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
然而这名老人却是削掉了她的一条眉毛,却是在她脸上留下了这一道伤痕。
她如何能不怒?
其实哪怕她确信沈约已死,这名老人也是她非杀不可。
因为她隐忍了太多年。
她和何修行、沈约齐名,被天下称为南天三圣,但其实她心中十分清楚,她和何修行都在沈约之下,所以但凡有沈约的时候,她和何修行自然就被压制。
若非沈约比她强,她又如何会付出自囚于湖心静院的代价?
像她这样恨不得每日傲啸江湖的存在,又如何甘心枯坐于静院之中,成为一尊塑像?
她当然恨何修行。
自己并没有得罪何修行,但何修行便是看她不顺眼。
只是何修行也付出了同等的代价,在她看来,像何修行这种骄傲无双的存在,结果也被迫困于荒园,最终死去,明明可以在修行者的世界里留下无数光辉影迹的人,却被硬生生的抹杀最光辉的后半生,这足以抵消她的许多恨意。
所以其实她更恨沈约。
哪怕沈约的决定才导致萧衍成了南朝的皇帝,哪怕沈约最终造成何修行死去,但双圣归隐,大圣独尊,若是这世间没有沈约,她又何必如此委屈求全?
这名老人是沈约修行过程之中最重要的助力,是沈约唯一认真拜过师的老师,沈约有那样的成就,自然离不开这名老人的悉心教导。
所以她心中很自然的觉得,如果没有这名老人,沈约未必能够压在她和何修行的头上。
这种想法在静院之中已经萦绕在她心头许多年,这种恨意,让她来到此时时,就已经化为滔天杀意。
只是这一刀带来的伤痕,却令她此时没有终于杀了这名老人的快意。
她怒,只是无处发泄。
这名老人已经尸骨无存。
然而就在此时,前方旧书楼的一角,出现了一条黑影。
那是一条黑狗。
一条在建康城里十分普通的黑狗。
建康城里的许多人家都会养这种普通的狗,其中穷苦人家养的更多。
好养,随便什么吃食都能养活这种狗,这种狗忠心,会看家。
其实很多穷苦人家家中也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事,也不需要看家。
所以这种狗其实对于他们而言,更大的作用是陪伴,是伙伴,是家人。
当然也会有不幸的主人,有不宵的主人。
所以建康城里也会有很多这种狗流离失所。
这条黑狗也是其中之一。
它在建康城里流浪了很久,才找到这一处可以遮风避雨,而且不被其它壮年的狗欺负的所在,这座旧书楼里的老人,时常会给它点吃食,所以它在这里安生的活了很久。
它来的时候已经很老,这个时候已经更老。
平时它都是躺在这座旧书楼外的一角,与世无争。
它当然认为老人是它的主人。
它努力的活着,陪伴这名老人。
只是今日里,老人死了。
它不太懂,但它知道是这个女人害死了老人。
它也知道这个女人的可怕,甚至比它见过的最为凶狠的同类都可怕无数倍。
所以它也满心恐惧。
它身上的每一块血肉,甚至每一根毛发都似乎在发抖。
但它还是走了出来,它满心畏惧但是愤怒的抬起头,死死的盯着这名女人,用尽自己的力气吼了一声。
天献太后看着这条黑狗。
她也很奇怪。
她无法理解,竟然有这样一条狗敢在这种时候走出来。
也就在此时,她更无法理解的时候,她竟然看到这条狗凶狠的朝着她叫了一声。
“孽畜,找死!”
她几乎下意识的发出了一声厉喝,滔天的杀意席卷而出。
轰的一声,一股可怕的力量锤落在这条狗的身上。
这条狗瞬间变成了一团爆开的血雾。
然而一个动念杀死了这条老狗,她的双手却是不自觉的微微颤抖起来。
她并没有宣泄的快意,反而是有些微微的茫然和更多的愤怒。
这条狗疯了吗?
“为什么?”
有人出声,在充满血腥气的旧书楼前响起,似是在问她。
恰巧的是,这也是此时在她心中响起的声音,她也想问这句话。
一名青袍中年男子从齐云学院的后院方向走来,虽然身影还未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但随着他这声音的响起,她已经感知清楚了这人的气息,甚至那些围绕着这名男子的空气的流动,让她都感知了清楚这人的长相。
“我似乎认得你?”
天献太后看向来人的方向,她眼含暴戾,有些不确定,“你姓余?”
青袍中年男子一副士的打扮,很儒雅,他快步转过旧书楼,看着天献太后,微躬身为礼,“太后所记不错,在下余听竹。”
天献太后看着这名中年男子的眉眼,确定便是当年的那人,她微微眯起眼睛,道:“看来我当年判断不错,你毕竟有不俗的天赋,让你去惠山观经雕,却真的领悟了其中的修行真意。”
“不错。”
余听竹恭谨的说道:“全因当年太后的恩典,所以我才能够成为皇城的供奉。”
天献太后的面色略缓,道:“你方才问为什么,是何意?”
“只是想问太后,为何要造这样的杀戮?”余听竹道:“太后已是大圣独尊,白先生无害,这老狗也无害。”
天献太后微微一怔。
她平时就很讨厌那些读书人的酸腐气。
而此时,余听竹的这句话,在她听来就和那些读书人迂腐的说话差不多。
但吸引她此时注意的,却并非这句话本身,而是余听竹的态度本身。
“你质问我?”
她那条完好的眉毛往上挑起,声音顿寒。
第八百二十章 劝诫
她今日杀意充盈,而且十分愤怒,根本不在意多杀一些人。
在境界的绝对碾压面前,此时的余听竹只觉天地元气随着天献太后的意动,瞬间化为滚滚的煞气,扑面而来。
然而他还是面色不变,道:“我意在劝诫,任何朝代的圣皇都会纳谏如流,即便是那些流传于史书上的公认圣贤,生平也不可能毫无过错。而且我得太后恩典之后,这些年常伴圣上左右,我很清楚圣上的希望。”
天献太后皱起眉头,她想到萧衍,心中杀意稍减。
她知道萧衍不喜欢她多杀人,而此时余听竹所说的也在于此。
“你非我,故不解,我杀他,自然有杀他的理由。”她面色稍缓,看着他说了这一句。
在她看来,这自然是给余听竹一个台阶下,余听竹听了她这句话,若不是太笨,就应该走了。
“有些事情,我倒是或许可以给太后解惑。”
然而余听竹不走,他依旧恭谨的微垂首凝立着,然后接着道:“天监三年,我入南天院参经半年,有幸见过荒园之中的何修行。”
天献太后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