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1 / 1)

掌上芙蕖 蔻尔 3464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80章

  次日。

  皇上将整个京城翻了个遍, 终于查出那日陷害公主于死地的幕后真凶。

  那名宫女果真是死士假扮的。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她背后之主是一个非常平平无奇的官员——定武侯。

  宫人来给鹿白汇报此事的时候,她正在公主府跟边朝月一起用午膳, 闻言相当诧异:

  “谁?什么侯?定武侯?”

  定武侯不过是个曾经有过一次小功勋, 然后就在朝中无甚姓名的小侯爷, 他怎会派死士将她推下宫墙?

  她与此侯唯一的来往,便是先前景殃在争夺洛水兵权的那阵子, 她替景殃说了句支持的话, 被定武侯听到,酸言酸语地讽刺了一句。

  定武侯一个空有野心、却无甚本事的小侯, 她根本没放心上,怎的这回的幕后真凶突然被曝是他?

  宫人老老实实汇报道:

  “陛下已经将定武侯押下台狱,抄了侯府府邸, 查出诸多他私下部署陷害公主的计划手稿。陛下下令凌迟处死, 择日行刑。”

  边朝月忽然冷笑一声:

  “这跟太子殿下后续的情况未免也太像了!刚刚好凶手跟当事人有一两分纠葛,于是被理所当了地推出来当作挡箭牌。莫不是把我们当傻子耍?这幕后真凶到底给了定武侯家多少好处, 让他们愿意把侯爷交出来顶罪!”

  宫人战战兢兢地垂头:“小的、小的不知。”

  “你退下吧。”

  鹿白淡淡收回目光,道:“陛下既然给定武侯顶罪, 说明幕后真凶做的干净, 没留下把柄。你不过是个传话的,本公主不为难你。”

  宫人感激涕零地磕头,惶恐地退下。

  待宫人退下后,边朝月看着她,道:“是广南王想让你跌落宫墙受重伤?”

  鹿白摇了摇头,道:

  “还没证据, 但我猜是的。除了他, 朝中无人与我有矛盾。从前我瞒着他给广南王府的铺子找了不少事, 把那些挣钱的铺子都坑了过来。如今……广南王应当是发现了。”

  她在这两年间,与卫祁光也有颇多接触。

  公主府有几个铺子跟广南王府离得很近,卫祁光跟她相谈过铺子合作盈利的事情,两人渐渐熟识。

  她曾经晚上背地里派人找卫家铺子的麻烦,做的非常隐蔽,卫祁光没有追查到公主府,不知道是她干的,曾经叹气自嘲过是不是他不适合做生意,总是频频受挫。

  她与广南王注定是两个党派,未来会竞争得你死我活,隔着天堑一般的血海深仇,输了就会丢掉性命,她并不觉得自己手段卑劣。

  但把卫祁光卷进来,她也非常无可奈何。

  不仅如此,在卫祁光自嘲说他不适合做生意的时候,她不仅不能帮一把,还得冷眼袖手旁观。

  因此,鹿白心中对卫祁光颇有些歉疚。

  她经常去库房挑选一些厚礼提前备着,在逢年过节时送与卫祁光,以此弥补心安。

  “那看来,定武侯是广南王卫氏的党羽。”

  边朝月蹙眉:“他掌握的兵力当真不少,不算好对付。若要与他对立,你得从长计议。”

  鹿白拿起银箸,给边朝月加了一块红辣猪蹄,温澈的黑眸弯了弯,笑道:

  “那就一步步除掉他的党羽,我等得起。”

  -

  楚宁王府。

  褚一垂首,将调查来的消息一一汇报:

  “定武侯府的下人声称,昨日侯府里突然多了一批巨额黄金,对方不知是何人,许诺给侯府诸多好处,尤其是针对侯府世子。定武侯答应了与对方的交易,站出来顶罪。至于对方是谁,陛下也没查到证据。”

  景殃摩挲了下拇指上的墨玉扳指,冷道:“去查查广南王那几日去了哪里,见了谁,又做了什么。”

  “是。”

  褚一退下之后,景殃喊来褚二,沉思几秒,道:

  “京城这两年有没有发生过有关于什么大事?”

  褚二愣了下:“与谁有关的?”

  “关于,公主殿下。”

  “……没有吧。”褚二不确定地道,“您离京的这两年,公主颇为低调,咱们王府更是一次都没来过,您可以放心。”

  “……”景殃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褚二离开后,景殃揉了揉额角,回想着鹿白这几次对他的疏远,没来由地感到几分不解。

  她闹脾气他倒是能理解。

  他走得突然,中途又没寄过来家书,换谁谁都不太能接受。

  只是,现在看来,她那副态度反而更像是……划清界限的样子。

  景殃眸光抬了抬,透过书房窗户落在远处公主府隐隐约约的屋瓦檐角上。

  直觉告诉他,那小姑娘对他隐瞒了一些事情。那种骨子里的保留和刻意疏离感,让他始终思考不明白缘由。

  难不成,个子长了,脾气也大了?

  景殃正兀自沉思着,书房房门再次被敲响。

  思绪被骤然中断。

  褚一去而复返,道:“王爷,风月楼老鸨递了话,说楼里给您留了最新的舞姬美人,问您何时去风月楼的雅间坐坐。”

  “不用了。”景殃眉心蹙了蹙,冷道,“美人这种事,以后不要再汇报给我。”

  “是。”

  -

  三天时间转眼即逝。

  第一天的时候,鹿白尚且不着急,甚至能悠闲地跟边朝月一起用膳。

  第二天,她隐隐有些焦虑,但尚且能用其他事务转移注意力。

  第三天,她焦虑到在公主府内来回踱步,把后花园有多少株新插的小树苗都数得清清楚楚。

  等快到晌午的时候,鹿白的焦虑到达了顶峰。

  “啊!墨竹啊!”

  鹿白午膳都吃不下去了,双手紧紧抱着墨竹,又是难过又是焦虑又是崩溃地嗷嗷哭:

  “我酉时就要去赴约了,但我不想看见他怎么办啊!他又要说些我无法防备的话,万一我露怯了被他看出来了……”

  万一被景殃看出来她的心意,她根本不敢想象他会说出什么话、做出什么事情来!

  虽说她决定疏远,但是这仅仅限于她对他,而不能是他对她。

  她可以主动不理他,克制住动心的萌芽,但如果是景殃冷言冷语地反过来拒绝,那她现在根本无法接受。

  一段无人察觉的隐秘感情,总比被早早宣判结果要好得多。

  鹿白光是这么一想就有种绝望的无力感。

  墨竹唉了一声,把桌上的残羹冷炙撤下去,换上新的菜肴,道:

  “公主,如果您不想见他,那就午膳多吃点,到时候晚膳不在楚宁王府用,早早结束早早回来。”

  “你说得对!我得吃饱才能打胜仗!”

  鹿白立马拿起银箸,把碗里的饭扒干净,吃饱后睡个午觉,养足精神为今晚的促膝长谈做准备。

  她睡得很浅,还做了个梦。

  梦里,景殃也是刚好从边关回京。功勋赫赫、风光无两。与现实不同的是,他身边一堆莺莺燕燕围绕成群,全是他新纳的妾室。

  鹿白在梦里非常心慌,努力去靠近他身侧,结果景殃由高至下冷淡地看着她,道:

  “公主殿下,你骗我。”

  鹿白一个激灵从床榻上坐起来,紧紧捏住锦被一角,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隐隐发白。

  她恍惚地看着午后明亮的卧房,伸手摸了摸眼角。

  触感湿润,温温凉凉。全是眼泪。

  三天以来所有的忐忑和纠结,在这瞬间全都化为乌有。

  先摊牌,道歉。

  然后……一定、一定要跟他划清界限。

  -

  酉时一点点接近。

  鹿白在衣橱翻来找去,各种颜色花样的裙裳一一摆开,配套的首饰、簪钗、花钿、胭脂等等放在衣裳旁边,仔细打量。

  晌午的梦忽然浮出脑海,她挑拣衣裳的手指一顿,一股脑儿将所有东西都塞了回去。

  最后,她挑出一件白色的素裙,终于满意地换上。

  挑选首饰时,她指尖在桃花簪上停留片刻,最后随意戴了根碧色琉璃簪。

  嗯,很随意,非常好。

  鹿白离开公主府,走了半炷香,酉时整刚好到达楚宁王府。

  廖先生认出熟悉的眉眼,把她带到卧房之后退下。

  鹿白没想太多,伸手推开门,却看到房内景殃背对着房门,衣袍松松披在身上,坚实流畅的肩头线条一闪而过。

  她蓦地瞪大眼睛,意识到景殃刚回府邸正在换衣裳,赶紧转过身别过脸去,耳廓隐隐烧了起来。

  刚刚……她好像看见他光|裸的肩膀线条了。

  景殃肤色冷白,一晃而过的肩膀肌理清晰硬实,线条很漂亮,没有丝毫赘肉。

  是那种看起来就很好摸的模样。

  景殃听见门外的动静,没察觉到小姑娘的想法,偏头道:

  “你稍等我片刻。”

  “噢。”

  鹿白忍了忍,没忍住,背对着卧房的门,盯着地板小声道:“你怎么不关门啊。”

  屋内的景殃正在整理腰间的褶皱,闻言愣了下。

  下一秒,他意识到了什么,眉梢扬了扬,边系腰封扣子边道:

  “你看见了什么?”

  鹿白耳廓立刻又有热起来的迹象。

  她不愿露怯,努力忽略刚才看见的场景,道:“就看见你整理衣服,又没什么。不是要聊聊吗,我去书房等你。”

  说完她不等他回答,抬脚离去。

  景殃侧眸,盯着门缝看了片刻,见人影消失以后,转头理了理衣裳,走出卧房。

  书房内。

  鹿白选在案牍对侧坐下。

  景殃面对着她,坐在案牍另一侧,掀眸看向她。

  空气颇为安静。

  两人谁都没开口,一个垂眸,一个打量着对方,说是生疏都不为过。

  仿佛刚才只是小打小闹,现在才是进入正题。

  景殃打量她半晌,见她没有开口的迹象,唇角微微一勾,却无甚笑意道:

  “公主长大了,脾气也让人琢磨不透了。不过是两年未见,现在就像不认得我似的。”

  鹿白这才察觉自己过分绷紧的态度,缓缓放松下来,用开玩笑的语气,带着几分认真道:

  “现在王爷功勋卓越,乃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我是皇室公主,再与王爷过度来往实在不合适。再说了,小时候不懂事,现在再像过去那般,难免遭王爷嫌弃。”

  “锦芜。”

  景殃静静看着她的眸子,几秒后道:“我要听实话。”

  鹿白手指骤然一紧。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忽然站起身走到他身旁,在他过分直白的目光中弯下腰来,正式鞠躬道:

  “我是来给你道歉的。”

  景殃看着她柔软的墨发,从她碧色琉璃簪上一扫而过,眸色微深,没有说话。

  鹿白不敢看他眼神,只垂头盯着自己的绣鞋鞋尖道:

  “我最开始接近你就是另有目的。至于是什么目的,你也是知道的。但最后你没有与我计较,反而将我想要的东西送到我面前。于情于理,我都欠你一个道歉。”

  她有点忐忑地等着景殃的回答。

  空气依然寂静。

  半晌,景殃都未开口。

  鹿白能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头顶,以为景殃是生气了,心道果然如此,心口却仍然忍不住心口泛起微微涩味。

  她克制着颤抖的声音,尽力平稳道:

  “景无晏,对不起。”

  突然,景殃木椅上站起身,踱步走近,锦靴停在她的小绣鞋前。

  下一秒,男人宽大的手心轻轻落在她侧脸上。

  脸颊上的触感微微粗糙,却带着男子身体的温热,于他身上浅浅的冷檀气味,源源不断传递过来。

  鹿白愣在原地,大脑有一瞬空白。

  景殃手心覆着她的侧脸,微微用力将她低垂的脑袋托起,帮她抬直纤颈、站直身体,隔着数寸与她诧异、错愕又不可置信的眼眸对视上。

  他看了看她身上素白的裙裳,眸光往上,与手掌一起顺着白嫩的脸颊往上移动,最后停在她发顶,骨节分明的手指碰了碰小姑娘的碧色琉璃簪。

  清脆的滴珠发出叮铃铃的脆响,在安静书房里清晰回荡。

  如果他没记错,京城某个姓裴的人喜穿素白衣。

  某个姓卫的人喜穿墨绿衣。

  景殃微微蹙眉,盯着她剔透的眼眸,没听见她方才的道歉似的道:

  “为什么不戴我送你的粉珍珠?”

  作者有话说:

  他醋了他醋了!

  有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