挣扎,质问。

  是啊,该怎么办。

  谭昭昭也?回答不上来。

  戚宜芬与小卢氏被眉豆阿满送回了院子,谭昭昭坐在胡塌上,失神望着远处天空的星河。

  张九龄在她?身边坐下,手撑在膝盖上,俯身侧头去看她?,轻声道?:“昭昭。”

  谭昭昭轻点头回应,道?:“都听到了?”

  张九龄说是,“都听到了。”

  谭昭昭默了片刻,问道?:“阿家呢?”

  张九龄如实道?:“我让壮仆守着正院的门,她?们进不去。”

  怪不得如此,不过,张九龄强势将他们送走,卢氏定会?大闹一场。

  明日他们回大余的行程就得耽搁,卢氏要是真生了病,她?与张九龄,必须留下来一人?伺疾。

  谭昭昭肯定不愿意,大余的民夫在等着开山,张九龄更加没空。

  张九龄道?:“昭昭,别想太多,我已经同千山吩咐过,今晚暂且算了,明早,他们必须离开。就是不送回福建道?,也?要送到别处去。阿娘这边,我与舅舅他们说一声,让舅母表嫂经常来陪她?说话,我与王县丞交好,他的娘子也?爽朗开明,阿娘多与她?们来往,好过做事?欠缺考虑,生出一堆乱子来。”

  卢氏肯定会?大哭一场,谭昭昭已经不想去面对,明日她?无论如何都会?离开。

  星星眨呀眨,谭昭昭眼前?浮起多年前?,他们一起去摘梨时?,她?们两人?坐在梨树下,她?那?双焦灼不安的双眸。

  “表嫂的命真好,我真是羡慕啊。”

  在大唐,将一切归咎于命运无可厚非,戚宜芬想要凭着自己去挣脱命运的归属,就是公主都难以做到,对她?来说,更难于上天摘星辰。

  对着公子如玉的儿郎动心,对着锦衣玉食动心,神仙才能?打破这层妄念。

  但?求无愧于心,为了戚宜芬的悲苦呐喊,为了她?们同为女人?的不易。

  谭昭昭道?:“戚五郎已经长大,过上一两年就要开始议亲,待他成?亲之后,撑起戚家,小卢姨母不至于老无可依。你与王县丞交好,托他娘子帮着七娘寻一门可靠的人?家。只要儿郎忠厚可靠,穷些?没事?,拿出些?钱当做她?的嫁妆,以后夫妻俩做些?买卖也?好,做其他也?好,不至于生活无着落。”

  张九龄颔首,伸手揽住谭昭昭,他想笑,却眼睛发涩。

  众生皆苦,菩萨慈悲为怀,张九龄没见到过菩萨显灵,他却看到了谭昭昭的慈悲。

  长安的贵夫人?,甚至是卢氏,皆做不到她?这般。

  “昭昭,那?我呢。”

  张九龄问道?:“昭昭能?替小卢姨母她?们着想,那?我呢?”

  谭昭昭转头看他,张九龄面色沉静,双眸中散发着焦灼与不安,微微屏着气,等着她?的回答。

  “你呀!”谭昭昭拂开他的手,在胡塌上躺下来,手搭在腰间,望着头顶的星河。

  片刻后,张九龄也?躺在了她?身边,问:“我怎地了?”

  谭昭昭笑了起来,道?:“张大郎,在无数人?眼里,你凤仪无双,年纪轻轻就官居高位,是顶顶难得的夫婿。在我眼里,说实话,你麻烦得很。你是长兄,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二郎三郎四郎,都要靠着你拉扯。我身为长嫂,肯定逃脱不了。只费些?心思,也?就罢了,毕竟他们叫我一声嫂嫂。可是,头上还有?个老封君在,不时?指手画脚,做得好,是应该,做得不好,就是没尽心尽力。要费的,岂止是一点心思。”

  她?展开双臂,怅然道?:“我能?飞,真想飞啊!我可以去长安,长安过不下去,我还可以回娘家,谭氏不会?缺了我的饭吃,衣穿,我能?过得很好很好。”

  张九龄既伤怀又紧张,偏转头,一瞬不瞬望着她?。

  谭昭昭回转头,迎着他的目光,抬起手抚摸他的脸,幽幽道?:“可,谁叫你是张大郎啊!”

  男女之间,家人?之间,哪能?是一句理智的道?理能?说得通。

  否则,世上哪来那?般多的痴男怨女,爱恨情仇。

  张九龄揪成?一团的心,缓慢伸展鲜活过来,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肌肤细腻温软,他总是牵着她?的手,再也?熟悉不过,却一如最初带给他的悸动。

  她?的眼里映入了星光点点,他的眼里,一片水雾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