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不可能。”
他断然拒绝。
男人语气又疾又冷, 楚音柔声道:“你先听一听理由嘛。”
这么荒谬的事居然真有理由?
陆景灼几乎想将她翻过来,打一打她的玉臀。
可有孕在身经不住折腾,他将火气压下问:“什么理由?”
“起夜, 我以?后晚上可能会经常起夜, 像刚才?,我已?经尽量小声但还是惊动到圣上, 别说多次了?,我怕影响你早朝, 影响你批阅奏疏。”
原来不是故意想跟他分床睡。
陆景灼心情变得平静了?些?, 但并没有马上给予回答,手掌包住她后脑勺道:“先睡,明日再说。”
也是,很?晚了?。
楚音赞同。
她睡得快,他却花了?一会时间。
盯着怀中面如满月, 酣然入梦的妻子, 他觉得此事根本不必考虑。
分床, 她想都别想!
次日他按时起来, 穿衣用膳出门。
早朝一直是三日一次, 天刚蒙蒙亮,文武百官便已?在外头候着了?。
他整理好?龙袍, 不疾不徐走入金銮殿。
去?年督察农事,六大?县城的知县令人印象深刻。
京城辖下尚且如此, 不说那些?外官了?,故而他早有想法,既然暂时无法改进科举制, 那么就只能加强审查,今日便命吏部再次考察外官, 从布政,按察二司开始,即刻执行。
消息传出,外官一时人人自危。
而楚音起来后则在惦记分床的事儿,有点犯愁怎么安排。
要不让陆景灼睡在乾清宫?
可这样的话,他会不会都懒得来东宫了??正好?批完奏疏就在那里歇息,省得走一趟,那时间久了?,不利于他跟孩子,跟她的关系。
或者?,让他睡正殿,她睡侧殿?
可孩子们问起来怎么说?
睡乾清宫好?歹还能说忙,无端端在东宫也分开睡,这就不太好?解释了?。
“娘娘,三殿下派人送来一对小玩意,说是给珝哥儿,珍姐儿玩的。”忍冬捧着一个玳瑁银托圆盘,上头摆着两个木制的千千车。
楚音拿起其中一个看了?看,发现是黄杨木雕刻的,痕迹比较新?。
心头一动,她吩咐:“问问是不是三弟自己做的,还有……问他,是不是右手的伤已?经好?了??”
这段时间她专心养胎,差点忘了?陆景睿。
但陆景睿的算计显然一直没有停止,还想继续获得她跟两个孩子的信任。
内侍很?快来到弘义殿。
陆景睿猜到楚音会派人来问伤势,不由浅浅一笑。
“马院正医术了?得,我的手已?是恢复了?五六成,做些?木雕不成问题……娘娘身子如何?”
“回三殿下,娘娘十分康健,刘院判常来给娘娘号脉的。”
陆景睿点点头:“圣上,珝儿跟珍儿也都挺好?吧?”
“是。”
“行,你去?回话吧。”他雪白的衣袖一晃。
内侍告退。
看着他的背影,陆景睿嘴角微微扬起,稍后大?嫂知道他右手的情况,一定会替他高兴的,过阵子他再痊愈了?,学一学骑马射箭,到时除服后就可以?同大?哥大?嫂一起去?狩猎。
他的内心忽然有了?一种充盈之感。
楚音却是拧起了?漂亮的秀眉。
恢复五六成,已?是好?了?一半,十年的旧伤,他真的不想再利用了?吗?
楚音知道他给孩子折纸,教她秘诀是手段,可利用旧伤也是手段,比起收买孩子,收买她,显然抓住陆景灼的愧疚更?为有用吧?
明知道他的为人,却偏偏找不到解释。
楚音将那千千车用力?一抛,它在玳瑁的银盘里欢快地旋转了?起来。
中午,陆景灼原本是不来东宫的,不过昨日的事没有解决,还是抽空来了?一趟。
看见那道明黄色英挺的身影,楚音扶着宫女的手迎上去?。
“见过圣上,”她嫣然一笑,而后又道,“你怎么没提前说?膳房都没准备呢……想吃什么?”
“你做主吧,简单点。”
秋季该进补了?,陆景灼也不挑食,楚音要了?一道小炒羊肉,一道鳝鱼羹。
二人坐下说话。
“之前三弟使人送了?千千车给珝儿,珍儿,”楚音决定要提醒下陆景灼了?,“我见那千千车像新?雕出来的,就派人问三弟哪儿来的,谁想竟是出自于他的手……马院正可真厉害,十年前的伤这么快就要治好?了?。”
陆景灼惊讶:“真好?了??”
有点意外,他记得没治多久。
“他都能雕千千车,自然是接近痊愈,”楚音露出怀疑的表情,“早前三弟的伤真有那么严重吗?连字都不能写??还是青州的名医滥竽充数?”
严重当?然是严重的,三弟那时才?七岁,右手臂被铁刺贯穿,怎可能是轻伤?
他只要一想起来,脑海里便是大?片鲜红的血。
“不管如何,能治好?就行。”
看起来,仍没有质疑陆景睿。
楚音一时有些?头疼。
那少?年生就了?一张漂亮讨喜的脸,又被亲生父亲如此对待,加上愧疚之心,也怪不得陆景灼,可是……就这么放着不管吗?也许陆景睿今生掀不起风浪,但她对他的恨没法消除,那是根刺,扎在了?心口,不是轻易就可以?拔出的,看到他,她就会想起亲眼所见的事。
她不喜欢陆景灼被他欺骗,不喜欢自己的儿子被他欺骗。
可现在她本可以?揭穿的有关旧伤的谎言,居然被陆景睿自己给放弃了?。
“怎么?又有不适了??”饭菜上了?都不吃,陆景灼伸手去?碰触她。
楚音回过神:“没有,我是在想三弟的事,他的手刚刚有所恢复就忙着给珝儿,珍儿做千千车,我真有些?过意不去?,且不说他之前还折纸,教我秘诀,三弟真是一副热心肠啊。”
从小就被双亲嫌弃的孩子习惯讨好?人也无可指责。
陆景灼并非不了?解陆景睿。
他对这弟弟是有怜悯,可楚音不也是吗?
要帮陆景睿治伤的是她,如今担心他的手劳累的也是她,不止如此,还夸他热心肠。
“三弟有你这个大?嫂也是福气,不然右手只怕还废着,”陆景灼替她夹了?一块虾圆,“我跟母后都以?为治不好?了?,他自己也是。”
楚音:“……”
有种百口莫辩之感。
将虾圆吃下,转移话题,她道:“有关分床的事,我觉得要不殿下睡正殿,我睡侧殿吧?”
“不可能。”
回答还是跟昨晚一样,楚音不解:“为何?”
“没有为何,”他语气很?坚决,“你别再打这个主意。”
可她不是说得很?清楚吗,他为何不肯?楚音道:“我不是为自己……我是怕弄醒圣上你啊。”
弄醒又如何?怎么说得好?像洪水猛兽?
再说,就算是洪水猛兽,他也不会跟她分开睡。
“别说了?,不可能。”他结束了?这个话题。
楚音嘴唇嘟起,不满他的决定。
为他好?都不行!
他就这么,这么……喜欢她嘛,一点儿都不想跟她分开?
念头闪过,她的心一阵酥麻,看着眼前的男人,眉开眼笑。
一会阴一会晴的,陆景灼瞥她一眼:“笑什么?”
“没什么,”她靠过去?,挽住他手臂,“既然圣上不想分开睡,那就算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不要你抱着我去?,我有宫女伺候,到时圣上不要管我,直管睡。”
“……”
看看到底怎么了??他手指在她腰间一捏:“她们看得,朕看不得?”
她扭了?下:“嗯,就你看不得。”
“……”
晚上她果然又起夜,陆景灼装作没醒,默默听着宫女将她扶走,再扶回来,他从头到尾没说话,怕楚音体贴他,下次又闹着要分床睡。
因知道弟妹下个月要生产,楚音提前准备了?礼物,后来到九月初,唐飞燕顺利生下一个大?胖儿子。
听说母子平安,楚音松了?口气,与婆母一起派人送了?贺礼,那礼物里面有一样是出自于尚功局这几日赶制的襁褓,绣得是四季平安的纹样。
这是礼尚往来吗?
唐飞燕靠在床头问陆景辰:“可是大?嫂在表达谢意?”
往好?处想,定然是的。
陆景辰伸手轻抚下儿子红彤彤的小脸:“至少?大?嫂是希望我们平安的。”
唐飞燕眼圈一红:“我以?前真不该这么对大?嫂,那时候大?嫂才?从青州过来,那么温和,客气,如果我以?礼相待,我们定会成为朋友,是我自己不好?……”后来楚音的态度也有所变化,不将她放在眼里,这又激怒了?她,好?在丈夫提醒,总算没有到最?坏的程度。
“你别多想了?,还在月子里,保重身体要紧,”陆景辰安慰她,“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往后就看我的。”
等除服后,他会在兄长面前好?好?表现。
唐飞燕看着丈夫俊朗的脸,又露出笑容:“你之前跟大?哥一起去?督察农事时得了?父皇赏赐,足见办得不错,那凭你的能力?以?后再帮大?哥解决点什么难题,指不定大?哥真会重用你。”
当?不了?太子,当?不了?天子,那就当?天子的左臂右膀。
陆景辰听了?未免心虚。
他只怕没这个能耐。
父亲在世时,他只顾讨好?父亲,无微不至,觉得只要让父亲满意,自己就有胜算,在别处却没有花太多功夫,没一样是真正精通的。
“书到用时方恨少?”,他终于体会到。
“你好?好?歇着吧,我去?书房。”他拔脚走了?。
九月八又是楚格与窦晋芳的大?喜之日。
楚家一个国丈,一个国舅,不用想都知其热闹,楚家门口车水马龙,去?恭贺的宾客占了?京城官宦,望族权贵的十之八九,天子的赏赐也为此亲事更?增添了?光彩。
不过楚音只能想象下双亲与兄长,嫂嫂的欢喜,看是看不到的。
别说是怀着孩子,就算没有,身为皇后也不可能轻易出宫。
外面陆珍捧着石榴进来:“娘,快看,石榴熟透了?呢!”
不知不觉,已?是过去?一年。
犹记得去?年她骗陆景灼吃没熟的石榴,没骗成,后来又给他吃熟了?的石榴。
那时候,他跟现在很?不一样。
那时候多冷,现在就有多热。
楚音一笑,吩咐宫女将石榴洗干净将籽剥好?。
她跟女儿一起吃。
殿外的风吹过,有树叶晃晃悠悠落下。
深秋了?。
不知那六个县城的农田丰收了?没有?楚音忽然十分好?奇。
晚上她等陆景灼回来便急着询问。
“今年有没有发生蝗灾?那些?田里的作物长得怎么样?”
不得不说,易简的办法很?有效。
“仍有蝗虫,但与去?年比不值一提,农人可以?自己捕捉干净……作物都丰收了?,尤其是芝麻,已?经运去?南方,换来的粮食正在路上。”
楚音一阵激动:“真好?!”
“嗯。”他也眉眼含笑。
有了?成功的先例,便可去?别处县城实施,减少?每年蝗灾所带来的损害,这样国库也能更?加充盈,好?应对其他天灾,譬如旱灾,水灾,火灾……
想到一堆的灾祸,陆景灼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耳边听楚音问:“易郎中立下大?功,圣上可曾封赏?”
他放下手:“你觉得该赏什么?”
“我觉得该升他为布政使,让他管一个省的农事。”前世,易简就是当?了?布政使的。
那是二品官。
他淡淡道:“你倒真的很?看重他。”
“难道圣上不是吗?”唯才?是用一向是他的准则。
“当?然是。”话音刚落,他便俯下身噙住了?她的唇,同时用力?扣住她的手腕。
还在说正事呢,突然就……
他的兴致也真是来得莫名其妙。
伴随着玉扣“咔哒”解开的声音,楚音红着脸,收拢手指。
他声音微哑:“另外一只呢?”
“……”她睫毛颤了?下,好?想骂他不要脸。
不过单一只手是有些?吃力?的。
她闭起眼不去?看。
他的呼吸炙热,擦过耳垂,冷不丁问:“你此前真不认识易简?只是从旁人口中得知?”
她心头咯噔一声。
早前他也怀疑过,她搪塞了?过去?。
怎么又问?
难道自己露出马脚了??
不可能,他又猜不到她是重生的。
“我之前当?然不认识易郎中。”她装得很?坦然。
“所以?你只是举荐了?他,就把他当?自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