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莲动下渔舟(七)(1 / 1)

晚莺娇 春潭砚 2608 汉字|0 英文 字 29天前

第71章 莲动下渔舟(七)

  皇帝执意要与支越国开战, 大军定在寒露出征,由大将军花子燕为总统帅,另带南衙十六卫主力军马, 与西南节度使裴苏烈一起进军草原。

  事已至此, 众臣只有附议,趁着冬季来临,草原上物质枯竭,河水结冰,打个对方措手不及, 就算对方想联合草原十六部, 也不容易。

  消息传到后宫,众人皆十分紧张,就连刚出嫁的隆玉公主也经常回宫打探,茜雪自然听到,搞不明白皇帝好好的非要打仗, 不过自己不懂军事,便很少过问。

  倒是杏琳与秋露经常私下里唠叨,寒露可是小殿下的生日,没见过这么不吉利的事, 难道就不能另选个日子开战嘛。

  她才不介意,应以国家大事为重, 反正生日只要有苏供奉就知足,早就约好一起出去,这次定要学会装睡的本事,既可以赖在对方怀里, 还能尽情享受温暖拥抱。

  十七公主心里美滋滋, 数着日子等寒露, 天气越来越冷,她的心却是暖洋洋。

  眼看着生日还有两天就到,不成想一大早瞧见秋露的眼睛又红又肿,哭得眼眶都耷拉下来,杏琳也吓一跳,着急地:“怎么啦,昨晚我睡得早,没等到你回来,可是被那个矅竺欺负!”

  对方摇头,咬着嘴唇又快哭出来。

  茜雪也急,一边穿衣服一边问:“我可不觉得矅竺是那种人,有委屈快点说,别让我们操心,他要真不好,有我替你做主。”

  秋露本来还能忍住,听到公主的话一下子破了防,忽地泣不成声:“殿下,要能说几句就解决倒好了,只怕以后都见不到,公主还不知道吧——苏供奉与矅竺要去前线战场,随花将军一起打支越!”

  茜雪与杏琳顿时全傻了,两人面面相觑,都以为自己幻听。

  秋露依旧哭成个泪人,茜雪恍了下神,立刻又问一遍,"什么!听谁说的——"

  “矅竺昨夜才告诉奴婢,陛下傍晚的旨意,千真万确啊,殿下,可怎么办呐!”

  苏供奉是个文官,如何要去战场,她简直不敢相信,忽地想到那日在紫宸殿发生的一切,瞬间明白些,皇帝这是存心要对方的命。

  不由得浑身打冷颤,圣命难为,既然下旨意就不会轻易收回,也不知两人之间何时就有了深仇大恨,明明前一段还给苏供奉修建府邸,怎么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如今她去闹腾,看皇帝之前的言行也没指望,苏供奉更不能抗旨,思来想去只有求太后,腾地站起身,只穿件薄中单就往外跑,让杏琳一把拉回来,“殿下,不要冲动。”

  她根本没心思听,又披了件夹襦裙,半口早饭也没吃,匆匆往德懿殿去,迎面却瞧见一个熟悉身影正从里面出来。

  “你——”十七公主怔了一下,“苏供奉!”

  秋天的清晨冷得很,白霜薄薄一层覆盖在殿角屋檐,他身上的柳绿绣金棉圆袍也像沾了水似地,却带着春天的影子,让她柔情荡漾。

  想着他就要走了,以后不知何时还能见到,忽地就心口疼,战场啊,都是书里写的事,别人口中的传说,昨日还盼着与他一起过生日,喜不自禁,今日就面临遥不可及的战争,另一个时空才会发生的一切,怎么会降临在他身上。

  茜雪想着就噎住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腾地泪如泉涌。

  眼泪汪汪,水晶一般落下,惹得对面的苏泽兰心疼,小殿下肯定是知道了,伤心成这幅样子,为了自己。

  他走过来,瞧着四处无人,伸手帮她抹抹泪,舍不得用帕子,温热的泪润在指尖,心口跳了跳,柔声道:“殿下怎么到这里来了,多冷的天,早饭吃了没?”

  语气如此宠溺,他站在身边,挡住了秋天凌冽的寒意,茜雪越发忍不住,哭着扑进对方怀里,“供奉是不是傻了,自己都要去那么远的战场,还操心我有没有吃饭!少吃一顿饭又不会饿死,你要是在战场被人杀了可怎么好!你又不会舞枪弄棒,还不如我去呢。”

  桃粉色半臂抖动,脸颊不知是冻住还是哭得,白色泛粉,快破了般,他摸摸对方的头,凉凉发丝也染了秋寒,“殿下,咱们找个地方说话,别在这里。”

  “不行——”她执拗地抬头,想起自己要去找太后,一定把苏供奉留下,“有话以后再说,你放心,我一定能解决。”

  信誓旦旦,眼尾还挂着泪珠,神色却认真得很,早该想到的,公主能为了崔彥秀不惜与皇帝对着干,也一定会眷顾他。

  望着小殿下,爱意在心尖翻滚,想此生有谁在乎过自己,冷瑶吧,可对方心里全是段殊竹,他多少有点羡慕了,不是由于爱恋冷瑶,只是那份真挚的爱让他嫉妒,段殊竹失去的再多也比自己强,他确实什么都没有失去过,因为什么都没有。

  他没有家,无人在乎,也不在乎别人,甚至连失去的资格都没有。

  多可怜,不过人生本就大梦一场,想来也无所谓,但现在一切都变了,他有了在意之人,舍不得她伤心。

  苏泽兰笑了笑,将身上披的风罩给对方穿上,附耳过来:“殿下别急,听臣慢慢说,咱们去兴庆殿里吃早饭好不好,臣偷偷弄了个小灶呐!”

  他一副春风满眼的神色,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茜雪被对方拉着走,来到兴庆殿的时候,瞧见矅竺真弄了个小炉子在熬粥,秋枣,蜜糖,又加入酥茶,远远闻见股奶香。

  见到二人施礼出去,苏泽兰让小殿下坐在榻边,拿帕子给对方擦手,又细心涂上暖莺膏,最后递了个手炉过来。

  她瞧着他小心翼翼地伺候自己,不由得咬紧嘴唇,听对方缓缓道:“我知道小殿下都是为了臣,不过公主有没有仔细想过,皇帝为何直到近前才下旨让臣去战场,还给了个名头说臣长在南边,熟悉当地风土人情,可以做参军。不过是告诉大家,这件事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殿下想去求太后,可历来后宫不能干政,殿下应该明白吧,就算这次太后与公主将我留下来,以后臣的日子也不好过。”

  “那怎么办,我不想你去前线,实在太危险,我怕——”

  “怕什么,不会有事。”苏泽兰又起身,盛了碗粥,用勺子搅了搅,送到对方嘴边,“殿下,我虽然随军,到底是个文臣,总不会让我上阵杀敌吧,再说陛下有他的考量,也许是想让臣吃点苦,历练一下。退一万步讲,花将军骁勇善战,这次又带了南北衙的精锐部队,肯定不会吃败仗,而且臣也想去开开眼。”

  茜雪听得不明白,莫非还有人愿意去打仗,而且离自己那么远,“供奉,你说的是实话吗——真的一点儿也不担心!”

  对方笑着点头,又将粥吹吹,喂了小殿下一口,“我也担心啊,最担心小殿下自己在屋里哭,胡思乱想以为臣要死了,其实臣好好的,为了殿下——”他抬起那双勾人魂魄的眸子,唇角弯弯,笑意散了开来,就像白玉兰落入满怀,一字一顿,语气轻柔,重复道:“为了殿下,臣一定保护好自己。”

  茜雪心里七上八下,一时间太多事,全都搅在胸口,不晓得该信谁,也不知该如何做,难道真的放对方走,若不依他,又有什么办法。

  她其实可以强行留住苏供奉,豁出命去也没人敢管,有父皇的遗诏在手,只要不谋反,谁也动不得。

  可又如苏供奉所说,留下来也没好日子过,总不能真就在自己的承香殿待一辈子吧,对方正直壮年,哪个男子不想建功立业,总要回归朝堂。

  她就是不明白皇帝与供奉之间有何过节,到底陛下会不会下死手!或者真如对方认为的只是让吃点苦头,心里揪着难受。

  茜雪垂下眸子,沉默一会儿。

  依着自己的性子,真想不顾一切把对方拽在身边,又寻思会不会太任性,如果是段夫人,大概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吧。

  她抹抹眼泪,想在他面前做一个端庄沉稳的女子,强忍着哭腔,“供奉,你真想去吗?如果你想去,我……就等着你,不用操心我,好好照顾自己,就是……有件事搞不明白——供奉最近做了什么,让陛下心里不舒服?”

  一个小娃娃忍住哭,眼睛亮晶晶仿若含着太阳下的冰雪,里面全是对自己的担忧,苏泽兰瞧见如何不心疼,把粥碗放下,掏出帕子给对方一下下擦嘴,“臣也不清楚,所以今天才去太后那里问,原来是有人在陛下跟前说闲话。”

  “闲话?都是什么——”

  对方把帕子收起来,目光顺势落到手上,鸦青睫毛落在清晨阳光里,并不看她,慢悠悠道:“有的人就是嘴杂,讲出来小殿下千万别生气,据说有人在陛下面前说……小殿下心悦臣,想要招臣为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