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开端01
暴雪初次停歇的第二日，陆辛夷决定出门看看。
在她的记忆中，极寒刚刚来临的那一年，一直都是时晴时雪，哪怕前一天天光大亮，第二日都可能再度被暴风雪掩埋世界。
不分时节的风雪永远在路上。
她得趁着雪停时去探探外界的情况。
客厅内，陆辛夷正在给自己套好围巾帽子，再在薄绒手套外面套上加厚款……
“晶晶，外面零下三十多度，雪有那么厚，这种跑腿的活你让你爸去就行了。”对于陆辛夷的出门行为，乔月枝其实不太赞同。
家里大棚在暴风雪中的状况如何，其实一直让他们挂念着。
此时不下雪了一家人就商量着出去看看情况，可乔月枝打算自己和陆山青一起的，结果被陆辛夷给劝了回去。
陆辛夷是这么说的：“我年轻还力气大，推开路上积雪也更方便，我和老爸一起去看看情况，反正大棚里的事情我爸都懂的，我就是个帮忙的，我们一起也能快去快回。”
乔月枝想着，陆辛夷说得也对，女儿的身体素质如今比他们全家都好，比自己这个拖后腿的跟出去好使。
可看到陆辛夷全副武装要出门时，乔月枝还是有点后悔。
往年山城冬天时也有零下三十度，可如今才七八月啊，这诡异的天气怎么能让人安心？
陆辛夷活动活动被包裹住的手脚，看着妈妈神情担忧，她伸手抱住了妈妈。
她歪歪头，用温暖厚实的围巾蹭了蹭妈妈，声音从纺织物下穿出来，闷闷的有些模糊：
“妈，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把爸带回来！”
被女儿环在怀里，乔月枝听着她的保证，以及藏在厚重衣物下面却仍然沉稳的心跳声，接受到了同样的不安。
不论是陆辛夷对于他们的担忧，也有她对陆辛夷的担心，在灾难席卷而来的当前，她们都希望家人能够不遇到危险。
乔月枝抬手拍了拍陆辛夷的后背，深深呼出一口气：“好，你要保护好自己。”
陆辛夷大力点头，退开半步，抬手指向另一侧——
她老爸陆山青也已经整装完毕，正眼巴巴地看着母女两个，莫名的，从那张被包裹地只剩下眼睛的脸上，陆辛夷看出了一点点“委屈”？
两相对视瞬间，陆辛夷下意识心虚起来，余光瞧见她妈还在给自己整理围巾，她连忙轻咳两声，绕开她妈去找隋安。
她边走还继续说到：“妈你也不能只盯着我啊，还有我爸呢！”
“都是他要出门的，你先说他！”
陆山青不可置信地眼神随之看向她，陆辛夷抬手搓搓脸，冲到隋安面前，以躲避老爸的灼热视线。
“岁岁！你和妈在家等我们啊！”
隋安沉默着点头，最终，只是伸手蹭过她侧脸……上的帽子和围巾。
一家人不能都出去，为保险起见，他们便根据战力自发分了两队：
陆辛夷和老爸负责出门“探险”，隋安和妈妈照看家里。
另一边，陆山青正在满足但又抗拒地接受老婆的“关怀”。
一家人互相又说几句话，才由陆辛夷结束了出门前的告别仪式，她说：“我们只是去检查一下自家财产，很快就回来了！”
如此一说，乔月枝和隋安倒也发觉，他们的情绪似乎确实是过于紧张了。
再仔细想来，他们之所以出门前如此紧张，全是因为陆辛夷将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
罪魁祸首原来是我自己？
陆辛夷心虚沉默，先一步拉开门溜到院内。
家人先后跟出来，直到陆辛夷拉开院门，露出院外被厚重积雪掩埋的道路。
陆辛夷双手握着最大号的除雪铲，积雪深重，她只是平平无奇用力向前一推——
挡在身前的雪层就被削掉一大半高度。
陆辛夷只是将前进路上过于厚的积雪给推开，倒也没有做全道路清除的想法，就连脚下，她的雪地靴仍旧踩踏着积雪，一脚下去，脚下便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陆山青跟在陆辛夷身后，两人铲雪的方向也不一致，陆山青负责将陆辛夷推开的雪道再铲走一些，在道路两侧按压出略微倾斜但平整的斜面，以防堆高的积雪重又落回道上。
两人踩着残余的积雪，沿着小院一路向村后的山脚下走去，平日里走路十分钟左右的路程，此时硬是消耗了快一个小时，才来到靠近大棚的位置。
走到后来，陆辛夷将厚实的外套拉开少许，围巾松散，帽子摘下来塞到身后背包里。
她停在原地喘了口气，头顶冒出升腾的热气。
陆山青也累得不轻，他没挑剔地坐在雪面上，招呼她：“晶晶，歇会吧！”
他拧开身上挂的两只水壶水壶，递给陆辛夷一只。
两人中主要负责开路铲雪和费力气的都是陆辛夷，是以其他工具多为陆山青携带，两人各司其职，行动起来倒也方便。
只是没料到，越往山脚走，积雪越厚，且道路比不上村里的平整好辨认，陆辛夷的快速铲雪计划也就没能实现。
好在距离不算远，两人停下休息喝水之后没多久，就成功抵达了大棚外围。
然而，这才是大工程的开始！
陆辛夷微微仰头，注视着眼前的——
连着多日的暴风雪席卷，大棚从棚顶至边缘以及墙角，都早已被积雪掩埋，雪白勾勒出圆润的、流畅的曲线，遮掩住人类建筑物的痕迹。
再加上这些天都没有人类踏足这片“净土”，眼前的人类建筑物，毫无疑问是一座被冰雪铸就的城堡。
陆辛夷原地欣赏了几秒钟，突然叹口气，紧张道：
“这么多雪，该不会把棚顶给压塌吧？”
陆山青拎着除雪铲先上了，顺口回答道：“不会，当初做大棚的时候都有承重标准。”
“只是，不能让积雪一直堆着，回头还是得把棚顶整整。”
山城地处夏国东北区域，本就是冬季多雪低温的地区，这边修大棚也有多方考虑地理因素，如何应对自然灾害早就熟练于心。
陆辛夷他家的果蔬大棚就在山脚下，地势平整开阔，又恰好能走村子外围地大路，方便运输的车辆在山下进出。
棚后不远处耸立的小型山峰，则是他家承包后改种果树的果园。
陆辛夷没能瞧见果园的情形，只好暂时压下担忧，先拎着工具上去清理大棚四周。
两人也不是要把雪全处理掉，那未免工程量过大且人力难及，他们只是比对了一番入口的位置，专心向此处进发！
又过将近一小时，两人成功在大棚外清出一个合适的出入路径，侧边墙下的积雪也被铲出一条缝隙。
陆辛夷还顺手将左右两侧也推了推，稍微扩大点四周的道路面积。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棚内，只是瞬间，他们便感受了和室外截然不同的温度！
大棚内为了保障果蔬的正常生长，室温一直恒定在15－18℃范围内，再加上模拟光照条件的白炽灯仍在继续工作……
和此时室外的零下三十五度错开了将近五十度！
陆辛夷呼了口气，先把自己的围巾帽子和手套都塞包里，再脱下外套，才继续向里走。
她脚程快，从头溜到尾，也不过用了十分钟，此时陆山青才刚看完晚熟的樱桃（北方大棚可以种植樱桃）。
脚边是青涩可爱的嫩绿色，陆辛夷蹲下去摸了摸绿叶子，认出这是一片生菜和小白菜，再向里是菠菜，边缘则是才长出来的香菜。
原来这些菜都能一起种啊？陆辛夷迷茫一秒钟。
不擅长农活的晶晶没继续纠结，她只是快速地将每一畦地巡视完，确定这一场暴雪没对它们造成伤害，便放心地去和她爸汇报消息：
“青菜都长出来了，没瞅见冻伤的。”
陆山青点点头，指了指手边的樱桃，解释道：“棚里的樱桃和外界不一样，这一畦樱桃种完就会把地重整，不能连种，不然土地撑不住。”
他指向不远处那大片空白，还有暴雪前才插了枝的土地，继续道，“每一畦的作物都得调，那片地之前只种了不耗土壤的蔬菜，我和你妈就又给它扦插，留着养下一季的稀罕水果。”
“还有你看的……”
陆山青连续讲了不少种植知识，陆辛夷如今记忆力绝佳，听一遍就给记住个七七八八，她顺便掏出一份网格本，将她爸讲的精髓给列下来。
陆山青没说太久，他对自家的大棚了解自然比女儿更深，这一趟除了要看作物的生长状况，更重要的是确定各种设施是否还能正常运作。
以现在的气温，温室大棚但凡电力出点问题，那直接能变成冰窖！
陆辛夷就看着老爸开始忙活，她想了想，自己的确不擅长电器之类的，倒不如……
半个多小时后，陆辛夷勇敢地踩着梯子，手举大扫把，整个人贴在大棚侧边！
陆山青看见她时，她已经快把棚顶的积雪给扫完了！
“晶晶！！”
陆山青真是心一抖，这闺女这么勇！他心脏病都要犯了！
听到有人叫自己，陆辛夷单手按在棚顶，茫然回头四顾，右手还顺便挥着大扫把横甩，将身前最后一片积雪划拉下去。
“爸，咋了？”
陆山青心一梗，问她：“你在哪找的梯子啊？”
爬那么高！底下还都是雪！
万一摔倒了怎么办！
陆辛夷没接收到老爸的脑电波，她站在原地没动，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刚回家去拿的，我妈和隋安也过来了啊。”
这会儿，陆山青才看清楚，这梯子显然是他家爬楼顶时用的那个！
梯子底部也不是踩在湿滑的地面和积雪中，周围很显然被特意清扫过，又垫上了防滑干草。
陆辛夷拎着扫把下来，看她爸也没继续说什么，她就一手扛梯子一手拖扫把，哗啦啦地向下一个地点进发。
隋安已经把大棚周围的积雪又向外推了些许，乔月枝也穿着保暖衣物，正在清理陆辛夷即将放梯子的位置：
残余的雪水铲掉，露出黑黄土质，再撒上背来的干草防滑。
很显然，在陆山青忙于大棚内设施检查和果蔬检查时，全家人都没有闲下来，一个个给自己找了合适的工作。
没多会，陆山青也追上闺女的脚步，加入了大扫除工作组。
靠着全家努力，他们当天就成功清理完毕，剩下只需要每天来检查一番棚内果蔬的生长情况。
……
不巧的是，第二天又开始落雪。
如此风雪交替数次后，时间也悄无声息地溜走，待陆辛夷从种植和开荒中回神，发觉快到妈妈的生日了。
乔月枝没什么想法：“这种时候，全家一起好好吃个饭就行。”
再多的也做不了，大雪封山路，白山屯村内的人都困在家里一月了，也没个出门的机会。
妈妈不介意生日与否，陆辛夷却不能不在意。
上辈子她就没能赶上这一次，此后次次都再没有机会，与陆辛夷而言，这是阔别了两辈子的重逢，也意味着她真的改变了未来。
陆辛夷慎重地选了菜谱——
火锅！
白锅由隋安新抓的鲫鱼捣碎熬汤打底，辅以超鲜的七彩菌菇包，鱼汤已然不需要更多味道，遂只加了简单的调味料。
一口进肚，鲜嫩清甜直冲肺腑。
辣锅则是用了现熬的骨汤，丢进去大块牛油辣火锅底料，只是几秒钟，汤底就变得鲜红香辣，刺激着人类的感觉器官。
在红油和辣椒中间，陆辛夷悄悄切一细丝的野山参丢进去，试图给全家人进补。
炕桌外侧拖过来的饭桌上，则是摆着他们的涮锅食材——
猪牛羊的冷鲜肉化冻后切片，河虾、蚌肉和手打鱼丸凑成河鲜小组，地里长出来的小生菜和茼蒿娃娃菜加上菜干一起凑了个蔬菜拼盘。
再取出将成熟的樱桃和草莓洗干净，配上空间内采摘的紫红色类树莓的浆果，凑一份大红大紫水果盘。
除此之外，其他都是他们曾经在店里购买的干制食材，存放一个月也能拆开直接吃。
陆辛夷站在原地思考，总觉得好像差了点什么？
她的目光从餐桌上缓缓划过，逐一观察着已经上桌的食材……
“晶晶，你在看什么呢？”
老爸陆山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辛夷回头，就看见陆山青手里是一碗长寿面，才煮好，还冒着热气。
隋安则是拎着一桶鲜榨果汁，原材料陆辛夷也知道，是她捡的大西瓜和浆果。
陆辛夷看向长寿面：“原来是差了它！”
她就说好像少点什么嘛！
过生日怎么能没有长寿面呢，尤其是碗底还窝了两个蛋！
再撒上几滴香油和一把葱花，是夏国人生日不可或缺的第一项！
陆辛夷帮着把长寿面摆至主位，确认再无遗漏项目，才去空间里叫她妈出来吃大餐。
乔月枝出来就愣住：“你们准备的挺丰盛啊？”
“那当然，”陆辛夷眨眼，给妈妈让开位置，“这可是今年最重要的日子！”
乔月枝笑了笑，却没被她的花言巧语迷惑。
“今年最重要的可能是下雪那天。”
陆辛夷：“……”
她仔细一想，好像也对哦！
这可是未来的天灾元年！
陆山青可不管她们在说啥，推着乔月枝坐过去，大嗓门打断对话：“啥重不重要的，现在吃饭最重要了！”
再什么日子，老百姓不都得吃饭？
就着窗外逐渐停歇的风雪，一家人围着炕桌和鸳鸯锅，热热闹闹地吃起了火锅。
升腾的热气从室内模糊窗面，于窗外凝结成水珠，还未等着滚落，就又被冻在窗户上。
没多久，窗外就挂了一串冰晶。
此时才八月份，室外温度已然到了零下四十度。
苏浩轩挂断了来自市里的电话，跺着脚从休息室出来，再度打开了全村的广播大喇叭：
“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