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1 / 1)

那个注定要位极人臣的女人 辰冰 3001 汉字|0 英文 字 28天前

第一百九十章

  “太?后娘娘, 那谢知秋似乎发现?了我们埋在谢家的眼线,不知何时?背着我等变卖了谢家大半财产,而且趁着今早家仆都?没注意的时?候, 她带着父母和?妹妹, 跟着萧家的马车,一起低调地出城了!”

  清晨, 皇上尚未起床, 大太?监董寿已然避过众人, 悄悄来?到?慈宁殿。

  董寿手?持拂尘,幽幽道:“若要奴才说,皇上对谢姑娘还是?太?心慈手?软, 既然已经知道谢姑娘手?上有突火.枪那样的东西, 一开始就不该放任谢姑娘活着离开朝廷。

  “只可惜如今守卫之中?,已无人可听吾等调派,而皇上也没有戒心, 无知无觉就放任那谢知秋离开了梁城。”

  太?后年事已高,起床时?辰比年轻人早得多,此刻卯时?未到?, 她早已清醒许久。

  太?后已礼佛为借口,支开了慈宁殿中?其他人,好让董寿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见她。

  此时?, 太?后正在一尊大佛前,闭着眼念佛经, 听到?董寿的话, 她板着佛珠的拇指方骤然一停。

  太?后道:“泽儿天性善良, 谢知秋不仅是?救过他两次的恩人,我看泽儿宠幸的那几?个宫女的长相, 谢知秋说不定现?在还是?他的意中?人。

  “泽儿没有他兄长那么勤奋好学,却是?宽和?之人,这虽是?他身上最大的优点,却也是?最大的弱点。他纵然对突火.枪有所顾忌,可既然如此,他又如何舍得伤害谢知秋?我想,应当到?目前为止,他都?不曾想过谢知秋有可能对他有异心吧。”

  董寿说:“皇上宽容善良固然是?好事,只是?这一下,不知道会不会是?纵虎归山了。”

  太?后静静地扳了两下佛珠,没有否认此言。

  许久,她轻轻叹了一声,道:“罢了,走?就走?了罢。谢知秋本就不是?池中?之物,区区一个梁城,还不足以困住她。当初我将自己的心得传授给她,就想过,或许是?会有这么一天的。”

  董寿对太?后极为恭敬。

  他尊重太?后的态度,可又不解道:“先帝死后,圣上可是?娘娘您唯一的孩子了。

  “娘娘,您别怪奴才多话,奴才看得出您看重谢姑娘,但在谢姑娘与皇上之间,您肯定还是?更心疼亲生儿子吧?

  “皇上或许没有想到?,但您一定想到?了,亦有所戒备。若不然,又如何会早早命人去监视谢家?

  “可是?,您又为何没有对谢家姑娘痛下杀手?呢?”

  董寿没有将话说明,但太?后与赵泽不同,她既然曾以女子之身临朝听政,定然杀伐果断,不会像赵泽那般天真。

  太?后未答。

  她道:“董寿,你一向谨言慎行,这回?可是?多话了。”

  董寿可是?在宫中?活了三朝的人精,怎会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尽管被太?后敲打了几?句,但他一点都?不紧张,只笑道:“奴才从?太?后娘娘还是?皇后时?,就一直效忠娘娘了,奴才的忠心,娘娘还不明白吗?娘娘的心思,没必要瞒着奴才,而奴才唯有弄明白娘娘的心意,才能想办法继续帮上娘娘。”

  太?后不置可否。

  半晌,她说:“也是?。”

  太?后的眼睑低垂,浑浊的眼球越过袅袅仙烟,落在面前的香炉上。

  她道:“我也不过是?,想再豪赌一场。”

  董寿低头没有打断太?后。

  太?后问:“董寿,你看我如今在朝堂中?,还说得上话吗?”

  董寿言道:“依奴才看,娘娘虽远离朝政已久,不如往昔,但余威犹在。”

  “哪儿还有什么余威。”

  太?后自嘲地嗤笑一声。

  “连给谢知秋保个官职,都?要搬出先帝托梦来?吓一吓他们才行。他们不过是?碍于我是?太?后,还有点怕我罢了。”

  “现?在朝中?为首的变成史守成了,他那个老?顽固的样子,可比齐慕先冥顽不灵得多。”

  “小事也罢,我若真再朝朝政出手?,史守成不煽动群臣抬出大把大道理?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才怪。过去与我亲近的人,早几?年也被齐慕先清得差不多了,如今我再要插手?,远比当年困难。”

  说到?这里,太?后稍作停顿,又问:“董寿,那你再说说,你觉得现?在的朝堂如何?”

  董寿低眉顺目,但在太?后面前,也没怎么客气,就道:“依奴才看,史大人才能大抵有限。如今的朝廷,不要说与谢大人为参知政事时?相较,便是?与齐慕先一手?遮天那时?相比,亦差之远矣。”

  太?后静默,算是?默认。

  她说:“我贵为一国之尊之母,已过了数十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可我也从?未忘记,我曾是?经过颠沛流离之苦的百姓。”

  “……”

  “董寿,我问你,你还记得自己当初,是?为何会进宫来?的?”

  董寿一贯沉着的眼神,难得晃动了一下。

  “奴才……当然记得了。”

  他面上保持着恭敬的微笑,语气舒缓。

  “奴才父母死得早,家中?除了奴才,还有弟妹五人。”

  “那一年饥荒严重,米缸中?一粒米也没有,连老?鼠都?被人捉去当口粮。”

  “奴才的弟妹都?饿得皮包骨,眼看就要死了。”

  “奴才是?家中?长子,理?应承担家计,不忍见弟妹受苦。”

  “我去集市上,本想将自己卖去富人家当仆人,谁知便听到?消息称三皇子府中?缺一名内侍照料,若是?入选,一月便可拿到?三两银子,可谓十余倍于寻常人家,一下便可解奴才燃眉之急,今后也再不用担心弟妹口粮。”

  “于是?奴才一狠心,便自己断了烦恼根,上三皇子府上应征。”

  “那时?竞争可激烈了,为了这口矜贵饭,自己断了根的人不说上百,也有几?十,若是?正常,奴才可应征不上。”

  “好在奴才灵机一动,先将家中?弟妹全押给钱庄,换了二?十两银子,全拿去贿赂王府管事,这才得了职务,从?王府换到?三十两卖身钱。”

  “等奴才进了王府,马上就假借王府的势,找人将钱庄的人打了一顿,逼他们将弟妹还了回?来?,这才让弟妹都?过上不愁吃喝、无人欺辱的日子。”

  “不过,奴才虽有了出路,却不知剩下那几?十个自己割了的,后来?又去了何处。”

  太?后闻言,平淡道:“朱门歌舞几?时?歇,不见清月照寒骨。”

  董寿含笑不言。

  太?后说:“帝王所忌惮之物,却是?天下人所渴求的生机。哀家便是?赌一把,赌谢知秋真有拯救苍生、逆转乾坤之能,也赌她品性高洁,不会恩将仇报。

  “若是?她心中?当哀家是?自己人,今后,她便是?哀家、是?天下的机会。”

  言罢,太?后又问:“萧家和?谢家,可还有人留在梁城?”

  董寿回?答:“萧斩石还在,这么大个谢家,也不可能全部移走?。谢家一些女眷带着孩子走?了,但朝中?有官职的还大多留在梁城,另外谢知秋虽带走?了父母与妹妹,可是?其祖母年事已高,大抵不宜长途跋涉,被托给了谢家其他亲戚照料。”

  太?后闻言,似略有放松。

  她说:“敢留这么多把柄在梁城,至少短时?间内,他们不会针对朝廷。”

  董守道:“萧家也就罢了,这谢知秋究竟何等神通广大,竟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说动谢家的人都?按她的意思行事?”

  太?后说:“这不难。她不必说实话,只需分?析朝廷可能对谢家的忌惮,就足以说动谢家提高警觉,并让家人跟她走?。”

  言罢,太?后又稍作停顿。

  “只是?……”

  她想了想,未将话说出口,只是?又摇了摇头。

  太?后垂眸道:“但愿这回?哀家赌得没错,但愿即使哀家赌错,遇到?最坏的情况,将来?凭泽儿对她的提携之恩,还有哀家与她的师徒之情,仍足以救吾儿一命。”

  *

  原野之上。

  马车离梁城已然有十余里之遥,远离城郭,周围已是?田园风景。

  谢知秋见此处已人烟稀少,便取下帷帽,从?马车里出来?,骑上了马,在广阔的平原上狂奔。

  自从?换回?女身,总觉得已许久没有这样做过。

  秋季的清风刮过面颊,有些凉意,却令人畅快。

  谢知秋前前后后跑了几?趟,确定没有人追着他们过来?,方才松了口气。

  萧寻初跟着她一起,见谢知秋颇为谨慎,问:“你担心路上会有意外?”

  谢知秋颔首。

  她道:“赵泽多半不会觉察有意,不过太?后……”

  说到?这里,她又稍有迟疑。

  她对太?后颇为顾忌,但另一方面,她又直觉太?后这回?不会太?过阻挠她。

  那个提点她“要找到?属于她的弓箭”的人,就是?太?后。

  若是?太?后担心她与突火.枪有朝一日会威胁皇室,那又何必专门提醒她一点?

  谢知秋并没有十成的把握,但她隐约感?到?自己与太?后之间的某种默契。

  她们可能互相都?还有忌惮,但某种意义上又可以合作,太?后似乎在一定程度上纵容了她的行为,以谋求将来?的回?报。

  谢知秋敢于执行这样的计划,也有一定原因,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觉察了太?后的意图。

  想到?这里,谢知秋摇了摇头,说:“到?这里都?没事,应该没事了。走?吧。”

  二?人一前一后骑着马,往北方行去。

  正值秋收之际,放眼望去,眼前是?重重金色的麦浪,风一吹,累累稻穗便如海潮翻涌。

  望着一望无垠的前路,还有远处的天际线,萧寻初看上去笑盈盈的。

  谢知秋发觉他的情绪,看他道:“你今天好像很高兴?”

  “是?啊。”

  萧寻初笑言。

  他问:“知秋,你还记不记得小的时?候,我曾送你一朵干花,叫作‘琉璃草’?”

  谢知秋一凝,眼底隐有怀念之色,淡淡道:“记得。”

  “那个时?候,我们在书院中?隔着园墙通信。你在信中?说,你羡慕我父兄可以远行塞外,只是?女子限足,这样的愿望,或许一生都?无法实现?。”

  萧寻初有些感?慨之意。

  他说:“那个时?候,我其实很希望自己可以实现?你的心愿,希望我有一天能带你去看北方的黄沙大漠,只可惜我那时?年纪太?小,无法做到?这样的事。

  “我本以为今生可能真的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但现?在……”

  萧寻初望向远处,说:“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这个未说出口的约定,竟真能实现?。”

  谢知秋闻言,亦恍惚了一下。

  往事仍历历在目。

  萧寻初不提也罢,这样一提,她才发觉,不知何时?,两人竟已走?了这么远的路,少年时?看来?不可能的事,如今也成了真。

  但她说:“只是?这样一来?,一切又要重新开始了。”

  萧寻初笑道:“重新开始就重新开始吧。既然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