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1 / 1)

掌上芙蕖 蔻尔 3026 汉字|1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48章

  从玉这话说的很对。

  疑点何止是多。

  首先, 昭和帝到底是好是坏?

  皇上是个宽和的明君,面对犯错的官员会恩威并施,东郦在他的治理之下发展得风雅而繁华。

  他对子女也很好。哪怕对于不受宠的七皇子, 昭和帝也知错就改。

  但是大皇兄告诉她, 代表昭和帝本人的某位太监却出现了洛水, 不管是传递消息还是暗中帮忙都说不通。

  由此可见,昭和帝暂时立场不明。

  再者, 景殃既然当年在洛水待了很久, 那他对于国师大人,到底知之多少?

  鹿白思及此处, 想起当年爹爹动身去往洛水之后不久,同街旁邻的一个少年突然也要离京。

  记忆中那个少年早已模糊了脸庞和姓名,只记得他能力卓越、容貌出众, 平时扎着高马尾, 持着长剑纵马上街,吸引一片小娘子, 每每都对她爱答不理的。

  临走前,他随手送给自己一个玉扣。

  对了!玉扣!

  鹿白的思绪被拉回玉扣上, 猛然忆起, 景殃还答应自己要帮忙找玉扣!

  他还没有玉扣的消息告诉她,看来她得去楚宁王府找他问一问。

  这时,周围人声骤然纷闹起来。

  前方稀疏的行人聚拢起来,都一致地往同一处偷瞥,眼底闪过惊艳。

  鹿白随意抬头看了眼。

  被行人围聚的焦点是一个年轻公子,面容瞧着芝兰俊朗, 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她个头太矮, 没看清楚视线就被涌来的行人挡住前方的路, 她与从玉被迫改道而行,来到一条通往河流拱桥的石子小径上。

  “如果郡主没有其他事情,我今晚就赶回去了。”

  从玉朝她拱拱手:“边将军还在北境等我,我就不送您了。”

  鹿白颔首:“辛苦你了。”

  从玉欲要动用轻功离开,鹿白突然喊住她:

  “等等,从玉,你身上有没有带能封口的……毒药?”

  “毒药?”从玉一愣,拿出一个白瓷瓶递过去,“我只有哑药,行吗?”

  “可以的,多谢。”鹿白小心翼翼地接过来。

  “边将军过年后可能会回京述职,到时候我们再去您那里拜访叨扰。”

  从玉并不询问她要哑药做什么,身形一闪就消失在原地。

  鹿白把白瓷瓶放好。

  前方是个宽阔的拱桥,桥上两岸景致宜人,河流载着花船和光?蕐斑缓缓从拱桥下方流淌而过。

  她踏上拱桥,打算从对岸返回。

  拱桥上的行人格外多。

  鹿白一边小心避让,一边回想今晚发生的事情。

  季泊许死得极惨,又被那条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小红蛇咬了一口,哪怕华佗在世都救不回来。

  而他惹怒景殃的那句“跪着求人”,再次浮现在鹿白的脑海中。

  她无法想象出,景殃那样骄傲的人,到底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跪着去求人。

  那双腿修劲有力,逛遍皇城烟花柳地,踩敌人头颅、踏累累尸骨,无需卑躬屈膝,无需下跪天子。这样的膝盖,怎么能用来低三下四地跪人呢?

  她只是想一想就心脏隐隐抽疼。

  而且,看景殃当时的反应,求的人肯定不是什么恩人。

  那么,他当年跪着去求的,很有可能是西市那位神秘滔天的主人,是他现在无法释怀的……仇人。

  鹿白有点心疼,同时又感到好奇。

  什么样的仇恨,才能让景殃那般失态?

  是……景玄的暴毙吗?

  她到底能否才能通过蛛丝马迹,拼凑出父亲突然叛国的真相?

  鹿白沉浸在思绪里,不料拥挤的人群中,一个扎羊角髻的小女孩笑闹着迎面跑过来。

  她后面跟着一个面色焦恼的妇人,妇人跑得直喘,对小女孩喊道:“囡囡,别跑了,桥上危险,快跟娘回家!”

  “不要不要!娘亲追不上!”小女孩回头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加快脚步。

  鹿白惊恍回神,下意识地别开身子,右脚却擦着拱桥边踩空——

  她身体失衡,直直往河水里坠去。

  鹿白瞳孔微缩,心脏骤紧,喉咙口险些逸出惊叫声。

  空气像是被放慢一般——

  小女孩踉踉跄跄地停下脚步,茫然无措地回头看过来。

  妇人终于追上孩子,一边去抱她一边惊慌地偏头去看。

  来往的闲散伴侣行人都被这意外惊到,几乎同时看向即将掉下拱桥的小姑娘,甚至有人下意识抬起了脚,欲要去救人。

  下一瞬间。

  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足尖轻点地面,从岸边众人之中飞身跃出,瞬息来到南郊河上空。

  他伸手接住鹿白下坠的身子。

  -

  他接到鹿白,提气轻松跃至河岸对面,把人放下。

  鹿白双脚站稳之后,心脏还在砰砰地跳。

  踩着脚下坚实的地面,确认自己没有落水的危险了,她才重重松口气,劫后余生似的抬眸道:

  “多谢……哎?”

  年轻男子居然已经走了。

  鹿白在后边打量着他,只能窥见对方穿着墨绿色镶白云纹锦袍的背影。高树上挂着的灯笼投到他身上,映出不规律的光影。

  他步伐从容地走进灯火阑珊里,带有一种挺拔如松的味道。

  鹿白追了几步:“公子留步,不知我该怎么谢你?”

  年轻男子耳力极佳,听到了鹿白的道谢,脚步未停,微微侧身摆了摆手,从墨发里露出一截白玉似的下巴。

  片刻后,他低调地走进人群里,消失不见。

  鹿白站在原地,注视着他离开的方向。

  她方才险些落衤糀水,仓皇间没仔细观察。现在对方又不欲揽功,留给她一个背影就走了。

  导致她自始至终没能看清此人长什么样子。

  不过,他这身锦袍她倒是记得清楚,正是先前在河岸被众人簇拥的那位。

  鹿白认真回想一下,隐约想起他是个很好看的人。

  如果用八个字来形容的话,那就是——

  鹤立如松,风华绝代。

  她有点好奇地喃喃:

  “京城什么时候出了个这样的人物,以前怎么没见过……”

  -

  鹿白没再在南郊河逗留,悄悄溜回皇宫。

  回到栖云宫,心腹下人们见她偷偷回来了都见怪不怪,井然有序地准备舆洗用具。

  墨竹放好温热的沐浴水,撒了一层花瓣。

  鹿白脱了衣裳,泡进澡盆里,舒服地喟叹一声。

  沐浴之后,她收拾妥当走出来,墨竹熟练地拿干净巾帕给她擦头发,涂上清桂味的护发香脂,力道适中地揉擦按摩。

  鹿白眯着眼睛享受,昏昏欲睡间忽然清醒了一瞬,睁开眼睛道:“墨竹,最近有没有俊朗年轻的男子进京?”

  “俊朗男子……”墨竹想了想,摇头,“没有吧,婢子没听说过。”

  “好吧,那算了。”鹿白打了个哈欠,没太在意。

  今天过得实在太疲惫,墨竹给她擦完香脂之后,鹿白就再也撑不住,困倦地爬到床榻上,沾枕即眠。

  关于墨绿白纹锦袍的男子是谁,也被她彻底抛到脑后。

  -

  夜晚,京城南郊。

  刻漏缓缓流过,时间已近子时。

  南郊河旁一处荒无人烟的密林里,时五将所有事情处理完之后,对景殃汇报:“主子,季泊许的尸体已经处理完毕,找麻烦的季家人也打发走了。”

  “嗯。”景殃道,“洛水那边情况如何。”

  “西戎偶有骚扰,但总体一切顺利。”时五顿了顿,忍不住感慨道:“太子殿下不愧是陛下倾心倾力教导出来的皇子。自从太子以游访民间的名义,暗中去洛水接手了洛水地域的行兵管辖权之后,边疆的秩序就比以往好了不少。”

  景殃微微颔首,又道:“季忠廉干过的事情,证据都带来了?”

  “带了。”时五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说:“不过季忠廉的夫人王氏已经在楚宁王府门外跪了大半个时辰,据说是为儿子和夫君求情。”

  景殃蹙了下眉。

  时五:“季泊许的死动静很小,但不算秘密。季夫人王氏不算好人,季忠廉能勾搭上西戎,少不了她在背后出谋划策。今晚她想必也是一出苦肉计,想要从我们王府拿些好处。”

  “她胆子不小。”

  景殃神情幽冷,动身回往王府。

  还没到门口,就看到大门外面一个身穿素服的女人扑跪在地,哭声悲怆,如诉如怨,引得整条朱雀街的达官显贵们都出来瞧热闹。

  看到景殃的身影后,一众达官显贵纷纷有眼色地四散回家。

  景殃踱步来到她身后三步远处,面无表情地垂眸。

  女人察觉转身,眼里迸发出畏惧又喜悦的光:“景九爷,您终于回来了!民妇从天色未暗就等在这里,就想着心诚则真……”

  景殃打断她:“来求情?”

  季妇人噎了一下,勉强笑了笑,像是无助的寡妇一般低了低头,磕绊道:

  “民妇知道夫君这阵子有些过于激进,儿子也被教导得不成器。我们家就他一个男孩了,现在犯了错,罚了就罚了。但若是夫君一直关在牢狱里不得天日,我们季家恐要断了香火了……民妇也知得罪了贵人,下次定然约束夫君不再犯错。所以,景九爷您看……”

  景殃突然笑了一声,讥讽地勾唇道:“你真是跟你儿子一样天真。你可知季忠廉得罪了谁?犯了何错?”

  她又卡了一下,面色发白,支支吾吾道:“这、他……”

  景殃冷声道:“季忠廉得罪的不仅是宁蕖郡主,更是天子。他犯的是勾连敌国的罪,是叛国。明早我就会将证据送上朝廷,陛下不诛你九族都是看在季忠廉数年为官的苦功上。你何来的勇气来求情?”

  王氏怔在原地,脸色骤然苍白,唇无血色。

  这一席话仿佛石子击起千层浪,整条朱雀街都寂静如荒郊。

  在家里竖着耳朵偷听的邻里显贵大臣们一个个僵在门后,叛国二字像是警钟一样重重敲响。

  他们疑惑景殃何时开始探查证据,同时感到一阵阵惧怕。

  王氏面上一片灰白。

  她低下头,眸里闪过一丝狠意,假装啜泣了一会,趁景殃侧头跟旁边随从说话之时,猛地弹身暴起,恶狠狠掐向他的脖子。

  景殃眼眸都没抬一下。

  时五瞬间闪到前面,一手反钳挡住王氏的攻击,另一手掌如刀劈在她颈侧。

  季妇人咚地倒在地上,眼皮缓缓合上。

  意识消散的前一刻,她看到挺拔俊美的男人居高临下望了自己一眼,像是在对待一只蝼蚁。

  “准备一下吧。”

  他冷淡地从她旁边走过:“该上路了。”

  作者有话说:

  猜猜这个救女主的男性角色是谁=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