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大相国寺偶遇
方念真和小严娘子进了殿, 虔诚地跪下磕头上香。
方念真双手合十,在心中默念:求求佛祖保我京城开店顺利,发大财。
两人又依次摇了签。
小僧徒又走过来了, 行了一礼, “还请二位施主分开来解签。”
解签的房间是单独的,只能一个人进去, 不让其他人听。
方念真无聊地等着小严娘子出来,小严娘子出来时候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一看就是抽了大吉的签。
她给方念真塞了一个小荷包,里面是装的鼓鼓的银两。
小严娘子拍了拍方念真的手:“进去后,给里面解签的大师。”
方念真想说自己有钱,后来又觉得这可能是大相国寺的规矩,小严娘子装得应该是正好够数的银两。
方念真进去,面前是一位闭目养神的僧人, 大概有四十多岁, 却不像方念真认知里的那样慈眉善目。
一双剑眉, 倒显得极有威严。
他接过方念真手里的签,又端详了一下方念真的脸,嘀咕着:“这面相怎么是这般… …不应该啊。”
清了清嗓子, 大师先给她解了抽的签。
“此签主大吉,你心中所想,只要努力去做了,会应验。”
迟疑了一下,大师又补充道:“我看不清你的面相,不知可否伸出手来, 让贫僧看看手相。”
看不清面相?近视眼吗?
方念真倒也没说什么, 乖乖地把自己的两只手都伸了出来, 这大师只扫了一眼就又闭上了眼睛。
“手相也不对,施主命数飘忽,似处于一片朦胧之中,日后行事还需谨慎,尤其切勿以命相搏。”
…… ……
方念真似懂非懂地出了屋子。
她拉过小严娘子:“严娘子,你确定……这里很灵?”
她怎么听,这僧人说的都是套话,小严娘子却深信不疑,上前捂住她的嘴。
“嘘,佛寺之内,切勿乱说。”
又双手合十拜了拜,“菩萨勿怪,佛祖勿怪。”
方念真也只好随大流跟着合起手掌拜了拜,小严娘子又拉着她往寺庙后头走。
“走,我们去吃斋面,这里的素斋面可好吃了。”
转了几个弯来到了后面,方念真不由一惊。
“怎么这都是排队等着吃面的吗?”
小严娘子笑了笑,“是啊,不是所有人都有充足的香火钱的,但是这大相国寺的素斋面才十二文一碗,住在附近的便是天天来吃都行。”
十二文,依着京城的物价来说着实不算贵了。
自然是不必她们二人亲自去排队的,各自派了侍女代劳,不一会儿,方念真就吃到了这传闻中的素斋面。
从色泽上看,看起来倒是像阳春面,就是酱油的颜色,上面连葱花都没有。汤多面少,被褐色的面汤覆盖,都看不清里面面条的样子。
配菜是香菇、木耳和豆腐。
闻起来确实挺香的,方念真和小严娘子爬了半截的山路,现在又临近午时了,确实也是饿了。
夹起面条,才发现这面是如此的细,和现代吃的龙须面差不多。
小严娘子喝了口茶,“怎么样,这面细吧?有人唤它银丝面。”
方念真夹了一口面放到嘴里,这面条细却不柔,还别有一番韧劲儿,但是表面的口感又十分的滑。
这与揉面师傅的手艺有关,和煮面的火候也是分不开的。
虽是素斋面,但是应该也是吊了素高汤的,汤汁鲜美,冬日里喝上一口也是驱寒了。
香菇丁应该是提前泡过的,十分有味道,嚼起来“咯吱咯吱”的,倒平添了一份口感。
“真是挺好吃!”
小严娘子说道:“这豆腐也是他们自己做的,自己种黄豆,磨豆腐,只是做的太少了,只能供得上自己吃和这素斋面里头用,不然我真想买些回去。”
一碗素斋面下肚,方念真感觉身上暖了不少。
平日里爱吃些个辛辣刺激的,许久每天回归食材本味,现在吃这种清淡的汤面倒觉得身心都舒畅了。
京城现在虽然已经进了冬天,但是大相国寺还有一棵巨大的百年银杏树王在顽强抵抗着寒冬,上面还有少许未落干净的树叶。
粗壮的树干看起来要四、五个人合抱才能围拢。
木槿体贴地给方念真递来了手炉,方念真便放在宽大的袖子里暖手。
忽而刮过一阵微风,树叶沙沙,方念真望着在地面飘起的金黄树叶,心情变得十分的平静。
也许这大相国寺确实有灵,才让她在这里体会到一丝禅意。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冷冷的空气。
嘶,还是不吸了,都是银杏果的味道。
“听闻,瑞王当年就是在这里长大的是吗?”
小严娘子会心一笑,“正是,听说他的功夫就是跟寺里的武僧学的。不过他也不是住这儿的,这里是香客们来的地方,再往上,在山顶上,听说住着很多能人异士。”
方念真还想说点什么,就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一声惊喜的声音。
“方姑娘?”
方念真顺着声音回过头,呵,还真是冤家路窄了,是脸皮厚而不自知的徐宜年。
这里香客众多,且又当着小严娘子的面,她不好发作。
方念真不想引起众人的注意,就强行挤出一个微笑淡淡地点了个头,屈膝福了个见面礼。
那徐宜年还想凑上来,方念真就怼了木槿的后腰一下,木槿会意,赶紧带着几个侍女把他暗暗拦下来。
“严娘子,我们也该回去了吧?”
小严娘子颔首,“是有些冷了,许是要变天。”
徐宜年还想凑到方念真跟前来,木槿一句话就将他钉住了,“这位公子,若您还顾念姑娘家的名声,就请别缠着我家姑娘。”
徐宜年痴痴地望着方念真远去的背影,“无妨,既然你已经来了京城,我定然会再找机会。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轻易放弃了。”
话说徐宜年当初在新云州一番“自信”的表白,说让方念真做他的妾室,被方念真毫不留情地拒绝之后。
回了京城他就抓心挠肝的,日思夜想,总觉得没能和方念真互通心意实在是太遗憾了。
同时也怪自己的冲动,就因为要离开新云州了,不管不顾地开了口,也没有让方念真好好地了解他一番。
最关键的是,待他从新云州回来后,徐家的主母就开始给他相亲。但是介绍的也不过是平民女子,顶多家中有些清闲职位或者有点小钱。
要是这样相比较,他还不如选择方念真,起码人家长得好看,自己还能赚钱。
在他发花痴的时候,他还尚未察觉到,远处有一束目光也在注视着他。
陆恒是从山顶上下来的。
昨日晚上他从宫中出来后,就趁着城门还没关,直接骑马到大相国寺来看望教导自己习武的师父,听闻他进了冬日,咳疾愈发厉害了。
与师父畅谈了一夜,今天中午正准备下山,远远地看见了正在观赏银杏的小厨娘。
正想着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就望见一名男子想与小厨娘搭话。
若是他没看错,小厨娘还对他笑了,居然笑了?!
晚上他定要想办法问问木槿,当时是什么情况。
小严娘子与方念真上了马车,却没有直接回城,小严娘子做东,又邀方念真半路上去了一家茶室围炉煮茶。
所以陆恒纵马也没能追上她们的马车“偶遇”一下,因为她们半路早就拐了弯了。
跟丢了人,陆恒面无表情地回了府里。
曾管家一瞧,得,这是谁又惹王爷生气了。
陆恒生气极少浮于表面,只是像现在这样冷冷的,嘴唇紧紧地抿着。
曾管家有心问一下今天的情况,但是小八、小九都被陆恒放了假,归家探望父母去了,今日跟着的是京城里的侍卫,并没有人看明白当时是发生了何事。
“反正王爷就是突然就不高兴了。”
曾管家也只能推断,王爷应该是遇见了他讨厌的人。
“曾叔!”
“哎,来了”,曾管家赶紧进到房间里,“怎么了,王爷?”
陆恒别别扭扭的,“给方掌柜的炭火送去了吗?”
“送去了,您还在宫里的时候就送过去了,听说方姑娘还挺高兴的。就是……”,曾管家知道此事说了,自家王爷怕是会更不高兴。
但是拖着也不行,还是得尽快查明白的好。
“怎么了?曾叔。”
“就是吧,那日也有另一家去给方姑娘送东西,听说装了一车的家具珍宝,不过,都被方姑娘给拒绝了,一样都没收。”
陆恒坐不住了,“哪家的?男的女的?干嘛的,多大了?”
要不是场合不对,曾管家真想笑出声来。
自己也没白跟着王爷这么多年,王爷问出口的,跟他昨日问棋云的问题竟然差不多。
“这个,估摸得叫木槿她们几个中的人来一趟,棋云没听清。”
曾管家是看出来了,这方姑娘可真是王爷的命门,他都多少年没见王爷这样“不沉稳”了。
这才是符合他年龄的少年意气,而不是一直压抑着情绪。
陆恒沉默了,刚刚在山上他想叫木槿过来一问也就是一时冲动,这种事要怎么问?
问出来岂不是显得自己太小肚鸡肠了?而且搞不好,还会让小厨娘有被监视的感觉。
他送人过去是保护她的,不是要监视她的一举一动的。
晚上吃饭时,陆恒罕见地叫了一壶酒,还是靳翰那边的烈酒。
又不让人在身边服侍着,等曾管家接到禀报赶过来时,陆恒已经满身酒气了。
“王爷,您别喝了。”
“嗯,我不喝了。”
陆恒把酒壶往桌子上一倒,笑了一下,“喝没了,不用喝了。”
曾管家一拍大腿:“诶呀,这是醉了!”
陆恒的酒量尚可,但是每个人都有弱项,比如有的人只能喝一种酒,不能掺着喝,有的人只能小口小口地喝,大口就醉。
陆恒就是对这个靳翰的烈酒屡战屡败,每次尝试都会多多少少有些醉,今天这还是醉大发了。
把酒菜撤下去,曾管家要扶陆恒去休息,陆恒却走得稳稳的,脸上也没有泛红。
“曾叔,我真的没事,我自己回去休息了。”
曾管家见陆恒乖巧地躺到床上,他便也放下心来。
“睡一觉就好了。”
夜半,陆恒房间的窗子打开来,一道白影飞身而出,静悄悄地躲过了院中的守卫。
若是小八和小九在这儿,可能还能察觉到异常跟上去,偏他们没在。
陆恒对京城中的地形十分熟悉,虽然已经宵禁了,但是对于他来说反而更是如入无人之境。
片刻后,陆恒翻到了方念真租住的小院内。
悄无声息地进了院子,他才发现自己有多离谱。
“我这是干嘛呢?夜探闺房的登徒子吗?”
最后,他依着大福的猫叫声确定了方念真的房间。
把自己在王府花园里折下来的一枝红梅,插在了她房间开了一条缝的窗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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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方念真在左右邻居铲雪的声音中醒来。
轻盈的被子盖在身上十分的暖和,这是之前瑞王府送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
方念真这次醒来的早,天才刚刚大亮,还没到几个人吃早饭的时间,她就裹着被子到了窗前,想看看外面的雪有多大。
一推开窗,却发现了一枝插在墙角窗缝处的红梅。
窗外的雪并不算非常厚,应该是刚停了不久,方念真的鼻子接触到冷空气,感觉到一阵凉意。
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这下鼻子感觉通畅多了,也能隐隐闻到梅香了。
她惊奇地拿起那株梅花,红梅映雪,很是好看。
“木槿,木槿快来!”
听见方念真的喊声,木槿赶紧穿好衣服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方念真仔细问了,这梅花不是院子里任何一个人放过来的。
两人就隔着窗子大眼瞪小眼地盯着这枝梅花。
“木槿,你说我是不是被采花贼盯上了,这一看就是故意放的啊?他在留记号,我被标记了?”
木槿看着这红梅也陷入了沉思。
现在还不到红梅大范围开放的时节,一般到了过年前后才是红梅盛放的时候。
除了皇宫里特意在暖房培育的,满京城能这么早开花的红梅……好像是瑞王府独有?
方念真念念叨叨的,“看起来京城的治安也就是一般,这也防不住什么啊,实在不行我就要安排人值夜班了。”
木槿扶额,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也只能是后面找个时间回府问一问王爷。
昨日在大相国寺,小严娘子和方念真求到的都是大吉的签,小严娘子又求了一串开光的珠串,准备供奉在新店里,两人对于那间房子便也不是十分介意了。
找了牙人约了店主,又谈了谈价格,因为这铺子现在实在是不好租,店主又让了一成的租金。
签的是一年的合约,方念真又跟小严氏偷偷耳语,能否在契书上写明,三年不涨地租?
店主沉思了一下,说可以,但是条件是现在要把一年的房租都付了,小严氏倒也爽快,没有再与他纠结。
牙人就写了契书,又带着两方去衙门过了契。
最后方念真和店主提出,要把后院的那个洞给堵上。
店主一脸惊愕,“洞?我那墙都好好的,哪儿来的洞?”
几人与牙人一道来了店里,开了锁,店主惊讶地发现自己后院中不仅多了个大洞,还堆着乱七八糟的菜。
店主把老太太叫了出来:“曹婆婆,这洞是您开的吗?”
曹老太太一拍大腿:“唉哟,我也不知道哟,有一天醒了就这样咯,你一直没来,我一个老婆子又走不动,要不我早就想告诉你咯。”
她这一套话的语调说的跟唱词似的,倒是有几分唱念作打的意思,店主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
“不管怎么弄的,这铺面我租出去了,我得把这个洞给补上了,您把这些菜搬回去吧。”
老太太先是顿了一下,而后连连点头,“哎哎,租出去好啊,空这么久了,免得老婆子我三天两天地来看啊。”
还麻溜地把钥匙给店主拿来了,店主对曹老太太还说了一番感谢的话,谢她帮忙看着房子。
当天就找了工匠来把那个墙洞给堵上了。
房子已经到手,接下来就是着手开始装修了。
方念真在京城是一头雾水,也不认识谁,这一茬子事只能是小严娘子出力了。
方念真与小严娘子商讨好了装修方案,又说了自己想在雅间置办“转桌”的想法。
小严娘子倒是觉得挺好的,不过没听说京城哪家店用这种带实木转盘的餐桌,不知道能不能做成。
毕竟没有螺丝,制作工艺还是未知的。
等待装修的时候,方念真就开始写开业计划书,她还是想把开业那日办得热热闹闹的,最好能一下子就爆火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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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本来就有些苦闷,他有些想见方念真,又找不到借口,倒是听说“方记”已经找到了新店址了,陆恒经常不辞辛苦地从那边绕一段路再回府。
总算是有那么一回,恰巧瞥见了也在施工现场的方念真。
她一袭淡红的衣裙,披着黑色的斗篷,倒是衬得整个人更加白嫩了。
也不知道在与工头说着什么,站在门口拿着张图纸比比划划的。
京中的姑娘少有穿这种热烈的颜色的,她们更喜欢淡雅如菊的风格,听说都是跟风宫中的德妃娘娘的,她最爱这么穿。
陆恒嗤之以鼻,好好的国母不敬着,倒是学着一个妃子如何穿。
正在回忆的时候,陆恒的思绪被打断了。
小九神情严肃地禀报:“王爷,宫中密报,皇后娘娘……被皇上幽禁了。”
陆恒失色:“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