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要回家时, 苏恩幼在店里拿东西等了一会儿。
外面,司机在驾驶座上等,而段淮叙坐后座。
看那位宋家小公子出来,手肘抬起, 也静静看着。
“先生, 田师那边, 真要去请。”
秘书?说?的是段淮叙那边在曲艺行?业认识的一位泰斗名?师。
曾经在他?母亲的茶馆中光顾过,一曲《秦淮景》, 意境阑珊, 名?声大动, 但此后,对方从此不在任何私人茶馆中上座,只于正规剧院演出的。
要请动对方绝非易事。
上次为太?太?看腰伤, 就请了孟老出山, 这如今要开小馆, 还?没开张就要请这样的名?师坐镇。
段淮叙只是淡淡看着这眼前饭店招牌。
刚刚进去简单聊了会天, 宋苍很快为他?周身气质倾倒, 本来没有要为恩幼说?话之?意,可之?后, 言行?倾透出想要跟他?合作的意思,甚至表示无偿让他?姐姐出席也无妨。
可段淮叙只是一笑, 之?后,直接拒绝了。
这反应令谁也没想到。
其实他?一点也不在意恩幼身旁的人是谁,也不在意她是否跟其他?人讲话, 是否会被?其他?人勾走。
他?只是想到刚刚和宋握手的事。
拿过一旁手帕擦了擦手指。
“你觉得有什么不妥?”
万秘当然?知道, 段淮叙没有那么好相处。
他?同老板相伴相知这么多年,对方什么脾性?他?最是清楚, 他?在太?太?那儿有句话也说?的很对。他?到底是商人,商人,是讲究利益回报的。
所以此刻老板这样问,他?丝毫不敢怠慢,回答也要再三斟酌才行?。
“我没有意见,只是希望您多为自己考虑,钱秘有件事说?得很对,您三十而立,男人意气之?时,万不可轻易泄气,不论是于什么,都不太?好。”
段淮叙垂眸,也只是说?:“上次的药,在备吗。”
那是调理的中药。
医生说?了,她有宫寒,偶然?不适。上次生理期疼成那样段淮叙就记心里去了,找人调养。
她喜欢茶艺,他?可以陪她学,她喜欢评弹,他?能陪她听,但唯独这身体?上的,他?见不得她有一点不好。
万秘道:“一直有拿给王姨煎药,只是太?太?怕苦,不怎么喝。其实我有些?疑惑,这段时间太?太?好像身体?也还?行?,为什么还?需要调养?”
段淮叙只是抬眸看向窗外。
“都结婚了,这婚姻生育,难道不是必经的么?”
不只是为她身体?。
恩幼体?虚,身子骨太?不好了,如果?哪天怀孕,会对她不算一件好事。
万秘震惊。
因为他?本以为他?会不想。
他?以为像先生这样的人会很讨厌小孩,更何况他?们当初谈及结婚时说?的也是商业联姻。但。
先生竟然?还?好像……很想要这种事发生。
像养一只金丝雀,一点点让它依赖自己,再也离不开了。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良善的。相反,这很冷血。
他?只道:“如果?是别人,我不会喜欢,但如果?是恩幼。”
他?像情不自禁。
看向车窗外,夜光衬得他?那双眸也泛着男人的张弛,温柔万分。
如果?是她,她的一切他?都很喜欢。
段淮叙到这个年龄也从没有考虑过要孩子过,但如果?是恩幼,他?甚至会很期待,会很想要看看,他?们婚后孕育的宝宝,哪怕,他?以后退居事业二线回家专职照顾孩子都可以。
秘书?只觉得这个样子的段淮叙很难以想象。因为,曾经的他?是没有软肋的。
任何人都会臣服于他?极度禁制自律的人格之?下。
可是以后,恩幼好像就成了那个软肋。
并且只会越来越深。
至于其他?人,他?完全没有考虑过。
“所以,今天您才回去……”
秘书?一直以为,今天他?特别过去一趟,是因为那个异性?。
雄性?之?间的磁场吸引,要去宣誓主权。
段淮叙却只是以指节撑着眉弓,轻点两下,淡淡看着刚才那人,上了另一辆车。
“不。”
万秘讶异。
“我确实只是因为她去的。”
他?更不解。
段淮叙却看向后视镜,轻笑。
“你以为。谁比得过她?”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因为别人或是要宣誓主权才去。
可事实上,他?不过是想陪她吃一顿晚饭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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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铺内,前台拿了小票,也说?:“您好,今日消费一共1429,您是现金还?是平台支付?”
苏恩幼却心神不宁地频频透过落地窗去看停在外面的车。
她知道,段淮叙在车里等?她。
深夜漆黑,露也重。她的心情也重。
她递了卡过去:“我刷卡。”
服务生操作了下,却道:“不好意思,您这桌消费今天白天就有人结过了。抱歉,这是我们饭店送您的礼物,吃好下次再来。”
这就更叫人可怕了。
她那桌白天就结过,那这就说?明,段淮叙甚至是预判了她今天会在这里吃饭?
所以她的消费他?都结过,还?是说?只是下午的时候顺便结的。
她忽然?都说?不清他?今天看上去很好是真的好,还?是说?……
苏恩幼看着外面那辆深黑轿车,满怀心事,之?后,也上了车。
人前是一面,但人后又是一面。
他?们今天吃饭时都还?算好,他?同她同学也相谈甚欢,可能只是到最后他?才微微给人一些?难相处的感?觉。
恩幼上车时他?也是在忙,低眸看东西,长腿交叠,没怎么开口。
她也犹豫,没讲话。手却不禁摸了摸自己小臂。明明都过了春日,天气渐热,可是带有空调凉气的车内,她竟感?受到汗毛微微有点发毛。
回了家,王姨出来帮忙接东西。
也是几?天没见恩幼了,亲切得不行?,又说?:“太?太?,可能您最近还?得回老宅那边一趟,您知道的,三爷那边也有新嫂要见。”
苏恩幼想到,三爷今年回京也是为娶妻的。
知书?达理的文家千金。
段家的几?人,如今也都成家生子了。
“那真是太?好了。”
王姨也道:“您和先生有矛盾?怎么几?天也没见回家,还?是太?太?那儿这么忙。”
恩幼说?:“是要忙一些?事,演出要顾,其次店子那边也要看着。”
“噢,这样。”
难怪。别怪王姨过于关心这些?,到底是家里主人的,他?们夫妻感?情和睦比什么都重要,王姨也好向老宅那边交代。
先生太?忙了,这太?太?以后要也忙起来,夫妻可就像最近这样老是不见了。
那可不好。
到底是结婚还?没过一年的小两口呢,当然?感?情浓厚才叫人放心。
苏恩幼说?:“阿姨,我们刚吃完饭回,有点累,先上去了。”
她又说?:“我去问问,见新嫂大概是什么规章流程要备什么礼。”
三爷要结婚,这消息她年前也不是没听闻过。
老三顾西北要职,实在是走不开,可人在那边磨炼历练,也成了那铁骨铮铮一样少言的汉子。哪怕名?字叫清琅,可那做派也实在是随着年龄增长,也变得圆滑、带有砂砾。
苏恩幼跟他?之?间有代沟,因为他?这样四十多的男人再就跟段淮叙越不同了。
那于她而言也相当是跨辈的存在,他?们大人的事她操心不来,可如今也是不得不操心。
上去时段淮叙正在书?房忙,她脚步犹疑一下,没进去,装作无事做拿着睡裙去浴室洗澡了。
待洗漱完裹着头巾出来,他?也忙完了事情回主卧。
两人几?日没有在卧室相碰,实在有些?尴尬。她绕过他?进去,轻轻拿着毛巾擦头发,之?后也放到一边,又从床头柜里拿了滋润精油出来,抹了一点在胳膊肘上,之?后也轻轻擦到膝盖等?等?皮肤易磨损的位置。
段淮叙也看到了,本想说?要不要帮她。
可看苏恩幼过来没看他?,也是自顾自只忙自己的,不知是尴尬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她低着头,正湿的一头秀发就微垂在肩上,还?滴着水。她穿的睡裙有些?显身材,布料虽然?很好,但穿她身上,总叫人想入非非。
段淮叙就看了眼她纤长笔直的腿,没讲话。
之?后,知道实在该讲话了,苏恩幼把瓶瓶罐罐的收进去时看到段淮叙正坐沙发上划看手机。
袖口挽着,回家后他?换了一身黑衬衫,小臂线条带感?,看着很是禁欲。
她抿抿唇,也坐到他?身旁,说?:“三爷的事,你知道吗?”
本来她是想接着今天在饭店没讲完的商业事情跟他?聊聊。
但想想家事在前,她不能给人感?觉好像只顾自己,不顾他?家。
所以先问这事了。
直到身旁沙发有凹陷感?时,段淮叙眼睫才轻轻抬起,知道是她过来了。
也没有看她,手指划过屏幕退出软件,嗯一声:“差不多听禄叔那边讲了,过几?天要吃个饭。怎么了?”
新嫂进门,那当然?是大事。
这事一般有他?操持,她本不用问的。
只是。
“我也没有过相关经验,不知道见嫂嫂应该是什么流程。你觉得我该送些?什么?”
段淮叙很轻地挑一下眉:“你想送什么?”
苏恩幼抿唇,看他?眼睛。
这不是不知道才来问他?么,他?在这反问什么。
近距离下,段淮叙也看见她眼中那点犹疑忐忑。
他?也轻笑:“其实都行?,你可以不送,因为这事我会安排。”
苏恩幼说?:“但我确实是觉得自己该准备。你准备是你的,这一家子打交道,是你的家也是我的家,我也总该融入进去。”
这话倒叫人有些?意外。
连带着段淮叙看她眼神也愈多深意,会连带着眉弓也微微轻提,携有欲气。
那眼神,在这样的室内,叫苏恩幼紧张。
也没由来的,呼吸都沉重许多。
视线下意识避开。
段淮叙也终于把手机放下了,关上屏幕放到一旁。
但没有做别的,而是想了想,说?:“可以送素圈戒指、手镯。不会过于沉重但也轻便的,或者你们女孩子也都喜欢的。”
他?确实是在认真给建议。
但苏恩幼也想过,只是拿不下主意,闻言,也轻轻嗯一声。
他?的衬衣还?好好穿在身上,可苏恩幼这样靠过来坐一会儿,身上睡衣裙摆已是泛起褶皱,想事情间她微微动了动,那白皙的腿也无意识贴着他?。纤瘦的肩、薄如蝉翼的肩胛骨,那睡裙的吊带像一根丝挂在她肩上,画面吸睛。
段淮叙视线不自觉就落到她身上。
他?没有再做别的,而是就等?着她回话,静静看着她。
自己想了半天实在没辙才看回他?,却发觉段淮叙眼神一直等?着她。
苏恩幼心中惊诧一下,接着也意识过来,看着他?平滑的西装裤,又看看自己无形贴到他?腿边的脚,调整了一下坐姿,没有那么不雅。
“抱歉。”
事情说?到这,她也终于可以讲一些?老早就想说?的。
本想回家时就想了一路的,想问他?,也想问问他?一些?别的想法。
但他?在忙,她没开口。
现在算是打破气氛,那么她也问:“你今天……”
段淮叙看她。
那双眼眸在室光下很柔,却也很蛊。
令她不禁想到了今天在包间的,他?那么温柔,可是又莫名?在别人那儿很疏冷。
“我怎么了?”
苏恩幼背脊贴靠在沙发上,也实在犹豫,斟酌许久才说?:“你今天走的时候对他?,是不是有点刻薄了。”
刚进去谈事其实也好。他?说?他?是她老板,她也没说?话。
但之?后人家也对他?很感?兴趣,可是最后要多加联络时,他?却淡淡拒绝了,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特别明显。
搞得人后来有些?下不来台,当然?了,统共也没说?两句话就是了。
“你跟他?谈崩了?”
“也不算。他?本来就没有要跟我合作的意向,你知道,他?姐姐才是我想请的目标。”
段淮叙笑笑:“所以。”
“今天进去时也有对他?笑,我哪里刻薄了?”
苏恩幼看着他?眼睛,竟也说?不出他?今日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桌上平和说?话,也跟她同学很正常地介绍事情,一切是很好。
但就是之?后……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段淮叙又说?起:“那么,当初要谈事情,明明知道我这里是捷径,为什么也不直接来找我。”
“退而求次,找别人是什么意思,还?不一定?能谈好。”
苏恩幼心微微提紧,原来他?是想让她明白这个道理。
她说?:“这不是……觉得麻烦你的事太?多,不想这种小事都找你让你觉得我不好。”
再者,她又补充:“我不想你太?辛苦。”
“这理由倒是可以。”
她咬唇。
他?又说?:“所以,这也是躲我的理由?”
她啊一声。
像是什么心事被?发现。
“什么躲你。”
段淮叙像是才终于说?起了,视线松弛却又紧扣地注视在她身上。
“几?天没着家,不是在避我?”
“我哪有……”
他?笑:“没有?”
他?的消息,苏恩幼基本上没有回复。
有回复也都是很淡的两个字,当然?了,段淮叙也不是什么喜欢主动找人聊天的人,他?也忙。
平日那么一两条她没有回复,他?不会再发。
可是,事情他?会记着。
每每晚上回来,王姨都是说?恩幼不在。
一次两次还?好。
之?后的夜晚,他?每次到家把外套脱下放衣帽间,看着又变空的房间,无言着,一些?两个人都知道的东西也慢慢滋养。他?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苏恩幼也说?:“对不起,我知道不该。但是原谅我那两天太?忙,你的消息我也看到了,但我以为你应该不在意。”
本来就是,他?这样的成熟男性?平常又不多用微信,聊天连表情包都不发。
她都自动当他?不玩手机了。哪想到他?也会在意一两条消息有没有回。
“你知道我不在意这个的,我只是在意你其他?的一些?东西。”
“什么?”
他?视线下移,手指也是,牵住她的手,把她柔软的手终于捏到掌心里。
“我在意你有没有在意我,或者是,有没有讨厌我。”
苏恩幼仍旧是压抑不住体?温和心跳。
她乖乖坐着,也知道这时候不该动,就任着她的手被?他?扣掌心里。
他?指节那么长,看着那么白净。
可是每次牵她手的时候又像占有,无形之?中,总要严丝合缝地贴着她指缝。
段淮叙的手指微冷微热,手感?很好。
他?的眼睛只是看着她,就让人觉得好像要透过空气侵越,渗透进她整个人。
她觉得她的人又被?人提起来,脚尖离地,高高悬空。
一下找不到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来。
她的心事被?发现,她也不知道怎么说?。
段淮叙只是笑笑,又偏过头,说?:“以后有事,直接找我,行?吗。不要找别人,也不要担心我是否会有其他?想法,会不会太?忙,都不要。”
她问:“为什么。”
他?说?:“我会吃醋。”
苏恩幼本以为他?还?会与她周旋几?圈,没想这么直截了当地承认。
吃醋,这两个字从他?这样的人嘴里说?出来。
她真的意外,没想到他?看起来那么淡定?,却也会有这样的情绪。
“看见你和别人在一起,我就是忍不了。可我又知道我需要一些?风度,一些?大度来衬托让自己看起来很大方。”
“可是我压根就不那么想,可能情感?上,我确实是很小气的人。这是毋庸置疑。”
他?直直看着她的眼,有关这一想法没有丝毫掩饰。
甚至直白得一览无余。
“但是消息也不回,一来就看见你和别的男人讲话,你觉得我心性?好,脾气也好,什么也不会介意吗?”
苏恩幼心中有点轻微震栗。
“难道,不是这样吗?”
他?很轻地笑一下:“不是。”
他?的一切情绪,在她这里全部表现得淋漓尽致。
哪怕是现在他?也终于无法忍受了一样,他?的手肘微微靠到沙发边沿,指节贴着靠背,终于靠近她,可是余下,却又很轻柔也有无形压迫力地,仿佛是要侵略,手掌笼扣在她脸颊之?旁。
他?们的呼吸轻轻交汇。
苏恩幼甚至不敢喘气,她的睡裙衣领微敞,感?受到与他?的衬衣领口也贴着。
直到现在他?才说?:“恩幼,我也会吃醋,我的心里也会有自己的想法,我会很生气。”
像是真的很有这些?情绪一样。
他?甚至轻轻重复一遍:“真的很生气。”
那一刻,苏恩幼脑子里只想到好久以前在汤泉的酒店。
她问他?:你会有生气的样子吗?如果?有,一定?要让我看看。
可是此刻好像真的要看见了。她的呼吸却不免都凝滞了。
“可是,你刚刚,完全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是吗。”
他?笑下:“那是因为……”
喜欢她,和对她生气,这本身就是两件很相悖的事情。
他?可以生气,但不会是对她。
他?很喜欢她,所以才要更尊重她。
但当两者相互冲突的时候,他?的第一选择是,压抑,自己消化。他?的情绪永远不可能是对她。
“恩幼,我生气的那一面永远都不会是对你的。”
他?手指轻轻捏过她下颚,眼神也带丝一样:“我想亲你。”
“也想要你。”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她很没有防备的,他?手掌滑过她腰,用力拦腰,她整个人就被?他?抱到了怀里。
手掌快要把她的丝质睡裙揉乱,也终于是刚刚一直想做的事情了,在他?的侵略性?面前,她没有任何还?拒之?力。
恩幼闷哼一声,手抓着他?的肩,手指关节微微发颤。
人就像小猫,很轻而易举地被?他?拎过。
清冽湿漉气息交汇,她躲不掉,也只能紧闭着唇。
感?受到撬不开她的唇,他?手掌又掐她腰,她只觉腰窝一软,唇就自己张开了。
他?缠着她亲得很久,偶尔感?受到她换不过气也会稍微松一些?让她喘气,但大部分时候,一直堵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