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了三日,他觉得,梁国的生意或许没有那么难做。
果然,他以世家才子的身份,成功融入进了这些贵族高层,与士人勋贵称兄道弟,把酒言欢,打开了商机,拓展出一条商路,谢家的买卖在京城有了名声,好像很快就能站稳脚跟。
但谢清秋还是将此事想得简单了,外来的生意永远会冲击到本土的生意,光鲜亮丽的勋贵子弟不会知道赚取铜钱背后的肮脏,或许某个铜板背后就充满着刀光剑影,银子上就沾满了血腥。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没有把事情彻底趟平,仅凭把酒言欢是不成的,人还要吃肉。
谢家在京城的生意很快被冷落下去,这还是因为那些士人的关系,谢清秋起初受到的打压不算重,损失的只是银两。一时还处于先前就要立足京城,却一下跌落陷入被动迷茫之中的谢清秋,没有很快反应过来。
而他这般的反应,在别人眼中就是一只待宰的羊。
很快,谢清秋发现,带来京城的谢家人开始莫名其妙地受伤,流血,被杀。
他这才慌了,更是知道了缘由。
他去登门拜访,他去求以往那些共赏风花雪月,高谈阔论的士人朋友,但无一人能帮肯帮--他们只懂得才情风骚,哪会去理会人间疾苦?他们只会把别人苦难当做嬉笑谈资,想着如何以此堆砌出辞藻华丽的文章,更不会平息麻烦。
谢清秋尝到了何为落魄,他似乎是要就此潦倒离京,甚至要还要提防那些人赶尽杀绝。
满怀愁绪买醉归家之时,他遇到了苏定远。
……
尹缎说到这,顿了顿,然后提醒眼前人,“茶凉了。”
苏澈听得入神,此时一怔,的确,桌上茶水不见热气,茶香也淡了许多。
“后来呢?”他问道。
“后来他们成了朋友,你父亲动用将军府的人脉关系,帮谢清秋在京城站稳了脚跟,不至于他死在京城,也免于谢家责罚。”尹缎边说,边从一旁小炉上取了壶,换了沸水新茶。
茶香重新飘散,热气依旧氤氲。
苏澈道:“父亲他,可不像是能对陌生人伸出援手的人。”
“那是你了解的他。”尹缎笑了笑,“在你还未了解之前,苏将军还是少将军的时候,或许他是那样的人。”
“铁拜山呢?”苏澈问道。
“这个我不知道,许是跟二爷有旧吧。”尹缎这话说出的语气,说不清是什么,沉重,或是心知的了然。
苏澈沉默片刻,微微摇头。
“你不信?”尹缎问道。
他的语气平静,仿佛对此根本不在意。
“不,我只是觉得,难以置信。”苏澈道。
是啊,如果一切真如对方所说的话,那谢清秋,包括铁拜山,都是来赴死的。或许他们是接了谢家的命令,又因为与自己父亲的缘故,所以不能对自己出手,只好以一死来全道义。
苏澈觉得,这应该就是真相,可心头却觉得更为沉重。
“有些事必须得做。”尹缎看着氤氲的热气,语气模糊,“抉择是最难的,可能只有一死方可解脱。”
一旁,盗帅听了这个故事,敬重于前辈之间的道义,或许并非是多深的交情,就如铁拜山和苏定远之间,可只因朋友,便会陪他把命舍出去。
慷慨。
“还有什么要说的么?”玉沁问道。
尹缎摇摇头,喝了热茶,慢慢站了起来。
“好啦,想说但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他好像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朝同样起身的苏澈道,“后面的路,就需要你自己应对了。”
苏澈看着对方绕过自己,朝船楼外而去。
“你去哪?”他下意识道。
“做该做的事。”尹缎抄起墙边的纸伞,朝后摆摆手,出门了。
苏澈眉头皱了皱,抬脚,就要跟过去,但被拦下了。
玉沁收手,道:“那是他该做的事,不是你的。”
苏澈想要说什么,却听到了门开后,外面雨中不一样的声音。
那是马蹄声,穿透进了雨里,愈来愈近。
人应该很多,能听到那种压抑和沉重。
苏澈跑到了船楼门口,这一次玉沁没有拦他,几人都一并过来。
外面的雨只是淅沥,零星的雨水潲进来,却打不湿衣衫。
他们看清了码头上黑压压的人马,火把如同长龙,他们同样看到了另一条大船。
苏澈抿紧了嘴。
他看着那条大船摇晃着欲要离岸,而码头上的人则冲了上去,接着便是喊杀、惨叫之声。
在这一刻,他恍然明白了,那才是他们之前坐的商会客船。
脚下震荡了一下,苏澈扶住了门框,他脚下的船,也离岸开动了。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长笑,声音透过雨幕,穿破夜色。
那是尹缎的声音,那个有些阴柔,脂粉气略重的少年,让人本觉该擅唱曲儿吟诗,这一声笑却尽是豪迈。
他在对面的船上。
然后,当火把的长龙涌上大船之后,船炸了。
269.两全(下)
那是比震天雷还要猛烈数倍的火药,其量也堪称恐怖。
一艘几十米的客船,就这么轰然间爆炸,火光照亮了黑夜,浓烟滚滚,汹涌而起的火焰在河面上一瞬扩散。
就好像是一个大火球落在了眼前,所有的喊杀声和惨叫声,一切的声响尽皆消失,只剩下燃烧的噼啪声和偶尔的爆裂。
火势不熄,照亮了岸上惊惶的人马,也照亮了苏澈所在的这艘离岸大船。
岸上的人朝这边指点着,喊叫着,有人朝这边射箭,有人上马想要追赶,也有人大抵是想以轻功过来,却都在岸边止步。
风帆高扬,本就离得远,如此早就离岸,大船自是遁入了淮水河的夜色里。
“桃花剑阁。”盗帅倚靠在门框上,说道。
依稀间,他们看清了岸上一些人的穿着,那是统一的剑装打扮。再有谢家,如今不难猜测便是两方联手了。
但苏澈仍未回神,他一直看着那艘渐渐沉没的客船,看着火焰消失在河面上,最后连那些零星的火光都不见了。
他听到了之前的惨叫,那是先前同船的人,是下船,然后从库房离开后,重新上船的人。
他们去了原本的那艘客船,而自己,却上了另一艘船。
苏澈回头,衣衫半湿,他看着对面的人,没有开口。
商容鱼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而她当然知道为什么。是她领着几人上的这艘船。换句话说,对于尹缎的安排和方才所发生的的事情,她是知情的。
她挽了挽耳边的发,想要开口。
“是我让她这么做的。”玉沁说道。
商容鱼一怔,她没想到对方会直接承认下来,因为像这种事情,她这个魔教的妖女承担才是最好的。在所谓的坚守正道的人面前,这一切本就该与他们无关。
苏澈有些不信,他只是道:“你早就知道,为什么?”
“在到晔县码头的前一刻,尹缎把计划与我说了。”玉沁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