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缄默心意(一)(1 / 1)

我们散修,一身反骨 叶上舟 287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28章 缄默心意(一)

  她此时的?笑容, 同江陵在海底时见到的幻象一模一样,眼底蕴着温暖与真诚,不曾再带着往日的?疏离。

  像是对他的?信赖, 也像是对他的认可。

  他有些舍不得眨眼睛,就这样目不转睛地轻蹭着她,一下,又一下。

  海浪轻冲着沙滩,刚好附和了她抚摸狐狸脑袋的节拍。

  到底是生存在陆地?上的?生灵。

  自深海中回到地?面,一人一狐都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谢扶玉回想起在海底遭遇的?种种, 虽说惊奇凶险,可?却并没有曾经一人临敌的?孤注一掷——

  她被各宗围剿之?时,可?是摒弃了全?部良善。那时的?她,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便是活下去。

  只因那时她身后无人, 任何善意, 都有可?能变成?一把刺向自己的?利刃。

  她只得自私凉薄,竖起铜墙铁壁。

  现如今,又多了值得交托后背的?伙伴,似乎......也不赖。

  一旁金灿灿把鲛人模样的?白玉璟拖回潮水中泡着,转身道:

  “我先发信号回山庄, 命人来?接我们吧。”

  金灿灿的?话顺着海风飘来?, 江陵一愣, 忙从?谢扶玉手?中抽离, 后退几步,垂着脑袋刨了刨沙子缓解尴尬, 最后幻回人形。

  他忘了这里还有外人。

  耳尖隐匿在散下的?长发里隐隐发烫,他刻意避开?了阿姐的?目光, 安静地?呆在一旁。

  谢扶玉颔首同意了她的?建议,看见仍是人鱼的?白玉璟,嘱咐金灿灿道:

  “别忘了叮嘱你们山庄的?人,带只大些的?浴桶来?,把师兄给泡进去。”

  金灿灿低头?用指尖在符纸上写着什么,旋即放出啾啾,把符纸系在它的?爪子上,也顺了顺毛,道:

  “记得是两驾车,最豪华的?那种。”

  啾啾嫌她啰嗦,尖锐地?鸣叫一声,展翅飞远。

  不过一个时辰,天上便出现两行极长的?黑线。

  “尚翅鸟?”狐狸眼神好,率先问道。

  车队近了些。

  原是每八只啾啾数倍之?大的?尚翅鸟,拉着一辆纯金造的?车,正自天空缓缓降落。

  这阵仗,真是道盟头?一档的?气派。

  谢扶玉瞬间觉得自己御剑术颇为寒酸。

  “是啊,金玉山庄在海岛上,贵客往来?,都是用尚翅鸟拉车的?。本来?也给他派了尚翅鸟,他拒绝了,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要用这法子回山庄。”

  金灿灿一指仍泡在水中昏迷不醒的?白玉璟,道。

  谢扶玉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灿灿,你是打算回山庄后如实和你爹招来?,还是......”

  “我才没那么蠢呢。若是被我爹知道我看见了那些,说不定会喂我吃一颗忘忆丹。我都想好了,届时,我便说我在这儿遇见了你们求助于我。我这人一向热心肠,他不会怀疑。不过,还是要委屈下你们。”

  她喋喋着自己的?筹划。

  “我知道。我们要向他讨要解除鲛人之?身的?法子,你呢,负责说好话消解他的?怒气。咱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争取查清楚那丹药的?来?龙去脉和解除办法,剩下的?,咱们再走一步看一步。”

  “嗯!”金灿灿狠狠点?头?。

  她们三两句商议完计划,尚翅鸟车也落在了身前。

  金灿灿吩咐车夫将白玉璟连同海水一同装进桶里,同谢扶玉痛心疾首道:

  “姐姐,不能同你们坐一辆车了。这人昏迷不醒,我得在一旁照料着,恕我招待不周。”

  谢扶玉摆摆手?:“没关系,多大点?事。”

  她带着歉意看向江陵,江陵礼貌地?冲她点?头?笑笑。

  他表面极为知礼,内心却暗暗欣喜。

  能与阿姐单独呆着,简直再好不过。

  她和他前后脚上了这金碧辉煌的?车驾,可?即便他心中再高兴,可?想起刚渡过险境时,他主动把脑袋递过去给她摸着玩,还被旁人瞧了个正着,仍是觉得耳根发烫,甚至越烫越厉害。

  谢扶玉见他依旧安静地?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双手?拢在宽大的?袖袍里,微微交握着。

  他感受得到她毫不避讳的?视线,于是干脆阖上眼睛,倚靠在车壁上。

  都说眼不见,心不念,可?他的?烫并未平息,反倒顺着血液,流遍四肢百骸。

  有些难受。

  谢扶玉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儿,盯着他看了半晌,直至瞧见他衣襟前的?星点?血迹,终于想起来?,对战那深海巨兽时,冰壁曾震出裂痕,他呕了一口血。

  她再往上瞧了瞧,他脸上透着病意的?潮红,一双薄唇显得颇为苍白,唇角还挂着已经干涸却未擦净的?血迹。

  她倾身上去,握住了他的?手?腕。

  她只是想探探他的?脉象,却在肌肤相触时,驱散了他腕间的?些许灼热。

  “阿姐......”

  他反手?紧握着她,猛地?睁开?眼睛,恰望进她的?眼底。

  谢扶玉入眼便是湛蓝眼瞳里自己无措的?倒影,混着他的?涣散与茫然。

  她轻挣了挣,纹丝不动。

  待江陵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正死?死?牵着她的?时候,突然撒开?了手?,侧过身子蜷在一边。

  “阿姐,你,你离我远些。”

  他的?声音有些哑,又极轻,像极力绷紧的?一根弦。

  他不知道自己如今究竟是为了什么,只知道在她触及他的?那一刻,仿佛在沙漠中行走许久之?人,终于得见了绿洲,也像终年不见天光之?人,得以窥见一缕微明?。

  他有些渴望她,他很想靠近她。

  虽然他不大懂心底的?诉求究竟是什么,但对于一个姑娘来?说,都是极其冒犯的?。

  他不可?以这样做。

  所以只得自己躲得远一些。

  谢扶玉这一探,探出了他的?灵力正在体内四处乱窜。

  原来?,那时他已经受了伤,全?靠一口意气硬撑着,将她们都带上了岸。

  明?明?灵力已经紊乱到这等地?步,先前竟一言不发,强撑到现在。

  怎地?和她的?脾性一般无二啊?

  她有些无奈,只得坐在他身旁,试图将他的?手?腕抽出来?,好为他渡稳这些灵气。

  他却将自己蜷得更死?了些,连声音都有些颤。

  “阿姐,求你了,别碰我。”

  “你受伤了,需要医治。虽然我不精医修,但平息灵力一事,我还是非常在行的?。”

  她没撒手?,仍固执地?扒拉着他的?手?臂。

  他虽纤瘦,可?骨头?和肌肉却比她要硬上几分,又尽全?力在抗拒她,她便颇为费力。

  “你到底在扭捏什么?要治伤的?。”

  拉拉扯扯间,她的?胜负欲莫名被征调了出来?,有些不耐,干脆猛地?拉了他一把。

  她到底是习武之?人,猛地?扯坏了他的?衣袖,对抗的?力道倏然消失,整个人向后倒去。

  她的?身后正是摆满果盘的?桌案。

  忽然,她被他反拉了一把,踉跄之?间,往前跌入了一个灼热的?怀抱。

  江陵用自己当?肉垫,挡在了她的?身前。

  白袍与碧衫交叠在一起,他腰间惯系着的?红绳延展在地?上,满室旖旎。

  他意识有些模糊,只觉得怀中的?人凉凉的?,软软的?,先前的?痛苦一瞬间被驱散了许多。

  狐狸的?本性冲破了理智。

  她于此时的?江陵而?言,是最舒适的?冰袋,他拥上,便不大想撒手?。

  他干脆抱着她侧过身来?,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将她整个人在怀中拥紧,滚烫的?手?护着她的?脑后。

  “阿姐,让我抱一会儿。”

  谢扶玉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接着,她有点?想炸毛。

  真正的?强者一向都是独来?独往。

  她从?前除了打架杀人,可?从?来?没与人这般亲密接触过,更别提被人强行拘在怀里。

  从?来?只有她强迫别人的?份儿。

  呃......她好像真的?这般强迫过他。

  在他还是小雪狐的?时候。

  两人对坐时,车内显得十分宽敞,如今双双躺在地?板上,便显得有些拥挤。

  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他纷乱的?心跳声便显得格外清晰。

  她有些羞恼,试图用手?去推开?他。

  “就抱一会儿。”

  他的?声音更轻了些,像是捏着勾人的?尾音撒娇,

  “可?以吗?阿姐。”

  他蹭了蹭她的?脑袋,呼吸有些灼热,吐落在她的?颈侧,连带着她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她向来?吃软不吃硬。

  她心一软,便收回了手?,由他抱着。

  “就一会儿。”

  他似乎对自己诉求得逞而?有些开?心,又魇足地?蹭了蹭她的?颈窝。

  她虽知他并无旁的?心思?,只是狐狸示好的?本性,但对她而?言,实在太过暧昧。

  这样的?亲密之?下,就连最开?始的?拥抱,都像是蓄谋已久。

  她有些狐疑,摸到他搭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探了探脉搏。

  仍乱跳得厉害,并不是装的?。

  “治伤,好不好?”

  她轻叹一口气,握着他的?腕骨,抬眼看着他,好声好气哄道。

  依旧是那双凝着自己的?湛蓝眸子和精致五官,不带一丝矫饰,直直闯入她的?眼中。

  江陵的?视线追随着她开?合的?唇,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

  “好。”

  他轻声应下,没再抗拒她握着他的?手?腕,只无辜地?望着她。

  不愧是狐狸啊。

  一边以美色蛊惑着她,一边又用天真来?蒙蔽她,搞得她的?神智也有些混乱。

  在这样纯净的?眼神之?下,所有旖旎举动,都像是她的?过度揣测。

  罢了。

  她干脆闭了眼睛,指尖凝起灵力,如同第一次帮他渡化修为时那般,将自己的?灵气注入了他的?体内,与他灼热乱窜的?灵气混合在一起,纠缠,梳理,引导,直至游走全?身。

  修复灵力的?过程中,他不自觉地?展露出了狐耳和狐尾。

  手?腕被她拉着渡修为,于是只能用尾巴勾勾缠缠地?攀上了她的?腰间,试图让她离自己再近些。

  他逐渐恢复了神智,垂眸看着怀中闭着双眼的?少?女。

  她睫毛微颤,灵力在自己经络中受阻时,眉心便微微蹙起,格外畅通时,便又舒展开?来?。

  她如今的?一颦一笑,皆是为了自己。

  他正看得出神,她却猛地?睁开?眼。

  她指尖的?灵力一收,侧首看了看缠绕着自己的?蓬松狐尾,揪了揪狐狸毛道:

  “够了啊。”

  她的?声音有些冷,像是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