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1 / 1)

那个注定要位极人臣的女人 辰冰 4214 汉字|0 英文 字 28天前

第一百一十二章

  谢知秋一惊, 这绝对是个重?大线索。

  她?忙问:“是什么秘密?春月没?有说吗?”

  桃枝摇摇头。

  她?道:“当?时?离上台时?间太紧了?,而且妈妈就在旁边盯着,要是说话太多肯定会受罚的, 所以别的没?听她?说了?。”

  桃枝想了?想, 又提醒谢知秋道:“但大人对此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春月她?们姐妹在远方长大, 习俗认知都和我?们关内长大的人有很?大的不同。

  “有一回她?跟我?说她?吃到一种很?稀奇又非常美味的水果, 皮极薄、水分充沛又很?甜, 以前从来没?有吃过,特意留了?一个带给我?,结果我?一看……只不过是枇杷。”

  桃枝说这话时?神情复杂, 可?见这种乌龙不是一次两次。

  谢知秋清楚桃枝这是怕她?费心查了?很?久, 结果却是白费功夫,应道:“知道了?,是否有用, 本官之后会有论断。”

  她?想了?想,又问:“桃枝,据你所知, 春月与一个叫齐宣正?的人,以前认识吗?”

  这是谢知秋怀有疑问的一个地方。

  正?像所说,齐宣正?犯不着亲自与一个乐女过不去, 按理来说,他并?没?有必须要杀春月的理由。

  桃枝一愣, 道:“齐宣正?, 就是当?晚选中春月的客人吧。”

  谢知秋略显意外:“你知道他的身?份?”

  齐宣正?不可?能正?大光明在丧期来逛乐坊, 谢知秋原以为,除了?鸨母, 像桃枝这样的小乐女应该不知道他的身?份。

  但桃枝道:“我?和春月知道,是青凤姐私下告诉我?们的。

  “听说官员其实?是禁止来私人乐坊的,但青凤姐在坊里很?多年了?,对很?多熟客的真实?身?份都很?清楚……齐大人很?有名,他是贤相齐慕先之子,是当?下风头正?盛的齐氏门下三君子之首,当?年还为了?安定圣心,主动放弃状元,据说品行高尚。

  “青凤姐说,他可?能是春闱出了?金鲤鱼的事后郁郁不得志,才总来坊里消遣。

  “其实?毕竟是坊里的客人,感觉还是有点可?怕,和传闻那样清白的君子好像也有点差异……但青凤姐说,在乐坊的客人里,他也算是年轻英俊,而且出手大方的,比许多又抠又难伺候的老?头子好多了?。”

  齐宣正?在乐坊居然有出人意料的好口?碑,可?以想见其他人有多糟糕了?。

  谢知秋在心里意外了?一下,但面上未显,只问:“那在那晚之前,春月和齐宣正?有过交集吗?”

  桃枝连连摇头:“没?有。我?们进了?乐坊,就没?有离开过,那晚还是第一次上台。在此之前,我?们听过这个人的名字,但从未见过这个客人。”

  谢知秋若有所思。

  之后,谢知秋又询问了?桃枝一些?当?晚的细节,直到桃枝这里实?在没?有什么新鲜东西了?,方才要起身?离开。

  桃枝在打开话匣子后,一直对谢知秋的问询应答尽答。

  此刻,眼?见谢知秋要走,她?表情微微一白,身?体僵硬良久,然后突然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噗通一声跪下来。

  “大、大人,奴婢还、还有一事相求。”

  桃枝声音发颤,眼?底隐隐有泪,可?见说这番话,要克服极大的恐惧。

  她?说:“大人之前说会替我?偿还玉佩,玉、玉佩的事我?可?以自己来承担,但取之以代,请大人将春雪赎出去吧。她?年纪小,语言不通,如今没?了?姐姐,也不是姐妹花了?,还会有客人嫌这种事晦气,她?身?价应该不会很?高的。”

  谢知秋驻足,回头定定地看她?。

  谢知秋问:“你可?知道,这对你自己而言意味着什么?”

  桃枝胡乱点了?一通头,简直像怕自己后悔似的,迅速做了?决断。

  她?说:“我?在这世上已?经没?有值得留恋的亲人了?,就算活下去又如何,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呢?

  “但春雪是春月唯一的妹妹,我?想让她?活下去。

  “春雪其实?身?体很?不好,她?本来就有点水土不服,再加上我?们学艺一天要九个时?辰,剩下三个时?辰用来睡觉,现在这样她?就很?吃力了?。

  “进坊几个月,她?已?经生了?两次大病。鸨母也不会给治,一般请大夫来看看,药便宜就抓点,贵就扔屋里熬着。

  “春月之前两次逃跑,其实?都是因为这个。

  “当?时?她?厚着脸皮向青凤姐讨了?一点钱,想出去给春雪找大夫。但后来都被鸨母抓到了?,身?上的钱被搜出来,她?又不能供出青凤姐,所以咬牙不说,就被鸨母诬陷是偷的,几乎被打个半死。

  “只要春雪能出去,能过上正?常的日子,我?和春月,都不会觉得自己是白死了?。”

  其实?谢知秋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桃枝和春雪继续留在乐坊里,但桃枝这一番话,仍她?不由敬佩这女孩的心性。

  谢知秋略作考量,道:“你们的事,我?之后会作安排。你不要担心,这几日都会有大理寺的差役守在乐坊里,老?鸨应该不会惩罚你们。”

  谢知秋没?有明确答应下来,但只这短短几句话,已?足以让桃枝内心生出些?许希望来。

  她?再度叩拜,道:“是。”

  “眼?泪擦擦,等下回去,就说你们一直在玩捉迷藏,不要让人看出异样。”

  “好、好的!大人!”

  桃枝用力乱擦着眼?眶。

  谢知秋本欲先推门出去,但走到中间,又想起一些?事情来。

  当?初在月县,焦子豪的妾室媚儿曾经告诉她?,媚儿并?不是她?真正?的名字,是在离开焦家后,她?才能恢复真正?的名字燕子。

  谢知秋回首问:“对了?,桃枝、春月和春雪应该都是你们在乐坊的花名吧,你们原本的名字,是叫什么?”

  桃枝一愣,忙答道:“我?叫王小妹。春月和春雪一开始语言不太通,所以起初不知道,后来就习惯叫这个名字了?。但后来有一次,春月跟我?说过,她?本来叫杜宁枝,妹妹叫杜青梅。”

  *

  一刻钟后,谢知秋离开乐坊。

  走前,她?对老?鸨道:“之前听你说,那个叫桃枝的乐女欠了?你一块玉佩,我?看她?挺有眼?缘的,这回又从她?口?中得到了?一些?有利于调查案情的口?供。这块玉佩,之后我?会找一块差不多的过来替她?补上,你就不要追究了?。”

  老?鸨面色一僵。

  但她?不敢忤逆大理寺正?这样的官员,反而转瞬就赔出一个笑脸道:“好的好的,多谢大人。不过一个笨手笨脚的小丫头,哪里值得大人还为她?费这样的心思。”

  谢知秋没?有再接腔。

  其实?直接给老?鸨钱更为简单,但若是物?品本身?价值不明,难保老?鸨漫天要价,想到乐坊的营业性质,谢知秋便不太乐意让他们有得钱的机会。

  走出乐坊大门,天色已?暗。

  谢知秋来时?清冷,到黄昏时?,乐坊这一片反而热闹起来。

  高高悬在空中的花灯一年四季通明如节日,空气中飘散着酒气与胭脂味,欢喜的丝乐之声不知从何处响起,曼妙的姑娘们在老?鸨陪伴下站在门前迎客,笑容灿烂、花枝招展地招呼着往来的男宾。

  谢知秋想起那群在她?面前瑟瑟发抖的少女。

  谢知秋幽暗的眼?里倒映着漫天花灯,可?深沉目色却无法被这光芒点亮。

  她?转身?正?要离开,忽然,她?眼?角余光瞥到一个眼?熟的人影,下意识望去——

  那是个身?着丝衣的贵气男子,外表全然是主子的样子,但他身?边并?没?有带仆从,只一个人徐步安行,在桃枝等人栖身?的乐坊外徘徊。

  此人生了?一双精明的细眼?,外表十分不显老?,若不是谢知秋已?经知道这个人的身?份,绝猜不到他已?经四十八岁。

  ……裕王?

  他怎么会在这里?

  谢知秋过目不忘,只先前在大理寺外因为赵泽而见了?此人一面,就完全能认出对方身?份。

  那时?裕王与赵泽相谈盛欢,一副叔侄情深之态。

  按照祝少卿当?时?的说法,裕王应当?在赵泽还是皇子的时?候,就与他十分亲密。

  但裕王大约不认识谢知秋。

  裕王原本在乐坊外走走看看,不时?试图往围墙里张望,像是那种对案情好奇的过客。

  当?他迎上谢知秋的视线,似乎凝了?一下。他虽不认识谢知秋,但见她?一身?朱红色官服,还是友善地对她?一笑。

  旋即,裕王转了?个头,悠哉地与谢知秋擦肩而过,进对面的乐坊去了?。

  那乐坊的主人,一见裕王,简直双目放光,喜气洋洋地叫来一堆姑娘,众星拱月一般将他迎了?进去,俨然是个常客。

  而他从谢知秋身?边经过时?,谢知秋不由鼻尖轻动,嗅到淡淡的药味。

  “大人怎么了??”

  张聪见谢知秋站立未动,不由出言询问。

  谢知秋说:“那人身?上的味道……”

  碍于那人毕竟是个王爷,谢知秋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

  不过,此人这个时?期出现在这里,本身?就巧合得有点异常。

  谢知秋正?在办案中,生性细致敏锐,姑且将此事记下。

  *

  半了?一天案子,谢知秋提灯回到大理寺。

  她?坐在桌前梳理卷宗。

  齐宣正?这桩命案比想象中复杂,尤其从王小妹的供词来看,本案恐怕还有值得深挖的隐情。

  不过……

  如果问谢知秋,她?现在认为何人会是凶手,她?心里想的还是齐宣正?。

  倒不如说,经过一番调查,她?反而更觉得凶手就是齐宣正?了?。

  目前发现的异常之处,只能说明那位实?际名叫杜宁枝的乐女,死前可?能还怀有秘密,可?是证明不了?本案除了?齐宣正?还有其他凶手人选。

  乐坊的房间原本为了?招待贵客,门窗都紧紧关着,经过调查,案发的那屋子既没?有外人进去过的痕迹,也没?有有人出来过的痕迹,齐宣正?还被一堆人目睹浑身?是血手持凶器站在尸体边上。

  与杜宁枝在墙外对话的男子倒的确有点可?疑,事后还要再查一查。但他既然是隔墙对话,就说明本来并?不在乐坊内,要说后面再进来,未免多此一举。

  从王小妹大闹乐坊到众人闯入屋中,想必没?有多少时?间。如果真凶不是齐宣正?,那他要伪造出这种景象,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在人来人往的乐坊无声无息进入一个门窗紧闭的屋子、杀掉杜宁枝、给齐宣正?换衣服、清理掉所有自己的行动痕迹。

  不管怎么想都太不可?能了?。

  更何况,杜宁枝要迷倒齐宣正?,她?药从哪里来?既然她?要弄晕齐宣正?,就说明她?并?不希望那天有人打扰,那又怎么会不提前知会她?的好姐妹王小妹和亲妹妹,让她?们不要担心?

  杜宁枝身?上可?能另有隐情,但齐宣正?,十有八.九就是真凶无疑。

  谢知秋后脑勺突突地痛了?起来。

  经过一番调查,一切反而又回到原点——

  怎么样才能保住齐宣正??

  谢知秋思路纷乱,手仿佛被某种道德的枷锁捆住,虽握着笔,却良久写不出任何东西。

  许久,她?终于还是决定先回将军府,养精蓄锐整理思绪。

  谢知秋今日是整个大理寺最忙的人,东奔西跑不见清闲,到了?时?辰,其他官员早已?归家,整个大理寺黑灯瞎火,空寂幽静。

  谢知秋提着灯,带着张聪,去马厩牵马。

  然而,还未到马厩,转过一弯,在去牵马的必经之路上,她?竟先撞见一个人影。

  谢知秋心头先是一惊,还以为撞见了?鬼,但等看清对方的脸,这份震惊有增无减——

  那人手持橙灯,立在道路中间。

  他玉冠青衣,五官清俊,夜色下,他一身?清贵矜傲之气中,隐约夹着三分刚直。

  正?如他从小到大的评价一般,这真是个玉质之人。

  没?想到今日,所谓的齐氏门下三君子竟能在大理寺齐聚一堂。

  一个在狱里蹲着,一个在查案,一个大晚上在这里等她?。

  来者,竟是秦皓。

  谢知秋见他,心里猜到了?点什么,不免心情复杂。

  她?道:“你专门来找我??”

  秦皓面色沉静。

  他没?有以往面对“萧寻初”的那种剑拔弩张之感,但也未显亲近,只是带着公事公办的表情。

  秦皓说:“萧大人,同平章事大人有事请你一叙。”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倒不如说,谢知秋反而奇怪,齐宣正?出事都这么多天了?,齐慕先怎么还没?直接来找她?。

  谢知秋回头对张聪道:“你先回去吧,我?之后自己回去。”

  “大人!”

  张聪看这场面,十分紧张,并?不放心谢知秋独自一人。

  但谢知秋摇头:“不会有事。”

  齐慕先留着她?还有用。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想必不会杀一个被皇帝看重?的臣子,那未免太明显了?。

  况且,真要动她?,那直接找个机会将她?暗地里杀了?即可?,犯不着专门让秦皓来找她?。

  谢知秋见张聪犹豫不走,又催道:“你先回将军府报个平安,我?一个时?辰必定回府,若是未归,你再着急便是。”

  张聪见谢知秋意志坚定,不好违背她?的意思,思来想去,抱拳行了?个礼,终于走了?。

  谢知秋看向秦皓,淡淡道:“走吧。”

  秦皓见她?如此沉静,倒是侧目了?一瞬。

  接着,他转过身?,在前面引路。

  秦皓考虑得十分周到,还专门备了?马车,只是前面的车夫似乎并?不是他自己的人,谢知秋从未见过。

  那人一路无话,低头驾车。

  谢知秋与秦皓虽同坐车内,可?也彼此沉默。

  一时?间,一车三个乘客,竟像是三片纸人。

  约莫一刻钟后,马车在一座宅邸前停了?下来,但并?非是齐府。

  谢知秋下马车时?匆匆一扫,此宅围墙宽大,望不到头,起码占地四亩,多半有好几个园林,房间无数。

  梁城乃方朝之都,权贵豪富齐聚,土地寸土寸金,许多在此谋生的平民百姓甚至连一间屋子都没?有,只能在此地租床栖身?。

  在如此贵重?之地,能置下这么一套宅院,不可?谓不是大手笔。

  秦皓领谢知秋进去,谢知秋才发现这是座空宅,花园屋阁虽都建好了?,但还没?有人入住的痕迹。

  秦皓带她?走到一间屋前,推开门,灯笼火光一照,里面满室整齐的金砖几乎要晃花谢知秋的眼?。

  只听秦皓平静地如此说道:“萧大人成家已?久,功已?成、名已?就,却仍住在将军府中,并?未分府。

  “同平章事大人听说,萧大人早年与父母关系不睦,实?则常年住在山上,如今成婚立业却仍与父母同住,想来难免有不便之处。

  “同平章事大人与萧大人相知相惜,真心将萧大人当?作是晚辈弟子,特备下这座宅院送给萧大人,区区薄礼,还望萧大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