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永夜06
陆辛夷不太明白，只是看着他没说话。
“沈教授暂时过不来，目前只有农研所正常运转，科研院的其他实验室还没能投入工作。”
梁东升解释道，随即，他又大致讲了讲，内容就是将这几间不同实验室组合成的研究院设定。
陆辛夷许久没外出，她并不知道，永夜覆盖全球后，其实是外界包括卫星在内的所有通讯全线受到严重干扰，即便是有了先一步的预知和准备，多地区之间也只能进行勉强交流。
跨越省份的，已经基本处于隔绝状态。
困住城市的黑夜如同幕布，将一切生物包裹在限定范围内。
山城原定的新城市基地也是和临近城市联合建设的，那几座城市不太巧，在飓风和极寒中被摧毁了过半建筑物，救援和生活根本顾不过来。
也正是因此，它们才将目光投向位于几座城中心、背靠东白山脉却又没有大面积受损的山城。
永夜之前，部分受灾民众已经逐步迁移到山城城市中，但这还不够，还有更多的人，也还需要更多的资源。
联合基地应运而生。
除了一开始山城最先督建的农业研究，其他相关研究都还在原址，包括梁东升说的沈教授，是隔壁兴城的。
但兴城如今的医疗体系压力极大，沈教授带着学生们忙不过来，也就没时间迁移。
“现在正在建设对应的居民区和其他公共设施，完成后，你们就可以去抽签了。”
这是陆辛夷一家换来的机会。
至于同时期还有要去抽号的人都是谁，梁东升只说了一句，“和你们一起的是当地的村民。”
至于另一批没和他们同期的，是早还是晚？陆辛夷也没开口多问。
听完梁东升的话，陆辛夷已经有些不想去实验室了，倒不是她怕忙怕累，只是最近，她的想法无形中产生了一些变化。
她问到：“除了研究院呢？”
梁东升一愣：“什么？”
陆辛夷微微停顿，脑海中天人交战。
她的手不自觉紧握成拳，指甲印在掌心，细微的痛感却让她紧张地心脏越发跳动迅猛。
须臾，隋安微微侧身，光明正大地用手覆盖她的拳头，五指轻拍她。
陆辛夷狂跳的心似乎得到安抚，她微微呼出口气，重复问了一遍：“我是说，还有没有其他需要我做的？”
在对坏人制订抓捕计划时，陆辛夷就隐约有灵光闪过，再到之后的梦中所见，她对于“苟以保平安”的想法无疑产生了变化。
穷则独善其身，她其实并没有兼济天下的能力，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想要……
有足够的能力，让那些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的人受到惩罚。
与此同时，陆辛夷也很清楚，她其实是更想借此来给父母和家人多一分保障。
未来不知道是个什么鬼样子，天灾更不知何时才会消弭，她们难道真的能保护好自己吗？
个人的力量终归是有限的。
陆辛夷想要的，一直都只是家人无虞。
梁东升的表情却很奇怪，有些意外，但又带着些许恍然。
他很快就给出了答案：“有的。”
“姜秘书让我问你，愿意去帮他做事吗？”
“做什么？”陆辛夷疑惑，心里生出些警惕。
梁东升坦然回答道：“你也知道，新基地嘛，会重新组建相对的协调部门，用来和各城市对接。”
不可能所有人都入驻新城，先不说别的，只是地方就住不下。
不然怎么会先把大部分的其他城市居民转移到城中，为什么不等建好了让他们直接来？
还不是地方不够，大部分的人还是会留在城内，靠救济过日子。
或者是自己找到工作机会，才能借机来到新城。
陆辛夷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于是她又问了一句：“那我做什么啊？”
她也没什么特殊的吧。
梁东升就笑了起来，这会儿，他看起来倒是和几年前很像了，没有如今的那些严肃和冷厉。
“小隋居然也舍得啊，”他先是看了眼只专注听的隋安，调侃了一句，才回答陆辛夷的话，“你要做的也不麻烦，暂时是在供应部。”
随后，梁东升又略微解释了几句。
新成立的基地内人手不足，但又不能把城内全盘抽调，就要从当地、以及其他城市转来的人补足，陆辛夷就是“当地人”。
陆辛夷恍然大悟。
合着她原来也是自己人？关系户竟是我自己？
梁东升被她的反应逗乐，但他时间紧张，能在好友家里呆这么久，已经算是百忙之中抽的空。
也没让两人送，梁东升很快就离开了。
陆辛夷的心情却又变得微妙起来，她一直以为自家是平平无奇，没想到还能混到这一步。
她拍了拍隋安手臂，故作老气地表扬他：“小隋啊，咱家这关系可全靠你了！”
隋安遂把人拉到怀里，慢慢抚平她的脊背，也让她丛生的焦虑逐渐缓解。
“并不是我的关系，这是你应得的。”
隋安拎得很清楚，如果真是为了他，那就不会找陆辛夷。
不管是梁东升还是姜秘书，都不是什么能糊弄的人，他们既然抛下橄榄枝，那必然是因为陆辛夷值得。
陆辛夷也明白，可她就是觉得不真实。
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没多会儿，陆辛夷突然来了句，“我居然不用考试就入编了？！”
这是什么可恶的关系户行为啊！她不会被刀了吧！
……
不管陆辛夷心里如何吐槽，时间依旧是一天天飞速溜走。
也不知道官方到底是用了什么好机器，竟然真的赶在两个月内解决了基建……的大部分重要工程。
其他没建好的都是外围居民区，不影响其他工作。
只除了一点，不管白天黑夜都是黑乎乎的，陆辛夷他们一家出门都得小心翼翼。
但好处也在于，不会被人发现他们提前搬家了！
陆辛夷是先搬家，后去上的班。
搬家前，只有舅舅一家还有村长知道，前者还帮他们搬运了不少东西，梁东升是顺道捎他们过去，省得他们自己开车走夜路，还容易遇到危险。
苏浩轩算是彻底融入和乔家，成为日常生活的一份子，且在村里没少照顾乔颖他们。
“晶晶，你们这去的有点远，暂时不回来了吧？”
陆辛夷点头：“得隔段时间才有空，再看吧。”
来帮忙的时候他们一家都来了，但到要出门了，以免麻烦，就让乔月升一家三口帮忙照看屋子内的东西，苏浩轩帮忙送过去。
这一趟自然是运不完的，等在基地安置下，陆辛夷两人还得再跑几次，恰好把苏浩轩再带回来。
苏浩轩也没打探他们搬家的内情，只是说到乔颖：“小颖昨天还在家里念叨呢，离得太远她更没法去招你了。”
拜这一年的极寒所赐，乔颖少有的出门时间，不是去陆辛夷家里做客，就是和爸妈一起逛村内集市，再加上……自行修习大学课程和上实操课。
“她哪还有空找我，”陆辛夷也笑了一下，难得的表情温柔起来，“张医生可把她当关门弟子了。”
乔颖虽然年纪小，但是格外有眼力见儿，又不过分娇纵。
尤其是这大半年的相处，乔颖从来没有表现出让陆辛夷不舒适的点。
是以，陆辛夷也乐得有个关系好的妹妹。
而且也能让她妈放心。
张医生是曾经和救援队合作的市医院主任医师，为人很慈和，刚巧听说乔颖有报考医学院但没来及去读，便将人带在手边教导。
反正张医生如今常驻白山屯的种植区，乔颖也离得近，不会有压力。
苏浩轩也笑：“说的是，张医生很喜欢她。”
两人就没再多说，转而专心致志看路。
从白山屯到新联基地，距离比到市区还远一点，再加上如今天黑路滑，他们已经开车走了快俩小时。
终于在中午赶到，新联基地的住房登记处就在入口没多远，梁东升先交待队友离开，才自己带着陆辛夷两人去抽签。
他一边走还说着：“我带你们看看，等你们安顿好我再离开。”
隋安谢过他，和陆辛夷一起进入大厅。
作为官方在新联基地的工作部门之一，住房登记大厅是有供电的，哪怕不是灯火通明，看个人也没啥问题。
新居民的住房登记就在一楼窗口，早起开始工作，现在已经抽不少了。
他们选了个人最少的，没多会就排到了。
“户口内含四人，可抽取六十平方以内的两室一厅一套，是否确认？”
工作人员将文件递过来，第一页便是有关【户籍人口及家庭房屋产权·新联基地定制】的相关守则。
其中最显眼的，就是新联基地住房按家庭单位人口分配，指的是有资格抽取新房的居民。
自己花物资购买的则是另算。
陆辛夷一家四口，在隋安与陆辛夷结婚后，他就将户口转了过来，也算是上了一个户口本。
而基地守则内，家庭人口≤6的，都只能抽取最高六十平的房屋。
新修建的住房会有统一暖气供应，对于曾经自己烧炕的原住民而言，也不算难熬。
至于供电，暂时比在村内稍好些，但仍然只有每日不足五小时。
陆辛夷又翻了翻其他守则，
基本都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各项要求，包括但不限于丢弃垃圾、饲养宠物、室内改装等等。
两人交替着看完守则，就由陆辛夷上手去抽号。
“我想抽高层。”
陆辛夷默默念叨着，心里则是想到了未来的干旱和暴雨，前者尚且能靠空调或者物理扛过去，积水就不一定了。
只是，新修建的居民楼都不算高——
“安宁小区三单元701。”
工作人员将摇号展示给他们，确认无误后，取出相对应的钥匙递给他们。
还有地址标记，“欢迎入住新联基地。”
“谢谢。”
陆辛夷礼貌道谢，接过钥匙，突然抬头问，“七楼是最高层吗？一层有几户？”
工作人员顺口回答道：“七楼是最高层，一层三户，天台装有保温层和加热板，不可以随意进入。”
陆辛夷点头表示了解。
她看向隋安，用眼神询问对方还有没有问题。隋安则是点点头，先侧头小声询问一番苏浩轩，随后，他开口问了句：“隔壁已经有住户了吗？”
“能提前购买吗？”
工作人员似乎没想到他们会这么问，低头查了一下数据，语气略微遗憾：“703已经有人抽取，702暂时空置。”
没等陆辛夷问，她就补充道，“房屋购买会在三日后开启，如果到时还没能卖出，你们再来吧。”
安置区就那么一片，原住民可是不少，官方暂时都是以安置为主，想要动用钞能力的也得等等。
“好吧。”
陆辛夷无奈放弃，她想的是，等过两天再来看看，到时候也可以整一套备用，即便是为了避免事儿精邻居也好。
几人才走出登记大厅，就又被浓稠的黑暗遮挡视野，只能靠两侧路灯勉强看清周围。
陆辛夷举着钥匙，招呼爸妈：“拿到了，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他们的防滑雪地车就停在不远处，时不时会有人从大厅进出，眼神好的就会盯着车子看，这种鬼天气还能开车出来的，都不简单。
再看到梁东升和隋安的“保安”服装，则是会下意识转移视线，似乎不想让自己的注视被发现。
“走吧。”
一家人连带着两个好兄弟，成功将搬运的行李送到新住址，途中遇到了不少同样在搬家的人。
可惜没一个是他们认识的。
第一批送来的行李并不多，主要为了先带爸妈过来。
将行李随意地摆放至小客厅，几人就近烧了壶热水，先暖暖。
陆辛夷看了看空荡荡的室内，没提别的，只是说：“下午我和隋安一起回村吧。”
乔月枝也没反对：“行，我和你爸把这边收拾下。”
梁东升却摆了摆手，先提出告辞：“我得回去报道了，之后就没空过来，有事你们直接去找我。”
他说的是隋安，隋安虽然没有继续在白山屯当安保，但却还在梁东升手底下。
隋安点点头，举着热水杯和他碰了一下。
战友情不必多言，都是家人。
梁东升很快离开，也没留下吃午饭，新联基地百废待兴，姜秘书那边早就要人了。
苏浩轩瞟了一眼窗外的黑暗，还有远处路灯散发出的成条带状的光芒，感慨道：“大家都不容易啊。”
不管是白山屯的村民，还是新联基地的各负责人，又或只是在天灾中求生的其他人，都有努力地生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