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雍狐山
方仲惊讶道:“原来是神尼大驾光临,晚辈迎接来迟,还望恕罪。不知神尼到此,可是来看郑门主的么?”
那女子并不搭话,莲步轻移,飘然进房,站在郑元洪身前。方仲只觉得鼻中闻到一股女子清香,那自然是眼前此人身上发出来的,正自心疑,那女子微微一探郑元洪鼻息,确知是沉稳安睡后,忽的扑哧一笑,嗔怪着说道:“神尼,神尼,等我出家了,你再叫我神尼不迟。”
这话断然不可能出自一个坐禅多年的出家人之口,方仲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就见眼前此人转过身来,纤手掀起金刚斗笠落下的垂幔,显出一张绝世容颜来。那面容不带一点尘俗之气,犹如雨后青莲,娇艳却不媚俗,那淡淡的朱唇兀自挂着一点戏虐般的笑意,一双明亮而深邃的大眼正扑闪着望着方仲。
方仲望着这张俏脸顿时便呆了,结巴道:“你……你……”
那女子重又放下垂幔,轻笑道:“我怎么了?”
方仲道:“我只道通悔大师请来的必定是慈航静斋里的神尼,却没想到是你。”
那女子笑道:“我便不能来?好歹也是我救了这郑门主,你若不希望看到我,就该和通悔大师去说,那慈航静斋里有个穷丫头和方公子有仇,你是断然不想见的,也省得浪费我时间,特意来这慈云寺走一遭,直接去雍狐山好了。”
方仲面上一红,尴尬道:“不是不是,见到你来真是意外的很。”
眼前头戴斗笠的惊艳之人竟然是静逸之徒,在慈航静斋学艺的何盈。此时的何盈巧笑嫣然,不复幼时谨小慎微之态,便是比之当初随静逸上昆仑时的样子也平易近人的多,或许是常修了佛法的缘故,童年的阴影已然消失无踪,浑身上下自然有一股圣洁之气。至少在方仲面前,何盈的一言一语并无丝毫生分和芥蒂,宛如早已熟识多年的挚友一般。
何盈道:“若是换做旁人来那又怎样?”
方仲脱口而出道:“只要慈航静斋能有人来,我便开心的很了。”
何盈哼了一声,香风一转,转过身去,嘴里说道:“既是谁来都一样,那我走了。”说罢便即出门而去。
方仲没想到她说走就走,这才醒悟言语之中得罪了她,自己实在应该说几句好话,如求之不得或期盼之至等,她听了一高兴便留下来多说几句话,如今倒好,一语不对她便要走。不过她对自己随意说的几句话都要斤斤计较,实在是有些小儿女的小性子脾气了。
方仲忙追出房去,往四周一看,不过眨眼时间,竟已无何盈踪影。
方仲默然半响,垂头丧气,狠狠敲了自己一下脑袋,心道:我若有普玄那样的油嘴滑舌,人家也不会说不上几句就走,还是自己不会说话之故。可是真要自己当着对方的面说几句哄人开心的好话,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方仲胡思乱想,叹一口气,正要回房,却听屋顶上有吱吱的兽叫之声,抬头一望,便见房顶上一只长相小巧、松鼠模样的小兽蹲在一人肩头,那人正用手轻轻抚摸此兽,坐在房顶之上,意甚悠闲,不是何盈是谁。
何盈依旧垂幔遮面,看不出是何表情,只不过方仲刚才那一举一动显然都落在了她眼内。
那小兽被何盈摸得几下便即往下一钻,隐入了袖中不见。何盈这才笑吟吟道:“方公子,你刚才为什么要敲自己的头?”
方仲又怎么能直承自己是懊恼之下的自责,喃语道:“这个……这个……”
何盈轻轻一笑,冲着方仲道:“随我来!”人影一闪,往西北方飞摄而去。
方仲欲待呼唤,何盈却已去的远了,只得双足一点,也跃上房顶,轻声纵跃,追着何盈的身影出了慈云寺。
离着慈云寺已有数十里路时,前面的身影这才停下。
方仲到了跟前时,何盈正自站在一株大树的高处往远方眺望,对方仲能够跟着前来,似乎好不怀疑。
方仲道:“你看什么?”
何盈没好气道:“你、你、你什么?我便无名无姓了?”
方仲只得道:“这个……何盈,你叫我来做什么?”
何盈把垂幔一掀,露出绝世容光来,笑着道:“我不想坐禅修炼了,那日子清苦无比,我又得罪了师父,静斋是不能待了,所以特意喊你一起私奔,去寻一个无人的地方过神仙眷侣的日子去,你可愿意?”
这艳福来得如此突然,让方仲惊得嘴都合不拢,愕然道:“什么?”
何盈根本不看方仲是何表情,估摸了一下方位,跳下树来,说道:“从这里往西再走百里,那里有座雍狐山,十分寂静,无人打扰,你跟我来吧。”
方仲只道她竟然连隐居之地都挑好了,忍住了道:“这如何使得?”实在想不到何盈居然如此大胆,竟然说要带同自己私奔,真不知是开玩笑还是真的。
何盈道:“怎么使不得,莫非你不愿意?”何盈转过头来,那一双蕴含着笑意的明媚的双目瞧着方仲。
方仲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一张脸顿时涨的通红,好在是晚上,要不然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何盈等了片刻,这才微笑道:“行了,走吧,我又不要你现在回答。就算你想和我说什么,我也不会多听。”方仲跳动的心这才安稳一些,心道既然不想听又为何要问呢?
方仲道:“雍狐山这么远,早知带了狰狞兽来,郑门主还留在居室里,只怕都无人照顾。”
何盈道:“那郑门主被我的大明咒净化之后起码要睡个两天两夜,你不用担心,慈云寺那些和尚又不是死人,连个睡了的人都不懂得照顾。倒是这雍狐山不大好走,还要劳烦它带我们一程。”说罢,袖中一抖,那只松鼠模样的小兽又出现在了她的肩头。
何盈抚摸了那小兽背脊数下,轻声道:“小黄毛乖,带我进山去,回来摘果儿给你吃。”揪住了那小兽的脖颈皮毛,轻轻往地上一放,那小兽嘴巴一张,喷出一股火来,接着发出几声大吼,浑身皮毛暴涨,一个小小野兽瞬间就大如马匹,四肢更是罩上了一层鳞甲,在那里躬身跳跃,不时对天怒吼。
方仲吃了一惊,问道:“这是什么兽?”
何盈笑道:“这个叫做望天犼,是我慈航静斋里养的异兽。乖巧起来十分可爱,不过变大了之后又暴跳不已,最喜欢向着天叫,似乎于老天有数不清的大仇恨一般。”
何盈跨上望天犼,对方仲道:“快上来。”方仲依然坐在她身后,那望天犼背后的皮毛比狰狞兽的柔软许多,又浓密万分,就算不用鞍桥也坐得比狰狞兽舒服。二人一坐定,何盈轻轻一催,那望天犼摇头摆尾,不时向天吼叫几声,四足翻飞,往雍狐山方向窜去。
祭祀神炉
望天犼行走起来比狰狞兽平稳的多,只是速度稍慢,但是百里路途,也只花了数个时辰便到了。方仲沿途所见越来越是荒凉,那些不知名高山更是不时有鬼哭狼嚎之声遥遥响起,黑夜之中听的人毛骨悚然,何盈却也不怕。方仲心道她莫非真个要寻隐蔽之处安身,心中又是担忧又是害怕又有一点兴奋之情,也不知是哪个更占上风。
正在胡思乱想,望天犼却停了下来。何盈轻轻一跳,落地后说道:“下来吧,应该不远了,剩下的路十分难行,我们走过去。”
方仲举目四望,说道:“这里便是雍狐山?”
何盈道:“还没到呢,那雍狐山并不高大,躲在群山之中,群湖环绕,最是适宜择地安居了。”随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方仲。
方仲不敢与她对视,下了望天犼。此兽无人乘坐,吼了几声之后四肢萎缩,身形变小,又化做松鼠模样蹦蹦跳跳的纵到何盈肩上蹲下,两只乌黑的眼睛睁得溜圆,样子十分可爱。
二人跃过一处山脊,眼前一片平地竟然出现无数的残垣断壁,只不过许多都已风化,隐在杂草与树木之间,根本瞧不出原来面貌。方仲看此地的破败程度,只怕有数百年之久,说道:“这里荒废几百年了,一点人烟都没有。”
何盈道:“岂止几百年,足有上千年了,原本这里是个城郭,住在这里的人走了之后便荒废至今。”
方仲奇道:“你怎么知道的这般清楚,莫非早就来过?”
何盈笑道:“我若不先来探查一番,万一已经有人住在这里就不好了,未听说男女私奔还有光明正大不怕人知的,总要偷偷摸摸的才是。”
方仲摇头道:“肯定不是如此,你来一定另有目的。”
何盈俏脸一沉,说道:“不信便罢,你回去就是了,我又没强求你来。”自顾踏着一地的碎砬往前走去。
何盈走了一段路,扭首回眸,见方仲依旧跟了来,只是面色有些不愉,轻轻一笑道:“我便知你会来,要不然这山里又有什么野兽窜出来,叼了我去,谁来救我?”何盈说这话,自然是想起了早年自己身陷兽窟的事来。
方仲没好气道:“你在慈航静斋这几年修行,还怕几只野兽?”
何盈道:“为了救那个什么郑门主,把我全身的法力都用没了,你当那六字大明咒很容易施展的么?如果不是你带他来,我又怎么会去慈云寺,又怎会一点力气都没有,所以归根究底还是你害的,不让你陪着让谁来陪?”
方仲道:“你如今倒会说话的很。”
何盈笑道:“你我又不是什么外人,有什么话不好说,若是换了旁人,我是一句话都不会和他说的。”方仲听她说的亲切,心中一暖,说道:“那你就该跟我说实话,我不信……不信……”想说何盈不是为和自己私奔而来此,却不好意思直言。
何盈笑道:“到了地方你就知了,这里的城郭在以前可是大大有名,叫做九黎城,只不过住在此地的人怕被杀,都逃往他处。”何盈话头一转,又说起这城郭之事。
方仲道:“九黎城?谁会杀这里的人?”
何盈道:“当然是轩辕黄帝了。”
轩辕黄帝大大有名,那是炎黄始祖,方仲当然知道,奇道:“轩辕黄帝要杀的人,那一定是罪大恶极之徒。”
何盈边走边道:“也不尽然,为非作恶的也不过是领头的几个人物,更多的人身不由己只是听命而为,就算要杀戮,也不必牵连无辜,把一方的人都斩尽杀绝。这九黎城有个大大有名的人物,做下的罪孽太大,这才惹得轩辕黄帝大怒之下兵戈四起,要把此地夷为平地。”
方仲恍然大悟道:“能与轩辕黄帝大战一场的除了蚩尤便无第二人了,这九黎城莫非就是当初蚩尤所在城池。”
何盈道:“正是,这九黎城也是当年的称呼,蚩尤涿鹿兵败之后,九黎城守不住,原来的人要么依附轩辕黄帝,要么远走他乡。轩辕黄帝来了之后又放了一把火,此城便彻底荒废了。后来之人崇敬轩辕黄帝而恶蚩尤,连这城池都懒得提起,而以山势起名,称做九龙山,你所看到的周围山岭便是了,连那慈云寺所在的青龙山不过是其中一支。”
方仲感慨道:“这九黎城当年也一定是人烟稠密,繁华无比,谁知千年之后不过瓦砾一堆。”想起洛水城之破败,最终结果大致也是如此,任凭你往昔多么繁华,几百上千年后还不是归于虚无,心中不免有些难过。
何盈催促道:“快些走吧,天明之前一定要赶到雍狐山,否则就白来了。”二人加快脚步,往深处走去。又走了数里地,眼前出现一个小山头,此山在九龙山中并不出奇,只是此山三面环水,只留得一面与陆地相连,如孤岛一般。
“这便是雍狐山了。”
“此山普通的很,为何要到这里来?”
何盈神秘一笑,指着那三面环水道:“这不是天然而成,乃是有人用*力挖掘之后才如此的。你仔细看那形状,便知其中有些蹊跷。”
方仲仔细一看,这才发觉那三面之水果然有人工开凿的痕迹,雍狐山正面水面宽广,两边逐渐收窄如两只尖角,正好包容住雍狐山,从正面看去,便如一个牛兽嵌在雍狐山脚下。
方仲道:“似乎是个牛头。”
何盈道:“是蚩尤头颅。这雍狐山原本是座矿山,蚩尤正是得了此地五金,才铸成天兵神器,敢与轩辕黄帝争雄。”
方仲惊讶道:“此山还有这种传说?”
何盈笑道:“我也是听师傅说起才知有此地,是不是传说,过去一看便知。”身形几个起落,已然到了湖边。那湖漆黑一片,深不见底。何盈围着转了一圈,也未发觉有什么出奇之处,不觉已到了唯一不接水的一面。从这里进去便能直达雍狐山山头。
何盈察看了片刻,从脚下捡起一块石头掂了掂,对方仲道:“这石头极沉,不是山脚下的,定然是山上滚落下来到了这里。我们上去看一看。”二人往山上走了片刻,雍狐山又不大,转眼就到山顶时,四处吱吱声响,窜出无数只狐狸来,夜色中瞪着明亮的双眼看着方仲与何盈二人。
何盈吓了一跳,等得看清不过是狐狸时,说道:“怪不得叫雍狐山,原来是狐狸的老巢,哎哟,这些狐狸也不知呆在此地多久,若有几个成了精,可别把你迷了去。”
方仲道:“那也要看狐狸精有没你漂亮了,如果没有,又怎么迷得到我?”
何盈有些嗔怪的瞥了方仲一眼,轻哼道:“谁迷你了?”
那些狐狸并未蹲在树上,却一个个的站在无数的残破石柱之上,那些石柱雕刻着稀奇八怪的怪兽面貌,都以牛首为主。每一根石柱下都有一个洞穴,有大有小,也不知是狐狸钻的还是天生就有,有几个洞穴更是斗大无比,虽有杂草树枝掩映也足可进出。那些洞里不时有阴风冒出,更让人不敢轻易入内。
何盈把金刚斗笠的帷幔重又放下,弯腰往一处较大的洞穴钻去。洞里阴暗无比,方仲正要用掌心火照明,何盈肩上那只望天犼嘴巴一张,喷出一团火焰,顿时把洞里照得一清二楚。
洞口初时狭窄,十分陡峭,并且倾斜往下,不知通往何处。借着光亮一看,石壁之上竟然闪耀着一种奇异的金属光泽。何盈道:“古籍记载有云雍狐之山发而出水,金从之,蚩尤受而制之,以为戟戈,说的就是这里。”
方仲道:“你是说蚩尤的所有兵器是在这里炼制的么?”
何盈一笑道:“就算不是这里炼的,也定然和这里脱不了干系。”何盈身子一直往斜下方滑落,到最后那洞壁越来越大,过不多时石壁消失,眼前豁然一空,出现空荡荡一大片黑色苍穹。望天犼的火焰不能极远,已然照不清那底下是些什么,方仲凝气打出一团较大的掌心火远远飞了出去,划过那片黑色苍穹,这才看清原来这雍狐山底下早被掏空了,二人所在不过是顶上一个大窟窿,旁边更有数不清的洞眼存在,如蜂窝相似。而在这下方,水波粼粼,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巨大无匹的黑影半沉在水中。
方仲连续往下打出数个火团,光亮大放之下这才看清那黑影竟然是一座小山般大小的巨型熔炉,只不过早已烟火全消,冷冰冰的躺在这里,只留下炉顶上两只大耳尚且露出水面。
方仲惊道:“好大一只炉子!”
何盈目中放光,赞叹道:“这在以前是件了不起的上古遗物,虽然早已无人使用却依旧气势惊人。传说蚩尤的六件神兵都是出自此炉。蚩尤战败之后,九黎之人移不走此物,只能把它给毁了。”
方仲恍然大悟道:“这顶上许多窟窿,就是用来通烟火之气的,雍狐山本身便是一个大熔炉,外面所见不过是一个炉盖。”何盈点了点头,摘下金刚斗笠,露出瀑布也似的乌发,却把斗笠往方仲一抛,说道:“你在上面等着,我下去看看。”不待方仲阻止,已飘然而落,整个人姿势优美之极的往那熔炉露出水面的一只大耳飞去。
何盈并未借助宝物御空飞行,人到半途已然下坠,却离着那只大耳还有一段距离。眼见要落入水中,那只望天犼往下面水里一纵,直接在水里变大,正好接住何盈,何盈脚尖一点,已飞身上了那只大耳。望天犼并不急于回到何盈身边,在水里游来游去居然兴致颇高,而且毫不怕水,不时在水中潜泳。
何盈从怀中取出一颗夜明珠,招手望天犼过来,让它叼住此珠,往水下一指,那望天犼便游到水底的炉内去了。借着那淡淡微光,方仲和何盈目光跟随那望天犼所过之处,就见炉底无数骨骸,层层叠叠不知躺了多少,许多固然是人骨,还有的却是从上方掉落水中而泅死的野兽。在众多骨骸堆中,尚自斜依横躺着许多刀剑之物,模样奇形怪状,与今大不相同。
这些刀剑经过了上千年岁月并沉浸水中却依然不腐,可知其质地不凡。不一会,望天犼重出水面,游到何盈身旁。
何盈收了夜明珠,回头往方仲的眼睛指了指。方仲不明其意,大声问道:“什么?”那山体都是空的,回音极响。
何盈捂了两耳道:“把眼闭了。”
方仲奇道:“为什么?”
何盈面色一沉,说道:“我要下水,你不能看。”
方仲顿时醒悟,忙道:“还是我下去吧,你在上面等着,要捞什么东西跟我说便是。”
何盈道:“你是男子,这里下不得。”
方仲心道怎么男子就下不得了,还待想问,何盈道:“若到天亮而我还没出来,就来帮我一把,此前你可别来,不然我不理你。还不回过身去!”方仲依言转身。只听一声水响,何盈已然跳入了水中。
方仲心中却如撞翻了小鹿咚咚跳个不停,心想若是此时自己扭过头去看上两眼,只怕何盈也未必知道,一想到那婀娜身段,这种想法更是蠢蠢欲动。可是万一何盈早就留意着自己,这一轻浮之举被她见到,只怕此后再也不会好眼相看,权衡轻重,自然还是忍一忍的好。
不知过了多久,方仲只觉得寒气越来越重,隐隐竟然有鬼泣之声,听声音就在身后,不禁吃了一惊,想转头一看,又觉不妥,只得大声道:“何盈,好了么?”身后并无何盈回答,想来她若在水中,也听不到呼声。
再过一会儿,阴风阵阵,从两旁山壁之上竟然冒出两个阴魂,飘飘荡荡从方仲眼前飞过。方仲惊骇之下,手中迅速凝结一个雷咒便想把眼前阴魂打碎,可是那些阴魂视他如无物,只是往身后飞去。方仲忍无可忍,微一扭头,就见眼前无数阴魂飞舞,都聚在熔炉上方,鬼哭狼嚎之声此起彼伏,已有成千上万!
整个雍狐山内简直成了十八层地狱,到处都是冤魂野鬼,哪里还看得见何盈的身影。那些阴魂许多都是身首异处、断手折臂、中刀着枪之辈,更有许多头戴鬼面的亡灵手中举着刀叉剑戟,伸着长舌在那里哀嚎。
方仲担心何盈安慰,双手连放数个雷咒,轰隆隆数响,电光所到之处,那些阴魂纷纷烟消云散,奇怪的是不管方仲如何攻击,那些阴魂都如无智一般只挨打不还手。
连灭数十个阴魂之后,方仲便知不是方法,这么多冤魂野鬼杀不胜杀,就算法力泻光,又能杀几个。
方仲把火岩剑抽出,往露在水面的一只大耳射去,同时飞身而上,雷咒连放,把挡路的阴魂扫灭,御剑至大耳上空时落了下来。
方仲一落地便焦急不已的道:“何盈?何盈?你在哪里?”几句话一喊,何盈并未从水底出现,那些原本无智的冤魂野鬼却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鬼哭狼嚎之声大作,纷纷往方仲撞来。
方仲身上符纸一向留足备用,此刻双手齐挥,无数张符纸飞出,但有敢过来伤人的阴魂靠近便是一道雷咒过去。那些冤魂野鬼四面八方而来,方仲出手如疾风骤雨,一时相持不下。方仲暗道不好,这些野鬼怎么又凶残起来了,这样下去不用半柱香的时间,符纸就会用光,到那时还怎么应付这些阴魂。方仲正自焦急不已时,脚下水声一响,何盈终于探出头来。
何盈乍见方仲站在面前,又惊又羞道:“你……你……”
方仲忙解释道:“这里游魂野鬼竟然这么多,我来救你。”
何盈往四处一看,懊恼道:“我让你天亮时再来,你怎么现在过来?”在水中抛上来一柄长剑和一块铁石,伸手抓过放在岸边的外衣就水里披在身上。只是衣衫一湿,窈窕处显露分明,更是诱人,比之裸身好不了多少。
何盈涨红了脸怒道:“早知不让你来。”好在方仲无心观看美色,何盈这才不至于太过尴尬。
方仲道:“这些冤魂野鬼是怎么回事?”
何盈没好气道:“这些都是神炉毁损之日不曾炼化的祭鬼,当年最后一批神兵炼制未成,他们血肉已去却魂魄未消,一直沉沦在此地不能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