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春天一眨眼就过去了一半。
众位皇子的关系到底还是因为那句储君之位而变得微妙起来。
从前鹿璟之是储君, 但他遭遇刺杀身亡,储君之位总不能一直空着。
立长还是立贤,素来就是巨大的争议。
昭和帝对此没有任何发话, 仿佛对空悬的储君之位毫无所觉, 哪怕臣子们暗示也避而不谈。
朝廷臣子们捉摸不透昭和帝的用意, 隐隐分成三个党派。
大皇子党,三皇子党和中立党。
大皇子不动如山, 甚至有些不想参与太子之位的争夺, 但耐不住从前追随鹿璟之的官员都去支持他,他面临两难的抉择。
三皇子一直都有野心, 如今更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再加上他确实是所有皇子里最狠辣善断的一个,很有帝王的特征。因此, 不少官员剑走偏锋, 选择追随他。
最后是中立党,谁都不选, 乐得看热闹。
公主府里。
鹿白翻看着琼枝和边朝月收集来的朝廷情报,一封封翻阅下去, 始终没找到想看的名字。
她放下案牍情报, 问墨竹:“楚宁王有多久没来公主府了?”
“摸约……”墨竹算了一下,“足有月余了。”
鹿白微微皱眉。
最近正是朝廷动荡之时,各种破事掺在一块,景殃就算再忙也该来找她商议计划,怎的跟消失了一样?
难道是因为那个拥抱,他厌恶跟她接触, 索性不来了?
“他也太小气了吧……”
鹿白站起身道:“墨竹给我宽衣, 我要去一趟楚宁王府。”
山不就她, 她去就山还不行吗。
墨竹满脸不乐意,翻箱倒柜半晌,捯饬出压箱底的裙裳裙给公主换上,满手珠翠倒腾来倒腾去,语气宛如即将上战场:
“既然是公主主动上门,那一定要打扮得隆重些,让他好好看看公主您的美貌!”
“……”
鹿白推开她的满手珠翠,离开公主府。
-
楚宁王府,书房。
景殃听完鹿白的一席话,眉梢挑了挑:“为了你的皇兄皇弟而来?”
鹿白点了点头,看他微敛的眸色和琢磨不定的眼神,疑惑道:“怎么了?”
景殃神态冷淡道:“没事。”
挺好。
抱了他之后一次都不来。
来了一次还是为了那些皇子。
嗯,挺好的。
“我们不是盟友吗?”鹿白蹙了蹙眉:“现在朝廷将乱,不是说好了互相帮忙吗?”
还说什么他效忠她,看他这不情愿的样子,他效忠个屁!
“是。”景殃轻嗤一声,“你也知道是盟友,这么多天也没见你来王府一趟。”
“我……”鹿白噎了下,底气不足:“因为最近你也无事,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不会在闲暇时间打扰你。”
景殃扯了扯唇,坐在案牍边道:
“坐吧。不是担心你的皇兄皇弟吗?我给你分析一下。”
“……哦,好。”
鹿白乖乖坐在对面。
景殃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坐那么远,这案牍上的情报和资料能看清什么?
他垂下眸,将一些情报递到向对面:
“一些掌握朝廷势力的老臣尚未选择归附,你无需担心他们会刀剑相向。”
鹿白接过情报看了看。
景殃道:“你的那些皇兄里,五皇子和六皇子都无心皇位。四皇子只听鹿元晟的话,他……”
他顿了下,脑海里闪过鹿枕闲那张无害纯善的笑容,将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道:
“至于鹿枕闲,他是最小的一个。”
即,只有所有皇子都轮了一遍,最后才能轮到他。
鹿白放下情报资料:
“所以……”
“所以你不用担心。”
景殃道:“该怎么争、如何争,他们心里有数。”
鹿白这才放下心来。
哪怕她早知道自己无需担心,但景殃这一席话也让她宽心不少。
“多谢你,既然没其他事情那我就走了。”
鹿白起身欲要告辞。
“着急什么。”
景殃淡淡看着她,道:“你不是公私分明吗,打扰了我就直接走了?”
“……”
鹿白忍不住道:“我不就是抱了你一下吗,你……”
见景殃蓦隐隐有些冷淡抗拒的眼神,鹿白戛然住了口,道:
“那你想要什么谢礼。”
景殃看了一眼书房门口被静悄悄放置的一盘桃花酥,道:“你就做点甜糕给我吧。”
“什么甜糕?”
“你爱吃的什么。”景殃道,“桃花酥。”
鹿白不解道:“你不是跟我口味不一致吗。”
景殃突觉几分悔意,但话已出口不容收回,冷硬道:
“我改了。”
“……”
鹿白应了下来。
她再次转身欲走,景殃眸光从她隐约透光的臂帛和胸前衣襟上一扫而过,忽道:
“以后你单独出府少穿这种衣裳。”
跟掉进恶狼群里的小绵羊似的。
鹿白有些莫名地哦了声,见他不再看自己,告辞离去。
-
转眼就到了周隅行刑的日子。
鹿白知道周隅是给广南王顶罪的,但周隅平日里做惯了恶事,手里沾了不少人名,此番行刑也不算冤枉他。
只可惜是凌迟刑罚。若非广南王将他推出去,周隅本可以用其他代价去补罪,只需流放边疆,无需付出性命。
立场对立,她不同情周隅。
鹿白去宣武门柴市口看了一下行刑现场,没有多留便回去了。
走到公主府门口,意外地看到门外有个熟人。
周成佑沉默地看着她,背脊像是突然被压垮了一般,昔日的嚣张意气不复存在,唯有满目的颓然。
鹿白惊讶道:“周大人的罪名并不牵连周家,陛下宅心仁厚,你这是……”
周成佑突然双膝跪下,眼眶红了一圈,哽声道:
“公主,您能不能放过我爹?至少、至少给他留个全尸……”
鹿白叹了口气,命护卫将他扶起来,道:
“周公子,你找错人了。虽然前阵子我与你们周家发生了嫌隙,但周大人下狱责任并不在我。”
周成佑握紧拳头,哑声:“是谁?”
鹿白沉默了下,道:“那些罪状是他人所为,但你爹并非绝对清白。孰是孰非,我并不想过多评判。你若要怨,就去怨那些做出伤天害理的人吧。至于是谁伤天害理,你自己用眼睛去看,不要问我,我也不会说。”
周成佑慢慢起身,道了一句知道了,一瘸一拐地走远。
鹿白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心情复杂,半晌才收回视线。
-
十日后,周隅行刑的风波过去,广南王果真坐不住了。
原本只想坐山观虎斗,但没曾想大皇子和三皇子关系微妙却并没有打起来,他召来所有幕僚,彻夜商议之后,开始做出反击。
早晨,他推着轮椅上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布要出仕,理由是被楚宁王步步紧逼,他要为广南王府寻求一个清名。
但楚宁王府压根没理他,该干什么该干什么。
这个借口在聪明人眼里根本就站不住脚,不过百姓们不清楚真相,都以为东郦唯二的异姓王要打起来了,纷纷说朝廷要变天。
鹿白并不为景殃担心,他正想将水搅浑,恐怕乐得看到现在的局面。
现在难到她的是另外一件事——
亲手做甜糕。
没错,就因为她抱了景殃,去了一趟楚宁王府就被景殃要谢礼,导致莫名奇妙地欠下一份桃花酥。
鹿白在公主府小厨房窝了数日,弄得一身灰扑扑脏兮兮,失败了数次之后,借鉴了数个甜糕方子,最后终于艰难地将桃花酥给做成型。
看着面前香味扑鼻的桃花酥,鹿白心里一阵绞痛。
就这么送给景殃,他又不吃,未免也太亏了!
鹿白在小厨房转了一圈,看见橱台上方的甘糖,灵机一动,拿来往桃花酥上不要钱似的撒下去。
肯定很甜,齁甜。
齁死他。
鹿白满意地把桃花酥用油纸包好。
他莫名其妙一直不来找她,那她就亲自上门。
鹿白拎着桃花酥出门,前往楚宁王府。
中途走到巷口拐角,她抬眸瞥了见,脚步骤顿。
另一条道路上,广南王推着轮椅出来,身后两名侍卫一左一右抓持着卫祁光。
只见广南王扭头警告了一句卫祁光,随后带着他来到明王府门前,叩响了门。
朝堂好不容易才维持住微妙的平衡,广南王在这个时刻突然拜访明王府,明晃晃的生怕别人看不见,野心昭然若揭!其心可诛!
鹿白心里咯噔一声。
还没来得思考她该怎么做,广南王就敏锐地回头,不偏不倚地看见了她。
广南王面露意外地笑了笑,眸里藏着几分阴狠,饶有深意道:
“是宁蕖公主啊!甚久未见,最近怎么不见你来找王叔玩啊?”
鹿白绷紧身体,冷冷看着他,不答。
广南王冷笑一声,突然推着轮椅过来,伸手向她抓去:
“小公主躲什么!从前你不是最喜欢王叔吗?”
褚一从树上一跃而下,拔刀挡在鹿白身前。
卫祁光用力踢开左右的侍卫,拦在前面道:
“够了!父王!你疯了不代表我想跟着你疯!”
广南王冷漠道:“祁光,我只说一遍。让开!”
“公主,是我对不住你,你趁现在快走。”
卫祁光寸步不让,温润如玉的面容上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明王府大门匆匆打开。
鹿明疏赶紧走出来,担忧道:“宁蕖,你不必忧心我,快点回去。”
鹿白拉住他,道:“大皇兄,你告诉我,他突然来拜访你是想做什么?怂恿你夺嫡,允诺给你好处,借你之手除掉三皇兄和其他皇子,是吗?”
鹿明疏未答,推了推她,低道:“宁蕖快走。他所图不小,你不要卷进来。”
广南王冷笑一声,抬了抬手,数名暗卫从周围暗处同时出现。
他一一扫过面前这些人,眼里压着杀意道:
“祁光,让开!我倒要看看你们谁敢走?”
鹿白冷淡看着他:
“王叔,别装了,你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吧。胆敢唆使皇子相互残杀……大家都是聪明人,到底想干什么,您直说吧。”
远远的暗处,收到消息的各府暗卫急匆匆离开,分别去往不同的府邸方向。
情况不妙,要通知自家主子来。
-
楚宁王府。
景殃看着漏刻,思及上次鹿白要给自己做甜糕的事情,不由蹙了下眉。
这都几日过去了,难不成她想赖账?
景殃走出书房,来到后厨。
厨子战战兢兢地行礼,正寻思最近做错了什么,突然听景殃道:
“今日你们有没有做桃花酥?”
厨子莫名地挠挠头,看向角落道:
“刚好有一盘,是小的方才精心制做,味道非比以往……”
景殃若有所思地捏起一枚,尝了一口,几秒后皱眉咽下,将桃花酥放进去,道:
“味道不可,重做。”
“……”
厨子忙不迭地应下。
景殃刚走出后厨,褚二就急速而来道:
“王爷,大事不好!宁蕖公主在大皇子府门口与广南王碰上,广南王似乎是想威胁大皇子,却被公主殿下拆穿。现在情况有些不妙!”
广南王这么快就出手了?
景殃眉头紧皱,心道不好。
本想这阵子避着她,解决一下频频的心烦意乱。但眼下状况突发,他又怎能避得了。
来不及思考太多,他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褚二看着眼前一道风刮过王爷就消失不见,愣了一下也赶紧追上去。