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塞外天涯(八)(1 / 1)

晚莺娇 春潭砚 5908 汉字|2 英文 字 5个月前

第84章 塞外天涯(八)

  夜静谧, 风儿起,屋檐下挂着的灯笼晃来晃去,树木发出呼呼萧瑟声, 草丛里的猫儿又开始喵喵叫。

  白日屋脊上积攒的落雪飘下, 调皮地钻进人的脖颈里,凉丝丝一片。

  她身子发热,又被那些雪花激得直打寒颤,轻轻靠在栏杆上,还在对方怀中。

  鼻尖相抵, 目光痴缠, 却都说不出话来。

  怕一开口就打碎眼前美梦,天旋地转,只能听见对方不安的呼吸声,茜雪不敢抬眼,方才慌乱中瞧见苏供奉的眸子, 暗流涌动,一层层波纹下又带起不停的春潮,吓得她只能垂眸。

  她吻了他,他回应了, 这就是——喜欢吧!

  睫毛浓密,蝴蝶翅膀似地颤着, 让对面人抑制不住地喜欢,苏泽兰歪了下头,又吻在公主眼皮,细密睫毛扫动唇边, 痒痒得闹人。

  他总是不说话, 茜雪不由得心慌, 目光落在对方胸口,半臂下的领口松开,瞧见自己的平安扣链子,露出来一点金光。

  十七公主终于找到话题,心都要跳出来,害羞地问:“苏供奉,你是不是一直戴着我的链子啊?”

  对方才舍得松了松手,顺势把头埋在小殿下肩头,半步都舍不得离开,好像此时一分开,刚才的发生的一切就会烟消云散,喃喃地嗯了声,问:“公主要收回去吗?”

  她噗嗤笑出来,脖子被对方的呼吸磨得痒,“送出来还要收回来啊,我可没那么小气!”又压声音,娇嗔地:“怎么还叫我公主呐,身边又没外人。”

  “小殿下想让我叫什么?”

  “雪儿啊,你忘了我的小名。”下巴蹭着他的耳朵,娇滴滴揶揄着:“小叔父!”

  苏泽兰笑出来,抬头用鼻尖碰了下对方唇边,“好,不过雪儿还记得如何称呼我吗?”

  茜雪故意装不知道,“什么?”

  “苏郎——”目光若水,激荡在她身上,语气带着不经意的撩人,“小殿下,叫一声听听。”

  她张开嘴,羞赧地开不了口,最后只能扑到对方怀里,轻轻喊一声:“苏郎。”

  小猫儿叫一样,软乎乎像搂着玉奴,他才松开的手又圈紧,寻思现在是什么时辰,还能不能多抱会儿,忽又想这其实是自己的家,那他可不可以留下,就在后院仆人的住处眯一觉,明日一睁眼就能瞧到小殿下,愿意给小侄女端茶倒水。

  琢磨归琢磨,理智却告诉自己太晚,待下去不成体统,一会儿侍女就要来,看见不好。今夜已经喜出望外,到现在都觉得身子飘飘然,不可贪恋啊,他这般人居然将月亮搂在怀里,还有什么不知足。

  已经能看到杏琳犹犹豫豫的身影晃在假山边,苏泽兰放开小殿下,瞧她被自己弄红的嘴唇,心疼得很,“太晚了,臣明天再来看殿下。”

  茜雪余光也瞧见廊下走来侍女,满眼都是不舍,“那你说话算数啊!”

  “算数——”偷偷附耳:“臣的心留在这里。”

  她瞧着他,愈发清瘦的脸颊显得俊秀飘逸,经过数月战斗的洗礼,肤色依旧雪白,唇由于吻了自己,红若滴血,这张艳丽的脸近在咫尺,眸子里充满对自己爱意,让人舍不得。

  “苏供奉,你——不会回去睡一觉就变心了吧!”小公主不放心,忐忑不已地问:“你这个人一向没准,心思太深。”

  她噘着嘴,委屈巴巴,惹得苏泽兰心里柔情荡漾,将半臂给眼前人整理好,轻声说:“我们雪儿实在不讲理,从方才到现在一次喜爱都没提过,倒是臣说得干脆,还不放心。”

  茜雪翘起下巴,不服气地哼了声,“你就会说,傻乎乎,还不是我——”忽地噎住声,身为骄傲的公主,还讲不出是自己先吻对方的话,可挡不住对方聪明,苏泽兰乖得很,“臣知道了,臣不对,方才欠了公主,用后半辈子来还。”

  “你怎么还!”笑吟吟地问。

  “以后都臣主动好了。”

  “想得美。”她的耳朵都红了。

  太绮丽的夜,寒冬仿若春日,她瞧着他缓步离开,身影慢慢隐入月色中,冷不防觉得这可能是场梦,来的不过是苏供奉魂魄,所以才回应自己的吻,不自觉舔一下嘴唇。

  “唉——”轻轻叫出声,蛰蛰得实在好疼,可见不是假的,唇角微微上扬,彻底变成一块被人含着的蜜糖,甜丝丝滋润心脾,眸子顾盼神飞,让旁边的杏琳傻眼。

  苏供奉回来就能让公主换个人似地,叹口气,知道无论如何也拦不住。

  夜色泼墨,整个长安染上漆黑魅影,宫中麒麟殿仍旧灯火辉煌,大军拿下支越国,取得边境军事重地,虽然损失惨重,毕竟还是胜了,众人也不介意多闹腾一阵。

  坐在龙椅上的天子满眼困意,旁边的苏雪盼轻声附耳:“陛下倦了,不如早点回去,我看诸位将军也十分疲惫,若是咱们还在,人家也不好离开。”

  棠檀桓笑笑,苏雪盼一直是朵解语花,特别会察言观色,讨人喜欢。

  他站起身,起驾回宫,目光扫过喧闹大堂,胡姬飞旋,歌舞升平,各色人等俱全,花子燕,李将军,甚至是段殊竹都还在,唯独没有苏泽兰!

  从开始就不见人影,他心里明镜一般,十七公主也不在,大殿外墨色翻滚,黑压压不见星子,放眼望去也看不到尽头,在那个树木丛生的乌衣巷,某个不知名的宅子里,便是这两个消失的人吧。

  生死之别后的重逢,自是情丝百转,他心口压得疼。

  苏雪盼给对方披上裘衣,温柔软语,“陛下,仔细身子,太极殿还远着呢,冷得很。”

  他转身,迎上一对水灵灵,微微下垂的眼睛,娇媚动人,不知哪个瞬间倒有点姐姐模样,顿了顿,忽地改口:“今晚去鸾雪阁吧,与贵妃说说话。”

  苏雪盼自然开心,脸上立刻春光明媚。

  棠檀桓挽住对方手臂,坐上马车,听车轮骨碌碌碾在地面,发出吱呀呀的声音,甬道很长,无边无际,绕过太液池,路过承香殿,忍不住往外瞧一眼,本来灯火辉煌的大殿沉静如夜,皇姐终归还是离开了,飞出自己的视野,不知何时还能回来。

  这若许年来,他无论是疲惫不堪,还是彷徨失落都会来承香殿,把一切好玩好吃的天下珍宝都给对方,就连宫里的粗使丫头都晓得,只有十七公主的用度才是天下第一,除了皇位不能献给皇姐,他的一切都能拿来让她玩,可是皇姐——却一点儿也不明白吧。

  身边的苏雪盼困了,头一晃一晃地靠在他肩膀上,高高发髻蹭在鬓边,像个邻家小姑娘打着哈欠,完全没有所谓一国贵妃的端庄,却让人心里说不出的亲昵。

  他想起很久以前,姐姐也总爱犯困,字写不了几个便眼皮子打架,不经意就会靠在自己肩头,而那些堆积成山的功课,也是他一笔一画帮她完成。

  但以后就不需要他了,现在姐姐有了更合适的人选。

  马车忽地转了个弯,苏雪盼的头也跟着晃了下,发间的流苏荡开,不小心打在天子脸颊,棠檀桓轻轻地嗯了声,吓得对方清醒几分。

  “陛下恕罪,没有伤着吧,臣妾该死。”

  棠檀桓笑了笑,伸手扶住要在车里下跪的雪盼,瞧眼前人满眼惊慌,拉她回来坐好,揶揄道:“陛下又不是纸糊的,碰一下就散架,除非贵妃的头发里藏的全是暗器,要弑君不成。”

  他虽然玩笑,依然让苏雪盼害怕,怯怯地:“陛下万金之躯,一点儿损伤也不能够啊!都怪臣妾不懂规矩,再困也不能靠在陛下身上。”

  “你不靠着朕,还想靠着谁!”越发觉得她挺可爱,故意逗乐,“莫非贵妃入宫前还有心上人,也不知哪种模样,没准是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郎,说来听听。”

  苏雪盼脸一红,听出天子并非真心要问,她本来胆子就大,也就不那么拘谨,娇俏地回:“雪盼出身低微,小的时候家穷,学堂都没进过,哪里会遇见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能够来到长安已经是光耀门楣,没想到还有幸伺候陛下,只怕下辈子的运气都用完了,再来一世只能做牛做马。”

  棠檀桓静静地听着,唇角上扬,人人都会说漂亮话,但苏雪盼就是讲得舒心,一字一句透着娇俏,又不刻意为之,好比她这个人,虽然处处讨宠,却也不十分僭越,外人都传苏贵妃盛宠,可只有他们自己清楚,床榻之上却是各不相干。

  若是换做别人,早就安耐不住,使出浑身解数想要龙种,但对面人甚至没有丝毫的勾引之心,出乎意料之外,他有时疑惑对方大概有个心上人,也不足为奇。

  “苏贵妃,咱们不过说闲话,你别这么紧张,前世今生的一大堆,何必呢。”将裘衣给她披上,随口道:“朕的意思是说,如果贵妃可以自己随意选择,除了朕,还会心仪何种人。”

  天子的马车华丽宽敞,银骨鎏金宫灯落在两边,金龙牡丹香炉燃着香气袅袅。

  苏雪盼眼波流转,不知皇帝心思,为何会问出这种话,但语气随意,仿若邻家儿郎,不过在某个不知名的夜里,闲话家常。

  她也顽皮,佯装琢磨会儿,道:“回陛下,那雪盼就说了啊,臣妾从小就喜欢打鱼人,一直想找个打鱼人嫁了!”

  棠檀桓愣住,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是这个,吃惊地:“爱妃为何啊,打鱼人有什么特别之处?”

  瞧着陛下一副愕模样,似乎比听到前方战报还惊恐,实在有趣,雪盼忍不住笑出来,“陛下,因为我喜欢吃鱼啊,你都忘了。”

  “喜欢吃鱼就要做打鱼人的妻子,贵妃可真是从小就古灵精怪。”他也笑出来,靠在金黄绣龙垫子上,眉目低垂,温柔至极。

  苏雪盼娇嗔地努努嘴,“臣妾家里穷,买不起嘛,不过啊——其实臣妾的父亲就是个打鱼人。”

  她靠过来,水色眸子里流光溢彩,缓缓道:“陛下,妾给你说件有趣的事,以前秦淮河边有个打鱼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勤勤恳恳,可惜年纪已大还是孤身一人,只因太穷娶不到媳妇。有一日傍晚,他正准备收了渔网回家,却见不远处的河边飘着个黑乎乎的东西,打鱼人胆子大,偷偷走过去,发现竟然是个人,整个身子被水草缠住,连忙将人捞出来,才看清是个面容清秀的女子,后来他倾家荡产给对方看病,两人便结为百年之好。”

  棠檀桓听得入神,倒像话本里常说的故事,饶有兴致地问:“贵妃从哪里知道,可是民间传说?难为你讲得有声有色。”

  苏雪盼歪头一笑,“陛下,这就是臣妾父母的事哦,一字一句都货真价实。”

  他无比意外,还以为这般离奇的天作之合全是闲人杜撰,原来真有其事,愈发感兴趣,“那贵妃的父母一定十分相爱,可谓上天做媒,神仙眷侣。”

  “神仙眷侣算不上,家里依然穷得叮当响,不过确实恩爱,无论发生何事,妾从来没见双亲红过脸。”

  棠檀桓点头,“那贵妃的父母如今可接到长安?朕应该见见。”

  苏雪盼的家人在封妃时,已按例赏了土地与官位,虽然只是挂名,也足以后半辈子享尽荣华,前一段迎入长安,在北边买了宅子。

  她娇媚地嗯了声,躲入对方怀里,“多谢陛下,臣妾父母出身卑微,能够入宫全是陛下皇恩浩荡,只是他们心里胆怯,不敢觐见。”

  天子伸手摸了摸贵妃的乌发,“这样的一对璧人,朕当然要瞧瞧,何况二老为朕养出如此乖巧可爱的贵妃,感激一下也应该。”

  马车摇摇晃晃,灯火阑珊,她窝在天下第一人的怀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那些飘零苦闷,挨饿受穷的日子渐渐模糊了面目,眼前却又忽地出现段殊竹的眸子。

  她是一枚旗子,她竟忘了。

  “陛下,妾小的时候,其实不是想嫁给打鱼人,是想变成打鱼人,盼望着也能像爹爹一样,某日捡一个如意郎君。”喃喃说着,眼睛逐渐失神,不再言语。

  棠檀桓俯下身,一下下拍着对方肩头,轻轻道:“贵妃,难道朕还不如一个打鱼人吗?”

  “不——陛下千万别说这样的话,普通人怎可与天子相提并论,只是臣妾觉得配不上……”抬起头,眼睛里含了泪水,“妾不配待在陛下身边。”

  方才还眉飞色舞地讲故事,突然又热泪盈眶,苏雪盼天生的孩子气也像十七公主,说哭就哭,说笑就笑。

  他心里柔情似水,清俊眉眼弯弯,“贵妃此话怎讲,你一直都是朕的解语花,怕不是贵妃闹脾气,故意这样来提醒朕,该吩咐尚食局备一桌百鱼宴,让爱妃吃个够。”

  “瞧陛下说的,妾没有那么爱吃。”她破涕为笑,瞬间又神采奕奕,伸手紧紧环住天子的腰,细细手指抚摸着寒凉玉带,好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棠檀桓哑然失笑,今夜心情低落,还好有苏雪盼这个可人,总算让他喘口气,格外愿意多讲几句话,“贵妃,朕一直想问你有没有小名,叫起来亲昵。”

  对方嗯了声,笑嘻嘻回:“母亲从小唤我雪儿。”

  “雪儿——”天子低低重复一遍,自言自语:“可惜犯了十七公主的名讳。”

  苏雪盼何等机灵,立刻接话,恭恭敬敬地:“陛下,那妾就换个小名,无论如何不能冒犯公主。”语气娇媚,蹭了蹭对方手心,“陛下给妾赐个名吧!”

  棠檀桓垂眸寻思,直到马车来到鸾雪阁,两人躺在床榻边,才翻个身,道:“叫玉儿吧,雪本似玉,贵妃又聪敏过人,水晶般玲珑剔透,合适得很。”

  “真好听,臣妾谢陛下。”她眼波一荡,升起点小心思,试探地:“那——陛下有没有小名啊?”

  对方愣了愣,半晌回:“没有。”

  苏雪盼哦了声,也不介意,烛火灭了半边,她笑颜如花,一下子钻到天子怀里,柔软丰腴的身体紧紧贴着陛下,只隔层轻薄衫,心尖发烫,仔细听对方的心跳,却平稳如常,不觉一阵失落,想来又是一个各自安睡的夜晚吧。

  棠檀桓闭上眼,心绪不宁,雪儿这个名字就如檀儿一样,只有太后与他们姐弟之间才会相互称呼,但也许从今晚开始,一切就变了,或许已经变了很久,恐怕早有人宠溺地叫姐姐雪儿,只剩他一个人还留在原地,苦苦挣扎。

  仍旧想杀了苏泽兰,只要对方活着一日,自己就不得安生。

  静谧的夜,万籁俱寂,人的心思却翻江倒海,惹出一水情愁。

  兴庆殿的灯火也还亮着,苏泽兰靠在榻边,闭眼一会儿又睁开,唇上全是小殿下皮肤上的暖香,悠悠然在鼻尖飘荡,让他睡不安宁。

  明明一路奔波,疲惫不堪,却被一个吻弄得神魂颠倒,像个初出茅庐的少年,想起来便心口跳。

  这种近乎奇异的感觉慢慢占据身体,带着喜悦,又莫名无法确定,像梦一样漂泊,却真实得惊心,他是疯了,这会儿与公主表白情意,后面的一切还是未知数,风云际会,单是皇帝就不好对付。

  可是小殿下回应了,她就那样扑到自己怀里,飞蛾扑火般灼热,那个吻虽然更像是自己在索取 ,但毕竟是公主先抬起了唇,世上还有比这个更甜蜜之事吗——纵使丢了命,他也觉得知足。

  他依然觉得配不上她,可又忍不住想拥有,吻上了那片柔美,大脑全是空白,人的贪念啊,实在可怕,自己在兴庆殿囚禁数十年,日日清心寡欲,竟然一下子便溃不成军,被小殿下打败了,俊美的长眉轻轻一弯,实在不意外,他本来就是她的裙下之臣。

  只怕自己刚才的举动太强势,吓住对方,或是弄疼她,疼了又不告诉自己,小殿下有时也有股忍劲,可他不行,他怕她疼,一点儿不舒服都不行。

  翰林院新晋供奉苏泽兰,大半夜不睡觉,辗转反侧,思来想去,几乎快认为自己人面兽心,立刻该就地正法了。

  直到后半夜,方才昏沉沉睡着,再睁眼已是太阳高照,他长出口气,许久都没睡个安稳觉,十分满意,坐起来又感到身轻如燕,心情大好。

  忽听院子里热闹,叽叽喳喳不知在做什么,矅竺从竹帘外绕进来,端着洗脸水,笑道:“大人醒了,该多睡会儿,直接用午饭吗?”

  他点头,看对方精神抖擞,揶揄着:“你也该多休息,之前和我一起奔波,昨夜还不知闹腾到多晚,今日倒起得早。”

  小太监不好意思地笑,“唉,奴命贱,不值得大人费心。”

  苏泽兰没言语,拿起手巾洗脸,当然知道对方不只与秋露耳鬓厮磨,肯定还去了大将军府,要见自己的亲哥哥。

  此次大战之后,段殊竹更加如日中天,兵权全都归到花子燕麾下,其实就是落在对方手中,不过之前被困于鬃狮陵的损失也惨重,朝堂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有大变动。

  也许能享受一段安宁时光吧,风雨之前的平静,至少好好过个年。

  他刚洗完脸,还没放下手巾,又听到一阵匆匆脚步声,小殿下来了,性子真急,不是说好自己去看她,心里这般想,脸上全是笑容,脚下的步子比对方还快了几分。

  撩开帘子,迎面就瞧见公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脸,披帛搅在手里乱飞,见到自己突然停下,脸腾地红了。

  茜雪也不想这般急赤白脸地过来,可心里不踏实,总觉得昨晚是场梦,再不来找对方把梦接上,肯定就断开,再没有下文!

  “供奉,你——”眸子垂下来,不敢看对方,“睡醒了啊。”

  她亮晶晶的眼睛瞧过来,好像看着一个不真实的人,怯生生得可爱。

  “醒了,公主昨晚睡得好吗?”

  苏泽兰走过来,在暖阳里微笑,披着一身金光潋滟。

  “好啊,可好了。”

  她挑起眼尾,瞟一眼又很快垂着,睫毛落下阴影,依旧是副想看不敢看的模样,惹得对方也跟着心跳加快,瞧见公主眼下有隐隐乌青色,还说睡得好,只怕又做了一晚上梦。

  发髻随意挽住,一枚简简单单的珍珠簪却璀璨夺目,但也远远不及小殿下顾盼生姿的眸子,苏泽兰想伸手触一下那粉嫩脸颊,顾虑到周围站着大堆仆人,只能作罢。

  “殿下用午饭没?”他随口问着,请公主坐下,面上还要端得君臣有别,“没有的话,在臣这里吃吧。”

  对方忙不迭点头,正绞尽脑汁想留下,有橄榄枝赶紧接住,还自然而然加一句,“我好久都没在宫里吃饭了,挺想的呐。”

  苏泽兰招呼矅竺去拿饭,小太监机灵,顺便让两边的侍女退下,才给了两人说贴心话的机会。

  茜雪探个头,瞧最后一个侍女的裙角消失在门口,吐吐舌头,如释重负地:“可算自由了!”

  话音没落,就被对方一臂拉过去,她惊呼着落到他怀里,又赶紧捂住嘴,只露出一双眸子,忽闪闪就像在说话。

  “你疯了,再把人招回来!”她坐在他的腿上,双手搭在对方肩头,歪头痴痴笑:“让人撞见,苏供奉逃不掉,就只能娶我了。”

  说出来才发现太直白,吻也是自己主动,怎么嫁娶也是她先说出来,一下子就撅起嘴,偏过头去,委屈巴巴。

  苏泽兰猜得到,只不过心里也冤枉,小殿下就这么把嫁娶宣之于口,不但抢了他的机会,这会儿还生闷气,好像自己惹到似地,稀里糊涂的罪名,简直莫须有。

  他伸手捏对方白生生的下巴,没办法只能哄,“臣根本不敢想能迎娶公主,所以一直害怕开口问。”瞧人家仍旧沉默不语,勾头道:“殿下,真的愿意嫁给臣吗!”

  她迎着他灼灼的目光,逞强嘴硬,“谁要嫁给你,连个三书六礼都没有!想得美。”

  苏泽兰笑,“是啊,臣就是想得太好,那——公主要不要八抬大轿。”

  “要,怎么不要!”忽地顿住,抬眼看对方笑得开心,才明白上了套,又开始咬嘴唇,“谁说要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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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知道,是臣巴不得想求娶公主,盼星星盼月亮,想得到小殿下的青睐,如今殿下不愿意,是臣做得不够好。”

  他说着轻轻凑过来,温热的唇咬了下她耳垂,听眼前人娇滴滴地笑,接着道:“以后臣会改,直到让我的雪儿满意!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