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了。程有德一喝酒就往奶奶屋里闯,借着酒劲耀武扬威,就像一条发疯的恶狗。(1 / 1)

烈性浪漫 含糖的小山鬼 2376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一回 了。程有德一喝酒就往奶奶屋里闯,借着酒劲耀武扬威,就像一条发疯的恶狗。

  程旷清楚地记得,这位他该叫“大伯”的男人第一次撕下伪善面具时,程怡抱着奶奶在屋里哭,而他关上窗子,抬头正对上对面偷觑的视线——程有德的老婆看到他,一把拉上了窗帘。那种满是心机的、阴恻恻的眼神,程旷一辈子也不会忘。

  他在程有德身上,第一次意识到血脉能何等单薄。

  程旷在走廊里站了不知道多久,回教室时腿都有些麻。

  后门推开的那一刻,罗凯第一个回头,表情惊骇,一如章烬家院子里那只土狗。

  程旷不知道,就在几分钟之前,他桌上的必刷题跟传球似的,哗啦啦飞越了半间教室、跨过数个脑袋,落地之前被章烬扬手稳稳接住。

  “炮哥儿,上篮!”狗腿子一号曹辉欢呼一声,章烬把它往程旷桌上一掷——好巧不巧,程旷正是在这时开的门。

  被罗凯惊动,章烬转过身来,视线不经意间跟程旷的撞到了一块,他唇角微弯,面不改色地转了两圈笔。程旷的视线越过他,看见刚才从他手里飞出的习题册撞在自己桌上,一排书被撞歪了,轰然落地。

  ……是你非要招我的,我不跟你客气了。

  宣泄的念头一旦涌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程旷紧绷的情绪在这个瞬间忽然得到释放,心里某条不甚光明的神经甚至隐秘地兴奋着。他一言不发地走向章烬,对他说:“出来。”

  这是明目张胆的约战。

  章烬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弯起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他嗤了一声,话不多说,利落地站了起来:“挑个地儿吧。”

  教室顶上的电扇开到了最大档,风把桌上的试卷吹得哗哗响,

  “那就这儿吧。”没有任何预兆,程旷提起章烬的衣领,捏紧的拳头倏地落在他脸上。

  章烬尚未来得及闪避,猝不及防挨了这一拳,身体往后倒退了几步,没能及时刹住,把桌子也撞倒了。他的胳膊肘撑着桌案,刚直起身,就看见程旷的拳头砸了过来。

  操·他妈的!

  章烬翻身避过,一条腿同时踹在程旷膝弯,程旷就没想躲,钝痛刺激着他,反而给他一种挣脱般的快感。两个人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书和桌椅间扭打在一起,活像两条疯狗。

  班长着急忙慌地跑去办公室找老师,石韬原本都打算回家了,闻言立马扔了包赶来班上,把两个缠斗在一起的人分开。

  他沉着脸把章烬和程旷带到走廊上教训了一通。班上没人敢多嘴,石韬问他俩为什么打架,一开始谁也不说话,石韬耐着性子等了半天,结果程旷给的理由是“看他不爽”,章烬说“巧了,我也是”。

  因为认错态度恶劣,石韬让他们在走廊上罚站,站到晚自习结束才能走。

  班主任离开以后,两个人不言不语地在走廊上听了半个小时的雨声。十点半,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铃响了,曹辉把章烬的东西拎出来扔给他,说:“炮哥儿,一起走?”

  章烬冲他摆摆手:“你先回去,我还有事儿。”

  曹辉看了看后门的位置,了然——账还没算完。于是他点点头说:“成,那我先走了啊。”

  教室已经被人收拾好了,书和笔也都摞在桌上,程旷从抽屉里拿了支笔揣在兜里,直起身看到后门边上斜倚着的章烬。

  章烬曲着食指敲了敲门:“学霸,挑个地儿?”

  程旷说:“你挑。”

  “楼道口。”章烬答得毫不犹豫。

  这是他俩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程旷同意了。

  “输了学狗叫,”章烬说,“怎么样,敢吗?”

  程旷不想听傻炮儿学狗叫,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章烬桌上点了下,又指向墙角——那里堆放着扫帚和畚箕,说:“你输了坐那儿。”

  章烬眉梢微微一挑:“好啊。”

  学校里已经不剩几个人,而雨还在下。

  程旷没打伞,走到校门口时,听见旁边响起口哨声。

  章烬骑着一辆单车晃到他旁边,说:“别迟到啊,学霸。”

  车轮胎轧过坑洼的地面,地上的污水向两边溅开,程旷听着口哨声在雨幕中远去,胸腔忽然迸出一丝快意。

  就像闪电和响雷把乌云密布的穹幕撕出裂缝,他厚茧似的心情仿佛被戳出了一道口子,莫名其妙地放松了一些。

  程旷从没觉得那个傻炮儿如此顺眼过,今夜是个例外,顺眼得很讨打。

  章烬的单车停在楼梯下面,他家的铁门虚掩着,程旷敲了一下门,人没出来,狗先嚎上了。

  程旷跟狗遥遥对峙,觉得跟它早晚必有一战。

  不一会儿有人向门边走过来,铁门“嘎”一声开了,门缝里探出一个漂亮女人的脸。女人的目光把他从头到脚扫过一遍,后又在校服上逡巡片刻。

  程旷没想过开门的会是另一个人,一时之间愣了。对方问他有什么事,他张开嘴说了个“我”,就没词儿了。

  我什么?说什么?

  你好,章烬在吗,我想找他打一架。

  程旷把这些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没说出口。太蠢了。

  所以他为什么要答应?

  就在程旷犹豫了几秒钟,打算要走的时候,章烬听到动静出来了。

  漂亮女人说:“你是找章烬的吧?”

  程旷点了下头,章烬已经过来了,他和门口的女人一前一后站着,两张脸有七分像。这时程旷才发现章烬眼角附近有一块圆形的小疤,颜色比周围皮肤稍白一些,不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烬啊,有小帅哥找你呢,”章妈妈露出微笑,“我瞧着眼生,新交的朋友啊?”

  “班上的学霸。”章烬说。

  “唷,”章妈妈有些惊讶地又看了程旷好几眼,“那你可得好好向人小帅哥学习。”

  章烬双手搭在章妈妈肩膀上,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妈,你先进去盯着锅,汤要扑出来了。”

  章妈妈“哎”了一声:“那你们聊着,我进去了。”

  章烬等了一会儿,听不见脚步声了才开口说话:“今天先放你一马,改天再约。”

  程旷表示理解:“怂?”

  “学霸的嘴这么能挑刺儿呢?”章烬单手撑着墙,他说话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不是不约,是下次约,谁怂谁是狗。”

  程旷不喜欢打架,今天纯粹是为了发泄,只不过还意犹未尽而已。

  他说:“今天就是今天,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章烬“操”了一声:“你他妈是不……”正说着,屋里哒哒的脚步声近了,章烬把脏话咽回去,这时章妈妈在里头喊了句:“汤好了,烬啊,先进来喝碗汤吧,叫上你朋友一块儿!”

  “我妈来了,”章烬压着嗓音对程旷说,随后扭头喊了句,“好嘞,就来。”

  程旷:“……”

  “走吧。”章烬说。

  程旷不想进章烬家的院子,但还没来得及走,章妈妈已经出来了,她拉起程旷的胳膊:“别站外头了,进来喝汤。”

  程旷就这么被拉到亮堂堂的客厅里,章妈妈还亲切地问他:“小帅哥,你叫什么名字?”

  “学——”呸!章烬把到了嘴边的“霸”字咽回去,想了一会儿才说,“他叫程旷,就住咱家楼上。”

  章烬说完了似乎又不怎么确定,犹疑地问了句:“是吧?”

  ……傻·逼。程旷心里这么想,却还是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章妈妈笑了起来:“小旷是吧,你还住我们家楼上?这么有缘分啊。刚好我煲了汤呢,反正住得近,也不担心留晚了回家不方便。”

  程旷想拒绝:“谢谢,我不……”

  “不客气。”章烬说。

  “我去盛汤。”章妈妈笑眯眯地说,很快她就从厨房里端出了一钵汤,盛了三个白瓷碗。

  加了糖的红枣花生汤又甜又暖,因为料加得足,熬的时间又久,绵绵软软几乎入口即化。两个原本要干架的暴躁少年各自捧着一只碗,软了骨气,不得不偃旗息鼓。

  “甜吗?”章烬喝完了,把碗搁在桌上,突然问他。

  就在不久前他们才打了一架,眼下却心平气和地在同一张桌上喝汤,而章妈妈正含笑地看着这边。程旷感觉有些怪,干巴巴地答了声“甜”。

  “下次约,一言为定,”章烬没等程旷答应,又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有句话叫‘吃人嘴软’,这道理你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