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管闲事儿赔进去一身衣裳，多不值当。以后遇见这种热闹是不是就不往上凑了？不一定，周贤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记性。

那算卦的看着周贤的袍子，眯缝着眼睛，问：“你身上这衣服多少钱？”

“刚说完就忘了？您这是什么记性？”李桐光替周贤答话，“六钱银子。”

“多金贵，那洗洗不就好了吗？”算卦的一摆手，还要走。

李桐光还想拦着，周贤摆摆手：“算了算了，你让他走吧，多大点事儿。我认倒霉了，不跟他一般计较。”

算卦的老道士点点头，冲着周贤一笑：“得嘞，孩子，我记着了。”说完，挑起了自己的那些物件转身就走，没入人群之中，不多时就不见了踪影。

郭子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喃喃道：“这老道士有点意思……你们信算命的吗？”

“我不信。”周贤摇摇头，“我相信统计学和概率学，这让我无法相信宿命论。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注定的。”

“我觉得……可能真有吧。”李桐光有些不确定，“那老道士不是说准了吗？指不定这世上就有个老天爷，早就把一切给安排好了呢？”

“桐光啊，这世上若说是有个把一切都给安排好了的老天爷，那这玩意儿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王八蛋。”周贤笑了一声，伸手往天上指了指，“你觉得你同年孤苦是被安排好的？大旱之年饿殍横野也是安排好的？刀兵祸乱中原十年整，也是安排好的？”

李桐光一时语塞，想要反驳周贤，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讪讪地一摊手，而后拎起周贤袍子上的一个角说：“师兄啊，咱先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找个地方给你换身衣裳才是正经事。脏倒不怕，这天气要不了一会儿，这墨就得结了冰，在身上也难受不是？”

反正吃得也差不多了，该逛的也都已经逛了，午时刚过的天光，师兄弟两个和郭子衿作别，回到了客栈。关于顺德府邪教的那件案子，郭子衿今天没主动提，师兄弟两个也就没张口。

住在客栈里面有一个好处就是随时都有人伺候着，至少随时都有热水用。换了身衣裳，简单地擦洗了一下。周贤回到自己的房间，盘膝坐定，开始运行功法。

其实这是有些多余的举动，从青要山到京城这一路上，周贤每日里还在坚持练习神通，但是这本命功法却是没有练过几次。

主要是因为他已经卡在了这个瓶颈很久了，无论让真气运行多少个周天，也不会有一丝增长。即使强行吸纳灵气进入自己的身体，也会逸散出去，并不能增进修为。

并非所有穿越的人都拥有主角模板，周贤觉得自己挺给穿越众丢人的。毕竟人家穿越过来的，哪怕是废柴流主角，应该都能够同阶无敌，越级杀怪。至少也得修行进境神速，三天一个小台阶，一个月一个大台阶，不出两三年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飞升上界开新地图了。

反观自己，资质确实算得上是上乘，但和天才之间的差距仍旧不小。虽然是同一科弟子当中能排入前十的修炼速度，但是周贤自己心里清楚，这多半还是要归功于那枚神通扳指。如果没有这枚能够将煞气阴气转化成灵气的扳指在，他要远远落后于自己的师弟李桐光。

虽说有一个成为帝隐观观主的目标，但是周贤清楚地知道自己很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成为炼虚合道的陆地神仙。

很多网络小说里面都说修炼是一件多么爽，多么容易让人上瘾的一件事。然而体会过的周贤清楚，至少以炼气这种方法来说，修炼是一件特别枯燥乏味无趣单调且劳累的事情。

非要类比的话，和学习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与寒窗苦读本质上是一样的。天赋、毅力、勤奋、得当的方式方法以及耐得住寂寞的心，缺一不可。

学习这件事本身就没有什么乐趣可言，修炼其实也一样。看到那些神奇的术法和神通，人难免不会心向往之，也想掌握通天彻地的本领。可这和很多孩子小时候看到火箭升空的直播之后，激动地跟自己爸妈说长大以后要当一名科学家，然后在面对高中程度的数学的时候就已经折戟沉沙，实际上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在这种有点丧的情绪里面，周贤运功走了一个大周天。张开眼呼出一口浊气，那些身体束缚不住的灵气也随着他呼气的动作，从周身逸散而出。对比一下修炼之前体内真气的量——没有任何区别。

虽然早就已经做好了这种心理准备，但是周贤还是觉得有点小失落。望向窗外，天色已晚。腊月里天黑得早，灯笼已经挂起来了。李桐光在院子里练拳，赤膊着上身，一套没有名字的基础拳法一遍又一遍地打，打得虎虎生风威风赫赫，从他毛孔里发散出来的汗水也未能结冰，纷纷化作水气，环绕在他的周身，看着有点出尘的意思了。

周贤不由得感叹，真的是天资有别啊，李桐光十四岁还能被观主带回到观里绝不是没有道理的。他若是能够早修行上几年，郭子衿当时第一天才的名号怕是就要挪到李桐光的头上了。

方丹也是慧眼识珠，李桐光却是十分适合走体修的路子。到化神境巅峰之前，李桐光的修炼从来没有遇到过瓶颈，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是绝对的天才人物。而且这个天才还十分珍惜自己的幸运，其用功程度至少比周贤是高上一大截。如果没有神通扳指作为修炼外挂，周贤现在估计就要被李桐光压着打了。

面对的对手是天才不可怕，可怕的是天才比你还努力。周贤现在算是明白这种话为甚什么会有市场了。当然它还有一个毒鸡汤版本的，“天才比你还努力，那你努力有个屁用”。

在上一辈子周贤就已经很明确自己努力是为了什么了。他无法追赶那些天才的脚步，但是它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超越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平庸人就可以了，他无法以天才为目标，但是如果不努力的话，那就真的连个屁用都没有了。

轻笑了一声，周贤把剑提在了手中，从窗口跃到了院里。

嗯……这着实不是个好习惯，方丹已经因为这种事骂过家里这三个男人好多回了。但是没办法，真的是习惯成自然。在实力提高了以后，能够跳窗户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多绕几步走门呢？

咳，脑子有点乱。周贤挥散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冲着李桐光招了招手：“师弟，好久没对练了。过两招如何？”

李桐光没说话，而是收住了拳势，向后退了两步，拿起了他放在桌上的那对拳套，扣在了自己手上，对着周贤微微一笑，招了两下手。

“好样的。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