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噗的一声,吐出一口浊气。
一连串的气泡在他口鼻前方往上升腾而去。
他的右手伸了出来,抓住了此时已到他身前的镇河塔心的一端。
他并不想再和林意这样角力。
此时在他的感知里,林意的身体里就像是藏着一座火山,有新生的力量源源不断,似乎永无休止的在迸发出来。
他的双脚在水中悬浮起来,就想借着林意此时的力量,借着这右手一按之势,往后迅速的飞射出去。
他身体的肌肤表面也亮起微黄的光芒,就像要生出一层黄色的鱼鳞,而所有从他身体上缓释出来的真元,都在朝着前方流淌,都在将他的身体往后推去。
然而就在此时,他已经剧痛无比的手指一阵刺痛。
这根镇河塔心以比他想象中更快的速度砸了过来!
他的右手五指在刚刚接触这根塔心的刹那,便如闪电般缩回,他的身体在这极短的时间里往后微微仰去。
一道黑影和轰然的水浪,便在他的面前冲过!
林意竟然将他手中的镇河塔心直接投了出来!
从落水到现在,这根镇河塔心一直是林意手中唯一的武器,他此时脑海之中第一时间涌起的念头,便是林意怎么可能会觉得这样一掷能够对自己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然而他强大的感知瞬间告诉了他林意这么做的目的。
镇河塔心上缠绕着数根铁索。
这些铁索是先前在战斗时便已经缠绕在镇河塔心之上,因为一端的细碎浮物早已经流散,所以对于镇河塔心而言,这些铁索真和水中不经意间缠绕上的水草没有什么区别。
而此时,林意全力投掷出了这根镇河塔心,然后他平静的抓住了这数根锁链。
咄的一声闷响!
从席如愚面门上方掠过的镇河塔心钉在一艘船的船底。
这艘船并不算大,只是一艘很普通的小船,船木不算过分坚厚。
只是镇河塔心在钉在船底之前,已经随着铁索的收紧而消弭了些许力量,所以镇河塔心只是击穿了这条船的船底,却并未给这条船带来巨大的破洞。
然而就在这时,林意再次发出一声厉喝!
他用力一拖,将这艘小船直接轰然拖入水下,而接着这小船沉没之前最后的浮力,他的腾蛇重铠顷刻间再往前一步数丈!
当这尊重铠庞大的身影压自自己身前时,席如愚的眼睛已经一片赤红。
他终于确定对方在水下甚至能够比自己坚持更久的时间。
他的理智告诉他此时应该再退,而且他应该能够退。
然而他和林意这一战从一开始,他便没有抱着能够全身而退的想法,他只是要将这尊重铠埋葬,不论付出多少代价。
他没有退!
随着一声厉啸,他体内的真元尽数被他逼了出来,顺着他的双手十指疯狂的激射出来。
他的双手挤压着水流,狠狠的拍在腾蛇重铠的铠甲之上,并在双手和铠甲真正接触的刹那,他的双手都并未顾忌可怖的反冲力量,而是继续压上,将他的一切力量,哪怕对于此时而言显得微不足道的他的身体重量,都压了上去!
他的双手炸裂了开来。
血肉和碎骨如同破絮一般在水中飞散。
在这血腥无比的画面里,无数细小的水流,却被他的力量挤压得无比凝聚,就像是无比尖利的利刺,从铠甲的缝隙里狠狠刺入!
这些细刺被天辟宝衣所阻,纷纷碎裂,但在他这最后的力量的压迫之下,变成无数更细碎的细刺,狠狠扎入林意的身体之中!
噗!
一口血沫从席如愚的口中喷出。
他的身体后仰倒下,然后往上漂浮数尺,但随着他口鼻之中的血雾和气泡的不断涌出,他魁梧的身躯却是缓缓再往下沉去。
他强行睁着自己的眼睛,朝着林意看去。
即便是无数细针,也应该是可怖的伤势。
一名修行者的身体要是被刺入成千上万根细针,也应该会伤重难治,更何况他在这水中,还需要负着这样沉重的重铠上岸。
在他的想象和希望之中,林意应该很难做到拖着伤重之躯,负着这样沉重的重铠上岸。
然而他的最后一眼却是让他浑身彻寒。
他看到林意有些缓慢却无比稳定的伸出了手。
他的一只手抓像那根镇河塔心,一只手却朝着他抓来。
第五百二十七章 狂战
浮桥破损不堪,河水激荡不已。
即便那些攻城军械依旧在不断的施虐,即便先前通过浮桥的一些北魏军士已经和金乌骑展开了厮杀,然而无论是钟离城中的南朝军士,还是江心洲和北岸之上的北魏军士,他们的注意力却依旧时刻被河中的动静所吸引。
然而河水之中的动静却突然变得小了。
随着一连串的气泡带着泥沙和血水不断往上涌起,先前那种恐怖的轰鸣和震荡骤然消失。
魏观星等人的目光瞬间落在了原道人的身上。
隔着河水,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也只有原道人的感知能够清晰的判断出这一战此时到底到了何种程度。
原道人微微一笑,慢慢颔首。
魏观星等人便都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城墙上有些南朝军士注意到了他们此时的神色变化,他们猜到了这一战的胜负结果,顿时忍不住欢呼呐喊起来。
他们零星的欢呼呐喊传入了江心洲和北岸上的北魏军士耳中。
没有一个北魏人想去猜测其中的含义。
因为就在此时,变得平静下来的河水又起了波澜。
一团接着一团的泥浪在河水中泛出,在所有人的呼吸都不自觉的变得艰难起来时,一朵巨大的浪花在接近城墙的滩边涌了起来。
无数抑制不住的惊呼声响了起来。
一点森寒的光芒从浪花中闪耀出来,接着便是一具庞大的金属身影!
腾蛇重铠缓慢而坚定的从水中升腾而起,先是头颅,接着便是身躯!
污浊的水流如同瀑布一样从铠甲上和铠甲内里流淌出来,让这具腾蛇重铠就像是重见天日的魔神!
更为响亮的骇然惊呼声在江心洲上和北岸上如同浪涛一般卷起。
腾蛇重铠的一手持着镇河塔心,而另外一手抓着席如愚的身躯。
当的一声!
腾蛇重铠一步踏在岸滩边的石上,发出如钟鸣的清脆声音。
腾蛇重铠彻底出水,站在岸滩上。
看着阳光之下这具重铠,几乎所有的北魏军士都觉得那一声声音就像是丧钟。
他们所有的人看到,席如愚已经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