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此。
那是不远千里,从聚义庄跟他同行之人,那是城中心怀侠义,共同讨贼的江湖义士。
却在此时,因他而死,死于无声。
如此窝囊。
季子裳眼神泛红,其中杀意宛若实质,他猛地抬头,看向那烟尘弥漫间,隐约可见的阁楼之处。
盗帅看出他的打算,却知道此时必要拦下对方,因为局势于他们不利,现在眼前人怒火攻心,已然是要失去理智。
如此情况下,莫说是对上颜玉书,便是其手下东厂高手,都是凶多吉少。
“先走,再从长计议。”他劝道。
季子裳伸手,将盗帅抓在自己臂膀上的手推开,然后道:“你走吧。”
“你说什么胡话?”盗帅有些急了。
这个时候,眼前这人完全是要找死。
“师傅将除贼大事交予我,可我却让这么多好汉惨死,我有何颜面再去见他?”季子裳无声一笑,“又有何颜面,去面对他们的家人?”
盗帅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却觉得说不出来。
火药的爆炸渐渐弱了下去,可人声同样隐没,夜风而过,硝火与血腥之中,隐约传来微弱的呻吟。
有人活着,却比死了还要难受。
“你要是死了,谁为他们报仇?”盗帅指着外面,“他们都是武艺高强之辈,有的只是重伤,咱们现在应该是能救一个是一个。”
季子裳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咱们是来救被抓之人的,是来杀阉狗的。”
盗帅眉头皱着,“我知道,我都知道,但这是当下最先要做的事。”
季子裳不想退,从小到大,他一直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退了一次,便会有第二次。他的武道,从来就只有前进,就算挡在前边的是山,也要将之劈开。
但现在,他听着隐约传来的痛呼和压抑疼痛的喘息,心中仿佛是有刀在割。
四下里,已经有脚步声传来,那是之前退往屋子里的东厂众,现在却是要出来收拾残局了。
其中,还有几道气机与众不同之人,显然是个中高手。
“走吧。”盗帅再次拉住他。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一道隐含笑意的声音传来,与之相随的,是一股打出的劲风。
四下的烟尘因此而散,几道身影出现在眼前。
身姿妖娆,脸上含笑的伊雪稠当先。
在其身边的,是三个面白无须,手拿鞭钩等奇门兵器的中年人。
他们穿着青白色的袍子,脸色更是煞白的可怖,露在袖外的双手同样像涂了粉一样白。
盗帅脸色一沉,“岭西三鬼?”
季子裳目光同样看过去,却好似没有什么焦距一般。
岭西,是后周的葬魔岭,传闻是曾经魔教山门所在,只不过辗转千年百年,此地名头变换,谁也不知真假。
如今岭西,虽依旧荒芜,却有神秘赶尸一脉传承,据传其乃魔门一支,只不过被朝廷围剿,才遁入这荒山野岭之中,苟延残喘。
眼前的这三个惨白好似无常之人,绰号「岭西三鬼」,便是这赶尸一脉中的当家人,单个拎出都是可破甲八九的高手,若是联手,诡异武功更可匹敌入三境的大修行。
盗帅在此地见到这三人自感意外,因为从来没听说这赶尸一脉与东厂有什么关联,甚至还因为官军围剿,与后周朝廷向来是势若水火。
此时,为何还会相帮东厂?
盗帅皱眉间,忽而看到了脸带冰冷笑意的伊雪稠,一下想通。
这些人,恐怕帮的并非是东厂,而是那颜玉书!
“墨家盗帅?”伊雪稠看着两人,开口,语带嘲笑,“季子裳啊,枉你聪明一世,却也没看清你身边这假仗义的人。”
盗帅脸色微沉,而一旁的季子裳却是神情未变。
“他假意接近你,为的就是借你聚义庄的手,跟我们拼得两败俱伤,然后他再坐收渔翁。”伊雪稠道:“他可不是为了什么江湖道义,而是为了帮他那心上人。当然,其中也可能还有其他心思,不过,这就得问他了。”
她的语气讥讽十足,此时轻弹着指甲,想看面前两人会如何。
可哪怕盗帅脸色有所变化,那季子裳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清淡模样。
伊雪稠不由皱眉。
“说完了么?”季子裳开口。
伊雪稠一愣,转而反笑,觉得这人是不是脑子坏了。
“让颜玉书出来。”季子裳又说。
盗帅不由看他一眼。
“你是疯了么?”伊雪稠面无表情道。
夜风,变得有些急。
场间之人下意识眯了眯眼。
季子裳双袖轻动,好似裹挟微风。
浓重的杀机在此间弥漫,让人通体泛寒,如感冷冰。
便是盗帅,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伊雪稠嘴唇动了动,看着面前之人,竟有种要退避的念头。
一旁,那本来还是挂着一副死人脸的岭西三鬼,同样是变了脸色,其中一人更是身子晃了晃,竟是被杀意惑神。另外两人连忙去扶,场间气势因此变化。
“掌中伏龙,人间沧海。”有人自外而来,步履闲适,可语气却并不轻佻,反带赞赏,“不愧是应巨侠的高徒。”
伊雪稠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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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阑珊
燕廷玉信步而来,一身黑衣如披夜色。
他是孤身而来,好似所涉并非险地,而是家中花园。
季子裳对其并未理会。
盗帅则是皱眉,看着对方时,有凝重,也有一下的放松,便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是为何。
“这火药当真是不少啊。”燕廷玉说道:“附近街坊全给炸了,若是论罪的话,你们这些人都得斩首示众。”
说着,他看向季子裳,开口道:“外面的人死了不少,残胳膊断腿的,真惨啊。”
季子裳眼神动了动,看过来,杀气如朔风,让人感知寒凉心悸。
燕廷玉不在意地一笑,道:“不过呢,这不是碰上我了么,衙门里的人干别的不行,带他们去医馆还是可以的。”
季子裳已经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此时,沉默半晌后,终是道了声谢。
燕廷玉挑了挑眉,“这嘴上说的,可是不如行动来的真诚。”
“随你。”季子裳淡淡一句,不再理他。
“墨家的人?”燕廷玉也不在意,却是看向盗帅,略有兴趣。
盗帅点头,态度不咸不淡。
因为他知道对方是谁,而对墨家来说,的确对北燕朝廷没有什么好感。
“这回你们做事,可不怎么地道啊。”燕廷玉说道。
盗帅觉得这人有些聒噪。
同样的,伊雪稠也觉得这家伙有些聒噪,或者说,不太着调的样子。
任谁想,堂堂名将之后的燕廷玉,竟会是个嘴碎多话的人,这似乎,与预想当中的形象并不符合。
燕廷玉却好似什么也没感受到一样,反而四下打量一番,目光,自然就落在了那阁楼的窗上。
“那后面的人,还不打算下来么?你的这些手下,可不够我三拳两脚解决的。”他笑着说,带着几分认真。
伊雪稠银牙暗咬,从对方出现开始,就一直喋喋不休,完全视他们如无物,自大且自负,很是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