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抬剑,下一瞬便是轰然间一股巨力袭来,船板后沉之际,他连忙再以左手推剑,这才抵住。
面前的,是一脸淡笑的赵天南,他眼底厉色一闪,便又是打出一拳,且还是上一刻同样的位置。
就如此,当赵天南抓住先机之后,这一拳拳落下,苏澈便全然是以双手持剑身来挡,一时间只听得连绵不绝的铿锵之声,犹如铸剑师以铁锤击剑。
赵天南绰号「拳镇天南」,依仗的便是这双铁拳,他神情之中慢慢涌上癫狂,一拳重过一拳,一拳更快一拳。
苏澈能感觉到从剑身上传来的巨力,更能感觉到一丝丝莫名劲力犹如毒蛇般,想要侵蚀入体。
“就这点本事?”赵天南终于狂笑,须发皆张。
其声若口吐震耳雷音,这却是他杀人时的惯用招数,那便是以连绵拳劲让对方疲于应对,当对方聚精会神时便以雷音震彻,即便对方无有失神,也会因听清自身所言而有所分心。
届时,便是对方受死之际,就如现在这般。
赵天南一口雷音未落,接着便是双拳砸下,其上隐有血色气息萦绕,却是以澎湃内力与气血之力相融,打出十成功力的一拳!
哪怕此前言语不屑,可那不过是故意激将,他深知站在对面,挡下自己连绵拳劲的人是谁,如此年轻便有这般功力,他当然不会大意。
也更不会留手!
赵天南自信这双拳落下,眼前之人必会剑折人亡。
一瞬间,他心中既有几分可惜,又有几分莫名的傲然。
可惜于拥有如此出身和天资之人,得罪了谢家和桃花剑阁,还有官府,不管是官面还是江湖都混不下去。不管内情如何,在习武之人看来自是可惜。
傲然于自己竟能亲手杀了那位护国柱石的儿子,亲手将一位天骄扼杀,这如何不令人自傲?
即便成名已久,他亦无法忍住心中激荡。
但下一刻,赵天南所预想当中的情形并未发生。
他这双拳的确是先后落于剑身之上,却并非铿然之音,也非剑折悲鸣,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沉闷声响。
剑没有弯,更没有折断,反而平实无华的长剑上锋寒乍现,看不见却能切实感知到的锋芒骤然凝聚,更为澎湃且可称狂暴的气息顷刻间弥漫开来。
河上先是波纹,继而汹涌,好似掠过狂风,其下波涛汇聚,可脚下船板却平静如初。
赵天南瞳孔一缩。
“就只有如此么?”苏澈眼眸平静。
下一瞬,他变守为攻,撩剑斩出。
剑起如山海呼啸,其势恍若雪崩!
赵天南死。
272.飞仙
当赵天南找上苏澈的时候,雾中那艘大船上。
枪戈林立之前,船首站着三人。
当中是个面容有些儒雅,却披挂甲衣的中年人,此人名为高欢,是统领南域事宜的大将军燕长安派来的武官,为的便是彻查燕廷玉的死因,及追杀真凶。
其左手位是一须发皆白,却虎背熊腰的老者,正是是青竹山神指门的掌门谷敬知。而右手位则是一英武青年,自然便是落败梁州城后,就召集人马追杀而来的谢云舟。
“此人便是苏澈?”高欢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杀机,只有几分好奇。
谢云舟点头,“正是。”
一旁,谷敬知脸色一直阴沉,双拳紧握,浑身上下散发而出浓烈杀气。
谢云舟见此,心中一笑,嘴上唤了声,“谷老前辈?”
谷敬知沉吸口气,道:“便是他,害了我神指门上下?”
谢云舟神情之中有几分痛意,闻言点头。
“老前辈弟子身上,确实是剑伤致命。”高欢缓缓道,“观这苏澈,剑法的确不凡。”
而就在这三言两语之间,赵天南便使出那招杀拳,在他们眼里,那苦苦支撑的苏澈,下一刻就要死于拳下。
可高欢却眯了下双眼。
“谷老前辈。”他说了句。
一旁的谷敬知早就蓄势,此时听后,脚下一踏,便如离弦之箭般朝那两人交手处冲去。
也就在眨眼之间,本是平缓的河面骤然翻涌,场间爆发的剑气扑面,哪怕还远,亦让人感其锋芒。
然后,赵天南便被苏澈一剑所杀。
谢云舟瞳孔一缩,难掩震惊。
便是高欢,都是脸色一沉,背负双手下意识握了握。
“杀神指门上下的,真是此人?”他问道。
一旁,谢云舟似有不解,“千真万确,将军为何有此一问?”
高欢看他一眼,道:“只是看他剑法,不似这等好杀小人。”
谢云舟心中冷笑,面上不露分毫,“桃花剑阁剑令,便为此人所发。”
高欢收回目光,看着那声势惊人,剑动迅如流光的张剑寒,淡淡道,“本将虽第一次踏入南域,却也知这桃花剑阁素来如何行事。”
谢云舟无声一笑,没接话。
苏澈已知自身内力消耗如何,如今所想也并非脱身,而是与盗帅汇合。
对方自京城便相助,如此一路,他心中感激万分。如今形势,居无天无地之处,稍有不慎便是生死两分,这种时候,他怎会想着一人逃走?
若真就此逃了,自己定要悔恨余生。
可就在苏澈要以轻功赶过去的时候,一股强烈声势由远及近,破雾而来,只这声势,便让人周身发紧,有种置身林中,被虎豹盯上之感。
脚下水面似是一沉,苏澈抬眼,半空一人身法极快,一掌落下。
轰!
水面炸开,丈高水浪翻涌而起,苏澈踏浪腾空,持剑在手。
便是四下,本围攻盗帅等人,也皆是脚下不稳,有人落船,有人慌忙后退。
苏澈看着面前之人,已然猜想到对方身份。
“谷老前辈。”他说。
在未见时,他曾想过年逾八十的谷敬知会是何等人物,却没想到,对方除却须发如老者以外,这身精气神与巅峰状态的武者相比竟也不差。
对方该是半步神桥,可乍一看这壮硕的体魄,还以为练得是外家硬功。因为对方身上,毫无气血衰败之感,反而给人一种与周遭无比契合的错觉。
此人,恐怕已摸到破境边缘,苏澈心道。
“老夫名号,你也配提!”谷敬知冷喝一声,声浪有若实质般翻涌。
苏澈横剑一弹,铮然剑吟清脆,两人半空气爆连连。
谷敬知眼底略有惊叹,却一想到自己所见神指门惨剧,心中杀意便如烈火般难熄。
“老前辈莫要被奸人所惑。”苏澈感其杀意,连忙道:“青竹山一事,并非晚辈等人做下。”
谷敬知目眦欲裂,怒声道:“如今江湖已然传遍,你也为忠烈之后,事到如今,竟连认也不敢么?”
苏澈皱眉,“我等上青竹山是为告知魔教一事,恰好发现惨剧,此事正是我等告知的平澜县衙!”
“至于江湖传闻如何,我实是不知。”他说。
谷敬知气极反笑,“你的意思,是有人污蔑?”
“正是。”苏澈点头。
“是谢家还是官府?还是江湖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