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 / 1)

旖旎之下/昼色夜浓 苏杭杭 6598 汉字|6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29章

  “为什么?”

  “每天坐在办公楼里, 心里只怕都对自己的资本家老板恨得?牙痒痒,结果,这时候对?方还给你发一条链接要你点赞。估计,你心里只会更鄙视他。”

  苏恩幼也意?识过来, 连忙说:“那你千万别发了, 我也只是那?样说一下, 意?思大概就是你的熟人群,不是下属。我理解的, 您是老板, 和下属之间总该有些分界线。”

  段淮叙:“没事。”

  他又把咖啡杯放下, 问:“不过你以后?,是不会考虑接触这些?”

  苏恩幼想了想,感觉自己端坐得?好好的像面试一样。

  跟段淮叙除了私人的, 其他时候, 每次和他聊天都意?外地像面对?领导。

  她毕业后?接触的更多是老师、演员, 这领导还真少见。

  “嗯……”她想了想, “其实我们?演出机会也不多, 你想啊,像我这样偶尔能上节目的也尚且如此了, 就业环境困难,我妈妈当初想让我回家继承家业经营中药堂也是这个原因。可你也知?道?隔行如隔山, 我哪能啊,也许以后?有机会也会尝试播音方面?也许,有时可能会接触办公楼这一块。”

  段淮叙笑笑:“嗯, 理解。”

  他只是这样说, 问了她,但又不发表评价, 苏恩幼一下也不知?道?他是支持她去坐办公楼还是不支持。毕竟她没入编,怎么着也不算有正式工作。

  离了今年?,马上又不是应届生,这两年?要把握不好那?可就更难了。

  “那?你的想法是。”

  苏恩幼想了想:“大老板,要资助一下我?”

  段淮叙说:“资助什么,我的什么不已经都是你的了么。”

  苏恩幼心里提紧了一些?,这句话说得?她特别不好意?思。

  -

  回京时已经是一月多,京中正冷,也因为年?关将近,院里一些?工作也进入了收尾阶段。

  段淮叙傍晚到达老宅时,家中有人来接。

  黑色迈巴赫驶入老式庭院,堂屋那?边亮着灯,一屋子其乐融融聊着天说着事,男人下车步入时,里头却?逐渐没了声?。

  院内很黑,却?也衬着刚下车的男人身形颀长,夜幕都仿佛与他作陪,将要熄灭的天际和他形成鲜明反差色,更显清冷独立。

  他进门时,大房无一例外,全都坐在沙发里,看段淮叙进门摘手上的手套——他刚刚抵达前还顺带着去谈了场生意?,跟人握过手。段淮叙有洁癖,一般情况,身体不喜与人有接触。

  大哥刚从北美飞回,见了他起身相?迎说:“淮叙,你回了。”

  段淮叙看一眼大哥,略微颔首表示礼节。

  段淮叙的大哥叫段文曜,在做外贸,但生意?方面这几年?都是靠着段五。

  因为几年?前经营不善差点让公司倒闭,恰逢家中变故,商业场上段淮叙崭露头角风头正是最盛,老爷子有心把家产皆交付与他。大哥本不愿,那?两年?,他们?两家针锋相?对?差点要有硝烟味。

  可就是这时,段淮叙和他达成了一项交易。

  生意?亏损事宜,他帮自己弥补,但家业方面,他要占主股。

  段淮叙办事妥帖,这事可以帮他处理得?仔仔细细,可是,如果以他亏损的那?些?事情被老爷子知?道?,别说继承家业了,从此不得?老爷子宠爱被赶出家族都有可能。

  从豪门大公子的身份变一穷二白打拼户那?性质可不一样。

  段淮叙说话待事向来温和,哪怕再剑拔弩张的场景,那?也是能说得?和和气气,好似全然?没有攻击性。

  可段文曜当时就明白自己这位小弟的狼子野心。

  小时见他,段文曜兄弟俩的母亲刚与父亲离婚,二房驻入家中两年?,此后?,再度婚变,段家三房也就是如今的当家主母入住了段家。在兄弟俩的眼中,后?来的一些?兄弟姊妹基本都是外来者,他们?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一世英名但感情上如此花心,也不明白究竟什么样的人才配一直站在这权力?之巅。

  那?段时间,段淮叙在他们?这些?长子眼中压根算不上是段家的人。

  可经年?以后?,等再见时,他们?眼里无足轻重?的小弟竟是成了如今能独当一面的人物?,轻描淡写就能令股市动荡。

  这一点,要他们?做哥哥的不服也不行。

  家母病重?,有些?事不应也不行。但段淮叙也表示了,他要的,不仅仅是一时权利,他想要家和。

  一家人和和气气,什么事也会迎刃而解。

  也是为此,他才同意?,就此,大房和三房没有嫌隙,依旧如亲家人。

  而今,大哥也算是在他底下办事的,两家人倒是亲和无比。

  只是如今却?只见弟弟一人,没见其旁边有人作伴。

  “弟妹呢?”段文曜说:“早就听说了她,怎么没见人回。”

  段淮叙道?:“恩幼有些?累,先回家中歇了。”

  段文曜点头应着,又说:“不过,你前天发到朋友圈的是什么事?你知?不知?道?,那?个消息被人转载了出去,裴家裴滨把这消息给了媒体那?儿,现在都说你金屋藏娇,大家都想看看让你亲自发朋友圈的那?位是谁,那?个链接都火了。”

  这倒是令段淮叙有些?意?外。

  裴家裴滨确实有个项目一直在等他签字,只是段淮叙太忙了没顾得?上,估摸着裴滨也是看到他朋友圈,知?道?是段淮叙上心的事情,顺带着想卖个面子。

  “他做了什么?”

  “弟妹的那?个链接,他发媒体那?儿去了,你知?道?,虽然?是你的朋友圈,但到底是你本人。你又没有公众社?交平台也不开微博,第一次往里边发东西,多少人稀奇,还有人来问我了。”

  段淮叙认识的人不多,但胜在没一个多余的。

  上市公司老总,行业顶尖人物?。朋友圈子决定了朋友质量,他这人从不往外欠人情,但不代表没人想卖他人情,裴滨干这个事,一个是想达成合作,再一个。

  也是想从他太太身上着手,引起他注意?。也算是提醒:咱这门生意?,是不是可以开始谈了?

  段淮叙觉得?,这倒是另辟蹊径,挺叫人意?外。

  他说:“既然?这样,那?抽空见一面吧,也不碍事。”

  大哥道?:“不过我也看了那?条朋友圈,确实很意?外。是你发的?风格都不像你了,难怪别人关注。”

  段淮叙笑笑。没有跟人讲,那?是苏恩幼自己编辑的。

  -

  难得?的一个午后?天晴,苏恩幼坐在茶餐厅里,对?着手中表格出神。

  她的老同学关麦冬也才下班姗姗来迟,拿着通勤包放座位上:“抱歉啊,吃饭来迟了,给你带来一个我们?圈子里的大瓜,关于我老板只是发了个朋友圈结果惊动整个财经圈的事情。”

  关麦冬是恩幼高中时的同学,只不过大学是学金融,毕业后?进过投行,也干过审计,现在在一家知?名大企上班。

  恩幼问:“什么瓜?”

  关麦冬:“我那?年?轻又有为的老板啊,公司才知?道?他结婚了,不知?道?老婆是哪位,年?纪轻轻的金屋藏娇,大老板家里的娇宠。好羡慕,我们?公司今天都扒一天了,结果那?条链接的人物?信息都保密了,改了名找不到。”

  “你知?道?我们?老板多有钱吗?贵公子啊,年?纪轻轻就家住北京豪宅开顶级豪车的那?种,本来以为单身,没想到结婚了。好羡慕,可能人家这种就是出门就赢在了起跑线吧。”

  苏恩幼原来也听过关麦冬吐槽她的工作,也顺带着提起过他们?公司的那?位大老板。

  知?道?几分对?方的印象,只是原先朋友提得?不多,但今天却?很是兴致浓厚。

  “你的老板很年?轻么?二十多岁?”

  “不,三十。”

  “三十也算是年?轻吗。”

  “那?可不,你想想一堆老总里三十的话,那?确实是算年?纪轻轻了。”

  苏恩幼认可着点头:“那?确实。”

  朋友又说:“不过,我这位老板太严肃了。”

  “为什么,老古板么。”

  “嗯,也不吧,你不了解他,我是觉得?他有点凶。反正每次他来分部的话,我们?经理都不怎么敢说话的,他本人不怎么笑,也显得?吓人。经理说他这人很有性格。”

  关麦冬:“不过他长得?很帅,穿衣讲话格调也不古板,说实话,还有点小吸引人呢。你可能不知?道?,我去年?来公司面试的时候恰好他来分部hr那?儿找人说事,知?道?在面试当时也没走,就拉开了椅子坐下,他就坐我对?面。你不知?道?,当时淡淡听着我讲话,我还有点慌。”

  苏恩幼抿抿唇:“你们?老板亲自应聘实习生?”

  关麦冬摇头:“不,那?也是意?外,我也只见过他本人那?么一次。所以才印象深刻。”

  苏恩幼听她这感叹的语气也不免想,这老板究竟得?是多有魅力?的人。

  能让她老同学只是见了一眼,那?语气都略有惋惜感叹的。

  “好想看看你这位老板长什么样,那?位娇藏的金丝雀又是谁。”

  “有啊,我还真有照片。”

  关麦冬真的找了张杂志封面出来给她。

  “这就是我们?老板,你们?看就知?道?了。不过不好意?思,这张是我自己收藏的,因为他很少参与娱乐媒体这一块,这好像是几年?唯一应邀拍过的封面,我觉得?很帅,所以买来收藏了。”

  苏恩幼去看那?张报纸封面,可只是一眼,心跳都开始加速。

  因为,那?竟然?是段淮叙。

  原来关麦冬口中的老板就是段淮叙。

  她的老公竟然?是她老同学的顶头上司。

  关麦冬又说:“就是他,你别看长着这么一张帅气的脸。实际上,跟他打交道?可难了,我们?底层是没有权限直接跟他对?接了,反正我们?老大说的,最怕的就是每月一度总结汇报跟他讲话,能说得?你冒汗。”

  苏恩幼心中不免赞同她的话:那?可不么,她自认口才伶俐,可在段淮叙那?儿从来就没有占得?了好处。反而,处处都被他拿捏了。

  令她总是在想,真不愧是个老男人。

  “只是……”苏恩幼没忍住拿起那?张封面:“他竟然?上过财报杂志。”

  “嗯,那?可不,你也不想想他是谁。你老同学我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大学毕业后?直接挤掉了好几百人,从毕业应届生那?群大军里挤进这家公司。你要知?道?我同年?招了多少人?”关麦冬伸出五根手指:“几百人里,五个岗位。”

  苏恩幼心里差不多有个概念了,不敢置信着,视线又落回到那?张封面上。

  那?是京中知?名的财经杂志小报,港圈前任杂志编辑部来的摄影师掌手的。

  此摄影师审美点毒辣不说,最是会拍男人,很多他经手的杂志封面当期刚上市就被席卷一空,销量空前绝好。

  段淮叙那?张脸在封面上也占了很大一板块,他穿的只是简单不过的黑色西装,深V口的,光线从侧影打过,本就立体的眉弓更是显得?深重?神秘,画面禁欲又带感,衣领内部微微敞着。苏恩幼看着衣领下的痕迹,心跳止不住的砰砰。

  难怪。

  还真挺帅的,难怪她老同学都要收藏。

  她不敢吭声?了,朋友又问:“怎么不说话了。难道?不帅么,你不惊讶?”

  苏恩幼笑笑,也默默把那?张封面还给了她:“帅,很帅。”

  她不敢说。

  因为,那?位就是她老公。

  而那?位他们?口中被娇藏的金丝雀,大概率就是她了。

  晚上,禄叔来接她,苏恩幼靠坐在后?座,也是段淮叙常坐的位置,手里拿着刚靠内部渠道?买来的杂志,单独把那?张封面给截取下来。

  搁车窗前,透过夜色去看那?张封面上的人。

  她忽然?意?识到,段淮叙他本人在某些?领域,或许地位还挺重?的?她确实不了解这方面,但也是此时才知?道?,原来他的身份也不仅仅是旁人口中的一句段五,不是家中哥哥关系好的旧友,也不是那?些?长辈。他还是行业里人人敬仰的人物?,知?名集团董事长,也就是常人口中的总裁。

  只是……可怕。

  她暂时还没从段淮叙身上感受到什么可怕的。

  苏恩幼说:“禄叔,我可不可以劳烦问您一件事。”

  禄叔在专心开车,太太发话,注意?力?自然?是落过去。

  “太太,您说。”

  “段淮叙平时在外面……是不是还挺多人怕的?”

  “禄叔没怎么听懂,很多人怕是什么意?思。”

  苏恩幼稍微换了个措辞:“就是,他地位是不是很高。很多人都很怵他?”

  禄叔看了眼后?视镜,了然?。

  原来小姐是好奇先生的身份。

  说实话,苏恩幼的圈子并不是很广,以前接触的都是校园内的人,出门上班的自然?也是剧院里的演员老师,外面的,没有怎么管过。

  其实这么久以来,她做过许多令禄叔自己都意?外的事。

  譬如上次跟段淮叙说要去雍和宫给他请手串,要他把手上价值六位数的沉香手串给换了,再比如,要他亲自帮忙送琵琶,养护着。

  这些?事要放往常别人身上,那?禄望能跌掉眼镜了。也确实是这样。

  偏偏先生也从没有提过。

  他一直以为,苏小姐清楚一些?事。

  可现在看来,她怕是一直也只当段淮叙是位普通叔叔,只是有一点钱,有几辆车和几套房。

  他不知?该怎么和太太讲,又怕自己讲多余了,只装傻说:“嗯,工作上的话那?是自然?的,别的我不清楚,只知?道?去年?的一场商业峰会,行业邀请他,但先生也没有参会,一些?发布会要请他讲话,也是比较难的。”

  苏恩幼差不多懂了。

  她淡淡应一声?。

  这么说,那?她还拿他微信发了那?样一条朋友圈。

  她忽然?觉得?,这会不会给他带来一些?影响。

  回去后?,那?本杂志被她存放入自己卧室最隐秘的位置,也方便取出,但不会轻易忘记。

  放进去之前,她还没忍住多看了一眼上面段淮叙的脸。

  曾经只觉得?他这人寡淡,却?没想过,也有这样欲气的时候。

  像发掘了新?大陆,叫人意?外。

  可是,她也始终想不出同学口中段淮叙那?种很“吓人”的样子。

  这事也直接导致,苏恩幼这天晚上回去后?抱着手机坐沙发边,神色犹犹豫豫,一直上下打量着他。

  段淮叙今天回来早,没多说,系了围裙就去厨房做饭。本来是说要不去餐厅吃,最后?想着还是在家做。

  男人处理事情有条不紊,备菜、洗菜、该进烤箱的东西都摊好,他则戴好手套把烤盘慢慢推放进去。

  一切都俨然?大厨的标准。

  苏恩幼就在餐桌边趴着看这样的他,从身后?,瞧着男人专心的背影,只是可能他一早发现了她过于直白的视线。

  简单做完了饭,他出来时也解下围裙问:“怎么了,今天一直看我。”

  轻描淡写的语调,却?让苏恩幼背脊一下僵直了,跟背后?偷偷讲人坏话被发现似的。

  而段淮叙也终于忙完,很认真地看向她。

  苏恩幼说:“原来你是大老板啊。”

  她一直知?道?他身份很高,可不了解段爷爷家里的产业有哪些?,更不接触,直到了解了自己进入TOP前200企业工作的好友嘴里的他,才隐约有那?个概念。

  段淮叙听了,整理桌布的手略有停顿,眼睫也略有扇动。

  “怎么,你是不太满意?我的工作,还是,对?我的商务方面有什么提议。”

  苏恩幼:“没有不满意?。只是觉得?,很抱歉,不该让你帮我发朋友圈。”

  苏恩幼每晚都要喝一杯热牛奶,有助于她睡眠。

  曾经这件事基本都是她家里人做,现在到了他这儿,都是段淮叙亲手来办。

  他也拿过一个瓷杯,将刚温好的牛奶倒入其中。纤长指节做这些?很好看,他低着头,身着黑色家居服忙这些?事的画面也很温润,如果不说,谁能看得?出他工作上是像朋友形容的那?种。

  他听着,嗯一声?:“为什么?”

  “我才知?道?你平时工作上那?么严谨,也有一些?规章制度,你的微信里肯定都是自己商业伙伴。我还让你发那?个……”

  苏恩幼觉得?自己像儿戏一般,声?音越来越小。

  她自己都觉得?有点羞耻了,关键是段淮叙也没有说什么。

  她知?道?,这事,估计都传开了。

  段淮叙笑笑。

  “朋友圈而已,有什么。不就是拿来分享日常的么。”

  他把牛奶推到她面前,手里的杯盖也盖了上去。

  苏恩幼心想,或许,那?也要看是什么类型的日常。

  但她说:“以后?我多少会知?道?分寸的。”

  段淮叙扯了扯唇,也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忽然?说:“别动。”

  苏恩幼瞬间不动了。

  他也盯着她的脸,伸出指节,轻轻帮她拿下脸上的一抹小残渣。

  “刚刚吃什么了,都吃到脸上了。”

  苏恩幼想,大概是回家路上的零食。晚饭前肚子饿,吃了饼干。

  只是那?一刻也不知?哪来的念头,她又说:“她们?和我说。”

  段淮叙问:“说什么?”

  “说你,工作上很可怕。”

  “可怕?”

  段淮叙说:“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都那?样说。她们?,说你不爱笑,平时看一个人的眼神也很让人畏惧,说你做事认真,老板范很重?。”

  段淮叙垂眸,也拿着手里的湿毛巾擦了擦手指,然?后?,又把手帕轻轻拧干。

  “可这也是她们?对?我的评价,也不是我自己要她们?畏惧的。”

  “那?也是因为你的外在给人的感觉。”

  “我的外在。”他看她:“你觉得?我很可怕?”

  苏恩幼心脏紧了紧,摇头:“倒也没有。”

  “那?不就好了。”

  “所以我才好奇,你工作上真的是她们?说的那?样吗?那?么吓人,搞得?我都不信,因为我的认知?里不是这样。”

  “那?么,你信你自己的认知?不就好了。”他道?:“或者说,什么时候你自己来我公司试试?陪着我上两天班,亲自看看,不就有答案了。”

  她知?道?他在跟自己打趣,说:“那?我可真要祈祷自己,以后?千万别有工作单位落你名下,不然?,可不得?被老板给凶死了。”

  段淮叙垂着眼睑,笑了半晌,也说:“可是,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凶你了?”

  -

  那?两日,位于护国寺大街的熊老私人院子里很是热闹。

  熟人师哥师姐们?都来为老师庆生,大家举办了一场小型宴会,买了寿桃蛋糕,也准备了晚饭。

  饭宴结束后?,在铺满热气的排练室内,各路学生为给恩师助兴,也顺便展示自己毕业以后?的成就,皆自发表演起自己的才艺。

  有唱小曲的,连翻跟头的,二人转的,也有眼神清亮犀利对?唱京剧的。

  一时,满园热络。

  外街寒冷,里室却?暖和得?紧。

  就是这样的氛围里,苏恩幼单独找了个躺椅拉到屋外的门槛边,摇摇晃晃着,也是趁饭后?酒热之时赶一赶身上的热气,可明明是唱的京剧,耳边却?传来似远似近的苏州评弹声?。

  有一瞬仿若回到戏台。

  又是那?一曲《莺莺拜月》,悠扬婉转,一时如回了江南一般柔美的嗓音,青石板、流水、小船。

  而苏恩幼就坐在春日的竹椅里。

  同样是摇摇晃晃,却?又不完全是椅子在摇,睁眼间,只见一片清幽湖景。

  她回到了少年?时分在家门边的小湖上练习唱腔,人在摇摇欲坠的竹船上,遥望着,也静听着。

  船边好像站着一人,她却?又看不太清。

  只知?道?耳边唱着的那?曲评弹一直未曾停歇,那?是她与段淮叙当日一同听的,她印象深刻。可记忆最为清晰的还是以前多少次被师傅打板子,罚着练功,她身上都是伤痕,哭成了泪人也没有转变。

  “恩幼。”忽而,身后?有人喊她,她也扭过头去。

  刚才站于船头的人不知?怎的入了这船帘,和她一同摇晃着,也共处一室。

  段淮叙手里拿着药膏,帮她擦伤,也说:“疼不疼?”

  苏恩幼有些?出神,却?也看他像自言自语一样说话:“我们?恩幼,总是这么娇。也受不得?半点委屈。”

  “放心吧,以后?我会护着你的。”他轻轻抚着她头发,竹船的帘子也随风吹动。他穿着黑衣,熟悉的那?身衬衣,仔细辨认才知?好像是杂志封面上的,又像是那?天温泉池边的。

  总之很禁欲,很带感。

  他依旧是膝盖跪地,一切以她为主的姿态。

  他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腕心,低声?呢喃:“恩幼,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五哥……”

  “还喊五哥?”

  “是不是应该改口了。”

  苏恩幼想讲话,又发现自己此时开不了口。

  那?人也捏住她下巴,轻声?说:“结婚这么久,是不是也该履行一下夫妻义务了?”

  苏恩幼心跳很快,也紧紧提起。可唇被他封住,什么感官上的事物?也全部一致了。

  江南小船还在湖面摇摇晃晃,珠帘遮挡,岸上没有一人能看见这番景象。外面忽然?落了雨,雨水细细密密淅淅沥沥打在碧绿的水面上。

  如晚风来急。

  却?又不知?究竟是这雨水急,还是其他更散散碎碎的声?音更急。

  苏恩幼眼眶都泛红了,指节攀着他的肩,也紧咬着唇。

  台上昆曲还在唱,词像淫曲,一句句传入苏恩幼耳中,叫她都不知?这唱戏的人究竟是自己,还是谁。

  她知?道?自己实在是受不住了,拼命说五哥,五哥。之后?,是远处的声?响惊动了她,弹琴的人收了琴,也不知?道?是谁划出一道?刺耳的声?。

  她乍然?惊醒。

  哪还在什么江南雨后?的船上,又哪是春日,这是冬天的老庭院,她坐在老师的院子里,听着那?些?师姐弹唱。

  屋内的氛围还在继续,大家谈笑言欢。

  可苏恩幼人陷在温热的椅子中,小脸泛着红,半天也没从情绪里回拢。

  明明外面温度低得?要命,她的脸蛋却?憋红得?要紧,就连内心也是空的。

  一种异常的、又说不上来的空虚。

  明明情绪上很高涨,可心里有一块地方陷落了进去,缓了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恩幼,你怎么了?”

  “怎么在这睡觉呢,不怕冷啊,快赶紧进来,或者披个毛毯,千万别着凉。”

  有师姐出来找她,也给她带了毛毯。

  苏恩幼说:“谢谢师姐,但我暂时不冷。”

  “嗯,这没到晚上的可千万别睡多了,五六点睡久了不好,白天睡觉脑袋疼,还影响晚上睡眠。”

  “嗯嗯。”苏恩幼应着:“我知?道?,谢谢您。”

  对?方很快走了,苏恩幼重?新?靠回椅子,却?还慢慢回味着刚刚的梦,背脊慢慢陷回去。

  不知?怎的,想到段淮叙那?句——

  -恩幼,真的很喜欢你。

  段淮叙从来没有现实中跟她这样讲话的。

  也不会是他这样的人会讲的话。

  可为什么会从心里冒出来?是她心有所想,还是冥冥印照了他本人的内心?

  五哥,现实中会讲出来那?样的话么。

  她感觉自己骨头都还酥着。

  可惜了,没有实战经验,梦里到了关键时刻就跟进入盲区一样,掉了链子,就剩个大概模糊的感觉。

  也是这样,这个傍晚才显得?足够空寂。

  恩幼不禁心想,果真是人魇住了。

  否则,她怎么会梦到和他那?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