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粤语歌
他身侧的伴郎笑着捶了他一拳:“你他妈还手滑?你看我们有哪个相信吗?”
秦戍随手掸了下被拍过的地方, 淡淡睨了路柠一眼便不再看她,转过身和其他人说笑:“这段日子疏于锻炼,手劲松了。”
一群大老爷们团团围过来, 和他们大学时一样,开起玩笑来没什么分寸, 什么粗话都往外冒, 秦戍扯着唇边的弧度,同样张嘴就来,一一应着。
听得路柠和韩韵在后面耳热。
路柠拿着捧花,韩韵低声对她说:“要不我们还是先走吧。”
路柠忙不迭点头:“赶紧走赶紧走。”
平白从秦戍手里捡了这么个便宜,她感觉有人看她的眼神都能把她拆吃入腹了。
还没等韩韵拉着她离开,前面那群大老爷们儿骤然发出一阵哄笑,有人转过头, 目光定住准备逃跑的路柠,说:“抢了捧花, 也上台表演个节目再走呗?”
路柠卡了下壳:“节……节目?”
紧接着,就见秦戍用一种“她算老几”的视线把她上下扫视一遍,施施然收回目光,对那人说:“什么她抢的捧花?老子刚才抢的你看不见?”
“捧花现在在人家手里呢?”
“要不是我手滑,能让她捡漏?说是我抢的就是我抢的。”
大概只有男生间才能明白这莫名其妙的的胜负欲。
总之没人再盯着路柠了,他们改换目标, 把秦戍往台上推, 韩韵趁乱带着路柠一起逃跑。
路柠手持捧花, 牵起裙摆一角,在阳光明朗的绿茵草坪上,穿着会发光的高跟鞋匆忙奔逃,行动间, 头顶的发圈松了,那缕浅棕色的发丝飘散下来,莫名有种凌乱的美感。
路柠胡思乱想——我这是在逃婚吗?
逃婚的间隙,她还有闲心回头,看见秦戍被那群人七手八脚推上台,步调闲散,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像是很享受被人推着往前走。
开影帝的玩笑,所有人都兴奋起来,这位平日不苟言笑,言辞甚少的影帝从容地走到正中间,扶了扶话筒,即兴演唱了一首歌。
他唱的是粤语歌,粤语不是他的家乡话,但是他发音很标准,音色无端低了几度,仿佛有大提琴一弦拉到底时泛起的喑哑颗粒感,听的人骨头都酥了。
韩韵在甜品台上拿了一块小蛋糕,一边用叉子叉进嘴里,一边含糊不清地问路柠:“这歌是什么意思?”
路柠:“大概,是祝福新婚快乐,长长久久。”
她没听懂,胡说的。
但是韩韵听信了,还说:“你看悦可和裴宣,他们俩还跳起舞来了。”
不止是他们俩,乐队配合秦戍演奏,现场气氛很嗨,有人开了香槟乱喷,在新郎新娘的带领下群魔乱舞。
韩韵吃完一块蛋糕,问路柠要不要一起也去跳舞,路柠摇了摇头,想着脚伤还没好,就算了,让她去玩。
秦戍歌唱完,众人又自顾自嗨了会儿,到了晚宴时间。
晚宴在室内的宴会厅,陈悦可照顾路柠的口味,让人给她布置了专门的菜式,路柠吃完饭,去找陈悦可道别,她好不容易回趟江城,想借此回家看看。
陈悦可当然答应,但是时间晚,城郊不好打车,她让裴宣找司机送一送路柠。
裴宣在伴郎团那桌被灌了不少酒,这会儿有点上脸,听到陈悦可的吩咐,他放下酒杯,一拍秦戍肩膀:
“这么巧!秦叔也要走,刚好你俩一起来的,让秦叔再送路柠正合适。”
陈悦可想把他这没眼色的便宜老公蹬到书房过日子去,顾及这么多人在这里,她不好发作,只好说:“喝酒了你让人怎么开车?”
裴宣打了个酒嗝:“他喝个屁,都让我给他顶了。”
秦戍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和那一桌酒鬼相比,他衣冠整齐人模狗样的样子一丝不苟。
“要一起吗?”他问路柠。
路柠愣了两秒,随后点了点头:“也好。”
对上陈悦可担忧的目光,她笑着说:“没事,我们俩现在就是普通朋友。”
路柠都这么说了,陈悦可也只能放下心,对秦戍说:“谢谢你送她一趟了。”
秦戍略微颔首:“不客气。”
还是来时的那辆奔驰大G,路柠都坐习惯了,上车后,她蹬掉了高跟鞋,弯腰去揉脚腕。
看着她这舒服自在的样子,秦戍没说什么,发动车子,单手转着方向盘,问:
“去哪?”
路柠:“去我爸妈家。”
秦戍:“嗯。”
路柠没想太多,注意力都放在脚上,等到车驶上主街,往她家的方向行驶时,她才反应过来:“你还记得我家在哪?”
秦戍又嗯了一声,没多话。
大概是今天婚礼太累了,所以不想多费唇舌,路柠表示可以理解,她也快累散架了,根本提不起精神。
车停在路柠爸妈小区大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路柠下车,道过谢后,出于某种他们现在是朋友所以多问两句客套一下也是应该的想法,她问:
“你等下去哪?”
秦戍:“回我家。”
路柠点点头,也对,秦戍一部戏的片酬丰厚,在江城买房也不是什么难事。
记得以前他们谈恋爱时,每次约完会,秦戍都会送她到家楼下,看着她上去了,才会返回学校宿舍。
那时秦戍还没有房子,学校有严格的作息限制,好几次,秦戍回去晚了,被罚去操场跑圈,抄条令。
“行,那我回去了,你路上小心。”
路柠合上车门,从小区正门进入,她走得很慢,夜里风有些凉,她拢了拢针织外套。像以前很多次一样,她向前走一段距离,就要回头看看秦戍还在不在原地。
这次她回头,树下已经没有了奔驰大G的车影。
夜空疏朗,黑云稀薄,天上零星点缀着几颗星子。
路柠很自然地抬头看星星,没让视线在树下停留太久。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可能是由于她弄不懂秦戍的心思吧,在娱乐圈待久了的人,似乎都同时拥有着不同的面孔。
在熟人多的婚礼上,没有太多的摄像机专门对着他,秦戍很放松,还有心情和她开玩笑,扶着话筒唱歌。
但很多时刻,路柠总是能在他身上感到一层不知从何而来的阴翳,她试图总结,却没发现这其中有什么样的规律。
进门时,爸妈都还没睡,在客厅看电视,路柠在玄关换鞋,扬声道:“爸,妈,我回来了。”
路江调低了电视剧的音量,苏雅君紧跟着起身迎过来,握着路柠的手感知体温,絮絮叨叨:“怎么这会儿回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外面降温那么厉害你还穿着裙子,想感冒了是不是?老路,赶紧去热杯牛奶过来!”
路柠在沙发上坐下,有些头疼:“爸,你不用忙,我不冷,等会儿就洗洗睡了。”
苏雅君不依她:“睡觉就睡觉,喝杯牛奶怎么了,让你爸去,他一整天在家闲着什么事也不干,给她女儿热牛奶还能累着他不成?”
路江好脾气,笑呵呵地说:“没事,爸爸现在就去。”
路柠无奈,早知道就不大晚上的回来了。
苏雅君继续拉着她问个不停:“悦可婚礼怎么样,还顺利吗?”
“都挺好的。”路柠说,“裴宣家对这桩婚事满意。”
“真满意假满意啊?”苏雅君明显不怎么相信,“裴家那么有钱,富了好几代了,悦可爸妈都是普通的公司职员,家境相差这么悬殊,门不当户不对,婚后很容易出问题的。”
“他们俩大学认识,毕业后就恋爱,到现在四年了,裴家要是不同意,能等这么久?”路柠说,“一直等到悦可工作稳定下来才谈的婚事,裴宣对悦可也认真,妈,你能别用你那套想别人吗?”
苏雅君白她一眼:“你这孩子,我看你真是长大了,翅膀越来越硬了,我说一句你能顶我十句,你看人家悦可嫁的这么好,就你到现在连个对象都没有。”
路柠不想吵架,刚巧路江端了牛奶和果盘来,她直接接过,一手牛奶一手水果回了自己的房间,留下一句:
“爸,妈,你们早点睡。”
路江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了?你们俩说什么了?”
苏雅君没好气道:“看看这丫头让你惯得,一句话都说不得,提一句对象跟踩了她尾巴一样。”
路江:“女儿就不爱听这个,你还非要提。”
苏雅君:“她不提,你也不提,都不操这个心,等她三十岁了还单着,你要怎么办?我都是为了谁好啊,陈悦可嫁那么好,你身为孩子爸你就一点都不着急吗?”
说到这里,路江叹了口气:“唉,秦戍那孩子就挺好的,当初你要是不逼着俩孩子分手,说不定声声也快要结婚了。”
苏雅君脸色有些不太自然:“当时换了谁,也不能让孩子跟着他受苦啊。”
路江苦口婆心:“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要是让声声知道,你当时偷偷联系秦戍逼他离开,声声还不知道要怎么生你的气呢。”
苏雅君瞪他:“你敢把这件事说出去试试?”
路江摇摇头:“我不管,我不管,行了吧?”
两口子结婚几十年,路江最懂苏雅君心里如何想,无非是嫌贫爱富罢了,他摆摆手,电视也不看了,不等苏雅君就一个人回房去睡觉。
留苏雅君独自在客厅生闷气。
“老的小的,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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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路柠醒过来,看见手机上好几通未接电话,都是陈悦可打来的。
时间是凌晨一两点,她那会儿睡得正香,能听见陈悦可的电话才怪。
路柠回拨过去,陈悦可几乎秒接。
路柠拿着手机去浴室洗漱,边走边说:“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你竟然还有闲心给我打电话?”
陈悦可声音有些嘶哑,但不耽误她分享八卦,她很小声地说:
“你知道吗,昨天裴宣喝醉了,一不小心透露出秦戍那年为什么没通过招飞,也不对,不能说他没通过,是他根本就没参加!”
路柠开了外放,随手将手机搁在置物架上,听见陈悦可的话,她挤牙膏的手猝然用力,一大坨薄荷味的牙膏掉在了洗漱台里。
她的声线不自觉紧绷:“为什么没参加?没参加招飞他能去哪?”
陈悦可:“裴宣说的不太清楚,貌似是招飞前,秦戍家里出了事,他回去了一趟,不仅错过了考试,还挨了处分,毕业后被分配到了茨阳沟驻地,犄角旮旯的地方,每天的任务就是在山上巡逻,什么事都干不成,不到一年,部队调整,他们那支队伍就被解散了,所有人都退役了。”
路柠愣愣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好半天都没回过神。
错过考试,挨处分……
不论哪一条都能剥夺秦戍成为飞行员的资格。
她一直以为,退役是由于秦戍要去娱乐圈才做出的决定,而现在看来,这不是他主动的选择,而是他不再被需要,所以才被抛弃。
茨阳沟,这个地方她去过,三年多前和师兄师姐一起去那里出野外,那是比黎阳坝还要偏僻的地方,一场大雨,差点儿将她葬在山上。
秦戍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怎么在那里熬下去的呢?
路柠张了张嘴,发不出一丝声音。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窸窣声,陈悦可低声骂了两句什么,裴宣突然出声:“我靠!你把那些事都告诉路柠了!”
陈悦可:“告诉她怎么了,反正他们都分手那么久了。”
裴宣隐隐抓狂崩溃:“要是让秦叔知道我把他老底抖出来,非杀了我不可!”
通话到此被迫中断,陈悦可估计是没抢赢裴宣。
洗手间安静得过分,路柠麻木地接水,挤牙膏,刷牙,洗脸。
脸上的水渍擦干净,她才想起来,忘记用洗面奶了。
置物架上的手机接连响起两道铃声。
路柠拿起来看,是秦戍发来的微信。
她深吸一口气,点开。
秦戍:【什么时候回黎阳坝?】
秦戍:【我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