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1 / 1)

一个小结巴 林缠棉 4779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59章

  段之愿觉得自己好像漂浮在无边无际的海上。

  没有长明的灯塔指引她方向?, 张昱树是手里唯一的?浮木。

  唯有紧紧抱住手中?的?浮木,才不?会被潮涨潮落的浪花湮没。

  张昱树开心的时候什么都依着她, 但凡他情绪稍有些不?对劲,就不?管不?顾。

  任凭她怎么推打,都?不?会放过她。

  借着月色能看见他鬓角和额头都?泛光,段之愿颤抖着抬起手,指尖轻抚,带下一层细汗。

  能从他炙热的眼睛里瞧见点点星火,恍然间,漫无边际的?大海中?燃起一盏明灯。

  像是在海面上拂动的一颗钻石, 专门?为她亮起。

  不?知是什么东西被他撞掉, 落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

  段之愿下意识扭头去看, 被他一把捏住下巴。

  目露凶光,沉声问她:“拉黑我?”

  段之愿皱眉:“都把你拉回来了……”

  声音都?被他撞碎,拼凑出上下不一的音调。

  “给我看看。”

  段之愿的手抚遍能够得到的地方,这才恍然明白?, 刚刚掉在地上的?是她的?手机。

  “掉了……”她说完, 张昱树放开她。

  又趁着她半个身子探下床时, 再次袭来。

  慌乱之中点了好几次手机屏幕,段之愿找到?和他的?对话框。

  等张昱树看见时, 怒火不?减反增。

  按着她的?锁骨, 在她随着海浪冲刷到?制高点?时, 恍然听见他问:“不给你男人一个备注?”

  26键在此时显得那样累赘, 等她终于打出【老公】这个备注后, 才能感觉他温柔了些。

  而这时, 段之愿却突然感觉空虚,甚至……有几分不适应。

  少时曾读过张爱玲的?作品, 在此刻恍然浮现在脑海里。

  【人的?理智,本来是不?十分靠得住的?,往往做了利欲的?代言人,不?过自己不觉得罢了。】

  张昱树就是她的‘利欲’。

  --

  这一晚,缱绻与旖旎交织。

  光线与空气勾勒出的颜色都?是淡淡的?粉红。

  酒店外依旧灯火长鸣,窗帘半遮,段之愿躺在张昱树怀里,昏昏欲睡。

  他的?手无意识轻轻敲打她的?背,所以才让她躺了这么久都?无法入睡。

  但段之愿没有阻拦,反倒是享受当下的宁静和惬意。

  窗外是星辰与大海,身边是她一生的挚爱。

  寸金难买寸光阴,他掌心炙热,每拍她一次,就幸福一秒。

  张昱树的手机在黑暗中散发出荧光,拿起来一看是钱震发?来的?消息。

  燃城一家酒店的小程序,钱震让他帮忙砍一刀。

  张昱树轻笑,胸膛微微颤动。

  他回复:【他妈的打.炮还要帮你砍价,让人家姑娘知道了给你剁下来。】

  钱震很快发来一张照片,红底,结婚证。

  上面赫然是他和一位笑眼弯弯的姑娘。

  钱震说:【今天领的证,嘿嘿。】

  【两口子过日子不得精打细算吗,这还是我媳妇找的?小程序呢。】

  【哥,我都合法了!】

  早就听说钱震之前追一姑娘,在一起后张昱树提过两次一起吃个饭,钱震藏着掖着不?肯,说怕张昱树给他媳妇吓跑了。

  后来偶然间想起,张昱树还问过段之愿,他有那么吓人吗。

  那时候段之愿正坐在桌前,捧着一本英文书。

  她抬眼,阳光打在她的?侧脸上,笑得跟比阳光还要耀眼,轻轻摇头:“不吓人呀。”

  可能他们都?忘记了,当初段之愿都不知道被他吓哭多少次。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几下,打出来的?字删删减减,最后张昱树给他回了句:【恭喜啊兄弟!】

  放下电话,段之愿已经睡着。

  浅浅的呼吸喷洒在他胸膛,有些痒。

  张昱树身子慢慢往下挪,突然凑到?她耳边。

  “咱俩结婚吧。”

  睡梦中?的?段之愿没有回答,等他轻轻一个吻落在她额头上时,她则下意识把头往他怀里缩。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了。

  段之愿发现一件很明显的?事情,只要和张昱树在一起,生物钟就会失灵。

  她一定会随着他的?休息节奏醒来、入睡。

  去?洗手间洗漱再回来的几步路都废了不少的?劲,昨夜他太过于蛮横,也不?知道节制,让她双脚发?软,总感觉像是踩在一团棉花上。

  刚坐下,门铃声就响起。

  张昱树订好了早餐。

  推到?段之愿身边时,她觉得自己练拿筷子的力气都没有。

  张昱树坐在她身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用手在下面托着送到她嘴边:“啊——”

  段之愿配合着张开嘴,嚼了两下再由他喂一口饭。

  “好吃吗?大小姐。”

  段之愿点?头。

  未几,又道:“这还不是怪你。”

  张昱树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痞笑,又喂给她一勺饭,说:“所以我亲自伺候我媳妇用餐。”

  “那你还说我大小姐。”她拧着眉毛。

  “大小姐什么时候成不好的词了?”张昱树掐了她大腿一把:“我这不?是恭维你,给你当舔狗呢吗,还不开心了?”

  段之愿‘噗嗤’一声笑出来,耸了耸肩膀,靠在张昱树怀里:“好累,不?想嚼了。”

  张昱树这个舔狗做的很?称职,立马品出话里的?潜台词。

  微微弯腰,一手揽着她,一手帮她盛放在最远处的嫩豆腐羹。

  白瓷碗捧在手里,一口?一口?为她喝。

  一顿饭都是张昱树喂到嘴里的,等到?段之愿吃饱喝足,躺在落地窗前的?摇椅上时,张昱树才捡起她剩下的半个包子,两?口?塞进嘴里。

  解决好饭后,又休息了一会儿。

  段之愿躺在床上玩他的?手,偶尔碰一下他的?喉结。

  摸了两次后张昱树不再让她碰了,段之愿问他:“怎么了?”

  他喉结上下涌动,声音比刚刚还要低沉:“再摸咱俩明天还出不?去?。”

  “……”

  段之愿红着脸转过身。

  --

  这次来咸城,他们还去了咸香山。

  这个当初段之愿一个人爬上来,为张昱树祈福的?大山。

  这一次,段之愿没有那天的?雄心壮志,大概是因为她的人生已经达到最满意的阶段。

  什么也不?奢求,惟愿日?子能长长久久停留在这一时刻。

  咸香山这几年有了改变。

  从前为了验证人们是否心诚,缆车只接下来的?游客,从不?会载着游客爬上山顶。

  如今上山也可以坐上缆车,只不?过会有工作人员看管,坐缆车上来的?游客,只可观景不?可祈福。

  他俩坐着缆车上山。

  那颗百年老树依旧屹立在原地,周遭红绸更密,记载着有志者的?祈愿。

  风一吹,随之舞动摇摆。

  段之愿记得多年前自己系绳子的?位置,拉着张昱树闯进人群,一个一个地找。

  好久好久,段之愿头上都?腻了一层汗,还是没能看见属于自己的红绸。

  一偏头,看见张昱树站在不远处。

  眉眼低垂,目色沉沉。

  她走过去?,眼前一亮:“你怎么知道这就是我写的?。”

  “你的字我当然认识。”

  他攥着那根细细的?红绸,指腹在字上轻轻摩挲,心里默念了无数遍段之愿当年一笔一划写在上面的?小楷字。

  【炽热旭日东升,日?落不?改滚烫。】

  段之愿挽着他的手臂,头靠在他手臂上,慢慢给他讲。

  “‘昱’是日?光的?意思,象征光明。所以,不?管日?出还是日?落,太阳永远都是滚烫又炽热的。”

  段之愿看着他,璀璨的?瞳仁里是他刚毅的面庞。

  “那时候,我觉得你身上好像有用不完的劲,永远都?那么有朝气。”

  张昱树一把揽住她的腰,往怀里一带。

  “我现在也有用不完的劲。”说完,不?怀好意顶了她一下。

  段之愿左右环顾,确定没有人注意到她这边,才拍了下他的?胸膛,闪身离开。

  第二天下午,他们才启程回家。

  告别了咸城的?一草一木,段之愿想,短期内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了。

  姥姥和妈妈都已经回到?燃城,从今以后也不?会再离开。

  她按下车窗,探出手抚摸呼啸而过的风。

  在心里跟咸城说再见。

  张昱树店里有事,先把她送回了家,自己回了烧烤店。

  姥姥和妈妈正在准备晚饭,见她回来了还向门口张望:“小树怎么没上来。”

  “他说晚点再过来。”

  秦静雅告诉她:“趁着你现在有时间,把你房间要用的?东西全都?装起来,待会儿我大扫除。”

  段之愿整理东西时,顺带着把陈旧的杂物都拿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丢掉的?。

  自从他说服秦静雅同意两?个人恋爱后,没过多久,张昱树就把他常用的东西全都?送到?了这里。

  本来房间就不?大,硬是为他添了个衣柜。

  张昱树的衣柜永远是乱的?,段之愿总会定期帮他收拾。

  找出几件他很久不穿的旧衣服放到?一旁,段之愿又从衣柜最下方拿出他的?行李箱。

  皮箱沉重,她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扯出来。

  掀开一看,里面大多是些他不常穿的衣服。

  段之愿问他是扔了还是留着,张昱树说随便。

  为了节约空间,她还是选择把他不?常穿,或者一看就是他不喜欢的衣服扔掉。

  收拾出来好多,箱子慢慢见了底。

  夹层里突然露出一个文件袋,段之愿好奇,一圈一圈拆开。

  封口?掀开,里面放着的是竟那本黑色日记。

  锁已?经被破坏的?不?成样子,能想象到张昱树当时的状态。

  这本日记曾是段之愿平淡人生的对立面。

  里面记载着她内心的魔鬼,以及魔鬼的?心声。

  曾经多少个深夜,她攥着笔,每一道笔迹都?像是一把尖刀,划过的不是纸而是她的怨恨。

  段之愿怔愣了好一会儿,指尖轻轻碰在黑色外皮上。

  内心鼓噪,犹豫良久终究还是将日记放回去?。

  她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唇,转过身才叠了几件衣服,动作又顿住。

  早已?为张昱树已?经将这本日?记毁掉,不曾想居然还能完好无损出现在她面前。

  似是潘多拉的盒子,只等着她来开启。

  最终,她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心。

  再次将它从袋子里拿出来。

  段之愿安慰自己。

  时间早已将她的伤痕抚平,所以被时间留下来的?物品,理应得到?善待或是处置。

  这是她第一次在白?日?下打开这个本子,却惊奇的?发?现属于她的字迹全都不见了。

  上层有被撕过的痕迹,厚厚一沓纸不?知去?向?。

  往后的每一页都是空白无字的?。

  翻到?后面时,赫然看见背面有字迹。

  段之愿将笔记本翻转过来,从最后一页开始,是张昱树的?字。

  【1.25】

  【2.8】

  【3.21】

  【4.2】

  【4.14】

  【5.2】

  ……

  诸如此类的?日?期,一共四?页纸,从一月记录到十二月。

  他们分手那年是夏天的尾声,张昱树从第二年开始记录。

  一句话也没有,只是简单的日期。

  但段之愿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他来过咸城的?日?子。

  不?是没有感知,有好几次,段之愿走着走着总能感觉背后有双眼睛。

  她回头,除了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以外,没看见他的?身影。

  这其中有一个日期,四?页纸上都?有。

  【1.25】

  是她的?生日?。

  每一年固定的这一天,他都?会过来。

  那些年她是怎么过生日的呢。

  无非就是好友的?祝福,妈妈和姥姥的生日礼物。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一顿丰盛的晚餐,然后,一切就如同往日?一样。

  太阳东升西落,月亮枝头高挂。

  有心事的人总是格外抗拒这些听上去?应该开心的?日?子。

  总觉得寂寥又孤独。

  如今才得知,原来在内心空旷时,拼死硬撑的并不只有她一个人。

  除了她的亲人陪在身边以外,还有人愿意为了她跨越千里,哪怕不?能与她对视。

  --

  张昱树今晚过来待了一会儿,和姥姥说两句话就把段之愿接走了。

  钱震过几天办婚宴,今天带着老婆请他们吃饭。

  上学那时候,钱震整天没个正形。

  张昱树好歹还会看老师的?脸色,嬉皮笑脸也有个度,钱震属于不?挨打发现不了老师已经怒火冲天的那种学生。

  本来都觉得他情商不高。

  但另他们没想到的是,竟然是他率先结婚。

  他老婆叫孙琪,站在钱震身边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进门?时,钱震还快走几步,先开门让老婆进。

  如此,段之愿就更明白?,张昱树和他玩得好,是有原因的?。

  她在他们两个身上,都?看到?了‘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气质。

  钱震大方,尤其是对朋友。

  选的地方都是燃城最豪华的酒店。

  开了个包厢后先给孙琪点了几道她爱吃的?菜,然后把菜单往张昱树面前一摆:“哥,你点?。”

  张昱树很自然地将菜单推到段之愿身边,而后问钱震:“婚礼几桌啊?”

  “大概算了一下,我们两家能有五十多桌吧。”

  “这么多呀?”段之愿发出惊讶的?声音。

  “是啊,我妈连天天和她一起跳广场舞的邻居都告诉了。”

  偌大的包厢里虽然只有他们四?个,这顿饭依然吃得很?活跃。

  钱震嘴里咬着根烟,和张昱树讲他追孙琪的过程。

  两?人是大学认识的?,那时候钱震还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质,在学校里称王称霸,最后因为打饭时插了孙琪的?队,被她揪着耳朵在食堂痛骂了一顿。

  钱震说:“要是换成在高中那会儿,我肯定给她点?颜色看看,她现在是赶上好时候了!”

  孙琪狠狠掐了一把他腰间的肉:“你再说一遍?”

  “我错了我不说了。”钱震往张昱树身边躲,埋怨她:“媳妇你给我留点?面子不?行吗!”

  “你刚刚不是说这房间里都是你的亲人吗,在亲人面前留什么面子。”

  ……

  这顿饭是傍晚开始吃的,直到?后半夜才散。

  张昱树和钱震都?喝得东倒西歪,服务生帮忙去外面打车很?久都?没有回来。

  段之愿想要出去?看看,刚要起身被张昱树一把扣住手腕。

  低头一看,他还没有清醒,面颊泛红眼神半睁。

  向?来挺直的?脊背现在也颓下,整个人靠在沙发?里,唯有一双手下意识攥住她的手腕。

  力气很?大,段之愿扭了两下还是没有挣脱。

  只能凑到?他耳边,轻声问他:“你好点了没?”

  张昱树显然听不懂,头往她肩膀上靠。

  全身都?是放松的?,除了握着她的那双手。

  幸好服务生打到?车过来通知他们,段之愿这才哄着张昱树站起来跟她走。

  从酒店出来,微风习习。

  吹得人精神了不少。

  坐上了车,张昱树问她:“我们去哪?”

  “回家?”段之愿提议。

  他摇头,孩子似的把头埋在她颈窝,嗅了嗅手开始不?老实。

  “不?回家。”

  她妈妈姥姥都?在,张昱树不太喜欢过去,原因也就那一点?。

  不?方便。

  不方便摸,不?方便弄。

  平时他说话声音又不?小,偶尔逗得她面红耳赤还要被捂着嘴警告小点?声。

  张昱树还是喜欢吃饭时摸她大腿,更喜欢在窗台边听她的?靡靡之音。

  然而这一切,在家里全都不行。

  车最终还是开到了宾馆,吴真坐在吧台里,段之愿喊了句阿姨之后,带着张昱树上了楼。

  先给了喝了一杯蜂蜜水,再将窗户打开通风。

  等段之愿拿着凉毛巾给他擦完脸,张昱树已?经不?困了。

  一双丹凤眼半眯着看她走走停停,来来回回好几次,最后又往喝空了的杯子里填满水这才坐下来。

  岂料到她刚一坐下,张昱树站了起来。

  段之愿问他:“你怎么了?”

  “我给你看个宝贝。”张昱树一边说一边扯自己的?皮带。

  段之愿的视线落在门口:“阿姨,阿姨刚刚走,你小点?声……”

  “不?是。”张昱树抓着她的手往口袋里探:“愿愿你帮我掏出来。”

  两?个人一个扯一个挣,最终还是段之愿抬高音量:“张昱树。”

  他这才怔住,一瞬不瞬盯着她看。

  段之愿扶着他坐下来,缕了下耳边的?碎发?,缓缓开口:“既然你不?睡觉,那我们聊聊吧。”

  张昱树眨了下眼:“好。”

  喝醉了的?他看似凶悍,实则不?知道比平时好说话多少倍。

  坐在那里,段之愿不说话他就等着,也不?催。

  未几,段之愿抿了抿唇,面颊绯红。

  还是鼓起勇气开口。

  “我们,要不我们结婚吧。”

  这话说完,好像连空气都凝结。

  房间的钟摆与窗外的风声一齐停滞。

  段之愿忽然觉得脑子发?胀,房间里的?气压不足以支撑她呼吸的频率。

  鲜少的主动让她觉得很紧张。

  再次开口:“我——”

  话还没说完,突然看见张昱树缓缓抬起手。

  从刚才到?现在,他的?手一直放在口袋里没拿出来。

  在她眼前的是一枚钻戒,灯光下散发?出耀眼的?光。

  此前张昱树跟她求婚时,送过一枚钻戒给她,如今又来了一枚。

  “掏出来了。”张昱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