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二合一)(1 / 1)

东宫明姝 糖十 6374 汉字|14 英文 字 3个月前

第53章 (二合一)

  当年一别, 已有九年。

  江夫人不敢确信眼前之人是简然。

  温然亦是近乡情怯,她上前一步又停下脚步不敢近前,微微颔首道:“是, 我是简然。”

  当年她出生不久后母亲亡故,江伯母因为与她母亲的情分, 将她接到身边照顾。

  江夫人在得知温秉丞意欲在京都另娶, 又以温然出生体弱需在安岭县养病为由,无意接她上京,江夫人气愤之下让温然跟着她母亲的姓氏,一直唤她简然。

  温然记得这件事,所以刚才自报姓名, 她说自己叫简然。

  江夫人这才能在一瞬间反应过来, 来人到底是谁。

  温然看着江夫人,许是故人相见, 她脑海中深藏的那些记忆在此刻翻涌出来, 眼前一幕幕画面闪过,皆是她与江伯母生活的场景——

  那时的她很开心, 江伯母视她为己出, 待她很好, 喜欢为她做各式各样漂亮的衣裙, 从不拘束她的性子。

  她想要读书识字, 江伯母便让江伯父亲自教她读书写字;她看了话本想要学习话本上的侠女去行侠仗义,江伯母就让人给她做了一把木剑,还找了师父来教她怎么练剑;她上树摘果子下河摸鱼, 每次把衣裳弄脏弄破, 江伯母从不训斥, 还一边尝她摘的果子, 一边说很甜,又将她辛辛苦苦抓来的鱼交给厨房做了一锅很香很浓的鱼汤……

  那些模糊的记忆在此刻具象起来,温然眼睛微眨,雾气弥漫双眼,她有些看不清江伯母的模样,她启唇唤出这个久远熟悉的称呼:“宁姨,我是小然。”

  宁语跨出门槛,她眼中的泪倏然滑落,她一边拿出帕子去擦温然脸上的泪,一边声音微哽地道:“哭什么,不哭,你能回来见宁姨,这是好事,可不能哭,伤眼睛,我们小然生着这么好看的眼睛,应该笑起来才对。”

  温然记得,宁姨从前会与她说起母亲的事情,她从未见过母亲,有时夜里会忍不住偷偷地哭,第二日就会肿着一双眼睛去见宁姨。

  “我们小然眼睛生得这么好看灵动,应该笑起来才对,你母亲从前就很爱笑,她肯定不希望我们小然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哭,对不对?”

  温然没有见过生母,但在宁语那些字词言语中,她知道她的母亲很爱笑,医术很好喜爱钻研奇难杂症,从不畏难,更重要的是,她的母亲对她的出生抱有很大的期待,她的母亲爱她疼她,若是在世,也会像宁姨一样视她为珍宝。

  当然并未所有人都会对她很好,这里也会有人闲言碎语,更有甚者会骂她是野孩子,娘不在爹不要,是个人人嫌弃的拖累。

  那时宁姨会告诉她:“不要听他们胡说,我们小然有很多人爱,你瞧天上最亮的那颗星,那是你母亲在天上看着你呢,她不能在白日陪你,但每一个夜晚,她都会在天上静静地注视着你,伴你入眠,这些星辉会落入你的梦中,再也不让我们小然被噩梦所扰。”

  记忆携着感情喷涌而出,温然眼前朦胧一片,她在此刻终于明白,她在世上本不是孤身一人,年幼懵懂之时,有人用尽所有的爱和耐心教会她勇敢,教会她开朗。

  她只是一不小心遗落了这段记忆,而如今所有的爱与呵护再次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过往中。

  “宁姨,对不起,我回来得太迟了。”

  宁语温暖的手心贴在温然的面颊上,温然握住这只手,像是过去多时她牵着宁姨的手走遍这江家的每一个角落,这里充斥着欢声笑语,不需压抑不需粉饰,这里有着最真实的她。

  所以隔得再久,她也不会觉得宁姨陌生。

  宁语眼中含泪,她轻柔地拍了拍温然的手背,摇了摇头:“什么对不起,不要说这种话,外面天寒,快进来坐。”

  宁语牵着温然一路走进她的院子,温然仔细地看着江家的一景一物,与记忆中有些不同,但又有很多相同的地方。

  比如园子里那两棵梨树,从前一到梨子成熟时,她就会爬上树去摘果子,然后把摘下来最大最甜的那个给宁姨吃,又会故意挑一个看起来就很酸的梨子,和宁姨一起去诓骗江伯父吃下去,至于剩下的梨子,江易安会拿糕点跟她换……

  江易安,是江伯父和宁姨的儿子,比她小一岁,但从不愿喊她姐姐,每喊她一次小然,就要被宁姨教训一次。

  温然看着那棵梨树,不由想到那个脑袋圆圆的家伙,她对江易安的印象还是很模糊,他现在应该十五六岁,是个少年人了。

  温然这么想着,院子外面响起一阵吵闹声,有一个少年嚷嚷着跑了进来:“娘!爹要拿藤条抽我!你快帮我!”

  少年风风火火地冲进院子里,他正要一股脑躲到宁语的身后,目光一瞥却看见宁语身旁站着一个姑娘家,姿容清丽出众,一双眼睛有些红,像是哭过似的,现下正有些好奇地望着他,她身侧一旁还站着一位个子很高长得很俊的郎君,看着有些不好惹。

  江易安没想到有外人在场,他轻咳一声,立刻收敛起来,说话的声音也平稳下来:“娘,这两位是……”

  宁语瞪了他一眼,看向温然的瞬间目光又柔了下来:“看来你是不记得了,这是你简姐姐,你以前小时候不是最爱跟在她身后玩闹吗?这位是陆公子,是她夫君。”

  简姐姐?

  江易安一时还真没想起来这位简姐姐是谁,还没待他想清楚,院门处有人正拎着藤条走进来,那人一身蓝锦长衫,面容端方,手中那根藤条和他的温文气质格格不入,他面色冷然,眼中还有怒气。

  宁语一瞧,就知道江盛这是要教训儿子了,她赶忙上前道:“先别急着教训他,今日家里来人了。”

  江盛注意到温然和陆彦的存在,他深呼一口气,将藤条交给小厮:“这两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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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语低声解释,江盛动作一顿,他神色露出明显的讶异,他看向温然,依稀在温然的眉眼间寻到往昔的模样,他眉梢露了喜意,但不似宁语那么情绪外露。

  江盛上前,他语气感慨:“真是光阴似箭,我记得你当年走的时候还只有这么高,现在都成婚嫁人了。这次过来是办什么要紧事吗?你们打算在这里留几日?”

  今日之行在计划之外,温然不知陆彦打不打算留下,她侧头看了一眼陆彦,陆彦勾了勾她的手指,替她回答:“阿然难得带我来见你们一面,我们打算在此地留三日,只是不知是否有打扰到你们?”

  三日时间并不长,但比起刚到此处就要离开,能在这里留三日已是很好。

  温然眼眸一亮。

  江盛自然注意到她与陆彦之间的小动作,他看得出两人感情不错,宁语上前挽住温然的胳膊:“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你们在这里住多久我们都欢迎,好了,都别在外面说话了,快些进屋。”

  宁语挽着温然走在最前面,江盛和陆彦走在其后,江盛走时瞥了一眼江易安,江易安把脖子一缩,尽量和他爹拉开最大的距离。

  宁语多年未见温然,有许多体己话要说,她也想知道温然这些年在温府过得如何,温然报喜不报忧,她没有说出自己当年落水失忆一事。

  但宁语怎么会看不出?

  温然的性子比从前那般肆意活泼要相差许多,她变得如今这么端庄持静,宁语自然不信她这些年过得万事如意。

  温然不想她担心,宁语也不深问,她看了一眼在侧间和江盛说话的陆彦,低声问道:“你们成婚多久了?他待你如何?”

  “我们是今年八月初成的婚,他待我很好,宁姨不觉得他眼熟吗?”温然问道。

  “眼熟?我之前见过他?”宁语诧异道,她仔细看了陆彦一会儿,越发觉得像是在何处见过:“你不提还好,你这么一说我倒真觉得眼熟,就是想不起来……”

  “宁姨可还记得我离开的那年,经常去见一个少年,他双腿不良于行,一开始坐在轮椅上,有一次吴家小郎说他的不是,我还动手打了吴家小郎。”温然提醒道。

  陆彦告诉过她这些事情,如今温然记忆不全,但她依稀能想起一些,只是不如在江家的记忆这般鲜明。

  “吴家小郎……”宁语沉思半晌,她在记忆中搜寻,很快寻到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身影,“竟是他吗?你与他竟如此有缘?我还记得当年你走得匆忙,似乎没来得及与他告别,他还来此处寻了你,听说你去了京城,他当时好像很失落。”

  当年温秉丞来得急,走得也急,温然是他女儿,江盛和宁语也不能真的阻拦他带走温然。

  温然不告而别,陆彦一开始并不知此事,直到小姑娘接连两日都没去寻他,他才意识到不对。

  宁语如此说,温然不由看向陆彦,陆彦与她说过此事,一言带过,不曾强调他的情绪如何,但在宁语描述的过往中,他似乎对于她的离去很失落。

  许是温然探究的目光太实质,陆彦说话的间隙抬头朝着她看过去,温然刚与他对视上,江易安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直接挡在两人中间,声音高昂地道:“我想起来,你是那个与我有娃娃亲的小然妹妹。”

  江易安说完,整个屋子瞬间安静下来。

  陆彦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半大的少年,娃娃亲?小然妹妹?

  江易安忽然觉得背后有点凉。

  宁语狠狠瞪了一眼儿子,她忽然觉得刚刚不应该拦江盛,这小子是要狠狠地揍上一次,真是不分场合地瞎说话。

  “什么妹妹,你比小然还要小上一岁,你该喊她姐姐才是。还有,什么娃娃亲?那是我们长辈从前的玩笑话,亏你还记得拿出来说。”宁语反驳道。

  江易安刚刚太激动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根本不敢回头看江盛的脸色,他一边往后退一边说:“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功课没完成,我先去书房了。”说着就要往外跑。

  江盛淡淡地喊了他一声:“江易安。”

  江易安身上的皮一紧,他从父亲平淡的语气中听出了极大的怒气,他乖乖转身看向江盛:“爹,您有什么事吗?”

  “过来,坐下。”江盛指了指他身旁不远处的座椅。

  江易安心里哀嚎,面上不敢露出半分:“好。”

  江易安被江盛彻底镇压住,之后不敢再乱吭一声。

  江盛与陆彦多是在议论一些朝廷的政策,陆彦博通经籍剖玄析微,江盛也有自己的见解,两人有来有回,更像是在辩论。

  江易安一开始对他们的话题不感兴趣,他以为又要像从前一样听父亲“念经”,但听着听着,他不由听得入神,陆彦深入浅出,将那些深文大义说得通俗易懂,同时用自己多年的见闻佐证他的观点,他说话有条有理,并不枯燥。

  江易安有时忍不住插进去几句话,陆彦会很耐心地解答他的疑问,江盛难得见到自己儿子如此好学,他看向陆彦的目光更为欣赏。

  江盛看得出,陆彦的才学远在他之上,但他不清高自傲,深知民生不易,毕竟是陆老先生教出来的学生,自然不会是凡夫俗子。

  待到午膳时分,江易安已经开始称呼陆彦为“陆大哥”。

  温然看到江易安像个尾巴似的跟在陆彦身后,一口一个陆大哥,她讶异地抬眸看向陆彦。

  陆彦走到她身前,江易安还想继续追着他问一些问题。

  宁语忍无可忍,把没有眼色的儿子叫了过来,开始秋后算账:“说吧,你今日惹了什么事,以致你父亲要动用藤条?是不是又逃学了?”

  江易安支支吾吾,宁语一看就知道他定是又逃学了,怕是又跑出去玩乐,结果被江盛抓个正着。

  宁语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江盛见此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别急,他看向江易安,并未像从前一样训斥他:“今日和陆公子说话,你觉得他才学如何?”

  江易安毫不迟疑地道:“陆大哥才学渊博,比先生还要博闻。”

  “那你觉得自己如何?”江盛继续问。

  江易安瞬间沉默下来。

  江盛叹了口气,他走上前拍了拍江易安的肩膀:“易安,父亲并非是要强求你得功名,让你读书识字,是为了让你将来能走得更远,看到更广阔的天地,而非在吃喝玩乐上虚度光阴。你若真心欣赏陆公子,便该向他学习,我儿聪慧,若不试一试,怎知自己能走得多远?”

  刚才陆彦那些话,其实在刻意引导江易安对读书的兴趣,陆彦提及他在青州的做官经历和他为百姓做的那些实事,以及青州被叛军围城的危急,本就是在让江易安看到不同的天地,拓展他的眼界。

  江盛了解自己的儿子,他也知道该如何说才能更加深刻地鼓励江易安。

  那厢江家夫妇在鼓励儿子向学。

  这厢温然看着陆彦,她好奇问道:“你和江伯父他们说什么了?江易安怎么突然对你心悦诚服?”

  “不是什么重要的话,许是他正好对我说的事情感兴趣。”陆彦解释道。

  温然有些怀疑:“当真?”

  陆彦点头,神色做不得半点假。

  温然当然不会知道,这不是陆彦第一次见到江易安这小子。

  彼时陆彦还是个少年,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日日粘着小姑娘的家伙,每次江易安像个尾巴一样要跟他们一起外出时,陆彦都会不动声色地找人支开他。

  但今时不同往日,江易安行事如此冒失,也该让他好好读书学学道理,清楚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今日还早,你若不累,午膳后我带你去我之前的故居看看。”陆彦提议道。

  “好啊,我正有此意。”温然欣然应下。

  午膳后,宁语听闻温然要与陆彦去从前的宅子看看,便没有多留她说话。

  温然走出院子,正撞见江易安在与陆彦说话,江易安拱手道谢:“今日多谢陆大哥点拨,从前往后我一定一心向学,绝不再将心思用在那些无用之处,期望将来我能与陆大哥同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解忧。”

  这才不过半日的功夫,江易安竟有如此深的思想觉悟,温然深感惊异。

  江易安走后,她走到陆彦身边,实在没忍住笑道:“看来以后夫君还能去劝学,如此有效,不知有多少人要求着夫君上门呢。”

  “江家夫妇于你意义不同,能让他们儿子一心向学,自是好事。”陆彦道。

  温然听他这么说,不由听出另一层意思来——陆彦从前并没有劝学的爱好,他今日如此做应是为了她。

  江易安将心思放到读书上面去,宁姨和江伯父自也会更加心安。

  温然冁然一笑,她眉目弯弯地牵起陆彦的手:“走吧,我们去你之前住的地方看看,说不定我能记起更多的事情。”

  陆彦与她十指相扣,往外走去。

  而另一边,刚刚才立志要一心向学的江易安,正一脚踏入书房准备苦读,他看到那满屋子的书,鼓起的气刚要泄下去,又想起陆彦对他的鼓励。

  他心道,不能辜负陆大哥和父母对他的期待,于是一头扎进书海中勤奋向学。

  -

  温然和陆彦离开江家不久,虞霜循着村民的指路到了江家门前。

  从越州一路至此,虞霜在路上旁敲侧击问出了许多事情,那些事情本也不是秘密,温然并未过多隐瞒。

  所以虞霜知道温然出生在云安村,知道温然的母亲叫简月,简月以前一直住在云安村,当年她上山采药失足落崖而亡,尸骨无存,如今她的墓中只有一副衣冠。

  虞霜还知道,温然之前是由江家夫妇照顾着,江家夫妇与简月交好,所以他们可能认识简月。

  这一路走来,虞霜看着这个陌生的村子,她时而觉得有些地方熟悉,时而又觉得每一处都很陌生。

  十七年的时间可以磨灭所有记忆的存在。

  虞霜上前敲响了江家的门。

  婢女到后院通禀,宁语正要小憩,她问来人是谁,婢女答道:“她说她名唤简月。”

  宁语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她难以置信道:“简月?她当真说自己叫简月?”

  “传话的小厮是这么说的。”婢女肯定地道。

  宁语深呼一口气,她穿上外衣疾步往外走去,她走到江家门前,一眼看到站在门外的女子——清丽柔婉的容貌,一双似含着雾气的杏眸,显得有些疏离的眉眼,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宁语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宁语放在身侧的双手微颤,她一时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不然她为何能见到已经死去十七年的故友?

  简月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仿佛这十七年的时光不存在,她只是刚刚采药归来。

  宁语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虞霜看出她情绪太过激动,她踏过门槛抽出一根银针刺中宁语的一个穴位,宁语气息渐渐平复下来。

  虞霜收回那根银针,她肯定地道:“你认识我。”

  宁语从惊愕中缓神,她觉得虞霜这话奇怪得很,什么叫认识她?难不成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吗?

  不对,若是简月当真活着,她怎么可能将小然一个人丢在这里,这么多年不闻不问?

  宁语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她与虞霜进入花厅,虞霜始终面无表情,这与宁语印象中的简月很不同。

  简月很爱笑,很开朗,不像这个女子,显得有些过于冰冷。

  “你到底是谁,为何说自己是简月?”宁语肃声质问。

  虞霜心里确定了一个事实,她极有可能是宁语口中的简月,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是谁,当年我被义父从河中救起来后记忆全失,大夫说我应该生过一个孩子,这么多年我一直想要寻找我的过去,但我寻不到一点蛛丝马迹。直到前些日子,我在临曲碰到一个姑娘,她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是顺着她给我的线索寻到这里。”

  虞霜的话简略但条理清晰,宁语根本她的话拼凑出一个事实——假若当年简月失足落崖后并没有身亡,而是被人救起,只是因为她记忆全失所以才一直没有回来,而她多日前碰见的姑娘怕是……

  “你碰到的姑娘是……”

  “她叫温然。”

  宁语双手倏然握紧,她拉着虞霜走到花厅后,指着她的右臂:“你将袖子拉上去,我要看看你的右臂。”

  虞霜依言将右臂露了出来,她的右臂关节处有一道很长的疤,宁语看到那熟悉的疤痕,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竟真的是你,十七年了,我们都以为你死了,你竟然还活着?这太荒谬了。”

  宁语说着荒谬却用力抱住虞霜,她声音带着哭腔道:“你知道这些年我有多后悔吗?当年你说要上山,我应该让你留在家中的,我若不同意你上山,就不会有后来的意外,小然也不会失去母亲。阿月,你为什么不早些回来,为什么这么迟才回来?”

  虞霜任由宁语抱着,宁语给她一种熟悉感,只是这种熟悉感不足以唤醒她的记忆。

  “对不起,是我忘记了那些过去。”

  “没关系,你能回来就好,刚刚是我情绪太激动,我并非是要埋怨你。”宁语赶忙解释。

  与她的激动不同,虞霜像是陷入一种更深的茫然中,故友唤不醒她的记忆,那什么才能令她想起过去的一切呢?

  “我……我从前住在什么地方,你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宁语说着,拉着虞霜就往她之前的故居去。

  与江家不同,简月从前住的地方是一个一进小院,推开门往里走,虞霜看到院子里种着一棵海棠树,再往里走会看到正屋临窗前种着一棵玉兰树。

  虞霜推开那扇陈旧的木门,扑面而来的气息很刺鼻,虞霜缓缓往里走,这里的摆置基本没怎么动过,宅子的钥匙一直在宁语那里,她偶尔会过来看看,未免触景伤情,她来得次数也不多。

  虞霜走遍这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她最终停留在东边的书房桌椅前,透过书房的窗户往外看,可以看到那棵临窗种植的玉兰树,待到春日玉兰花开时,推开窗户可以看到满树的洁白玉兰花。

  宁语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她眼中露出几分嫌恶:“这是温秉丞当年为你种的,温秉丞……是你失忆前的夫君,小然就是你们的孩子。”

  虞霜听到“温秉丞”三个字,她不由生出一种抵触的心理,再次看向那桌案,她脑海中闪过些画面——

  “阿月,多亏你操持家用,你放心,待到我来年高中,我一定再不让你如此奔波。”

  “阿月,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待他出生后我一定好好疼他,他的名字由你来取好不好?”

  “温然,原来这个‘然’字是这么解的,不是觉得不好,阿月取的名字甚好,这个孩子就叫温然。”

  那些记忆涌过来,虞霜头痛欲裂,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小药丸迅速服下。

  宁语赶忙扶住她:“怎么回事,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没事,”虞霜深呼吸,药丸在她体内发挥效用,她的头痛慢慢缓解,“我从前只要一用力去想之前的记忆,就会头痛欲裂,这药可以帮我缓解头痛。这里,有我的记忆。”

  “温秉丞……”虞霜低声重复这个名字,刚刚缓解的头痛似乎因为这个名字再次加重。

  虞霜清楚的感觉到,她潜意识里在抵触和这个人有关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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