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在岸边之人竟几个踩踏,就落在了自己面前。
他不由一惊。
“你现在这副样子,谁都可以杀你。”对方负手,说道。
这人中等身材,浑身笼罩在黑袍里,带着破旧的斗笠,看不清面容,但能看到那泛青而有些尖锐的下巴。
不是青色的胡茬,而是皮肤的颜色,如中毒或腐败的青色。
声音里,有几分自然的沙哑,似是中年。
“你是什么人?”温玉楼问道。
“重要的不是问我是谁,而是你想不想活下去。”黑袍人问道。
温玉楼紧盯着对方,沉默片刻,道:“没有人想死!”
他还年轻,身份高贵,前程似锦,此番又立下天大功劳,回到神都定会受到封赏重用。
而最主要的,是完成了此次差事,说不得就能让第五唯我高看一眼,万一能被赐下功法,或是点拨几句,自己入三境指日可待。
但,这一切都毁了。
他看着眼前,感受着体内经脉传来阵阵撕裂的痛楚,以及呼吸间仿佛漏风的样子,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实现那抱负了。
即便是活着,也只是个废人。
但能活下来,已然是万幸了。
而他当然不忿,不甘!
黑袍人很满意他现在的神情,似是笑了下,然后问道,“想报仇么?”
温玉楼眼神一动,当即道:“你知道是谁做的?”
“现在还不知道,但你会查出来的。”黑袍人说道。
温玉楼有些失望。
“如果本座没有出现在这,你的确是山穷水尽,甚至都不能走出这片机关遍布的山林。”黑袍人道:“但现在,本座就在你的面前,你就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玉面白龙。”
温玉楼虽然很想嗤笑一声,问对方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如此自称。但他又下意识相信,或者说没有办法而只能相信,对方可以帮助自己,不只是能让自己报仇。
“你能怎么帮我?”温玉楼道。
“让你重塑经脉。”黑袍人道:“虽然身子不能如从前那般,但你毕竟是侥幸活下来的,日后回了神都,慢慢调养,反倒不会惹人怀疑。”
温玉楼眯了眯眼,重塑经脉,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要么是神医,要么有神功相授,或者是有极高的修为。
那么,对方会如何?
“不相信?”黑袍人问道。
温玉楼缓缓摇头,“你想要我做什么?”
他不相信对方会无缘无故地帮自己,所求定是不小。
“你是个聪明人。”黑袍人笑了笑,说道:“你只需要做好你的天子近臣就够了,若有事本座自然会通知你。”
温玉楼闻言,眉头一皱,“天子近臣?”
转而,他好似想到了什么。
“纪觞?”他眼神一变。
黑袍人哈哈一笑,“你果然很聪明。”
他说,“纪觞死了,以你对他的了解和易容手段,再有本座帮忙,足以让你变成他,没有人能看破。”
“你忽视了一个人。”温玉楼道。
“第五唯我?”黑袍人并不在意,“他常年闭关,纪觞虽然跟他有些关系,但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毕竟,他们之间还隔着一个皇甫靖。”
皇甫靖才是第五唯我的义子,而纪觞只是皇甫靖的义子。
温玉楼道:“纪觞是皇甫靖看着长大的,皇甫靖也不是傻子。”
“这就要看你的手段了。”黑袍人道:“再说你如今重伤,他也不可能寸步不离地守着你,而且本座也会帮你。”
温玉楼皱着眉,没言语。
黑袍人见此,淡淡道:“这只是一个选择,你可以拒绝。”
温玉楼深吸口气,道:“为什么选我?”
黑袍人抬起双臂,四顾道:“天时地利人和,你我有缘。”
温玉楼眼角一跳。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问道。
黑袍人并未回答,反问道:“你这是答应了?”
“我还有别的选择么?”温玉楼苦笑一声,有些烦闷。
黑袍人点头道:“很好。”
看似无奈,好像和睦,却各怀鬼胎。
……
燕国的军队逢山开路,很快穿过山林,到了山顶。
他们也有折损,只不过本来在上山之后,该有的喜悦还未有,便因眼前所见而呆住了。
原本机关城所在,成了一个巨大的豁口,崖底的风和江水声入耳,让人不免愣神恍惚。
高欢一身戎装,此时风尘仆仆,他张了张嘴,打马过去。
往下看,几可谓是万丈深渊。
他只觉眼前晃了晃,脑海有些发懵。
“将军!”身后军卒自是担忧,连忙唤了声。
高欢摆摆手,他闭了闭眼,痛恨而咬牙切齿。
墨家!
……
山脉起伏,密林遍布,其中自有墨家所设机关,而若说对这山林,对这环境最熟悉的,当然还是墨家诸人。
此时方不同领墨家一众出了密林,错开了高欢率领的官军。
他们要趁两国还未得到消息,尽快自山脉穿行,联络到墨家在江湖的其他人。
这件事绝不会这么算了,而想必有了机关城为引子,一直压抑着的江湖各派,也会动一动。
68.上将军
连绵山脉之外,后周与燕国对垒的两军军营,看似是「故意做出一副列阵严待,实则计划如此,而根本不会真的兵起沙场的样子」,但其实皆有警惕,双方深知各自朝廷均有试探之意。
这次“攻掠”,“破关而入”的是后周边军,其统军是后周三大上将之一的鱼天奉。
此时,后周营帐。
鱼天奉是个中等身材,面容方正的中年人,只一眼看去,他似乎有些普通,若非他那一身虎纹玄甲,甚至还不如营帐内的其它武将引人注意。
但若是靠近他身周一丈,就能感觉到一股灼热之意。这是鱼天奉磅礴的气血之力,就如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
他是金刚无铸境界的大修行,因所修内功特殊,一身炎阳内力如火,极显修为。
这股自行散发出的灼热之意,对在场的修行之人来说不会有太大不适,但对普通人来讲,不吝是头顶三伏天,只是待一会儿就汗流浃背,觉酷热难当。
这时的鱼天奉脸色很是不好看,以至于自身内力稍有失控,四下温度陡然升高。
但营帐内的四五属将皆是低头不语,而通报的军卒脸色却有些涨红,不时抬手擦汗。
终于,他有些难以忍受了,才开口唤了声“将军”。
鱼天奉这才好像回过神来,重新调整内力,平复自身气血。
原本的灼热之感消失不见。
鱼天奉摆了摆手,那通报的军卒连忙退了。
“山顶崩塌,机关城陷落沉江,真是怪了。”他冷哼一声。
帐内几人皆是不语。
他们并非没有自己的观点或是想说的话,但身为眼前之人的嫡系,常年跟随对方,自然知道这人的脾气。
现在这个时候,突逢变故,又是朝廷安排下来的差事,对方心里自是恼火。
现在绝不能触这个霉头。
鱼天奉能做到如今上将军的位子,当然不是个莽夫,不过是几个呼吸间,他便恢复平静。
“燕国那边什么情况?”他问道。
“高欢令人仔细搜寻过,也去了悬崖之下,江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