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同一时刻。
皇宫外。
一青年从皇宫禁门出来。
他年纪不过二十出头?, 却已身着朱红色官服,腰挂锦绶玉佩,一看便知年轻有为?, 若不是在朝中有贵人器重, 绝无可能在入仕三年内便身着此华贵之色。
只是,这青年貌如冠玉, 是一副矜贵长相, 眉间却始终浅浅蹙着, 仿佛有心事一般。
他缓缓从禁门中走出,早已恭候在路旁的小厮连忙上来迎他,为?他撩开车帘, 等他上车。
这时, 却听一人从后面追上来,急急唤道:“秦大人!秦大人!秦皓大人!”
秦皓定?住动作,回过头?来。
追上来的官员年约二十七八, 比秦皓年长,但身上穿得仍是青色官服,品阶在他之下。
秦皓认出此人是刚从别处调到御史台来的主簿, 便友善地问他:“何事?”
那人惶恐地作揖道:“没?什么?大事,只是在远处见到侍御史大人,觉得过而不揖非礼也, 前来与大人打个?招呼。”
秦皓一顿,对他颔首。
这种事情, 他这两年也见得多了, 不少小官员都会想在上司面前混个?脸熟,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助益。
秦皓对此见怪不怪,也没?放在心上, 对对方点了下头?,便转身上了马车。
那小官好像还希望与秦皓寒暄几句,但见秦皓态度冷淡,不敢做得太过以至于烦人,便恭敬地送别了秦皓的马车。
不久,待秦皓走后,与他同行的好友才走过来,问他:“那位就是秦皓秦大人?”
小官颔首。
好友当即感慨道:“真好啊。大家都是同一年中的进?士,现在看来,唯有秦大人走得最顺最快。咱们大多数人还在七品以下的官阶苦熬,他第一年就当了监察御史,第二年派出去巡查一圈,就算有了实绩和阅历,今年直接升到从六品侍御史,还破例赐予五品朱红色官服,就算放眼方朝,也是风头?无两了。”
好友这话?,语气?里?未免泛了几分酸意。
其?实那小官也是这样想,但是对自己的上级,还是收敛了几分,免得落下话?柄。
他相对温和地道:“秦大人毕竟是当年的探花郎,进?士及第,又是名门出身,起步就比我等高了。更别提他还拜了齐相为?师,如今是齐慕先大人的得意门生,连先皇都对他印象深刻,没?事就邀他去垂拱殿喝茶下棋,这等殊荣,还有谁有呢?”
二人共同感叹了一番。
这时,那好友又问起道:“对了,听说?这秦大人,也有二十好几岁了,如今事业有成,但却还未议亲,可是真的?”
小官回答:“真的。”
好友奇怪地又问:“那小妾呢?红粉知己之类的?”
小官又答:“没?有听说?。这秦大人生活挺简单的,白?天来宫中做事,晚上就回家里?,连席宴都很少参与。”
其?实,秦皓侍御史至今未婚,在梁城官员里?,着实也是件稀奇事。
秦家是书香门第,秦皓正值婚龄,且事业正佳,怎么?看都没?有不成亲的理由。
而且,梁城里?如今盛传“生子?无数,不及秦家一郎”,这说?得就是秦皓。
人人都瞧得出他前程似锦,兼之秦皓相貌出众,人品在梁城也有口皆碑,可谓各方面都很出挑,有不少显贵人家都有意与秦家结亲,只是不知为?何始终没?有人正式定?下来。
方朝早婚盛行,即使是男子?,二十左右也已经大把?成婚。
秦皓这样的,实属有点特立独行。
且他早已金榜题名,早年那个?“大丈夫志存高远,应以学业为?重,婚事不急于一时”的理由也不太用得了了。那么?,这样一个?人为?何还久久不议亲事,看起来着实谜团重重。
那小官道:“不过,我听御史台的人说?,侍御史大人素来克制,唯有一次,不知为?何望着杏花喝醉了酒,在酒后吐露出,他曾经有一次,差一点点就定?亲了。”
好友奇道:“原来有过一次!那为?何后来没?有下文了呢?”
小官说?:“那就不清楚了。本就是酒后之言,说?得糊涂得很。那些人本想趁机问出来的,但秦大人的口风出乎意料得紧,连昏了头?都没?有说?出口。后来酒醒以后,他就跟没?事人一样,照旧工作,看不出任何苗头?。
“只是在那以后,听说?秦大人对酒更谨慎了,再没?喝醉过。”
*
另一边。
秦皓坐在马车里?,读书读不进?去,便索性放下书卷,往窗外看去。
说?来不巧,马车途径之处,正有一棵杏树。
杏树是先开花后生叶的树木,时值春暖,花苞早已结满枝头?,此刻一个?接一个?鼓鼓囊囊,含苞欲放,随时就要到花开如雪的时候。
这本该是令人神往的美景,可秦皓骤然望见杏花,却是目光一凝,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书卷。
谢妹妹与那个?萧寻初成婚,就是在杏花盛放的季节。
他忘不了,在那个?落花缤纷的时节,他眼看着自己自幼倾慕的谢妹妹,在鼓乐声中,被一顶花轿抬进?萧家。
杏花明明每个?士子?都喜爱的、金榜题名时盛开之花,可唯有他,那以后,就不太见得了杏花。
至今,已快三年。
秦皓闭目凝神,想要驱散内心的烦躁。
说?实话?,木已成舟,他再怎么?难过,也无法改变当年的结局。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人应该向前看。
只是多年情谊,如何想忘就轻易忘得了?
他每每合上眼,看到的仍是谢妹妹清冷的模样,看到的仍是她当年那浅浅一笑。
既然无法释然,那又何必硬是娶亲,再拉一个?无关之人入局,反要耽搁其?他人。
但也正是因此,他无法克制自己对萧寻初的敌意。
想要赢他。
想要赢他。
想要远远将?他甩在身后,想要证明自己能做得比他更优秀。
想要……让谢妹妹知道,自己远比她现在的夫君更为?出色。
事实上,只要识时务一些,选择投靠正确的人,有恰当的刻苦努力?,兼之适当的曲意逢迎,他确实能够做到。
除了齐相的儿?子?齐宣正,他是同一批中进?士的人里?,第一个?穿上朱红色官服的。
哪怕是萧寻初这个?当年的状元,也没?有他快。
诚然,先前听说?当今圣上忽然关注起“萧寻初”这个?人,还将?“他”提拔为?大理寺丞时,秦皓的确有些许意外之感。
他是从六品,萧寻初的新职务也是。
不过,纵然是平级,侍御史的实权和职权范围都是要大过大理寺丞的,更别提秦皓先前在齐慕先的引荐下,被破例赐予穿五品官服。
只要有这一身朱赤之衣,他就绝对算胜过萧寻初。
一切都如秦皓所希望的一般,他本应开心才是。
可是……
正当秦皓闭眼思索时,忽然马车猛地一颠,竟停下了。
秦皓缓缓睁眼,往外看去,问:“出什么?事了?”
“大人。”
驾车的小厮回他。
“今年改元,新皇宣布大贺三月,最近每晚都有夜市庙会,今晚尤其?,不知怎么?的,街上人流比想象中多,把?前头?给堵住了。大人,我们改道吗?”
秦皓闻言正要同意改道,但他视线在人潮中掠过时,竟是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凝住了——
那两个?人——难不成是——
*
两刻钟前,谢知秋与萧寻初与知满告别,离开谢家布行。
谢知秋从知满口中得知,秦皓在梁城,三年不到就当上了侍御史,还被破格赐下五品服,微微吃惊。
不过,最让谢知秋吃惊的,还是秦皓竟真拜了齐慕先为?师。
其?实谢知秋一去月县两年有余,心头?想的多是自己的事,并无意与秦皓比较。
但当年,她与萧寻初假成亲那一夜,秦皓的神态和话?语,总在她头?脑中挥之不去——
“萧寻初!我发?誓!我此生只输这一次!今后,我绝不会输!绝不会再输给你!”
从小到大,秦皓向来是贵公子?做派,端的是温文尔雅、矜持谦和。
那是唯一一次,谢知秋见到秦皓如此失态的样子?。
或许他只是酒后失言,但谢知秋想来,仍有错愕。
尤其?是,秦皓居然靠向了齐慕先。
许是心头?缀着些许不安,从那以后,谢知秋眉间就浅浅蹙着几条皱。
而与知满道别前,萧寻初与知满讨论了一下她的纺车。
知满嘴上不饶人,对萧寻初这个?便宜姐夫略微有点敌意,但萧寻初毕是她的墨家术师父,对方真看她独自一个?人完成的作品,她还是难免紧张。
知满脚尖在地上点点,忐忑地问:“师父,你觉得怎么?样?只是将?三锭改为?六锭……果然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改进?吧?稍微平庸了点。”
萧寻初却满眼写着惊艳,道:“不,我觉得很好。我们学习墨家术,又不是为?了标新立异、哗众取宠,而是为?了实用、为?了作出真正有用之物,改善如今的生活。
“我师父生前曾经说?过,刻意寻求某种震撼世人之物,往往无法如愿,但立足实际,以人之需求为?先,反而能有惊世之作。
“你的纺车将?纺织效率提高一倍,甚至光是凭这个?就战胜了梁城的其?他所有布行,还不够了不起吗?
“如果我师父在世,见到你这般杰作,也会夸赞你的。”
知满毕竟是个?小姑娘,总是想听夸奖话?的。
听萧寻初这么?说?,她不禁有点得意,简直要翘鼻子?,但她还是竭力?不表现出来,努力?谦虚地道:“还、还好啦,也没?有那么?厉害。”
但说?完,她也虚心向萧寻初求教?,问:“那师父你还有什么?改进?的建议吗?我想做得更好点。”
萧寻初笑笑,摇摇头?。
他说?:“我能教?你的,是共通的道理,但实际如何运用,还是全看你自己。
“其?实在我看来,这架纺车最为?出色之处,在于它是你这样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东西。”
说?着,他在纺车前坐下来,用谢知秋的身体踩脚踏板,让纺车转起来。
他说?:“你看,我现在坐在这里?,无论是高度、距离还是着力?点,都是刚好的。但是如果换作男子?的身体,纺车就太小了。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你是个?女孩,你知道会使用你这台纺车的织工大概率也是女子?,你是按照大部分女性方便操作的标准来设计它的。
“如果换作是我或者其?他男子?,很可能会因为?我们受到的教?育很少接触纺织技术而找不到关键点,甚至会有人认为?纺织只是女子?之事,从而轻视它。若是在了解不多或者心态不正的情况下胡乱指点一通,多半是适得其?反。
“实话?实说?,尽管我学习墨家术的时间比你长很久,但如果换我来做这台纺车,恐怕远不及你。对我来说?,这件事上有太多盲区。
“尽管你本身可能对纺织并没?有那么?投入的兴趣,一开始也是为?了节约时间而无心插柳,但你的技术,运用于你知识熟悉的领域,并且确实能帮到一些需要的人,这就是了不起的地方。”
萧寻初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他在修改突火.枪时发?现,他以男子?身体抬起来正合适的枪,对谢知秋的身体来说?太重了。
如果他一直是萧寻初,恐怕永远意识不到这种地方。
知满闻言,若有所思。
而这时,萧寻初看向谢知秋。
尽管谢知秋素来少言,但两人相识数载,萧寻初又与她同室而居两年,如今好像已能感觉到谢知秋微妙的情绪变化。
在萧寻初看来,谢知秋今晚的沉默有点异常。
而且这种异常,好像是在知满告诉她秦皓如今的情况之后。
难不成,她的心情变化,是因为?……秦皓吗?
萧寻初一凝。
这个?念头?,令他胸口隐约发?堵。
这时,日暮西沉,梁城繁华的街道上,沿街店铺非但没?有休息,反而灯火愈发?明亮。
还有些白?天在别处做活的人,在日落后推出小车,在街头?摆起小摊来。
谢知秋正站在窗口,正看到窗外灯火点点亮起的瞬间,不禁一滞。
“这是……?”
谢知秋竟问了一句。
知满注意到姐姐神态的小变化,见面无表情的姐姐偶尔流露出别的情绪,居然觉得有趣。
“对了,姐姐还不知道。”
知满笑道。
“是新登基的天子?搞的,改元之年,从正月开始,大贺三月,所以每晚都有灯会,还经常有庙会。”
知满想了想,评价道:“我还挺喜欢这个?天子?的,感觉有意思。而且多亏他这么?搞,这三个?月的布匹需求量比以前大了不少,我们生意更好了。
“不过,听家里?的长辈说?,官家这么?做,是因为?他自己喜欢梁城的夜市,甚至想过要亲自出来摆摊……也不知真的假的。”
谢知秋未言。
萧寻初见她的注意力?逐渐被灯会吸引,心中莫名一松,笑了笑。
他问:“等会儿?回去的时候,你想顺便转转吗?”
谢知秋在月县当官两年,其?实已经非常习惯在外面活动了,灯会也见识过不少。
不过,梁城的繁荣,毕竟与偏僻县城不同。
而谢知秋这样出生书香门第、规矩森严的千金小姐,待字闺中时出来恣意游玩的机会不多,两人交换后,她又为?了科举而专心读书,想来也没?怎么?玩耍,对自己家乡的灯会,搞不好还没?有对月县的熟悉。
当然,萧寻初本人有不小的私心。
他想与谢小姐一起逛逛。
即使谢知秋对灯会没?有太大兴趣,他仍然会出言相邀。
反正随侍和行李都已经先一步送回将?军府了,他们两个?人一身轻松。
萧寻初怀抱着期待,等她回答。
这一次,他的期待并未落空。
谢知秋略作考虑,就回答他道:“好。”
*
知满还是小姑娘,家里?管得严,天一黑就被抓回谢家去了。
谢知秋和萧寻初没?再坐车,只两个?人在街上逛着。
萧寻初出门还是得戴帷帽,但作为?“已婚女子?”,旁边还有“夫君”,他相对自由了一点,便将?白?色的纱帐撩开,晾在两边。
萧寻初小时候是个?野人,经常上蹿下跳,玩得不少,梁城的灯会自然熟得不能再熟了,并不新鲜。
但那个?时候,他并没?有与女孩子?一起逛过,现在谢知秋在他身边,他总想逗逗她。
在他眼中,谢知秋穿着一身红裙,安静的面容略显凝肃,当她乌黑的眼睛望着某处时,犹如画出来的人偶。
忽然,谢知秋听到耳边有声音,不由一动。
谢知秋转过头?,发?现是萧寻初不知何时买了个?竹哨子?,放在口中边吹边抽拉底部的牵棍,就能发?出鸟鸣般奇妙的声响。
萧寻初显然吹得比普通人好得多,类似鸟鸣的声响竟隐约可成曲调,引得游人纷纷侧目,连卖哨子?的人都很惊讶,回头?看了数次。
萧寻初向来是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玩得好,他心情挺随意的,见谢知秋亦朝他望来,友好地将?竹哨子?递给她,道:“你想看?”
谢知秋不知小时候有没?有玩过这个?,但萧寻初递给她,她就接了。
她将?竹哨子?拿在手里?看了看,然后放到唇边,也学着他的样子?拉着牵棍吹了吹。
她吹得也不差,但声音略显干涩,不像萧寻初那么?轻盈。
而萧寻初看到她的动作,却是一怔。
他本来只是给谢知秋看看的,没?想到她会这么?自然地拿起来吹,就像真正关系亲密的人会一人一口吃同一件东西那样,她丝毫没?觉得不对。
其?实仔细想想,两人两年共处一室,的确称得上非常亲密,或许这并不算什么?。
不过,萧寻初看到她,莫名还是有些窘迫。
谢知秋却反而直直地望过来,顿了顿,说?:“好像没?有你吹出来的声调多。”
萧寻初挪开目光,手指挠脸。
他转移注意力?似的轻轻笑了两声,道:“我小时候好奇竹哨子?发?声的原理,拆了好多竹哨子?,又仿照成品自己做,不知不觉就弄熟了,吹着玩玩而已。”
谢知秋其?实好奇心也很重,听他这么?说?,立即着手开始拆竹哨子?。
萧寻初见状更想笑了,凑过去想跟她聊气?流是如何配合共鸣腔发?出声响的。
但就在这时,谢知秋动作大了点,手肘惯性往后冲去,正好有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狂笑着没?头?没?脑地冲过来,不偏不倚撞在谢知秋用力?的手肘上!
谢知秋的手肘磕到对方的头?,小男孩措手不及,一下就被撞倒,手里?一尊精致的木头?将?军砸在地上,顿时摔个?粉碎。
男孩见到满地碎片,眼神一颤,下一刻便红了鼻子?,他甚至顾不得从地上爬起,就嚎啕大哭起来——
他指着谢知秋大喊道:“你赔我!这是我刚买的萧大将?军!老板说?是最后一个?了,你——”
谢知秋其?实还挺茫然的,她先前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发?现撞到人才回头?。
那男孩正在气?头?上,但抬头?对上谢知秋的目光,就吓得噤了声。
谢知秋向来淡漠,许多人都觉得她眼神冷锐如刀,略显骇人。
男孩抽了抽鼻子?。
谢知秋却有几分歉意。
虽是意外,可里?面也有她的责任,而她对应对这种事有点不擅长。
谢知秋默了一瞬,才要开口——
这时,萧寻初却比她先一步有动作。
他将?几块木头?将?军的碎片捡起来,看了看,笑道:“这个?做得一般,你别急,我能给你做个?更好的。”
“——你?!”
男孩吸了吸鼻涕,看萧寻初的女子?相貌,将?信将?疑。
萧寻初倒不急,左右看了看,发?现有个?做木雕的摊子?有他需要的东西,就走过去,与老板商量几句。
不久,他付给老板几文钱,就了坐了下来,开始动手。
其?实萧寻初在听那男孩说?这木人是“萧大将?军”时,就有点好笑,在他看来,这个?木头?人做得比他爹本人好像要威风不少。
不过,毕竟是百姓的想象,和本人太像了或许反而不好。
萧寻初直接按照原本的木人样子?来做,但是熟练地改进?了细节,呈现出来的效果果然更为?精巧。
不知从何时开始,不只是等萧寻初木人做好的那个?小男孩,竟有不少小孩好奇地围了过去,不时发?出惊呼声。
谢知秋本还担心事情不好解决,现在见萧寻初不知不觉被小孩团团包围,反而呆了呆。
萧寻初在她眼中仍是男子?相貌,他长发?披散,白?衣薄衫,被小孩簇拥后,他反而笑眯眯的,眼神有点狡黠。
谢知秋看着被小孩围住的萧寻初,小幅度地偏了偏头?。
*
与此同时,在道路的另一边,坐在车内的秦皓见到的,正是这一幕。
秦皓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突然地撞见他们夫妻二人。
第一眼,他恍惚看到谢妹妹安静地站在人群边上,没?有靠近,而萧寻初坐在小孩子?中间,好像在做什么?木制品。
他几乎下意识地有立即逃走的冲动,怕自己看下去,会见到不想看的场景。
可这画面隐约有点不和谐的地方,谢妹妹那身红色的裙子?,不太像是普通女子?的服饰,而且她也没?戴帷帽。
秦皓闭了下眼,再睁开,才发?现站在人群边的是萧寻初,坐在小孩子?中间笑的才是谢妹妹。
这下画面的真实感强了,两人的衣着也很正常。
秦皓愣了下,意识到自己先前是晃神看差,可又不明白?怎么?会出现这么?怪诞的错觉。
他捏了捏鼻梁,想要让自己清醒一点。
但这时,秦皓微微一滞,又抬起头?,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驾车的小厮之前问秦皓要不要改道,但迟迟没?得到回音,有些奇怪,回头?问:“大人,怎么?了?”
秦皓略显狐疑地道:“有个?地方……不太对劲。”
“啊?”
小厮原先没?发?现不远处就有他们秦家的两个?天敌,左顾右盼了一番,才看到谢知秋和萧寻初。
他脸色大变:“大人,我们快走吧,别和那个?姓萧的一般见识。”
但秦皓却有点走神,只迟疑道:“谢妹妹以前,是不会做木雕的。而且……她笑起来,也不是那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